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棉棉不太满意,第四杯酒又喝下肚去,喝完了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搁,执着的重复道,“应该是卑鄙无耻不要脸的王八蛋!”
“是。”这一次,君玉珩应声的很快,“是卑鄙无耻不要脸的王八蛋……”
穆棉棉满意了,嘴角微微翘了一会儿,很快整张脸又垮了下去。
“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倒霉,这种事情怎么会叫我们给碰上呢。”她痛心疾首的捶了捶心口,又是一口把第五杯酒喝光。
喝完了,她把杯子放在桌上,再一次伸手去够酒壶。
“别光顾着喝酒。”君玉珩抢先一步将酒壶拿了起来,“先吃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骂人。”
“我现在就是饱的。”穆棉棉满脸认真,固执的伸着胳膊,“我早就被气饱了好不啦,你把酒壶给我!”
君玉珩叹了口气,他从来没有叹气叹得这么明显过。
将酒壶从右手换到左手,他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送到穆棉棉嘴边,“吃一口,吃完了我就给你。”
之前喝的酒已经有些上头,穆棉棉二话不说,张口就把红烧肉给吞了,腮帮子鼓鼓的,她提起自己的酒杯径直送到了君玉珩的跟前。
君玉珩明白她的意思,亲自替她斟满了酒。
穆棉棉端着酒杯正要喝,可那酒才稍稍的沾了点唇,她又把酒杯挪了开来。
“对不起,我错了,你现在的心情一定也很糟糕吧,这样,今天咱们俩就一块儿喝,喝够、喝好、喝多少都没关系!”
君玉珩的回应非常干脆,给自己倒了杯酒,拿起来与穆棉棉的酒杯轻轻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
穆棉棉的思维已经有些迟钝了,慢了半拍才把自己那杯喝掉。
之后,她是边喝酒边骂人,越骂越激动,越骂越上瘾。
君玉珩除了不停的给她喂菜,以及不停的点头附和之外,似乎完全没有别的选择,等到他觉得已经不能再让穆棉棉接着喝下去的时候,都已经晚了,不给她喝她就闹,属于完全拦都拦不住的类型。
君玉珩不禁反思,原先穆棉棉的酒品可不是这样的啊,原先……稍微多喝几杯,她就会乖乖的睡觉,根本看不出来她居然也是会撒酒疯的……
总之,等到穆棉棉差不多把心里面的那股怨气吐完,她人也醉得差不多了,也终于不再瞎闹腾了,晕乎乎软~绵绵的往桌上一趴,整张脸都埋进了臂弯里去,喃喃自语,“君玉珩……我好困哦……想回家……”
她整个人都伏在了桌上,他看不到她的脸,却能从她这声低低的咕哝中听出浓浓的委屈。
君玉珩头一次觉得自己有点混蛋……
叫来小二结了账,他弯下~身去,将穆棉棉稳稳妥妥的抱了起来。
他让她的脸埋在颈窝,不让任何人看到她此刻迷迷糊糊又憨态可掬的模样。
值得庆幸的是,穆棉棉随意挑选的这家小饭馆,和他们住着的二层小楼都在同一条街上,直线距离大约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
回到家里,君玉珩直接把穆棉棉送回了她的房间。
穆棉棉被放到床~上,身子不由自主的翻过来又翻过去,她的表情有些不大对头,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俊秀的眉头已经快要拧到了一起,君玉珩挨着床边坐下,伸手去探穆棉棉的脉搏。
他的指尖才刚刚碰到她的手腕,穆棉棉猛地翻了个身趴在床边,“我要吐!”
君玉珩愣了一下,急忙起身把她又抱了起来,快步往堂屋里走。
堂屋里有个洗手用的铜盆,他估摸着先去拿铜盆的话,一来一回的时间上可能来不及,只能把她带过去最快,却没料到,穆棉棉比他还快,已经开始干呕了起来。
“再忍忍,马上就……”
君玉珩想说马上就要到了,然而事实却是,穆棉棉马上就吐了出来。
她不仅吐了她自己一身,还顺带把君玉珩也给捎上了。
君玉珩:“……”
自己做的孽,只能自己受着。
眉目不曾有半点变化,依旧淡定的将穆棉棉送到了铜盆边上,甚至还伸手轻轻替她顺了顺背。
其实穆棉棉的酒量不算太差,要不然住客栈的那几天,也不能想起来用酒安眠,现在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大约还是一开始的时候喝得太急,再加上心情有些不好。
所以,难受就只是一阵而已,略微呕了几下之后,也就差不多了。
拿手巾替穆棉棉先把脸擦干净,又倒了杯凉茶给她漱口,君玉珩始终将她揽在臂弯之间,都没敢轻易的把她放下来过。
然而这些现在都不算什么事儿了,最麻烦的还没开始。
低头看着穆棉棉身上那条被吐得脏兮兮的裙子,君玉珩一时间根本拿不定主意。
身为大夫,他有些洁癖,不仅仅是针对他自己,同样也针对他身边的人。
他自己好办,洗个澡,换身衣服也就是了。
可她……要怎么办?
