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珩最后洗完澡回到房间,推开房门,正要迈步往里走,抬头时却是微微一怔。
穆棉棉半趴在他的枕头上,薄被一直拉到了肩头,露在外面的脖子上系了一根宝蓝色的绸缎带子。
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正在君玉珩的眸光之中悄悄溜走,穆棉棉又往被子里缩了一些,“今天有点累……我想早点休息,你不介意吧?”
灯光熄灭,穆棉棉抱着被子往床里滚了一圈。
身侧有人轻轻地躺下,她又抱着被子,熟练的滚了回来。
她的额头贴着他的肩头,双手自然而然的揪住了他的袖子。
对于亲近他这件事,完全不需要刻意去学,她便已经无师自通了。
只有极少的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了屋子里头,君玉珩没出声,只是微微偏转过头,静静地凝视着她。
穆棉棉也没出声。
因为她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要问,但是在她问出那个问题之前,她需要先酝酿酝酿。
酝酿需要时间,但也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因为她实在太好奇了,也并不是很有耐心,与其成天勾着吊着的猜来猜去,还不如干脆来个痛快。
“昨天晚上……你……是不想……还是……不能啊?”
君玉珩沉默着。
穆棉棉问完之后,也紧紧地闭上嘴巴。
至少,现在的情况,她觉得要比她想象中的好得多了。
半晌过去,君玉珩轻声开口,“不能。”
穆棉棉一听,差点儿没背过去气去!
不能?!
他刚刚确实是在说不能对不对?!
白瞎了一张俊俏的脸蛋儿了,他居然不能?!
心里面如同惊涛骇浪在翻滚,揪着他袖子的双手不由自主的使上了劲儿,穆棉棉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君玉珩坐了起来,借着昏暗的月色,他的视线,从她的双手,落到了她的脸上。
圆润甜美的脸蛋儿上,满是惊讶的神色。
她直愣愣地望着他,眸子里写满怜惜。
穆棉棉也跟着起身,放开了他的袖子,跪在他的身前,张开了双臂。
“没关系啦,现在不能并不代表以后也不能对不对。”她抱着他,像是安抚猫猫一样,摸着他的发,“你有没有给自己开什么药啊?不过药吃多了也不好,不行我们可以试试看食疗法,多吃点补品什么的,说不定会有效果。”
脸上传来温暖的感觉,君玉珩听着穆棉棉说的那些话,越听脸色越黑。
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这种误会存在,他几乎是立刻就抬起手握住穆棉棉的双肩,将她从身上拉开。
他定定地凝视着她,俊秀的眉头狠狠的拧在了一块儿。
看着看着,他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害不害臊啊,成天脑袋里面都想得些什么?”
穆棉棉愣了愣,狐疑的视线一个劲儿的在君玉珩脸上打转。
“你……刚刚是在跟我开玩笑?”
她问得很谨慎,因为听君玉珩刚刚说“不能”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感觉,可他现在却又在笑……
他仍旧笑着,笑容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改嫁了,我给你留着,或许你以后的夫君还能待你更好一点。”
第五十四章
“改嫁?”穆棉棉立马就被这话给整蒙圈儿了, 噎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改、改什么嫁?”实在是忍不住拿拳头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 她的语气也虎巴巴的, “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撑出毛病了吧?!”
“或许。”君玉珩仍旧一脸的淡定,双手握住穆棉棉的手腕,把她拉到眼前, 清澈的眸子认真地注视着她的双眼, “你说, 万一哪天我突然就死了, 你到底会不会改嫁?”
穆棉棉挣了两下没能挣开, 嘴角撇着,眼睛眯着,脸上写满了嫌弃, “为什么会突然死掉?”
“不知道。”君玉珩低垂下眼眸,眉头微蹙,像是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之中,“也许是病了, 也许……只是某个意外。”
杞人忧天。
典型的杞人忧天, 只能希望, 他现在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穆棉棉丝毫没跟君玉珩客气,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你刚刚还在说我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什么呢,可你不觉得这句话应该拿来问问你自己吗?”
她又想动手, 奈何手腕都被君玉珩握着动弹不得。
但她还是忍不住,脑袋靠过去,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用力地碾了几下,“你说,你成天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就是在想这些。”君玉珩的脑袋被她给抵的往后仰了一下,“想我什么时候会死,想我死了以后你怎么办,想你改嫁之后会跟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想那个男人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对你好。”
穆棉棉愣了愣,呵呵一笑,“想的还挺多。”
眨了下眼睛,她舔~了舔唇,忍不住轻轻摇头,“不是,一天到晚想这么多,你的脑袋能够用吗?”
