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缈和房东签订了租房合同后,托人将自己的家当全部搬了进去。
她手脚本来就麻利,从小寄人篱下养成了她收拾东西飞快的好习惯,因为在一家住不了多久,就会像踢皮球一样,把她踢去另一家。
就算后来,她已经和陆容联手创办了诺大一个企业,就算在所有人面前她是大魔王、女魔头,可司空缈知道,她还是那个自己,从头到尾没有变过。
放置好家当,又打扫了一遍房间,她将app上订好的睡莲插进了花瓶之中,整个小公寓终于有了一点人气。
做好这一切后,已经晚上九点了,司空缈瘫倒在沙发上。
她一直把自己绷得像拉扯幅度最大的弦一样紧,就连和陆容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时刻提醒着自己所要遵循的礼仪。
她始终害怕陆容这种出身豪门的精英会瞧她不起,就像第一眼见到她时候,嘲笑她土气破旧的衣服一般。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像现在一般,宛如一条失去生命养分的咸鱼,深深地陷入到沙发里。
毫无仪态,只求自己舒服。
她躺在沙发上,伸了个拦腰,露出一截小肚子:【真他妈舒服。】
最爽的莫过于,她还定了一份公司斜对面的黄焖鸡米饭。
以前顾忌着面子,从未在公司外面的小摊面点过东西吃。
其实她可想吃公司对门那家黄焖鸡米饭小摊了,每次从自己的大奔上下来,闻到那鸡米饭汤汁的浓香,小肚子就忍不住咕咕地响。
她有时加班到深夜,从高楼往下,就看见三三两两加班的社畜坐在小摊前,一边喝着肥宅快乐水,一边大口嚼着浓郁汤汁浸泡的饭。
那鸡肉炖得又烂又香,司空缈一看就馋得不行,可她不能吃,连看一眼就觉得是崩人设。
现在不一样了,她纤纤手指一拉塑料袋,那日思夜想的浓香扑鼻而来,旁边搁着的红色瓶子肥宅水,在向她发出万劫不复的呼唤。
一口快乐肥宅水,一口汤汁泡饭。
管她玛德过午不食,管她玛德保持身材,司空缈真真正正体会到了放纵的快感。
【嘟嘟嘟嘟嘟——】手机响了。
平日里永远涂着精致口红的小嘴上沾满了酱汁,松懈地启了唇,“喂?”
“司总,我们把那瘪三的嘴给敲开了!”电话那头,传来了欣喜的声音,宛如电话那头不是保镖威胁小瘪三,而是今年农民伯伯喜迎粮食大满仓。
司空缈吸了口肥宅水,心中一紧,“他到底什么身份,那天还有没有人跟他一起?”
关于那个梦,司空缈一时气糊涂了,才一脚踢开陆容搬了出来。
实际想想,那只是个梦,她需要证实其真实性。
而现在——就是证明的时候。
“他是金牌娱乐的少东家,董建波。”保镖喜气洋洋地说道。
“啊?”司空缈抬头想了想,“哪一家?哪个人?”
她还脑海里真没这家公司,以及这个人的存在。
这只能说明——“切,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杂鱼。”司空缈一边嚼着熬得碎烂的鸡肉,一边毫不留情地吐槽。
她和陆容开创鼎星传媒,一路厮杀至今,不知把多少小公司踩在脚下。
其中不乏记恨者存在,司空缈很快明白了那小瘪三的意图,不过是衔恨报复。
“司总,我们还从这董建波口中撬出一个人。”保镖继续汇报,仿佛在一片丰收的稻田下面,还收获了无数好吃的小龙虾。
“哦?”司空缈压抑自己的声音,她感觉得出,自己离证实梦的真实性,只有一步之遥了。
“那人收了董建波的钱,企图对陆董……陆董……”原本还在审问时嘲笑过小瘪三的保镖,此时却对司空缈说不出那句话,他红了熊脸支支吾吾半天,“她企图对陆董做坏事!”
保镖用了【做坏事】这种言简意赅的表达方法,阐述了那个与董建波进行金钱交易的女人,到底有多卑劣!
“她叫什么名字?”司空缈问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那三个字,从保镖的嘴唇里吐出,“傅灵灵。”
司空缈神魂俱震!
傅灵灵,那个只有在QQ空间才能看到如此狗血小说的女主,就是叫这个名字!
