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有点太客气了,不像是来找君玉珩看病的呀……
“你好。”穆棉棉大方得体微笑颔首,“请问是有什么事么?”
“是九爷派我来给公子送一封请帖。”裴辛这么说着, 从袖笼里拿出一封请帖, 双手托着, 递送到穆棉棉跟前,“烦请夫人替我转交公子。”
穆棉棉将请帖接了过来,点头答应,“好, 我知道了。”
“在下告辞。”
“慢走。”
穆棉棉将请帖拿到后院交给君玉珩,“呐,送这个来的人,说是九爷派他来的。”
君玉珩眉梢微挑,接过请帖来看。
穆棉棉在一旁悄悄注意着君玉珩的神色。
她一直有些好奇,这个九爷,到底是什么人物?
可以肯定是,这位九爷的身份不会一般,但是……不一般到什么程度呢?
上次傅凌天受了伤,好像就是这位九爷来请君玉珩到定远侯府去给傅凌天治疗伤势的。
说起来,傅凌天也已经消失好几天了,君玉珩派了人去查,可惜暂时还没能得到什么比较有用的消息。
那么这一次这个九爷的出现,会不会还是和傅凌天的事情有关?
君玉珩几眼便看完了请帖,姿态随意的往桌子上一丢,“中午,我们去聚仙楼。”
穆棉棉回过神来,“嗯?哎,好……”
……
聚仙楼,在洛城的餐饮界,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龙头老大的位置。
当然这个排名是洛城人自己排的,因为聚仙楼的口味都特别的清淡,很符合洛城人的喜好。
不过对于穆棉棉这样无辣不欢的人来说,就难免会觉得吃得很不过瘾。
所以啊,之前和君玉珩一起去聚仙楼吃过一次,尝过鲜之后,就再也没去过第二回 。
没想到,这个第二回 贡献给了那位神秘的九爷,人生真是奇妙。
君玉珩领着穆棉棉一起到了聚仙楼,之前送请帖到御仁堂的裴辛,早已在楼下候着了。
裴辛向君玉珩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之后便在前引路,将君玉珩和穆棉棉请到了楼上。
步上楼梯,雅间的木门后传出悠扬婉转小调。
裴辛向雅间内递话,“九爷,君公子跟夫人到了。”
悠扬婉转的小调戛然而止,房内人将木门拉开,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将君玉珩和穆棉棉请进屋内。
到底是洛城第一的聚仙楼,一个雅间都能搞出那么多的名堂,还用珠帘分隔成了内外两个区域。
九爷的身影在珠帘后面若隐若现,那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手臂轻舞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公子请进去吧。”转向穆棉棉的时候,那女子巧笑倩兮,“我陪夫人听曲儿可好?”
君玉珩迟迟没有挪动脚步,只是在身旁垂眸望着穆棉棉。
穆棉棉笑了起来,轻轻按了按君玉珩的胳膊,“我跟她一起听曲儿,你去吧。”
那美貌女子抿唇微笑,扶着穆棉棉的胳膊将她往位置上带。
抱着琵琶的歌女,指尖飞快地拨动着琴弦,红唇轻启,如黄鹂般的嗓音缓缓流出。
穆棉棉并不是本地土著,所以对这种宛转悠扬的小调,完全是抱着一种纯欣赏的心态,谈不上喜欢,也没觉得不好听。
可是接连两首歌唱完之后,到了第三首,小调里的歌词忽然变的有些不对味儿起来。
头一遍的时候,穆棉棉还没能听的太清楚,只是觉得这样的歌放在现在这种场合唱,似乎有些不大合适。
于是乎那歌女第二遍开始重复唱的时候,她特意对那些歌词留意了一些。
“国难当头硝烟弥漫,十年家园生生断……颠沛流离四处辗转,至亲骨肉生生断……”
穆棉棉这边儿还在琢磨着歌词的意思,旁边儿那位明艳女子居然已经拿起丝帕开始抹眼泪了,嘴里面还声线哑低的念着“可怜可叹……”
坦白说,这个女人的哭戏有点浮夸。
浮夸到,只要长着眼睛就铁定能看得出她是在做戏的地步。
穆棉棉在一旁神色淡定地听着歌女唱歌没去搭腔。
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呢,那位九爷的真正身份。
君玉珩和九爷的谈话时间并不算长。
两人从珠帘后面出来,酒菜便开始陆陆续续的上来了。
穆棉棉有一种感觉,这个雅间里面,其余三个,包括君玉珩在内,全都是人精,一个眼神,一个举动,哪怕就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玩笑话都可能有着更深层次的含义。
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氛围,干脆暂时把脑子丢掉,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嘴巴上面,果然舒服了许多。
饭局总算结束,装模作样的一直撑到和九爷那帮人分开,穆棉棉立马恢复了精神,“君玉珩,那个九爷……这次到底是来找你干嘛的?”
