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珩细细地端详着她的脸色,“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慢慢找,总能碰着合适的。”
“是啊,总能找到合适的。”穆棉棉一点也没有因为这事儿而感到沮丧,“正好再多存点钱,下一回,我直接开一间更大的。”
君玉珩配合着点了下头,“我看可以。”
这只是他们在回家路上的一点点小小插曲,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回到宅子里,穆棉棉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收拾包袱的伟大事业之中。
这些东西,买的时候,那叫一个爽。
现在一件件的收拾起来往回搬,累也是活该。
来的时候,他们是两辆马车,四个人。
回的时候,虽然就只剩他们俩了,可还是得两辆马车才能够用。
说起来时间真是过得飞快,一来一去,这都已经大半年过去了。
回到阔别多日的小楼里,穆棉棉忙着收拾整理她从帝都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君玉珩还算不错,知道搭把手了,一个人拿着扫帚,把整栋屋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都扫了一遍。
两个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偶尔穆棉棉路过君玉珩的身边时,总是要笑眯眯看他两眼。
而君玉珩,总是在穆棉棉收回欣慰的目光之后,才抬起头来,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花了好几天的功夫才终于把家里都整理清爽,君玉珩终于想起来他还有间药铺需要偶尔的照付。
君玉珩去御仁堂的时候,穆棉棉也跟着去了,她得把给大家伙带回来的一些帝都特产给送过去。
这些人情世故,君玉珩是从不耐烦的,穆棉棉也就只能自告奋勇的顶上了。
御仁堂里大家伙都在,谢荣跟其他的几个伙计都挺高兴,就连谢荣她爹都是满脸堆笑,唯独莲翘有些尴尬,装作了一副忙碌的样子躲到后院去了,始终没到穆棉棉和君玉珩的跟前来。
君玉珩和谢荣到后院去处理公事,穆棉棉把带回来的礼物一件件的分给大家。
莲翘的那份,她特意留到了最后。
“这是你上回想买没买着的胭脂,后来我无意间看他们又到了些新货,就给你带了两盒。”
莲翘的面颊红扑扑的,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低着头,眼神都不敢往穆棉棉的脸上看。
她伸手接了那两盒胭脂抱在怀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丢下这句话,莲翘匆匆地跑出门外。
穆棉棉眨了眨眼,总觉得现在的莲翘好像有些不大一样了。
毕竟,她过来之前,可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准备随时迎接莲翘的横眉怒对呢,也就是看在莲翘她爹是御仁堂的主力军的份上,她才从来没打算和莲翘计较罢了。
不一会儿,莲翘回来了,手里面抱了一包粽子糖。
“给,请你吃喜糖。”
莲翘满面羞涩的把糖塞进穆棉棉手里。
“喜……糖?!”穆棉棉接住了糖,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你都已经成过亲啦?!”
她记得……年前莲翘才提起她家人要逼她成亲吧,这才过去半年多,居然就已经相亲连带成亲一条龙搞定了?!
莲翘羞答答地点了下头,“上个月刚成亲的,我娘做得主。”
“呃……恭喜恭喜……”穆棉棉眨了眨眼,“既然是你娘做的主……那新郎官儿肯定差不了……”
可新郎官儿再好,也得是相互喜欢的才行吧……
这句话,穆棉棉可不敢说出来,只能放在心里面默默的想了。
莲翘抿着唇笑,稍稍的点了下头,“我得谢谢你。”
“嗯?”穆棉棉捡了颗粽子糖丢进嘴里,“谢我什么?”
“谢谢你跟我说的那些话。”
穆棉棉尴尬而又不是礼貌的微笑着。
她跟莲翘说的话可多了去了,这会子哪里吃得准,莲翘指的是哪一句哦。
“你说的对,真正的喜欢上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跟别人分享的。可笑我那个时候居然会向你提出那样的要求,还一直执迷不悟……”莲翘自嘲的笑了笑,眸光一转,语调立刻又变的凌厉起来,“我家秀才,要是敢看别的女人一眼,我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语调虽然凌厉,莲翘的眉梢眼角却全都是掩不住的温柔笑意。
穆棉棉咔嚓一声把嘴里的粽子糖给咬成了两半,笑眯眯地望着莲翘,“这糖怎么齁甜齁甜的……”
那会子她还不知道,更齁甜的还在后头呢!
