商圈附近就是云昭待了三年的高中,她顺着石板砖的纹路,一路无话地来到了学校门口。
夕阳像蛋黄,挂在地平线上。
来到门口,抬眼就能看见是座很有气势的喷泉,校园里熟悉的猫咪正趴在喷泉的周边睡觉,尾巴一摇一摇的,别提有多闲适了。
校门口的保安正打着盹儿,听见了脚步声才把用来挡脸的报纸给拿了起来。
大爷喝了口茶水润嗓子:“闭校期间,高三补课,校外闲杂人员不能入内啊——”
“方叔,我回来学校看看。”少女言笑晏晏,眼神里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感。
方叔是认识云昭的,小姑娘长的讨人喜欢,成绩也好,教学楼的横幅都挂上了她的名字——“祝贺我校云昭荣获新一届高考数学单科状元”。
方叔给她放了行,像见到自家孩子成材般的骄傲:“以后也要常回来看看啊。”
“会的。”云昭没有犹豫地应下,驻足在熟悉的教学楼前。
这里承载了太多的回忆,真要抽身离开,就如同离开故乡的游子,内心的念想终究斩不断。
两人穿过林荫小道,氛围幽静,偶尔能听到鸟叫虫鸣。
教学楼里只有高三那两层的窗户是敞开着的,仿佛能通过这一扇窗,追逐许多年的梦。
散步散了几圈后,云昭走的有点累,瞥了眼停在敞篷下的共享单车。
小姑娘突发奇想说想骑,褚澜川当然是“舍命陪君子”,而后两人各扫了辆单车,准备上路。
“褚澜川,来比赛吧——”云昭捏着车把,蓄势待发,眸子是毫不掩饰的张扬。
属于十八岁的张扬,本就是坚持不移,势不可挡的。
“行啊——”褚澜川勾唇笑笑:“小朋友,这回不让着你了啊......”
她撇撇嘴,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谁说要你让着了。”
同时起步,可褚澜川的速度明显快很多,三下两下就把她给甩开了距离。
云昭蹬着单车,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到一句话:“你啊你,也曾是自在如风的少年。”
少年人,要什么瞻前顾后,如履薄冰。
既然这世界盛大,那就努力投身,往更广阔的世界奔赴。
为了让这场比赛胜利,骑行到一半,云昭使出了苦肉计,用最娇软的声音喊他:“哥哥,你等等我啊......”
果然,他刹车了,冲她招手:“小孩儿,快一点。”
跟他一起体验这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心愿,现在这个梦终于也成真了。
等两人距离拉近,小姑娘摸不着头脑地问了他一句话:“哥哥,那我们骑车去哪儿啊?”
褚澜川笑的肆意,额角的碎发在暖风飘散,浑身光芒万丈,轻吐出几个字:“跟你私奔啊。”
第65章 焰火热吻
65独发
一周后, 警校的学生要进行宣誓仪式。
褚澜川受邀出场也在意料之内,他刚刚在收网行动中立功, 颇受上级青睐,升职更是指日可待。
但褚澜川是以警校历届优秀生回校代表来牵头宣誓的。
他荣耀加身,却仍以学长的身份来勉励后辈。
江城噼里啪啦下了一夜的雨, 直至黎明,大雨稍歇,浓雾缭绕。
“小懒猫,起床了, 嗯?”褚澜川单手扣着警服排扣, 往下移的瞬间甚至能感受密实的国徽。
云昭翻了个身,匆匆忙忙掀了被子,意识到今天可是重要的日子。
他打横把人抱起, 把人搁到台面, 俯身凑近:“醒了没......?”
小姑娘体型匀称, 但就是每次被他一抱,像是不费力气的。
云昭面颊起了两团粉云,在晨间的光线下看他身着警服的模样。
她有些看呆了,穿警服的褚澜川又飒又明亮,集世间美好于一身。
见小姑娘愣头愣脑的, 褚澜川枕在她颈际浅笑, 轻声呼气:“哥哥帅不帅?”