片片火红的树叶从空中飘落,君玉珩抬头,微微眯着眼朝枝头上望了望,神色淡薄,“也没什么,就是请我们返回帝都。”
穆棉棉站在他的身侧,仰着脖子望他,“没说关于傅凌天的事?”
他忽然伸出手去,一小片玲珑的红叶落在他的掌心中间。
君玉珩将这片红叶递给了穆棉棉,口中道,“就是傅凌天的事。”
“傅凌天已经回帝都了啊?”穆棉棉自自然然地接过红叶,低着头,将那红叶捏在指尖,缓缓转动,“可是算算时间,不应该那么快啊。”
然后,她便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当然没那么快。”君玉珩淡淡的开口,“傅凌天是在半道上被截住的,现在人已经被带往帝都了,还留下一堆的烂摊子,等着我去替他收拾。”
“什么烂摊子?”穆棉棉敏感地追问,总觉得心里面不太踏实,“你要怎么帮他收拾?”
“这个,你就别管了。”君玉珩的眉眼温和了下来,指尖勾住她脖颈旁的碎发,一圈圈绕了起来,“总之,你不就是想让他当上护国将军?我让他当上就是了。”
穆棉棉不由一噎,忍不住凉飕飕地瞥了君玉珩一眼。
什么叫她想让傅凌天当上护国将军?
她明明是怕这个世界崩塌,把他们这些书里面的人全都压死好嘛!
她是真的很害怕很害怕,以至于都没再去顾忌,倘若能让傅凌天的剧情线顺利延续下去,或许她也就再也没有回家的机会了呢……
“我发现你有时候口气真的很大哎!”穆棉棉鼓起了腮帮子,皱着眉头瞪向君玉珩,“你到底什么人啊?”
君玉珩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学着她的语气,在她耳旁低语,“我是你丈夫啊。”
“……别给我打岔!”
……
这一次去往帝都的行程,极其之匆忙。
下午决定了要去,略微准备了一下之后,晚上就披星戴月的上了路。
说来也巧,就连他们到达帝都的时候,也是明月高悬的时候。
进了城,马车也半刻都没有耽搁,继续前行。
穆棉棉估摸着应该快到王伯他们的宅院时,撩起布帘向外看,“哎?这条路好像不是去王伯家的路啊?”
“嗯。”君玉珩正靠在垫子上小憩,“先去另外一个地方。”
穆棉棉“哦”了一声,放下布帘,往他身边依偎过去。
君玉珩的眼睛仍旧闭着,却在适合的时候抬起了胳膊,准确无误地接住了靠过来的穆棉棉。
马车最后停在了一处酒坊门外。
穆棉棉被君玉珩握着手腕,老老实实地踩着小木扎从马车上下来,抬头一瞧,“缘来酒坊?”嘴角微微有些抽~搐,“这么晚了,不回家,你就是要带我来这里啊?”
君玉珩上前揽住她的腰身,“先进去看看再说。”
缘来酒坊里面,最多的,便是酒坛子了,其次,是人。
穆棉棉不太明白,一个酒坊,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为了酿酒?
可他们也没在干活啊。
还不如说他们是为了看着酒缸不让人来偷,倒是更有说服力呢。
穆棉棉没觉得这个会是正确答案,也没再花更多的心思去猜,总之,跟着君玉珩一路往里走就是了。
“咣!”
前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穆棉棉没有准备,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君玉珩身上靠了过去。
君玉珩揽着她腰身的胳膊略微用力了一些,清澈的眸光笔直地望向前方,神色已然有些微冷。
再往前走,可就没有路了,只有一排厢房而已。
这么晚了,厢房里也没有电灯。
一直在给他们领路的酒坊老板上前敲了敲门,“傅大~爷……”
“咣!”又是一声巨响。
“滚!”是傅凌天的声音。
穆棉棉恍然大悟,感情是傅凌天躲在屋子里头借酒消愁呢!