司空缈嚼嚼嚼鸡肉,吨吨吨喝肥宅水,想不到真是真的……
好样的傅灵灵,好样的陆容,司空缈就像对待仇人一样一口气把盒子里的鸡肉全部戳成一串,然后张嘴一口吃掉。
从此以后,她绝不瞎参合到这个狗血脑残的世界里去。
“好,给老娘把这个人扭送警局。”司空缈不客气地一口气喝完了肥宅水,一把捏扁了可乐罐。
他们去舞吧,她独自美丽。司空缈打定了主意。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
……
当天晚上,司空缈还是没能睡着。
她辗转反侧,鼓起勇气拿起手机,点开了QQ空间。
【厉太太,您胃癌已经到了晚期,还有,您怀孕了……】
司空缈看到了这么一句宣传语,配上两个不知道从哪里抠出来立绘图,图上女人眼含热泪,手里拽着一张不止是病危通知单还是怀孕b超照,男人则一脸霸道总裁式冷漠。
她登时眼前一黑。
不行,快吐了,看看有没有啥正常小说。
于是司空缈深深吸了口气,强忍着不适,手指一划——
【“你替她坐牢,我娶你。”三年后,狱中只剩下一大一小两具白骨……】
“我可去你妈的吧……”司空缈忍不住骂道。
孕妇坐牢是要被取保候审的,这些作者简直一点常识都不要了。
司空缈没法和这些莫得常识的小说好好李涛,只好翻下一本,她这时已经不想在QQ空间找正常的小说了,她只想知道,还有多奇葩。
【她剜出小腹里那块肉,带血扔向他:“你要的,给你了,你永远不要后悔!”】
很好,司空缈想给这个女主递工具,她想亲眼看看这女主是怎么才能把腹中的婴儿扯出来扔给男主,这是很考验技术的。
【五年前,他因她走向光明,五年后,他让她走进地狱……】
其实这已经算是正常了……
……
第二天司空缈是顶着黑眼圈去上班的,还意外迟到了。
为此大楼前台盯得她眼睛都绿了。
莫得感情的工作机器居然会迟到……真的该出门翻老黄历了……
第5章 男上加男
司空缈走上总裁专用电梯,摁了15层,重重呼了一口气。
今天从停车场出来,一直到前台,所有人明显把她当动物园里的猴子看。
原因当然不仅仅是她迟到了,她一向是全公司除了保洁阿姨以外,来得最早的。
所谓睡得比牛晚,起得比鸡早,就是说的她。
不,可能那个除了她,其余全体员工都在的私人员工群里,那些人都把“她”称作“它”。
在鼎星传媒所有员工眼中,司空缈就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工作机器。
纯粹的,铁血的,就跟《终结者》里面的施瓦辛格一样,筋肉型的。
这样的人永远不会迟到,更不会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还不化妆,贸贸然地跑来上班。
司空缈对着电梯,看着电梯铁皮墙面反射的自己,和平常一丝不苟的妆容一点也不一样。
她朝镜面里的女人一笑,镜面里的女人也朝她一笑。
很多人说,她就是日剧里的典型恶女人设,从头到脚,无不散发着把人切割成三千两百片的女魔头气息。
可镜面里的女人,她正青涩地咧开嘴唇,分明看起来很清纯,像是王维诗句里的小鹿。
这样子的她,很陌生。
可司空缈莫名地,感到了一丝安心,好像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她不需要再披什么面具了。
是的,她不需要再获得陆容的认可了,也不需要苦苦维持陆家的颜面了。
就算她再怎么机关算尽地为这个公司谋划每一分出路,最后的结局都是被那个叫傅灵灵的女主鸠占鹊巢,陆容也会跟着爱上傅灵灵,不会看她一眼。
那她也就不想再【可怜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司空缈打定了主意,电梯已经到了15层。
她和陆容的办公室都在15层,这座30层大厦刚刚的中间段,楼上楼下的信息可以均衡传递,当楼房发生火灾等危险时,也方便逃跑,可以说是整栋大楼的中枢神经。
这里没有小说里霸总的大厦顶层待遇,也没有270°可以俯视蝼蚁众生的落地窗。
这才是最正常的一般大楼分布结构。
司空缈穿过一片办公区,她感到每个人的目光都向她射来,又不约而同悄悄收回目光。员工手里手机的灯光交替,看得出他们正在微信群里激烈地聊天。
平素里,司空缈永远是目空一切的状态,她的眼里只有工作,她认为只要工资给够了,这些人就应该工作,就应该为她卖命。
可是直到梦里,她浮在空中,才发现居然每个人都这么恨她。
恨到专门建了个名叫【干掉司空缈】的微信群,整个鼎星传媒上下,只有两个人没被拉进去。
一个是司空缈本人,一个就是陆容。
到了后期,连陆容也被傅灵灵拉进去了。从头到尾,他们是一国的,而她是独自一人。
司空缈想,这些人,一定现在在不断刷屏地讨论嘲讽她吧,顺便再做几个表情包,一包永流传。
哼,她才不在乎!