君玉珩眉眼含笑,没有接话。
“对了,你每天想这么多东西……”穆棉棉忽然道,“那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有一天我比你先死了,然后我们还没……”
“我肯定死在你前面。”君玉珩很快地截断了她的话。
穆棉棉话音一顿,哭笑不得,“……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动不动就想死的人……”
清了清喉咙,她的神色也略微认真了一些。
“好吧,既然你不喜欢我刚刚的说法,那我就换一种好了。”她看着他的眼睛,眼神特别的认真,“如果有一天,你还没死,但是我却忽然没了,不是死掉,就是忽然之间,唰——没了。然后你再回过头来想想,虽然天天睡一张床~上,可我们却从来没有过更进一步的发展,你会不会后悔?”
“你会不会后悔?”君玉珩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很快反问。
“嗯?我后悔什么?”穆棉棉眼睛微眯,语调不满,“别转移话题,现在是我在问你哎!”
君玉珩仍旧固执着,完全不予理会穆棉棉的小小抗议。
“你会不会后悔,现在这么急着把自己交给我?”他紧紧地追问她,“当有一天,你做了寡妇,发现日子难过,不得不改嫁的时候。”
“不会。”穆棉棉也不需要考虑,干脆利落的回答下一秒就蹦了出来,“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会知道哪一个先来。”
“所以。”她忽然凑近他的跟前,在他唇上轻轻一啄,“我们最应该做的是,珍惜今天,珍惜现在。”
君玉珩低垂着眼眸,看着她移开了唇,眸光霎时幽深,眼底有隐隐的火苗燃起。
然后,穆棉棉便听见他的嗓音响起,“这可是,你说的。”
明明是温和清雅的音调,她却听得心头一颤……
……
如果她是一张琴,那么他便弹奏出了欢快愉悦的曲调。
如果她是一幅画,那么他便是神来之笔,挥洒泼墨间留下如同烟花绽放般的光影。
如果她是一杯茶,那么他便是清雅的叶,在一片幽香之中浮浮沉沉。
如果……
这一夜,有了太多的如果……
最后实在是坚持不住,累极沉睡过去的那一霎那,她忽然反应过来,他这样的精力旺~盛,这样的不眠不休纠纠缠缠,别不是在报复,报复之前她对的他的有所怀疑?
果然,男人的能力,不容置疑啊……
……
清晨,屋外隐隐有了些许光亮,天空是一片青灰的颜色。
穆棉棉卷着薄被,整个人贴着靠墙的床板,只留下一个萧瑟的背影……
屋子里亮起了一只红色的蜡烛,君玉珩去外面打了盆热水回来,手中还拿了一瓶清凉的药膏。
将水盆放下,他坐在床边,伸手去清扯她身上盖着的薄被。
薄被被穆棉棉拽得很紧,她甚至连头都没回,只是闭着眼睛不满的嘟囔,“不要……别再动我了……我要睡觉……”
“睡过来一点,别的不用你管。”君玉珩的嗓音温软无比,低垂的眉眼之间除了笑意,还有些无奈。
穆棉棉倒是听话的滚了一圈,但是现在的她翻个身都费劲,一圈滚完,她脸朝下趴着,连抬起脖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这个坏家伙,还是个大夫呢,都不知道人家第一次会痛的嘛……一点都不收敛……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她的抱怨有气无力,倒像是在撒娇似的。
君玉珩眉目沉静的老实听着,手里面该做的事情,却是片刻都没有耽搁。
就像他刚刚说的那样,接下来,穆棉棉什么都不用管了。
他将她照顾的好好的,甚至还替她抹了点冰冰凉凉的药膏……
身上舒服了,穆棉棉的那点儿小脾气也就自然而然的随风而逝,她很不好意思的把半张脸藏在被子里,嗓音有点沙哑,有点慵懒,还很柔软,“再躺下陪我睡会儿……”
替她将被子盖好,他又伸手将她铺散在鸳鸯枕上的乌发轻轻理顺,“夜里饿的时候不是想吃梅花糕?我去给你买些,回来再睡。”
穆棉棉想说等休息好了再找东西吃也不迟啊,可是肚子却没听大脑的指挥,很不争气的咕噜噜响了起来。
君玉珩不由低笑起来,轻轻捏了捏她的耳朵,“等着。”
“讨厌……”穆棉棉怕痒,红扑扑的脸蛋一个劲儿的往被子里缩,闷闷道,“去吧去吧,快去快回。”