“在这里等我。”
“呃……好。”
君玉珩走过去的时候,酒坊老板已经自动自发的退开了。
而且,退的很远!
穆棉棉眼睁睁地看着酒坊老板一直退到了她的身后。
穆棉棉:“……”
可以肯定了。
傅凌天在酒坊的这段时间,怕是没少发酒疯。
“砰!”
穆棉棉和酒坊老板都被这动静给吓了一个激灵,定睛一看,原来是君玉珩直接一脚踹开了屋门!
穆棉棉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
酒坊老板跟着她的步伐,默默的往后退了两步。
君玉珩踩着躺在地上的门板走进屋内。
穆棉棉估摸着两人得打。
可结果,屋子里也没发出什么动静,君玉珩就把傅凌天从屋子里给推出来了。
傅凌天一出来就跌坐在地。
月光下,他满身酒气,蓬头垢面,衣衫凌乱,哪里还有当初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哟……
第六十章
月色下, 君玉珩站在傅凌天的身边, 神色淡泊, 身姿卓越而又清雅, 那双清澈的眼眸,冷静中又夹带着一种冷漠的感觉。
穆棉棉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脑海里不断地排演着各种各样的可能,大多都是君玉珩要如何说服傅凌天重新再振作起来, 不要再自暴自弃之类。
必须得重新振作起来啊, 不仅仅是为了傅凌天自己, 为了定远侯府一门, 而是为了支撑住这整个的世界!
“拿刀来。”君玉珩淡淡地开口。
穆棉棉眼皮猛地一跳。
哈?
拿刀来?
拿刀来要做什么?!
酒坊老板低下头, 月光照不到他的脸,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他的行动却足以说明了一件事……他是相当地听从君玉珩的话的!
二话不说, 酒坊老板从一堆酒缸的后面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然后一路小跑着,给君玉珩送了过去。
穆棉棉立刻睁大了双眼,脸上的表情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向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为什么……酒缸的后面会藏着一把刀啊?!
傅凌天显然已经醉得可以了, 君玉珩刀都拿到手里头了, 他还低着脑袋, 在那儿东摇西晃,一声不吭的,不知道在干嘛。
穆棉棉默默地咽了口吐沫,静静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酒坊老板跑到了她的身后, 然后穆棉棉听见酒坊老板的脚步声越跑越远了。
“哎……”穆棉棉不可置信地提起一口气来,转头看去,果然啊,酒坊老板跑得飞快,这会儿已经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她简直要被气笑了。
哪有这样不负责任的,递完了刀就跑,分明是想推卸责任嘛!
“咣当”一声,君玉珩将那把刀丢在傅凌天的面前。
“握刀。”他的嗓音轻轻浅浅,听不出半分情绪。
让一个醉鬼拿刀?!
还能不能更刺激一点?!
穆棉棉顿时又一次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出声叮嘱,“君玉珩!你小心一点啊!”
君玉珩向穆棉棉望了过来,微微颔首。
穆棉棉这才稍微淡定了一点,但是双眼还是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直勾勾地瞪在傅凌天身上。
傅凌天的反应不是一般的迟缓,脑袋似乎是找不准方位似的,左转右转了半天,才终于发现了,就在他右手边位置,距离他绝对不会超过十厘米的刀柄。
他伸出手去,胳膊晃了两晃,最后猛地往下一按!
也没能摸~到刀柄。
于是他的手又不得不在冰凉的,脏兮兮的地面上拍了几下,这才终于找准了刀柄的位置。
尽管已经几乎可以肯定,醉成了这样的傅凌天,就算把刀拿了起来,也不可能会有伤到君玉珩的可能了,可是穆棉棉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
傅凌天的手指好像已经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了似的,试了好几次,才不过勉强能把刀柄握住而已。
然后穆棉棉就看见傅凌天慢慢地抬起了手。
他的胳膊在晃,手腕在抖,连带着那把刀也抖来抖去。
穆棉棉:“……”
或许,她现在应该担心的是,傅凌天别一个失手把他自己给弄伤了吧。
那把刀在傅凌天的手中越来越抖,然后傅凌天做了一个挥舞的动作。
“咣当!”那把刀又再一次掉在了地上。
傅凌天迟缓地低下头去,沉默、安静,却又突然暴起,一脚将那把刀踹得老远。
穆棉棉忽然好像有些明白了,傅凌天他刚才,根本不是想挥动那把刀,而是想把那把刀扔远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