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宜不是来探班的, 她是来通知他们, 易小萱的角色归她了。
令汤圆圆惊讶的是，一向温温吞吞的杜明轩导演居然态度最强硬，说什么都不肯松口, 倒有了几分文艺片导演的傲骨。
不过，资本的力量最强大，《替身》这部电影的金主起源集团态度更强硬，一定要任宜出演。
资方塞人指定角色其实并不罕见，早就是行业潜规则了，只是大家都已经准备了这么久, 临场换人, 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这不是被“换掉”，已经是被“赶走”了, 汤圆圆就有点可怜。
今天围读到场的人比较全, 除了主创，各部门的负责人也在，大家纷纷窃窃私语：“汤圆圆有点惨啊。”
“这么当着面把人轰走？过分了啊, 小姑娘面子多过不去。”
“因为十拿九稳了吧，任宜挺牛逼的，这事儿不是头一回了，她拍《仙魔》的时候, 不也是临时辞演了《云归日西驰》么？”
“啧，她不就是综艺火了，资源怎么这么好？临时换角色，资方这事办得不地道，估计也顶着压力，她背景有多强啊？”
当即就有人暧昧道：“女明星只要豁的出去，背景就够强呗，我听说是宋总亲自找的出品和制片，你品，你细品！”
“谁给你的有色眼镜，看见女明星就是潜规则，人家团队牛逼，和资方利益捆绑，任宜好像和起源一口气签了三年的代言，我记得看过新闻发布会呢。”
“说起来汤圆圆太惨了，不是说她跟柯总……那啥吗？怎么柯总不管她啊。”
“娱乐公司老板嘛，又帅又年轻，小艺人前赴后继地往上扑，”有人压低声音说，“大概率只是玩玩而已。”
“恋情曝光是假的，都是为了节目炒作吧，这个角色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如果是真的，柯总怎么可能不管她啊。”
“我听东风的员工说，”也有人八卦兮兮地说，“柯总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哦～～！！”
汤圆圆：“……”
我还在呢，你们说悄悄话的时候能不能控制点音量，还有那个恍然大明白的“哦”是怎么回事？？你表情怎么那么猥琐，悟出什么了啊你快住脑啊！！
汤圆圆从今天一早，心里就不踏实，总觉得可能有事情发生，然而，真正出了事，她反而没那么慌了。
周诤劝汤圆圆说：“还没定呢，先别急。”
林芷旗也说：“是啊，杜导演还没松口呢。”
话是这么说，俩人的语气却都像在告别，还有一点无奈，大家都知道，资本的力量谁也拗不过，就算是东风传媒的柯总亲自出面，起源咬死了不用任宜就撤资，开拍在即，柯总也未必有本事立即就找出别的合作方来顶替。
演员的档期，摄影棚，场地的租期，各种设备，人员，已经全部定下来了，或许任宜的团队也是看中东风传媒会“顾全大局”，所以才来敲诈。
再者说，无论从人气还是咖位，任宜都更有优势，主角换成她，《替身》其实是赚了的。
柯总只要会算账，就不会反对任宜的加入。
何况，柯总是出了名的甩手掌柜，他才不管这种破事呢——打从一开始，易小萱的角色就是汤圆圆自己争取来的。
因此，大家都觉得，汤圆圆被换掉几乎事板上钉钉的事了。
任宜款款地走过来，轻飘飘地看了汤圆圆一眼，脚步没停，直奔她身后的另外两位主角打招呼去了。
好像汤圆圆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透明，根本不值得她停下脚步。
汤圆圆：“……”
所有人都觉得汤圆圆是个小可怜，所有人都觉得柯总不会管她。
但汤圆圆才不打算放弃呢。
凭什么啊？！
这个角色是她凭本事拿下来的，资方又怎么样，不就是钱吗？
她汤圆圆现在最不差的就是钱！
劳资的资产说出来，吓死你们（马云脸）！
何况……她还有个准男朋友呢，汤圆圆不打算让柯望为难，但这并不耽误她秀恩爱！
你们是《知音》杂志的小编吗趴在床头听柯总心声了就那么笃定他跟我只是玩玩？！！
汤圆圆心中义愤填膺，情绪澎湃的不行，迈着豪迈的步子，气势汹汹地站到制片和杜明轩，吕益面前，可惜一开口就结巴了：“我我不想，退出！”
汤圆圆：嘤丢人了QAQ！
