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罪有应得,”柯立焕又叹口气,“我该早些发现的,邰狄那么混,我怎么能放任阿望在他身边、在那个女人身边,这孩子白白受了那么苦,小小年纪留下那么重的心理阴影……还不肯看心理医生,眼看着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连女朋友都没交过,这么苦着自己,我怎么跟他死去的妈交代,怎么跟老友交代?”
“老先生……”
“小瑶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爸爸把她托付给我,结果呢?柯家是怎么对待她的?”
汤圆圆默默在脑子里补足知识点,柯望的亲妈叫做邓瑶,小瑶应该指的就是她,原来坊间传闻“柯望母亲一家和柯家是世交”的说法是真的。
难怪柯老爷子在几个孙辈里最疼柯望。
不过提起柯望从小没了亲妈,汤圆圆又觉得心疼,自家铲屎的可太难了!她不喜欢这种闷闷的难受,不想再听,于是从黄花梨书桌上跳下去。
汤圆圆觉得让心情恢复的最好方式就是把胃填满,于是翘着尾巴,溜出书房,直奔一楼的厨房而去。
书房内,柯立焕却已经换了个话题,他吩咐陶伯:“查一查阿望最近都在跟什么人接触,有没有……走得很近的女孩子。”
在柯望突然回头,对他说“我不想找门当户对的女人做妻子”的时候,柯老爷子就起疑了。
自家孙子性格比较极端,那女孩子家世、模样都不用太好,只要心地善良,真心实意地对他的阿望好,那就没什么可挑剔的。
如果合适,不妨亲自见一见。
*
春节是柯宅一年一度最热闹的时候,柯老爷子冬天怕冷,并不住在燕市,但每年都会回来过年,老人家喜欢热闹,嫌弃福市不如这边有年味儿,何况几个儿子、孙子都在燕市。
今年也是一样的热闹。
从腊月二十七八起,来拜年的客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商界名流、政府要员、公司高管,甚至还有外国友人。
而从除夕开始,柯家就不再接待外客,除夕当天一大早,柯望的大伯柯邰铸、二伯柯邰恒便带着妻子、孩子登门。
汤圆圆发现,柯望的一位堂.哥还挺眼熟的,不正是之前她在商场里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吗?
大堂兄柯盛看起来三十岁上下,是大伯柯邰铸的儿子,二堂兄柯应是二伯柯邰恒的独生子,看着只比柯望大一两岁,但气质和柯总天差地别,一看就是那种纨绔二代,来跟老爷子拜年,也穿了一身的鸡零狗碎,像只花孔雀。
汤圆圆默默评分:穿得再高调,也得主要看脸,还有气质,即使穿成花孔雀,柯应也完全比不过自家铲屎的。
完胜(///v///)!
而大伯柯邰铸还有一位大女儿柯莹,是带着襁褓里的娃娃来拜年的,她带着女婿和柯老爷子拜过年,就表示下午还要去婆家,柯立焕乐呵呵地抱了抱重孙女,就催促他们小两口快去婆家,别坏了礼数。
柯宅一下子热闹起来。
作为全柯宅最萌的生物,汤圆圆这一天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嘬嘬嘬”,全家人都想骗她过去撸一撸,但汤圆圆才不肯。
她傲娇地抖抖毛,并不想搭理这些愚蠢的人类。
她尊贵的毛毛只给柯望摸,顶多再让首富爷爷摸.摸头,才不想搭理这些人。
也不知为什么,汤圆圆甫一看到大伯、二伯这两家人,就觉得不喜欢,连他们脸上的笑容她都觉得假。
可能这就是兽类的直觉,自从做了猫,汤圆圆的直觉都比平日更敏锐了。
而事实也果然不出她所料。
除夕当晚,柯宅的年夜饭不是保姆阿姨做的,而是直接从酒店预订好,再送进来。
大约是因为过年的缘故,柯望大发慈悲,暂停了汤圆圆的“强制减肥”计划,给她点了一份不加盐的清蒸深海鳕鱼。
一家人围在餐桌边吃饭,客厅的大电视上播放春节联欢晚会作为背景音,满屋子都是“金蛇狂舞”的喜庆音乐,再加上儿孙们的吉祥话和敬酒词,逗得柯老爷子心情舒畅。
汤圆圆蹲在桌子底下,都能听到他开怀的笑声。
汤圆圆就趴在柯望脚边,面前是她的专属小碗,碗里就是不加盐的清蒸深海鳕鱼,呜呜呜呜太好吃了吧!
这玩意贵到按两卖,却是真的好吃,经过米其林三星大厨的加工,一根.毛刺都没有,舔一口卷进嘴里,入口即化,比果冻还软,比棉花糖还糯,还带着鱼类特有的腥鲜,被迫减肥、只能嚼猫粮的汤圆圆吃得开心极了,边吃边欢快地发出呼噜呼噜的愉悦声音,轻轻甩着尾巴尖儿。
而餐桌上的人们也酒过三巡,柯老爷子年纪大了,坚持不到午夜守岁,十点多就上楼回房睡觉去了,而后一楼就成了大伯、二伯的主场。
大伯柯邰铸摆出长辈的架子,精准地哪壶不开提哪壶:“阿望,你回国这么久了,去看过你爸没有?”
