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就是这样，在听别人的故事的时候，更喜欢狗血毁三观的版本，现在整个承山大队基本上没人相信顾明春和窦老九的清白。
无论顾明春怎么解释，依旧没人相信她，个个都指责她不应该让那两个小孩子把病情隐瞒，耽误了顾小军一辈子。小孩子不懂事可以理解，她都是要谈婚论嫁的大姑娘了，这些道理都不懂，哪个婆家愿意娶回去？
顾明春最近像变了一个人，门也不喜欢出，工分也不去挣，成天就在家里闷着。顾大娘也焦头烂额的，骂也骂了，但对方就像一头不怕开水烫的死猪，随她怎么骂，顾明春就窝在家中装病，说不出门就不出门。
现在这样，哪里还有人敢给顾明春介绍对象？
就算顾明春长得还算不赖，以前那些上门来说媒的媒婆现在也不来了。农村人都是非常爱面子的，一个生产队的人基本都认识，谁家要是娶了这样一个儿媳妇，肯定会受人背后指指点点。
顾大娘最近也受了许多窝囊气，顾明轩走了，顾小军傻了，顾明春的名声也毁了，她哪里还硬得起腰杆做人？
这日子一天天混过去，要是顾明春的婚事还没着落，今后就要混成老姑娘，只怕就更没人会娶她。
傍晚，顾大娘背着一背篓猪草回去，正好在自家门口遇上那日帮萧长风和顾明春说媒的媒人徐大娘。
顾大娘请徐大娘进屋坐，见顾明春在屋里发呆，就指着顾明春的鼻子骂：“你真是糊涂！现在整个生产队都在背后指点你，你听着还有没有脸做人？你和谁混在一起不好，偏偏要和那个窦老九在一起，还说什么去找萧长风！人家那城里人根本就看不上你，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己这样子！”
顾明春见顾大娘和媒婆进屋，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把自己关到卧室里。
顾大娘气得想打人，那徐大娘赶紧阻止，“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责备她又有什么用？依我看呀，不如就把明春说给那个窦老九算了，现在明春的名声也坏了，想在我们这边说一个好人家，只怕没可能。反正她的名声是窦老九给败坏的，不如就让窦老九娶回去，也算了却这一桩事儿。”
这媒婆在萧长风那里吃了鳖，想了想萧长风和顾明春的身份，也觉得这门婚事没望。虽说顾明春在乡下长得还算可以，但配萧长风还是差了些，要能有裴静姝那样的样貌，倒还差不多。
顾大娘听了之后就摇头，“那窦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窦家和裴家已经是亲家关系了，我们顾家可不想再和与裴家有关的人结亲。”
“你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我都到处去问了一圈，大家都知道明春那档子事，都没有人愿意娶的，只有河对门的那个瘸子点头。要是把明春说给那瘸子，你们可乐意？窦家再怎么差，窦老九好歹四肢健全吧？”徐大娘以理劝道。
顾大娘听得直叹气，以前就算上门来说亲的再差，在矮子里挑高个也总还能够挑出一两个稍微过得去的。这次顾明春不爱惜自己名声，就连那些矮子也看不上她了。
媒人看顾大娘态度像是松了一些，便又加把油劝：“你再想想，顾明春现在又嫁不了好的人家，窦家那边却没人知道，你要是就这样放过那个窦老九，没准人家过两天又找一个好的姑娘，岂不是便宜了那窦家的人？”
顾大娘听她这么一说，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媒婆说得倒也很对，时至今日，那二流子把顾明春的名声搞坏了，窦家不仅一点表示都没有，甚至还没有人知道窦老九做过这种龌龊事。那个窦晓霞就是窦老九的亲姐姐，最近也置身事外，好似这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这些人都是裴静姝娘家的亲戚，现在他们亲戚玷污了顾明春的名声，他们竟然还若无其事。
