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有两个人的玩法,一个人的时候,穆棉棉也没让自己闲得无聊。
看君玉珩画了那么多回的画了,她自己也略有领悟,拿起毛笔,花些抽象派的花花草草也是绰绰有余的。
天气好的时候,她自己到花园里转转,晒晒太阳打个小盹儿,半天的时间一不留意就从指头缝里溜走了。
过了初五,她就开始上街去逛了。
小吃,杂耍,还有各种有意思的小玩意儿,都开始陆陆续续的摆了出来。
不过嘛,这也才只能算是开始预热而已,真正的重头戏,是元宵节。
穆棉棉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十五那天,她要自己去闹元宵。
这些天在外头瞎逛的时候,她还听说了一个“走百病”的习俗,就是正月十五那天晚上出来走路,逢桥必走,就能身体健康,百病全消,她决定一定要尝试一下。
没想到,正月十五这天一大早,君玉珩来敲她的房门。
穆棉棉裹着斗篷,迷迷糊糊的过去开了门。
君玉珩站在门口,俊俏的容颜如明月般美好,“在家等我,晚上领你出去。”
一句话,穆棉棉的瞌睡虫就全都跑了。
“好啊。”她甜甜地笑,“那你早点回来啊,我等你。”
他似乎怔了怔,轻轻地嗯了一声。
关上门,虽然时候还早着呢,可穆棉棉已经再也睡不着了。
先前君玉珩买给她的衣服首饰太多,她挑花了眼,总觉得这个也不错,那个也很好,最后居然花了一早上的时间,才终于确定下来,晚上要穿哪件衣裳,衣裳要搭配哪些首饰,胭脂口红该用什么颜色才好。
毕竟是和君玉珩一起头一回闹元宵呢,不能太随便,仪式性还是相当重要的。
趁着中午暖和,穆棉棉特意先沐浴,后更衣,然后又花了不少的时间梳妆打扮。
临近傍晚的时候,君玉珩从外头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穆棉棉因为心急,都已经跑到院子里来等着了。
君玉珩神色微怔,定睛仔细瞧她。
她穿一身白色缎面的袄裙,袄裙上点缀着朵朵红梅,外面披着兔毛滚边的斗篷,黑鸦鸦的头发简单随意的在发顶挽起,戴了他那天特意找人给她定制的金丝花冠,乌黑的发丝间宝石做成的花朵出奇的红,美而不艳,相当符合她的一贯风格。
穆棉棉一见君玉珩回来了,便如同花蝴蝶般飞扑到了他的身前,“现在就出发吗?还是先歇一会儿,喝杯茶。”
望着她那双如繁星般璀璨,笑弯了的眉眼,他可能说出再歇一会儿这样的话?
“不歇了。”君玉珩转身,领着她往外走,“我让人留了座,到那儿再歇也不迟。”
穆棉棉一听就知道他是打算在外头用饭了,对嘛,先填饱了肚子再玩,这很符合君玉珩的一贯作风。
君玉珩让人给他留的是临街的雅间,推开窗,便能看见热热闹闹的平安街。
平安街南北贯穿整个帝都,也是今儿晚上闹元宵最热闹的地儿。
他们吃饭吃了一半儿,长安街上忽然传来锣鼓声响,穆棉棉听见了,顿时就两眼发亮,兴奋地推开窗户一瞧,嗬!舞狮!