汤圆圆从鳕鱼猫饭里抬起头,她整天跟着柯望,还真没见他去看过柯邰狄。
柯盛却皱眉低声叫了句“爸”,“你提这个干嘛。”
“怎么不能提?”大伯母瞪了儿子一眼,跟着帮腔:“阿望,他再怎么不好,也是你爸,别怪你大伯多嘴,大过年的,我们全家团聚,他一个人孤零零在疗养院,你总该去看看。”
柯邰恒冷眼看着大哥大嫂找侄子的不痛快,往嘴里扔了一颗夏威夷果。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柯望身上,连汤圆圆都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就听柯望不紧不慢道:“大伯去看过我爸吗?”
柯邰铸一噎,柯望冷笑一声,“当初东风传媒资金链断裂的时候,大伯第一时间撤资跑路,消息灵通。”
此言一出,偌大的餐厅死一般的寂静。
柯望扯了扯唇,起身就走,把尴尬留给身后这一大家子。
柯望人都走出了大门,柯邰铸才组织好语言,对着他的背影,气急败坏的反驳:“这孩子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我那是为了大局着想,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汤圆圆虽然听不懂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但还是有点生气,她最讨厌这些倚老卖老的人,仗着岁数大,就叨逼叨地欺负晚辈,柯望刚刚怼得漂亮!
不过,好好地过年,遇到这种长辈也挺倒胃口的,不知道柯望心情有没有受到影响,汤圆圆也不吃了,她抖抖毛,跟了过去。
汤圆圆是在庄园后院的泳池边找到柯望的,北方冬天室外温度低,泳池做了特殊处理,放干了水,只剩一地地灯照亮碧蓝色的池壁,汤圆圆莫名觉得站在泳池边的柯望,背影有点落寞。
她不由得有点心疼。
刚要凑过去蹭蹭自家铲屎官,就见柯应一身酒气地跟出来,“柯望!”
“大伯被你气得脸都绿了,你牛逼!”
柯望身高足有一米八八,比柯应高了半头,凉凉地看着他,一挑眉:“你替大伯打抱不平?”
“我才不管他的事!”柯应一挥手,一身的鸡零狗碎随着他的动作晃动,“我要找你算我们之间的账。”
“我们之间有什么账?”
“嗤,”柯应一张口就是浓浓的酒气,“你那些阴招……他妈偷了我公司多少股份?”
汤圆圆忽然明白过来了,当初在冰雪世界,柯望打的那通电话,说的那位“找麻烦”的堂.哥就是柯应吧??
老板你把人家公司挖空了,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
汤圆圆生怕他们打起来,紧张得直转圈圈。
柯应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扑过来,似乎要抓.住柯望的衣领,却被柯望轻轻松松一把扣住手腕。
汤圆圆:“……”是了,老板那一身肌肉是货真价实撸铁撸出来,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看柯应的小身板,实力悬殊太大,应该打不起来。
然而,柯应武力上打不过柯望,嘴巴就没闲着,他跌跌撞撞地抽.出自己的手便开始絮絮叨叨地说柯望试图抢他的股份是白日做梦,想要涉足金融领域,有本事去找爷爷要,别从他这抢。
其实听到这里,汤圆圆很想纠正一句:“抢”似乎比“要”更有本事一点。
柯应又开始诅咒柯望一定赢不了跟爷爷的赌约,赌约时间已经过半,东风传媒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影视剧也好,综艺也好,至今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项目,绝对没办法上市。
柯望一点听他絮叨的兴趣都没有,转身就走,柯应急了,开始口不择言地人身攻击。
在汤圆圆看来,柯应这醉鬼攻击人完全是小学鸡水平,难怪柯望懒得理他,直到柯应说:“柯望,你他妈有娘生没娘养!”
听到这句话,柯望的脚步顿住,柯应发现自己终于戳到自家堂弟的痛脚,忍不住更嘚瑟了,拖着醉醺醺地大舌头说:“怎么样?爷爷就在楼上睡觉,你敢动手打我?骂人不骂妈,犹如弹棉花,哦,我忘了,你没有妈!”
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何况是侮辱别人的亡母。
这回柯望被他成功惹怒,下颌的青筋都暴起来了,然而,在他的拳头挥出去之前,柯应已然惨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疼疼疼!操了!啊啊啊滚滚滚!”