顾大娘越想越不对劲，“你今天晚上就去裴家找那个窦晓霞，让窦家的人给我们顾家一个交代。”
媒人应下之后，就跑去找窦晓霞了。
正巧今天裴静姝宰了三只鸡，做了几罐鸡丝辣椒，剩了一堆鸡骨头和内脏，裴静姝便让两个小孩去请裴家那边的人过来吃晚饭。窦晓霞和杨孟英忙完之后就直接到裴静姝这边来了，裴建国两父子要把那块自留地翻了再来。
刚走到金沟村的村口，两婆媳就跟徐大娘打了照面。徐大娘笑眯眯地叫住窦晓霞，说是有事跟她商量，杨孟英干了一天的活，肚子正饿得慌，也没管那徐大娘找窦晓霞什么事，就先去裴静姝那边了。
“窦五妹，你娘家兄弟跟顾四妹好的事情，你也有所耳闻吧？”徐大娘开门见山地说，脸上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看似没什么恶意，窦晓霞也是从姑娘过来的，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人是什么意思。
“徐大娘，这都是外面瞎传的，你也信？我娘家兄弟一年到头总共才来我家这么一次，哪有什么机会跟顾明春好上？这不是瞎扯么！”窦晓霞跟她打太极说。
“这年轻人要好上也就是一眼，合了眼缘，不就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家兄弟憨厚老实，我娘家虽然穷，但在这些规矩上也是有家教的，就算看上人家姑娘，也肯定不会做这种不要脸不要皮的事情。”窦晓霞说道。也不能怪她看不上顾明春，就顾家那种复杂的家庭环境，还有顾大娘那个难伺候的老人，谁和她结亲家，就是谁倒霉。
窦晓霞虽是怨窦家不把她当自家人，但也不能这样坑兄弟，要是这门亲成了，窦家今后来往这边更频繁，这边还有顾大娘和顾明春，那她夹杂在中间，麻烦事可就多了。
“话可不要说得这么满，现在我们整个生产大队都知道你家兄弟和顾明春的事。照我来说呀，既然你家兄弟也没有娶妻，年纪又跟顾明春相当，大家何不亲上加亲？顾家这边也就顾大娘难伺候，可这顾大娘终有一天是要作古的，窦老九又不是入赘过来，有什么好担忧的？顾明春长得也不差，算是个美人胚子了，她大哥顾明轩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听说还帮你娘家做过不少事，你看这就是缘分呀！”
媒人说得天花乱坠，窦晓霞道：“这种事情我做不了主，我现在都已经不是窦家的人了。而且我娘家那边有人给我兄弟谈了一个姑娘，我娘家都已经去上门了，再说亲就不合适了。”
杨孟英还没走近裴静姝的屋门口，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鸡汤香味，忍不住大吸一口气，“闺女呀，你这鸡汤勾得我直吞口水，你妈今天在山头上做了一天的活，可把我给累死了！”
裴静姝给她打了一碗鸡汤，“那端过去喝点汤解解馋吧！其余几人呢？”
“你嫂嫂在村口被人叫住了，你爸和你哥要把山头上那块地翻完再过来，应该也过不了多久就到。你这鸡汤真香，妈去年没有杀猪，已经好几天没有吃到油星子了，等这阵子忙完，还是到你这边来改善改善伙食。”杨孟英端起鸡汤碗，喝了一口，烫得她直吐舌头，却也直呼过瘾。
裴静姝只是轻轻一笑，没有理会，她年前才送了一罐油给杨孟英，裴家总共都才没开几天伙食，怎么可能没有油吃？而且去年那头猪熬出来的所有油渣都被杨孟英搬过去了，就算她舍不得吃那么好的油，那些油渣也够他们吃一段日子。
正说着，窦晓霞也进来了，杨孟英看她的脸色不太好，就问：“那老婆子找你什么事儿啊？”
“想帮我家兄弟说媒，想让我们与顾家亲上加亲。”窦晓霞气呼呼地说道。
第85章