“帅,帅的炸裂。”云昭也揽着他,溢美之词溢于言表。
他唇角舒展:“行, 小孩儿不会撒谎,哥哥信你。”
褚澜川旋即又笑,似是认定了什么事儿:“家里暂时有你一个小朋友就行。”
云昭冲他扬眉,一副小得意:“那肯定啊,不能养别的小朋友。”
“过几年再养。”褚澜川揉着她腿肚,嗓音暧-昧。
她立刻明白起来褚澜川话里是什么意思,腾地一下从台子上跳起来,急不可耐地去洗漱。
等云昭收拾好,褚澜川给她扣上安全带,准备驱车到江城墓园。
白日的墓园也是一如既往的寂静,附近栽种了许多梧桐,一至夏日,树枝低垂,叶子疏密。
褚澜川的脚步戛然而止,他眼睫如蝉翼轻颤,喉头更是被木塞阻塞。
直到现在,再面对母亲的自杀去世,他不再逃避,觉得是最隐秘的伤痛。
父亲是英雄,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如果她在天之灵能知晓,也算是了却心愿,毫无遗憾。
“走啦。”小姑娘轻挠他掌心,用笑容慢慢安慰他。
褚澜川手捧了一把小雏菊,他还记得这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家里花瓶里的花总能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丝毫不见枯萎。
“嗯。”他鼻音浓重,也终于能选择放下。
一捧小雏菊被放在冰冷的墓碑前,花蕊新生怒放,迎着晨间风散发一片清香。
“妈,我来看你了。”他哽了下,牵着云昭的手接着道:“爸的事,很快就能成立调查小组翻盘了,家里的警服一直给他留着,等真相大白,他在天堂也能穿上这身衣服......”
天空明净,微风不燥,两人立于墓碑前就像一幅旷世画作。
“这次来,是来带着儿媳妇来见您的。”他声音泛空,仰头望向天际后弯唇而笑:“她肯定是您喜欢的类型,我很爱她,您别担心,我们一切安好。”
有多少次的自说自话都只能说给风听,可当下不一样了,云昭能清晰地感知到这种生离死别的浓重情感。
她张唇,也随着他喊:“妈——”
云昭早已忘却五岁前与生身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却在这一刻承认褚澜川与他的父母都是自己的家人。
狂风大作,吹起少女的长发,也鼓动起男人身上那件笔挺的警服。
两人共同对着墓碑鞠了一躬,心里明白这才是真正给了个交待。
那么颓郁的时光成为过往,就连世界在给送给她与褚澜川盛大的祝福。
到达宣誓仪式现场的时候,现场乌泱泱一大片新毕业的警校生早已等候。
他们尚且年轻,甚至意气用事,但眼神里都有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坚定的光芒,渴望成为正义力量坚实的后盾,
在很小的时候,或许有人梦想来到这个岗位,可第一次穿上警服,对着国旗庄重宣誓又是另外一码事。
没有人不会在此刻热血沸腾。
褚澜川亦然同样,他想到了几年前的自己,也是站在同样的位置,紧张地一动不敢动,手指紧紧贴着警服裤摆的中线。
那时候夏日炎炎,汗珠顺着额角没入衣领,即使大汗淋漓,他在念出誓词的瞬间,目光一直锁定在缓缓升起的国旗上。
这一生,要不愧对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不愧对脚下坚实的土地,不愧对人民的信任嘱托,不愧对肩上沉甸甸的责任与热切的目光。
台下,云昭给了褚澜川上台前最后一个拥抱。
小姑娘身上有很淡的花果香气,能让人闻着就心情安定。
相拥的瞬间,云昭附在他耳侧,嗓音温和地说:“上台吧,我在台下也会看着听着的。”
他揉了下她柔软的发丝,跟小姑娘额角相对了几秒。
褚澜川从仪式的起点处往台上走,他走的不快很慢,但很坚定。
背影伟岸,跟那个从硝烟里抱着小姑娘走出来的背影一模一样。
台下的警校生顿时提了口气,眼神顺着他脚步直到人上台。
男人腰杆笔直,面色冷峻,浑身透着雷厉风行的气质。
云昭能感受到他们的肃然起敬,因为她在不远处观看,心情亦是同样,澎湃激动。
还有比他们更多的——骄傲与感动。
这就是她一直爱着的褚澜川啊!