自打莲翘从帝都回到洛城之后,她就被留在了家里等着嫁人了,医馆这边儿,只是偶尔给她爹中午的时候送些吃的才会过来,就比如今天。
快到中午饭点的时候,莲翘的秀才就来接她了。
秀才相貌清秀,斯斯文文,帅气值大约可以算个中等,这要放在以前,莲翘估计连多看他一眼都不会乐意,但他对莲翘的态度,那是真叫一个宠。
说话都不敢大声,怕把莲翘吹跑了。
外面天气热,人家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团扇帮莲翘扇风。
莲翘也投桃报李,眉梢眼角全是温情,心疼的直拿丝帕替秀才擦汗。
就这样,小夫妻两恩恩爱爱的把家还了。
谢荣他们估计早就已经看习惯了,一个个都低眉顺眼的,眼不见为净。
莲翘她爹才叫尴尬,可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低着脑袋装作咳嗽。
穆棉棉默默地抓了一把粽子糖塞给君玉珩。
君玉珩一下子往嘴里丢了两颗,忽然问道,“这糖怎么有点酸?”
穆棉棉:“……那你一定是味觉紊乱了。”
才被喂了撑死人的狗粮,回到家,又被大开的窗户,被翻乱了的梳妆匣给惊了一个透心凉。
穆棉棉赶紧冲过去,将梳妆匣里的首饰全都倒了出来,粗略一看,首饰倒是没少,但是她的荷包没了!
那可是她专门用来存钱的荷包,过年的时候从君玉珩那里领的压岁钱,是她开糕点店的启动资金啊!
脑袋一阵阵的发晕,穆棉棉忽然猛地一跺脚,转身就往楼上跑去。
她边跑边喊,“快!快看看,你屋里丢东西了没有!”
穆棉棉才冲到楼梯一半,君玉珩从屋子里出来了,脸上的表情相当的淡定,手里面拿着一块花瓶的碎片。
穆棉棉登时就站在了原地,看着他手里的花瓶碎片,脸上的神色难看的像是见了鬼,“没……没了?”
“没了。”君玉珩淡淡的回答。
她还不死心,“全都没了?一点不剩?”
君玉珩抬眸望了她一眼,很快又低垂下眼眸,“全都没了,一点不剩。”
穆棉棉,猝……
好吧,她没猝,只不过是晕了而已。
如果不是君玉珩身手了得,她眼睛一闭,非得从楼梯上滚下去不行。
清凉的风吹拂在脸上,穆棉棉哼哼了一声,幽幽转醒。
睁开眼,她眼泪汪汪地看向正在帮她扇扇子的君玉珩,“我现在是在做噩梦,对不对?”
君玉珩沉默了一瞬,扇风的动作慢慢停下,“不是噩梦。”
“唔——”穆棉棉再次紧闭上眼,满脸痛苦的捂住了心口,紧跟着她的眼睛又睁开了,并且目露凶光,很凶很凶的那种。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她蹭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套绣鞋一边飞快地说道,“我要去报官!我要把那该死的家伙抓起来,让他把咱们的钱全都吐出来!”
“慢着。”君玉珩伸出胳膊拦了穆棉棉一下,“不能报官。”
穆棉棉两只鞋全都穿好了,正打算往外头冲呢,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
“家里面进贼了哎!总不可能我们自己去抓?”这话说完,穆棉棉忽然一愣,“等一下……”
她皱着眉头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君玉珩的跟前,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他瞧。
“你的那些以防万一呢?”她问,“就没留一个两个看家的吗?”
君玉珩低垂着眼眸,神色有些软,“不喜欢成天被人盯着,以防万一都留在帝都了。”
穆棉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竟然觉得无话可说。
“好吧。”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那就去报官,一定要报官。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要让我逮到那个混蛋,不然我一定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骨喝了他的血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君玉珩的眼皮耷拉的更低了,嘴角也微微下垂,“那些钱……见不得光。”
“哈?”穆棉棉傻眼。
他又说,“不能报官。”
穆棉棉还没被气糊涂呢,甚至她越生气脑子越清醒,所以她几乎眨眼之间便理解了君玉珩的意思,然后她就……泪流满面了。
“唔唔唔——你还说你不是卖假药的?!你不是堂堂的神医嘛,居然会卖假药?!”
君玉珩抬起眼眸,神色诧异,还有些无奈,“我没卖假药。”
“真的没卖?”
“真的没卖。”
“那为什么见不得光?”