她重新吸一口气，这回一口气说完：“易小萱这个角色我已经准备了很久，相信杜导演，吕编剧都看到了我的努力，别人演不出我的水平！”
汤圆圆的脸都涨红了，她做了那么久的十八线，还是头一次这样硬气说话，一颗小心脏紧张得突突突直跳。
“这个我相信。”杜明轩温温吞吞地笑着说，眼中含.着鼓励。
制片就含含糊糊：“唉，我相信杜导的眼光，可是……”
“可是事情已经定了，没有谁是替代不了的。”任宜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扬着下巴，那骄傲的神情，有点像汤圆圆在狮国见过的蓝孔雀。
但这一回，她不准孔雀再抢走她的早餐了。
任宜说：“就像你不是也顶替了我不要的角色沫珠吗？”就因为这件事，现在全网都想拉着她们两个比较，都想看看同样的仙侠题材电视剧，谁演得比较好？
任宜气的不是被人拉来比较，她气的是，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一番，脱离了十八线，却又被拉去和十八线做比较。
仿佛在时时刻刻提醒她过去有多狼狈，提醒她才不是什么一线或准一线。
这也是她迁怒汤圆圆，格外看不起汤圆圆的原因。
“你还是接受吧，别让大家难做。”任宜端着一线女星的架子说。
汤圆圆：“……”大姐你这装腔作势的样子可太像舒书了。
但我打击舒书最在行了，巧了么这不是。
汤圆圆说：“还没定下来呢，我接受什么呀？柯总还没点头呢。”
任宜有点震惊，这人居然恬不知耻地把潜规则搬到明面上来了？
“你不会真以为柯总会为了一个小艺人，放弃整部电影吧，《替身》可是东风的大项目，投资有多少你知道吗？”
言外之意，你值吗？
汤圆圆还真的对整体投资没概念，资本太庞大的话，说不定真是她被柯望撸秃了都赚不到的，但这并不耽误她嘴炮。
“你又没问过柯望！怎么知道他不会替我争取？”汤圆圆这话说的，像极了恃宠而骄的小情儿，婊里婊气，酸得她自己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话都怼到这份儿上了，也得恶心恶心任宜，略略略！
任宜气笑了：“那你自己去问柯总啊，敢吗？”
“问我什么？”
门口传来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声音不大，带着股天然的不耐烦，可整个房间都瞬间陷入安静。
落针可闻。
柯望本人倒是对这种大家都敬畏他的情形很习惯，只是闻到房间里还有没散去的烟味儿，桌子上的烟灰缸也溢出一点烟灰，就难以忍受似的皱起眉。
于是很不给面子地语出伤人：“我给的经费不够，让你们只能在垃圾堆里办公？”
“柯总！”制片像是见到主心骨似的，“正好有事向您汇报——您怎么亲自来了？”
柯望目光从他粘着烟灰的袖口扫过，很嫌弃地侧了侧身，躲过制片的热情呼救，直奔汤圆圆而去。
汤圆圆也没想到柯望会突然出现，心里慌得一批。
啊啊啊啊啊啊他是不是什么都听见了！！那可太羞耻了！
汤圆圆缩缩脖子，试图躲进材料柜的阴影里，柯望却没放过她，径直走过去，把她从阴影里拎出来——不知是不是养猫养习惯了，那手法.像极了拎猫。
柯望握住汤圆圆的手，目光环视一圈，在任宜等人脸上稍停，最后落在制片人身上，平静地放出一枚重磅炸弹：“来接我女朋友，怎么了？”
制片：“……！！”
任宜：？？！
众人：？？！！！
此言一出，效果跟核爆炸差不多，大约是把一屋人都炸傻了，过了好一会儿，制片才问：“柯总，汤圆圆是您……女朋友？”
柯望：“还不算。”
没等制片人松口气，柯望继续说：“还没追上呢。”
众人：……！！
他微微低了头，在汤圆圆耳边悄声说：“不过今天看到希望了。”
汤圆圆：？？？
柯望笑而不语，他可太喜欢刚刚汤圆圆拉出他来，狐假虎威的样子了。
那跟承认给他“名分”了有什么区别？？
柯望自从回国接手东风之后，就没有一天看这个烙印着柯邰迪印记的、问题重重的、充斥着各色叫人讨厌的女明星的公司顺眼过。
今天是他第一次庆幸自己是个娱乐公司老板，正好给小女朋友撑腰。
柯望挑挑眉，问制片：“你要跟我汇报什么事？”
制片都懵了，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才说：“那个，宋总说，希望女一号，让任宜来演。”