褚澜川在台上定了几秒,扫视过这些稚嫩的面庞,然后转过身朝国旗和警局上级敬礼。
接着,他面对这些警校生,右手握拳,眉眼沉静:“我宣誓——”
嗓音铿锵,划破长空。
台下所有人怀着至高无上的敬畏之心,整齐划一地握起右拳:“我宣誓——”
“我面对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和国徽宣誓:为了国家的昌盛,为了人民的安宁;中国警察,与各种犯罪活动进行永无休止的斗争,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红旗飘扬,在场所有人目光热切。
阳光普照,浓云消散,头顶只有最亮堂的白昼。
无论行至何处,别忘记,迎着白昼向阳而生。
仪式结束好久,云昭都没有那种场面的震撼里缓过神来。
褚澜川用手指抬起小姑娘呆愣愣的脸,指腹在细腻的肌肤上揉-搓:“小朋友,再发呆我们可就回不去了。”
云昭任由他牵着,心脏砰砰直跳。
周围还有那么多没散场的警校生,很多人都能看见在台上庄严肃穆的“优秀学长”在台下立刻化身成为“宠妻狂魔”。
他带着云昭在自己曾经的校园里走了一路,就被那些学生围观了一路,人群里无一不带着艳羡,纷纷化身柠檬精,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羡慕褚澜川还是他身边那位长相清纯出众的小女朋友。
校园南门种了一庭的栀子花,正洁白无瑕地盛放着,枝叶繁茂,花香馥郁。
篮球场仍有男生不知疲倦地练球,谁没个年少轻狂,他当时为了练球不吃饭也是有过一段时间的。
不知道哪个毛头小子球没给好,直愣愣往褚澜川这边砸了过来。
褚澜川眼疾手快地拦住了球的移动路径,在手里拍了几下。
其余玩儿球的都不敢应声,噤若寒蝉,直到一个男生涨红了脸,用几近渴求的语气说:“学长,不好意思啊,球能还我们吗?”
他试了下手感,半晌没应声后指挥说:“做好防守。”
一群人没反应过来,直到褚澜川一个个带球过人,才乱做一片地去防守。
他打球姿势很飒,动作简洁,不沾半点拖泥带水。
后来的人即使是拦也拦不过这闪电般的速度,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轻松灌篮。
男生起哄,给了他一片欢呼:“学长不愧是学长。”
过了把手瘾,褚澜川缓缓过来时,小姑娘手里拿了瓶矿泉水,像极了等候他的专属啦啦队。
褚澜川扭开瓶盖喝了口,同时听见云昭用最娇俏的声音喊他:“学长辛苦了——”
他眸色一暗,心里的暗火被她勾起来。
可小姑娘浑然不知,还在他面前直唤了几声“学长”。
两人回到榕园后,云昭打开冰箱,非要在今晚大显身手。
怕菜不够,她还顺带叫了两个外卖。
褚澜川看着她忙活来忙活去,也不跟她争,干脆把“掌勺权”让了出去。
他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架起眼镜翻动着翻案需要准备的材料。
听到门铃响起,云昭机警地跑出去开门,打算把打包好的两个菜给拎进来。
在转身的一瞬间,她瞥到了家里消防栓上的一个信封。
跟以往的信封是一个款式,云昭走过去,看见了上面的鎏金印泥与锋利字体。
是谈厌寄来的。
云昭心情七上八下的,数十天前的那天晚上,若不是他给自己打电话,说有东西要交给她,她也不会离开机场,更不会成为云伽劫持的对象,用以威胁褚澜川。
信封上就四个字——“云昭亲启”。
她站在墙角,打开了信封里的信纸,薄薄一层,字迹力透纸背。
甚至在信纸上有湿润的痕迹,像是几滴水滴了上去。
可又细想谈厌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把水渍留在上面。
一朵朵圆圈周围炸开小花,能形成这样形状的,只能是泪水。
他写这封信的时候,居然也流泪了吗......?
云昭有些不可置信,把目光移动到信纸上面的字迹:
昭昭,展信佳。
前段时间得到医生通知,我所剩的生命时日已然不多,我的心情比预想的平静。
若不是因为药物支撑,或许我连现在都活不到。
在最后的生命时光里,我一直回首过去的所作所为,没什么值得我后悔的,除了你。
我一直在想,时光如果倒流,一切能重来该有多好?
我不是什么谈氏继承者,只是一直陪伴你的谈哥哥,你能全方位地信任我、依赖我,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避之不及。
可是上帝投掷每个人骰子的时候,就是不公平的。
上帝为了惩罚宁录建造巴别塔,而我也是被惩罚之人,注定生在阴沟里,落的一身锈。
你还记得吗?
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别墅下的蔷薇花海,你冲我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明亮。
可那之后,我再没见过那样的光芒。
当你质问我有关你身世的时候,我同样纠结痛苦。
我是个负罪之身,运用了不耻的手段杀死了你的养父养母,甚至伪造现场证据,让警方误以为是连环杀人犯所做。
你读到这里可能会恨我,恨不得撕碎这封信是不是?
但你要相信,我爱你,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冲动下手更多的原因是想保护你,他们想把你卖给客人,所以我在你回家前斩断了这种祸根存在的可能性。
关于云桉,我没产生过任何和他合作的想法,只是暂时受了情绪蒙蔽,以为等价的交换能换来你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