吃完了元宵,穆棉棉迫不及待地挽着君玉珩的胳膊钻进了拥挤的人潮。
怕不是整个帝都的人都跑出来了,简直是人挤人,人看人的节奏。
不过穆棉棉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情况,每次有人潮拥挤过来的时候,到了她和君玉珩的跟前,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又往斜里叉了。
奇怪归奇怪,奇一阵儿也就过去了,谁还会把功夫浪费在这上头琢磨不成。
穆棉棉一玩儿起来就有些不管不顾,两只眼睛根本就不够用,又是要猜灯谜,又是要赏花灯,又是要看烟火,又是要观猴戏……简直要嗨翻天去。
这些东西,君玉珩提不起兴致,这一路上,他的眼里就只有身旁这个乐呵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的傻姑娘。
中场休息,穆棉棉让君玉珩给她买了串糖葫芦,两人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看皮影戏。
皮影戏精彩,可是看得人也太多了,尤其娃儿太多,笑着叫着拍着手,完全就只能看个热闹而已了。
看热闹就看热闹呗,大过年的,图的就是这么个气氛。
穆棉棉看得正兴起,君玉珩忽然伸过手来,牵住了她。
穆棉棉诧异了一瞬,转头向君玉珩望去。
他也望着她,花灯灯影交错,在他白~皙俊俏的面容上留下神秘莫测的阴影。
穆棉棉感觉手背被轻轻的捏了捏,然后一股力道将她从凳子上拉了起来。
她跟在君玉珩身后,他牵着她的手,领着她从容穿梭在游人之中。
穆棉棉感觉此刻的君玉珩有点奇怪,她好奇他想要做什么,却并不想开口去问。
七转八弯之后,君玉珩竟然领着她走进了一个狭窄细长的胡同。
胡同里一个人也没有,和热热闹闹的街道,完全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穆棉棉忽然产生了某种预感,心里面七上八下的,却并不敢表现出来。
她有些害怕,怕自己表现的太过,会吓到君玉珩,若是吓到了他,她的那种预感很可能就会落空了……
又窄又长的胡同,两个人勉强可以并肩而行,再往里走一些,便连一丝灯光都没有了。
他的手心干燥而又温暖,五指将她的手握得很紧,刚开始的时候还好,这一路走来,穆棉棉甚至已经能感觉到有些疼了。
她觉得君玉珩现在一定很紧张,至少,一定是比她紧张的多,不然,那么使劲儿干嘛呢。
穆棉棉正胡思乱想,君玉珩的脚步忽然就停下了,一如他之前牵起她的手时那么的突然。
穆棉棉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作响,忍不住咽了口吐沫,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从脖子开始,滚烫的热度一直往上蔓延,热得她的脑袋都开始晕乎起来。
他在看她么?
他到底想要对她做什么?
她等啊等,没等来君玉珩的动作,却等来了另外几道沉重的,凌~乱的脚步声。
脚步声从胡同口传来,有人来了!
穆棉棉猛地抬起头来,昏暗中,她看不清君玉珩的神色,但她能看到他正望着胡同口的方向。
顺着君玉珩的视线,穆棉棉也往胡同口看去。
外面大街上的光线能够照进胡同口一些,那些光线,足够她看清那几个男人……手里面,握着刀的男人!
穆棉棉:“……”忽然感觉有点遗憾怎么回事?
目测这几个人,大约是看他们俩落单了,想要打劫。
嚯嚯,竟然敢打劫曾经考上过武状元的君玉珩,真不知道是该嘲笑他们,还是同情他们。
打架,扔砖乎?
不宜乱乎。
照脸乎。
使劲乎。
袖子已经撸好了,现在她的手里头就缺一块板砖。
穆棉棉挣脱了君玉珩的手,随意在身边瞧了瞧,发现他们俩身后不远处就有一堆不知道哪家人扔出来的废物。
她立马就跑了过去,双手拎起压在最上面的一个破箩筐,又重新跑回君玉珩的身边。
没有板砖,那就只能先拿这个凑活凑活。
那四个拿着刀的男人,闷不吭声的向着他们俩靠近过来。
“你行你先上,我负责捡漏。”穆棉棉的声线清脆,吐字清晰,干净利落,听起来没有半点紧张的感觉。
但其实,她是紧张的,君玉珩那么厉害,她信任他的能力,所以并不打算去担心他,而是不得不担心自己会不会拖了他的后腿。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对面四个人那就是八只手了,万一其中三个人负责缠住君玉珩,另外一个人抓了她做人质怎么办?
然后,穆棉棉就听见君玉珩轻轻笑了一声。
穆棉棉忍不住翻了白眼,笑什么笑,知道你厉害,但是好歹给那几个强盗一点面子,认真点,严肃点,行不行?
手里面忽然空了,君玉珩将她拿来当武器的破箩筐扔到了一边。
穆棉棉提了口气,正打算说些什么,君玉珩忽然伸出手,将她拉到了身前。
他的力量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她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呢,就被他给带进了怀里。
漏了气,破了功,穆棉棉的小心肝儿顿时拧成了一团乱麻,“你干什么……”
“嘘……别说话。”他的眸光冷冽,语气却清浅温和。
穆棉棉估计那几个人应该已经快走到他们的跟前了,不由急得后背上出了一层的毛汗,“什么啊,到底什么情况?”
她想要转头看看,却被君玉珩轻轻按住了脖颈,丝毫动弹不得。
拼杀的声音便是这时候传来的。
噔噔锵锵,想必是利刃互相碰撞的声音!
还有那些男人们打斗时发出的呼喝声,不再是四个人了,又来了更多的人!