天色比起之前又略微明亮了一些,暗淡的月亮还挂在天空,早起的商贩们,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买卖。
不疾不徐地出了门,反手将门板轻轻阖上,君玉珩的神色忽然一紧,立刻手握空拳捂在嘴边压抑着咳嗽了一声。
片刻后气息稳了下来,他神色淡然地看向一片血色的掌心。
拿出帕子,慢慢的,专注的将手心擦干净,君玉珩便又恢复到了清冷疏离的神态,眼眸中浮现晦暗的光泽,他无声地动了动唇,“果然,还是勉强了一些……”
……
忽然间变的忙碌起来。
白天,两人一起在御仁堂里忙。
君玉珩不去前面帮人看病,成天在后院堆放药材的仓库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穆棉棉忙完了厨房,就去前面的药铺里帮忙,看得多了,每天都能记下一两种药材的名字跟特性,莫名的居然有了一种养成游戏的欢乐感。
晚上,两人关起房门,接着忙。
至于忙的什么……反正是很欢乐的事情就对了。
忙来忙去,从三伏天儿一直忙到了中秋。
中秋佳节,御仁堂会早早的关门歇业,所以,中午饭用过之后,穆棉棉下午就回家准备了。
一个人,一桌菜,要做的事情不要太多。
穆棉棉把要做的每件事情都做了合理的规划,估摸着,等到君玉珩回来的时候,这一桌酒菜也差不多可以准备好了。
外面大街上行人和商贩热热闹闹,穆棉棉在厨房里面也忙得是热火朝天,隐约听见敲门的声音,她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还以为是君玉珩提早回来了,赶紧拿着抹布,一边擦手,一边跑去开门。
“这么早啊,让你带的月饼买了嘛?”她欢天喜地地拉开屋门,待看清屋外站着的身影之后,笑容瞬间变成了惊讶,“傅、傅凌天?你怎么来了?”
傅凌天站着门口,一袭黑衣,身姿不似从前那样挺拔,干净俊朗的容颜看起来苍白而又疲惫。
他才刚刚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穆棉棉已经率先反应过来,抢先问道,“该不会是上次的伤还没好?”
傅凌天微微一怔,视线停留在穆棉棉紧张的神色上,缓缓点头,“嗯,所以想请君……想请神医再替我瞧瞧。”
不应该是这样的!
按照原书的剧情,傅凌天的伤势应该恢复得不错才对啊,怎么会拖了这么久一直没好呢,难不成因为她,原剧情彻底崩塌了嘛?!
穆棉棉的神色有些凝重,赶紧将傅凌天让进了屋内,随手将房门虚掩上了,没敢关严。
君玉珩的那个脾气,她早就琢磨透了,预防避嫌,已经成了她的基本技能之一。
“今天中秋节嘛,他待会儿就回来了,你先坐一下,我去泡杯茶。”
傅凌天道了声谢,便在椅子上坐下了。
穆棉棉回到厨房,烧水烹茶。
傅凌天独自坐在正厅里,垂眸望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神色平静。
不一会儿,穆棉棉端了杯茶送来,将茶盏轻轻放在傅凌天面前,她的神色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厨房里还有一堆活儿要干,要不要我找本书给你打发时间?”
傅凌天抬头望她,大约是已经休息过一会儿的原因,原本疲惫的神色缓和不少,“不必麻烦了,我在这里坐着就好。”
穆棉棉微微笑了笑,“那你喝茶吧,我先去做事了。”
她回到厨房里,把焯水的排骨盛出来打算做糖醋排骨,这边儿刚刚刷完了锅,那边儿忽然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
什么东西砸了?
穆棉棉赶忙跑出来查看。
这一看,不得了。
茶碗碎了一地,傅凌天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痛苦,而他左手的手背则是完全都被烫红了。
穆棉棉大大地吃了一惊,她用来泡茶的可是滚水啊!
第五十五章
赔不起赔不起!
这可是未来护国将军的手, 是提刀握枪保家卫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