柯望立即露出“宋总有病吗”的表情。
制片察言观色，把原本的说辞整个换成：“我觉得这事儿太大了，我可做不了主！主要是吧，整个剧组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汤圆圆和其他主演都磨合得很好，导演和编剧也对她特别满意，现在临时换角，对整个剧组的伤害都挺大的。”
柯望果然露出“龙颜大悦”的神情，点点头：“这事宋总办的确实太任性了，你不用管了，我跟他说。”
任宜在一旁听得眼睛都瞪大了，制片这老小子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她忍不住上前：“柯总！话不能这么说——”
可她话音未落，就被柯望一个眼神给吓回去了。
任宜出道以来，从来都没被男人用这种眼神看过，好像她是……一坨垃圾。
她从一个十八线走运爆红，再抓.住每一个机会都不容易，虽然不像某些八卦传闻里说得那么不堪，但她得承认，自己的姿色给她提供了一些便利。
这还是头一次被嫌弃成这样。
任宜又害怕又委屈，又不甘心，好在经纪人诚哥及时把她拉了回去，诚哥对她摇摇头，“让宋总处理吧。”
任宜只得咬咬唇，忍了。
今天本来春风得意而来，结果没炫耀成，灰头土脸铩羽而归，也太丢脸了。任宜脸烧得通红，眼泪都快涌.出来了，但在柯总面前实在不敢说什么。
柯望牵着汤圆圆的手，越过众人问杜明轩：“杜导，围读还没结束吗，我想给我家小朋友请个假，今天说好了去约会的。”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柯望今天话特别多。
“小姑娘不好追，好不容易答应我吃顿饭，杜导通融一下吧。”
此言一出，那些背地里嚼舌根说柯总只是跟汤圆圆玩玩的人都差点没惊掉下巴。
杜明轩慢吞吞地笑着说：“当然。汤圆圆对人物的理解和把控非常好，今天她已经达标了。”
……这语气，还真的有点像老师。
于是，汤圆圆像个得到老师表扬的高中生，被“家长”兼“早恋男友”柯望接走。
直到下了楼，两人还是保持十指相扣的状态，汤圆圆没挣脱，说：“柯总，万一宋总撤资了怎么办呀……”
她努力让柯总多撸撸自己，多赚点钱，投资自己的电影，应该也算把钱花在自己身上了吧？
回头可以问问小梦，这样操作行不行。
正盘算着，却听柯望不满道：“你叫我什么？”
汤圆圆愣愣的：“……柯总？”
眼见着自家老板脸色有了晴转多云的趋势，汤圆圆连忙改口：“柯望！”
但柯望还是不满意：“你早上是怎么叫的？”
一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汤圆圆早忘了早上自己信口说过什么骚话。
柯望只好提醒说：“叫哥哥。”
汤圆圆的脸就红了。
妈哒，她想起来了，现在就后悔，非常后悔，想穿越回去把早上那个乱说骚话的自己打一顿。
隔着手机，用文字写出来，是一回事，当着面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简直羞耻度爆表！
但柯望还在怂恿她，“你刚才把我搬出来，跟那女的对峙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现在怎么不敢说了？”
汤圆圆：“……”
汤圆圆咬咬牙：“哥哥。”
柯望满意了，大手紧紧攥着她的，早春还是有点凉，但柯望的手心很热，干燥温暖，是可以依靠的温度。
汤圆圆小声说：“太羞耻了，这个称呼。”
柯望一本正经地说：“那换个称呼。”
汤圆圆：“？”
柯望：“我问过高建，他说情侣之间比较正常的称呼是……”
母胎solo的汤圆圆认真地听。
柯望继续说：“老公。”
汤圆圆：……
柯汪汪！狗男人！是不是在耍她？？
但汤圆圆抬眼去看柯望时，对方却是一脸认真的“傻直男脸”，叫汤圆圆又疑惑了，有点拿不准要不要谴责他。
见汤圆圆傻兮兮的表情，柯望终于没忍住笑出来，在她头上揉了一把，笑着说：“还是叫哥哥吧。”
“……嗯。”汤圆圆不争气地陷入了柯总的笑容里。
妈哒太帅了。她只听得到自己小心脏噗通噗通噗通地躁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