司空缈拨了拨专门顺下来的刘海,踩着唯一的那双平底鞋,走入了办公室。
“Jane,给我倒杯咖啡。”司空缈坐到旋转椅上,旋了个圈圈。
一名身穿OL装的成熟女性走了过来,她眼睛上戴了一副眼镜,浓浓的妆容遮盖着黑眼圈,“是的,司总。”
Jane转过身,习惯性地走到咖啡台旁,做手磨咖啡。
司空缈瞧着她的背影,女人长得其实很丰满,手脚亦是麻利,举手投足之间有贤妻良母的派头,可惜被司空缈训练成了工作机2号。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纤纤,你前阵子不是让我给你批年假吗?”
女人倒咖啡豆的手一顿。
“我记得你很想去日本溜一圈,赶快办签证,找个时间和你爸妈去吧。”
女人连盛放咖啡豆的铁皮罐子都握不住,啪嗒一声,咖啡豆落在了红木桌子上。
“司总……”她声音有点发抖。
“去年和前年的年假都没给你放,这一次累加起来好好玩吧。你爸妈需要好好陪陪,以后我会给你少布置点工作。”司空缈手指旋转一支笔,十分灵巧的样子。
“你别误会,不是削你权,只是以前太累了,以后咱们轻松点。”
司空缈的秘书,名叫张纤,入公司五年多,跟着司空缈出生入死地打拼,是元老级的那批员工。
司空缈自己是个工作狂,把身边的人都压迫成了工作狂,特别是张纤,几乎天天陪着她加班。
占用周末时间不说,连年假都已经三年没休了。
司空缈想到这里,手扶着额头,嘴角弥漫苦笑,她大概是世界上的社畜都想毒杀的那种老板。
就算她给了张纤再多的钱,再高的地位,她依然剥夺了张纤作为一个正常人的自由活动时间。
张纤五年来,甚至没有谈过一场恋爱,直到最近张纤的父母连番催促她去相亲,差点把她逼疯。
就是这样的张纤,直到梦的最后,都没有捅过她刀子。
甚至到了最后,她赶走了怀着孕的傅灵灵,深恨她让其失去后辈的陆家百般为难她,令她再也找不到一份完整的工作。
是张纤,不计前嫌地帮她找房子,汇了几笔大头的存款给她,令她苟延残喘了几年。
而后她被傅灵灵与陆容的天才儿子陷害,沦落成妓,又自杀而死,也是张纤为她敛尸。
当时张纤已经三十好几了,依然孤身一人,听说她曾经喜欢过一个男生。在最美好的年华,她忙于工作,几乎没有时间与他相处。
那男生后来也没有再等她了,娶妻生子,彼此安然。
梦里的故事,太过真实,直至现在司空缈才开始反省,反省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是怎么把自己的人生以及别人的人生,作到万劫不复的。
“怎么,纤纤,你不愿意吗?”司空缈一双小鹿眼往上一瞟,狡黠得很。
张纤回过头来,正对着这样一双眼睛,她眼眶红红的,似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巴,“愿意的,愿意的,谢谢……谢谢……司总……”
司空缈张张嘴,本来想说,哪里用这么客气。
我把你当朋友啊,以后叫我名字就好,可是她还是没有说。
她觉得这样太突兀了,很假,她想一点一点的改变,让张纤看到她的释放出的善意,以及她想要改变的决心。
然后她看见张纤已经哭了,不知是长期疲惫的弦突然松了,还是堵塞的水坝终于疏通,张纤抹着眼睛,哭了好久好久。
司空缈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她似乎做错了很多事,不然就不会惹得张纤哭唧唧了。
她知道张纤比铁血女金刚还抗打。
……
设计部的男同事小贾从厕所出来,一脸男人之隐的样子。
“怎么了?”隔壁桌的小王问他。
“陆……陆董在里面。”小贾结结巴巴地说道,眉头皱得很深。
要知道董事长办公室里有专用卫生间的,和陆董一起在厕所交流感情,完全是种新奇的感受。
“他……他盯着你我看。”小贾的眉头,越来越深了。
“那又怎么了?”
“在尿尿的时候……”小贾不好意思道。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