这是柯望第一次见汤圆圆主动攻击人——他的汤圆儿还是只小奶猫的时候,因为“应激障碍”,所以脾气特别暴躁,也会挠人,但这次不同,它摆明了是在保护自己。
在此之前,柯望一直觉得自家猫虽然聪明,但越长大性子越怂,所以特别不放心它独自溜出去玩。
没想到它凶起来这么厉害。
汤圆圆动作很快,柯望只看到一道白色残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再看时,汤圆圆已经被柯应挥开,落到了泳池边沿。
柯宅的泳池设计的颇有艺术感,除了标准池之外,还另外套着一个小池,边沿是不规则的几何图形,汤圆圆的落点刚好在小池附近,柯望怕它磕坏了,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柯应,急匆匆奔过去。
然而,汤圆圆作为一只猫,身姿敏捷极了,在柯应挥开她的同时,就已经借力扭转身体,四肢爪爪稳稳着地,还抖了抖一身油光水滑的厚毛毛。
柯望见她没事,折回去,才发现柯应从侧脸到脖子,已留下几道长长血痕,看起来惨不忍睹。
家庭医生大年夜赶来给柯应处理伤口,又是一番兵荒马乱,二伯母心疼得不行,一定要柯望给个说法。
柯望当然没有给。
当夜,柯望抱着汤圆圆坐在卧室的环形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浓郁夜色里,次第绽放的礼花,听着热闹的鞭炮声,心里五味陈杂,涌上说不出的感动。
猫咪因为害怕鞭炮声,在他怀里缩成一小团,怂巴巴得看起来弱小又可怜,可就是这么一团小家伙,敢站出来用小小的身子保护他。
柯望撸一把汤圆圆怂成了飞机耳的圆脑袋,“小时候,我刚住进主宅,不爱说话,他们都说我是冷血动物、神经病。”
汤圆圆扬起圆脑袋,柯望顺势挠了挠她的下巴,“所有人都怕我,讨厌我,离我远远的,只有你……”
说到这里,柯望忽然想起自家公司的艺人汤圆圆,那个小姑娘,也不怕他。
汤圆圆和汤圆儿,是唯二两个无所图,却对他好的存在了吧。
柯望抱着猫,想着小姑娘,只觉烦心事一扫而光,唇角缓缓上扬。
第二天一早,汤圆圆就不见了。
柯望摸.摸空荡荡的被窝,心里有点慌,傻猫昨晚刚挠坏了柯应,一大早自己溜出去,没有他护着,万一被二伯他们抓.住了怎么办?
“……汤圆儿一直都有定期打狂犬疫苗……所以没有感染的风险……二少爷不用专门去打疫苗……”
“……处理得比较及时,疤痕不会太明显……”
柯望循着声音,闯进柯立焕书房的时候,汤圆圆正四仰八叉躺在柯老爷子的宝贝黄花梨书桌上,拿毛绒绒的圆脑袋去蹭柯老爷子的手心,叫声特别谄媚。
柯望:“……”
与此同时,宽敞的书房里,站了一屋子人,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柯盛,家庭医生,以及把脖子和半张脸都包成粽子的柯应。
一屋子人都齐刷刷看向门口的柯望。
柯立焕撸.着猫,淡定开口:“话我已经说清楚了,这不是阿望的猫,是我的猫,是我亲自挑的。”
而桌子上那只涉嫌挠人的“嫌疑猫”能听懂人话似的,“喵呜”应了一声,仿佛在说“我是爷爷的小宝贝,你们谁敢动我”,姿态格外嚣张,嘚瑟得令人发指。
柯立焕朝柯应招招手,慈祥道:“阿应过来,爷爷看看。”
然而,柯应显然没有在柯立焕身边长大的柯望那样自在,是很怕柯立焕的,他全无昨晚的嚣张姿态,讷讷地挪过去。
柯立焕:“爷爷养的猫挠了你,想要什么补偿?”
柯应还真的想提要求,却被自己父亲一眼瞪了回去,老爷子都说猫是他养的,虽然是明摆着偏心眼,但拿了补偿,岂不是就默认老爷子错了?
这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柯老爷子揭过去了。
大家各自散去,柯立焕却叫住了柯望,这次小谈话,汤圆圆听了个全程,不由得更对柯老爷子叹服,原来,柯望背地里那些小动作,他竟全知道——却居然并不阻止。
汤圆圆不太明白,老爷子是要柯望自由地野蛮生长,还是在逼他专心经营东风传媒了。
汤圆圆想不明白,干脆在书桌上躺成一只“猫饼”——有钱人的心思你别猜。
柯望和爷爷谈了挺久,走出书房的时候,柯应吊儿郎当地靠在楼梯口,冲他扬了扬眉。
“别以为爷爷偏心你,你就能横着走。你们的赌约我们都知道——东风不上市,你就别想碰柯家其他产业。”柯应说,“别拿不喜欢当借口,没本事就是没本事,我把话放在这儿,你就没能力让东风传媒上市。”
“别这么看着我,我现在想开了,挑衅你还不如安静等着看你的笑话,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废物浪费时间?”柯应拍拍柯望的肩膀,说,“柯扒皮。”
然而,柯应的“羞辱”刚放出来不久,就被光速打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