如果是冬天还好,除了外衫,还有中衣,可现在是八月里的天气,衣料单薄,除了这件外衫,里头……
君玉珩沉默着,没敢接着往下细想。
伸手轻轻拍了拍穆棉棉的面颊,他的嗓音轻缓中又带着一丝暗哑,“醒醒,你得自己换件衣裳。”
穆棉棉闭着眼,连根眼睫毛都没动弹一下,脑袋倒是从左边儿晃到了右边儿,但是半个音节都没能说的出来。
是把她就这么放着,还是索性将她照顾妥当,这两个选项很快就在君玉珩的脑海之中跳了出来。
但是,这种问题……还需要考虑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五啦,喵喵偷懒,给自己放假喽~
第五十章
完全不需要考虑, 是因为穆棉棉的脑袋左右晃了两下之后, 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折腾。
她的舌头好像都已经不归她管了, 唔哩唔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但是她的动作已经将她的想法表达的相当明显,两只手拽紧脏兮兮粘在身上的衣服就开始胡乱的一通瞎扯。
是啊,能不扯么。
又臭又脏又粘,搁谁身上能受得了呢。
君玉珩微微低垂着眼眸, 静静望着她, 眸光静谧如水, 只是他那略微泛红的耳朵, 以及轻轻抿起的嘴角, 还是不经意间泄露了些什么。
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自己把衣服全都给扯了,然而用说的话她显然也不会听,鬼使神差……他缓慢的向着穆棉棉的脖颈伸出了手去, 找准位置,略微用力捏了下去……
穆棉棉瞬间就消停了下来,就好像立刻就睡着了一样,而且还是睡得很沉很沉的那种, 就算现在在她的耳边打雷都不能把她给吵醒。
夜色静悄悄的, 窗口的树枝随着微风轻轻的摇晃, 水汽蒸腾的浴房里也因着这阵微风而稍微凉爽了一些。
医者,不分男女。
君玉珩是这样说服自己的,他现在所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照顾她, 而无关别的什么。
他会的事情很多,而且每一样,他都能做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完美,所以君玉珩从来没有想过,此时此刻,他竟然会栽在了一件他不知道为自己做过了多少回的,非常简单的事情上面。
明明整个过程中她都一直很乖很安静的睡着,可为什么,他的手一直在抖……
……
穆棉棉终于从宿醉中缓慢的转醒,脑袋昏昏沉沉的,尤其太阳穴的位置一蹦一蹦地跳着疼,眼睛也难以睁开,好像被双面胶粘住了似的。
就在意识回笼的那个瞬间,她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人,紧跟着,昨天那很不愉快的记忆瞬间找了回来,心悸之余,穆棉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还敢来吗?!
拿了钱还不行,现在还敢打起她的注意?!
害怕的感觉,有。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的感觉而已,比害怕的感觉更加清晰的,是愤怒!
夺命连环踢瞬间就使了出来。
踢中了!
踢得很重,因为她自己的脚也觉得很疼……
“噗通”一声,那家伙被她从床~上踹到地上去了!
很好!
穆棉棉瞬间睁开眼,猛地坐起身来,起的太猛,她的脑袋里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感觉好像脑壳里的脑子都晃了一下似的。
“嘶……哎呦……”穆棉棉又是愤怒又是郁闷,抱着仿佛快要裂开的脑袋往床底下一瞧,就见君玉珩一脸茫然地从地上坐起身来,一手揉着脑袋,一手揉着腰,俊俏的容颜在阳光下亮得发光,迷茫的眼眸犹如一汪清澈的湖。
穆棉棉当场就震惊地石化了。
君玉珩也好不到哪去,坐在地上,愣愣地望着她,似乎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四目相对,两个人全都非常默契的保持着沉默。
屋外热浪滚滚,火红的太阳在屋檐上洒下一片炫目的光,挑着担子的卖货郎从门前走过,连绵不绝的吆喝声,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穆棉棉望着君玉珩逐渐镇定下来的神色,犹犹豫豫、迟迟疑疑,“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君玉珩的脸转向别处,视线飘忽不定的找不到落脚之处,他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昨晚……”
穆棉棉注意到君玉珩身上只穿着中衣,又听见那两个字,心脏立刻就乱蹦乱跳了起来。
默默地拉紧搭在腰间的薄被,又发现自己居然也只穿着中衣,她更是感觉全身的肌肤都紧绷了起来。
但是她没有说话,动也没动,想要维持淡定神情的努力不太成功,整张脸都红透了。
“昨晚你喝醉了……”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穆棉棉听着是抓心挠肝的难受。
她当然知道自己喝醉了,不然脑袋不可能会这么痛啊,重点是喝醉了之后!