穆棉棉猛地一个激灵,居然能够感觉到身后传来的道道劲风……
这一次,不用君玉珩再说些什么了,她完全是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双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额头顶在他的心口,真是恨不能直接钻进他的心窝里去。
穆棉棉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跟什么人打了起来,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希望这件事情赶紧结束。
君玉珩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发抖。
那个平日里总是在笑,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此刻竟然在他的怀中瑟瑟发抖。
几乎快要忘掉的一种情绪渐渐的用上心头,原本只是虚虚的拢着她的胳膊,此刻也终于不再顾忌,严严实实地将她护卫在怀中。
拉过斗篷,君玉珩将穆棉棉整个人都安置在了他的羽翼之下,清隽俊秀的容颜之上就只剩下了肃杀之意。
整个空间里都是他身上清冽凉爽的气息,穆棉棉感觉自己正被巨大的安全感所笼罩,她的情绪渐渐平和下来,面颊被他的体温捂得热烘烘的,不知不觉之间,鬓角旁,鼻尖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躲在这个安全的小小的空间里,听着外面的打斗声由逐渐激烈,到缓缓消失,最终,胡同里再次完全沉寂下来。
君玉珩掀开了斗篷,穆棉棉下意识抬起头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可是鼻尖闻到的,却是一股很浓重的血腥味,她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哆嗦,阿嚏一声。
君玉珩皱了皱眉,将她拉到了身侧搂着,他的斗篷,仍旧有一半罩在她的身上。
穆棉棉从两层斗篷里探出一颗脑袋,谨慎的朝胡同口张望了两眼。
除了地面上大大小小的那一滩滩血迹,证明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之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想回家。”她缩在君玉珩身侧嘟囔。
君玉珩轻轻应了一声,搂着穆棉棉的肩膀,带着她往前走了两步,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低头一瞧,发现穆棉棉竟然是点着脚的。
穆棉棉满脸通红,很有些不好意思,闷闷道,“我不太想踩到那些……”
那些可是血啊,不是鸡血,不是鸭血,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人血,她甚至怀疑那些学会不会还是温热的。
君玉珩沉默了一下,索性打横将她抱了起来,稳健的脚步径直踏过地上那些血迹,向外走去。
穆棉棉不想为难自己,但是她也是要面子的好吧,脑袋靠在君玉珩肩头,她把自己的脸给藏了起来。
这一招,与掩耳盗铃很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这招的时效不长,出了胡同就不顶用了。
“放我下来啦,他们都在看我们哎……”她在他耳边小声开口。
“我怕你腿软,走路摔了不是更丢人?”
“胡说,我才没有。”穆棉棉的抗议没什么说服力,因为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反正都已经被人看到了,那么被十个人看,或者被一百个人看,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然而事实上,并没有太多人看到了她这幅被人抱着走的丢人画面,因为他们的马车很快就赶了过来,仿佛有提前预知功能似的。
一路上穆棉棉的脑子里面都是乱乱的,也许是因为吹了了风,脑袋有点胀~胀的得疼,也许是精神不济,所以脑袋里面好像缺根弦似的,什么都考虑不了。
她索性闭上眼睛不想了,回去先好好睡一觉,等到明早清醒之后再谈。
不谈肯定是不行了。
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的谈个清楚。
回到宅邸,君玉珩扶着穆棉棉进门,王伯和徐妈妈瞧见了,相互间交换了一个眼神,神色全都郑重了几分。
穆棉棉的那股子伶俐活泼的劲头,这会子全都丢了,柔顺乖巧的让人心疼,被君玉珩送回房间之后,她默默地爬上床,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君玉珩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出去,来到门外。
门外,王伯正在候着。
“请公子示下。”
“查。”他说,“一个不留。”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存稿君~
第四十五章
仔细琢磨了一整个晚上, 穆棉棉终于琢磨出了一点门道出来。
君玉珩忽然拉着她进了胡同, 紧跟着那几个拿着刀的男人就跟过来了, 这是不是就说明, 君玉珩早就知道有人在跟着他们,然后出于某种原因,或许是因为大街上的游人太多怕伤及无辜,或许根本就是他刻意想要给那些人动手的机会, 所以才会领着她到那个黑洞~洞的胡同里去?
至于后来她没能看见的, 将这件事情给解决了的那些人, 显然不可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了, 保不准就是君玉珩的人。
那么她在这整个的过程之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诱饵?
得出这种结论之后, 穆棉棉有点生气,可是再仔细一想,她又觉得自己这个气生的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当诱饵也得有诱饵的价值才行吧, 可她有什么呢?
恐怕连诱饵都算不上,她就是跟在君玉珩身边的跑龙套的吧。
将这些烦心事儿先放在一边,穆棉棉把自己丢进浴桶里好好的泡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了身素净的衣服。
热水澡是为了洗去霉运, 打扮素净, 是因为她近段时间之内实在不想看到什么太鲜艳的东西, 大约是昨晚瞧见那么多血迹之后所留下的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