这一次,君玉珩不说话了。
穆棉棉很快又有了猜测,“是和你的秘密有关?”
君玉珩幽幽地望着她,半晌也没出声,只是略微的点了下头。
穆棉棉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回过神来之后,她幽幽地一声长叹,“行吧,这次就认栽了。”
在穆棉棉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君玉珩悄悄的松了口气,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低声的劝道,“我们还有医馆,过日子是不成问题的。那些钱,用不了多久也能赚回来……”
“打住!”穆棉棉抬起手掌,在君玉珩的眼前做了个禁止的手势,“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果是来历不明的,我宁愿不要。”
“下一次……”君玉珩的眼眸又低垂下去,他缓缓答应,“不会了。”
第四十九章
竟然遇到这么糟心的事儿, 谁还能有心思做饭?
简单把东西都归置归置, 穆棉棉干脆拉着君玉珩到外头去解决晚饭。
穆棉棉是享过福的人,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吃不了苦。
虽然现在还不至于到吃不上饭的地步, 可穆棉棉还是不由自主的开始节约起来,没答应君玉珩还想去老地方吃饭的建议,拉着他就在家门口找了一间小饭馆儿。
君玉珩是打从心底里不乐意的,但他悄悄观望着穆棉棉的脸色, 半个不字都不敢多说。
小饭馆儿里哪来的包间呢, 两人就在大堂里找了个靠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这会儿店里头生意挺忙, 就只有一个跑堂小哥, 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
穆棉棉喊了好几声才终于引起跑堂小哥的注意, 然后,她冲跑堂小哥招了招手,“麻烦, 这边,点菜。”
跑堂小哥答应了一声,跑到跟前,“二位, 想吃点什么?”
让君玉珩来这种地方吃饭, 穆棉棉估计已经快要触及他的底线, 所以点菜的时候也没再刻意省钱,反正这种小饭店的菜也贵不到哪儿去。
四荤四素点完了菜,穆棉棉又多要了两壶酒。
君玉珩显然有些意外,意外她竟然会多要两壶?
按照穆棉棉给他规定的分量, 半壶酒他都不能喝完。
穆棉棉注意到君玉珩的惊奇与若有所思,她趴在桌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在君玉珩的面前敲了两敲,“别多想了,你该喝多少还是喝多少,剩下的全是我的。”
君玉珩愣了愣,默默地望着她,才刚刚有些敞亮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重新回归到淡定的模样。
片刻之后,他的唇边出现一抹浅笑,那笑容的意味很不明显,三分的无奈,七分的纠结,反正不是多么高兴的样子,却又小心翼翼的不敢让穆棉棉看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酒菜全都上来了。
穆棉棉爽利的拿起酒壶,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又给君玉珩也来了一杯不那么满的。
君玉珩就坐在一边儿看着,出奇地沉默。
“我先干了,你随意。”话音刚刚落下,穆棉棉就把那杯酒给一口闷了。
她喝得有些急,腥辣的酒水顺着喉咙一路向下,瞬间点燃了一腔愤怒的小宇宙。
皱着眉头咳嗽两声,穆棉棉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
君玉珩见识过她的酒量,所以这会儿并不着急阻拦,只是默默地抿了一口自己杯子里的酒。
三杯酒下肚,穆棉棉的面颊已经开始微微泛红,想来想去都是气不顺,她啪的一下拍了桌子。
声音不大,在嘈杂的大堂里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可见她虽然生气,还是知道得悠着一点。
“你说。”穆棉棉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会是什么人做的这件事?”
君玉珩没法回答,微微一愣之后,端起酒杯来仰头一饮而尽。
穆棉棉都喝了三杯了,他这才一杯而已,却没再伸手去拿酒壶。
穆棉棉还在等着他的回答,红扑扑的脸蛋气鼓鼓的,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就那么认真而又执着地望着他。
君玉珩轻轻咳嗽一声,沉吟了一瞬之后,才慢慢说道,“无非就是……梁上君子。”
“嘁……还君子呢,偷东西的人全都是卑鄙无耻不要脸的王八蛋!”
穆棉棉不太会说特别难听的骂人话,真要碰见什么荤素不忌的人大吵起来,她的战斗力估计也就是小学的水平,就这几个骂人的词,便是她的字典里最常用的了。
君玉珩再一次沉默了,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杯在他指尖打了好几个圈儿,他才缓缓的点了下头,“确实是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