不经意间瞥见了他那双光洁的脚背,穆棉棉惊慌失措的挪开了视线,抱着薄被整个人缩到床里。
“别光着脚站在地上……”她的声音低低的,比蚊子哼哼的声音大不了多少,“先上来吧,我现在清醒着呢,一定不会再犯昨晚的错误。”
君玉珩微微一怔,转过头来看她。
穆棉棉脸上的神情复杂而又尴尬,望着他的眼神里面写满了愧疚。
“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会喝成那样。”她朝床边的位置努了努嘴,“快坐上来啊,就算是夏天也怕着凉的。”
君玉珩低垂下眼眸,挨着床边坐下了,双脚踩在床边的踏板上,坐姿端正,只留给穆棉棉一个很容易叫人心生怜意的落寞背影。
她能看得见他,他却看不着她,这般的体贴,穆棉棉不由缓缓地放松下来。
“别这么自责,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昨晚发生的事,十有八~九是我色心大发扑倒的你吧。”
“棉棉。”君玉珩的脊背挺得笔直,低垂着眼眸望着脚下,“不是你想的这样。”
“哎?”穆棉棉吃了一惊。
君玉珩缓缓的,镇定的,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从他如何替她换了衣裳,帮她洗了澡,重新换上干净的中衣,再到他也洗了澡,怕她半夜有事,所以便留宿在了她的房间。
穆棉棉脸上的表情犹如风起云涌一般的飞快变换,听到最后,那颗从刚才就开始打颤的小心脏,终于妥妥的稳住。
“原来是这样啊……”她拍着心口,红扑扑的面颊上堆满了放松的、庆幸的微笑,“那没事了没事了,你又不是别有居心,虽然现在真的感觉很不好意思,但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太过纠结啦,反正也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你也别放在心上了,就把昨晚的事情忘掉就好。”
如果是以前,君玉珩还真不会把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因为,以前的他,根本就不会去做昨晚的那些事情。
君玉珩沉默着,耐心的听完穆棉棉嘻嘻哈哈的想要将昨晚的一切轻松抹去的话语。
一直等到穆棉棉的声音完全、彻底的停下,他缓缓地、清晰地说道,“棉棉,我已经放在了心上。”
他转过身,单腿曲着上了床,他向着穆棉棉倾过身躯,胳膊撑在她的身侧。
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望着她的双眼,漆黑如墨,“你原本就是我的妻,照顾你,是我该做的,也是我必须做的。”
穆棉棉已经彻底听愣住了。
所以他这是……在表白?
她傻傻愣愣地着他,没有反应,这就让君玉珩忍不住开始猜测她的想法。
表面看起来,此刻君玉珩是极其冷静的,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现在是有多么的慌乱。
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将她轻轻的拥在身前。
穆棉棉完全是下意识的,顺从着靠了过去,感觉到后脑勺上传来不轻不重的力道,她乖顺的依靠在他的肩头。
穆棉棉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从今天起,搬到楼上去住。”
君玉珩的嗓音在穆棉棉的耳边响起,不是询问,温和清浅中自有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
穆棉棉仍旧深陷在恍惚之间不能自拔,但是她的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在提醒着她,清醒,快点清醒过来。
她想要起身,想要脱离这让她头晕目眩无法思考的怀抱,却被君玉珩精准地扣住了她的脖颈,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所以,尽管他的怀抱还是挺让人眷恋的,但若是以被钳制为代价的话,这就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不爽了。
“我想住哪就住哪,说不搬就不搬。”她就像个不讲理的小姑娘,语气中都带着任性的调调。
“那我搬。”君玉珩的眼中闪过些许笑意,颇有些耍赖的意味,“反正这屋子原本就是我们的婚房。”
穆棉棉被这话一噎,居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仔细想想,她好像也并不反感和君玉珩,把两人之间的关系再升华升华,甚至,她觉得自己其实还挺喜欢他的,只不过,这种喜欢,让她只能把他当做男友来看待,还远远不能到达丈夫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