窦晓霞在裴静姝这边吐槽, 那媒人听了窦晓霞的回答后, 也直接回去找顾大娘去了。
顾大娘听了之后, 哪里能撑得下这口气？立马就跑来裴静姝这边, 非要找窦晓霞给她一个交代。
“好啊！有胆做, 没胆承认！当我们顾家人好欺负！好好一个清白姑娘, 名声被你们毁了，你们现在竟然还不认, 今天你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否则我跟你们没完！”顾大娘一进来就叉腰大骂。
窦晓霞一看顾大娘那气势，顿时吓了一跳, 以前都是杨孟英跟顾大娘直接对上。顾大娘比她长一辈，窦晓霞也见识过顾大娘的耍泼本事，还是有些怕被顾大娘缠上。
杨孟英翻了一个白眼, 这也算是窦家惹出来的麻烦。要是当初窦晓霞没有把窦涛引过来, 窦家就不会知道裴静姝这边的情况, 窦母和窦老九也肯定不会跑来看，就不会有顾明春这事儿了。杨孟英喝着碗里的鸡汤, 暂时没打算插嘴，不让窦晓霞长个教训, 她难解心头之气。
窦晓霞见杨孟英没打算帮自己说话, 知道杨孟英肯定在心中怪她把娘家人招惹过来，她看了顾大娘一眼, 顾大娘身后还跟着徐大娘。
那徐大娘一站在门口就闻到了香浓的鸡汤味, 也没心思听顾大娘和窦晓霞的矛盾, 直咽口水，脑子里都是鸡汤的味道，就笑着说了句：“这是一件喜事，可别闹开了，大家坐下好生商量。”
是件狗屁喜事！窦晓霞心中直骂。
顾大娘来势汹汹，窦晓霞就这样认怂那也太没面子，就说道：“你找我有什么用？我现在都从窦家嫁出来了，窦家的事情，哪里还有我说话的份？再说我兄弟憨厚老实，根本就不是那种毁人清白的人……”
顾大娘立马打断她：“现在全生产大队的人都知道了，你还想抵赖？”
“仅凭那些三言两语的谣言就定我兄弟的罪，我还没说你们故意抹黑我兄弟呢！还不是顾明春得罪了人，外面的人才会这么传，是你们连累他的，你们还有脸来找我。”
“我们家明春得罪了谁？除了你们裴家的人还有谁？”顾大娘问。
“她得罪的最狠的，可不是裴家人。”一言不发的裴静姝突然说了句。
杨孟英也冷嘲热讽道：“我们裴家人可不像那些两面三刀、背地里嚼舌根的人，我们都是当面讲道理，可没像个野蛮人那样跟顾明春打架。再说我们最近可忙着呢，没那些闲工夫道是非。”
顾明春这次得罪得最狠的不是裴家，而是夏金桂两口子。
顾大娘气得咬碎牙，但是顾明春和窦老九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说没有就没有？那些杀人犯还从来不会承认自己杀过人呢！我们家明春的名声就是被窦老九毁的，窦家必须给个说法！”顾大娘道理讲不过，就胡搅蛮缠。
“那你去找窦家的人，找来我这里做什么？”裴静姝冷声道，什么狗屁事儿都跑到她门口来扯，把她这里当什么地方了？
“窦家也是你们亲戚，我不找你们找谁？”顾大娘理所当然道。
“哎呀！大家都息怒！别伤了和气！”徐大娘眼见苗头不对，便赶紧站出来笑道，“两个年轻人年纪相当，相貌也匹配，都男未婚女未嫁，这不是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好事吗？怎么就争吵起来了？”
“要谈，你们找对方家长谈，我跟窦家不熟，不要找到我这里。”裴静姝很不给面子地下了逐客令。
那徐大娘的笑容僵在脸上，这裴静姝也太不给人面子了。徐大娘猜多半是因为顾大娘的问题，这两婆媳之间的争斗早就人尽皆知，再在这里纠缠下去也不会出结果，徐大娘只好很识时务地把顾大娘拉走了。
顾明春一直在床上躺着，没有睡着，她之前就听见了顾大娘和媒人的谈话，对她们想把自己许配给窦老九的提议，顾明春现在也没有任何意见，她都已经麻木了。
她之前还看不上窦老九这种，可现在她没有选择了，兴许窦老九就是她最好的选择。她现在只想远离承山大队，嫁得越远越好，窦家正好符合这个条件。
窦老九长得虽不合她眼缘，但总比那些缺胳膊缺腿的好，顾明春认命了，她这辈子就像个笑话，以前过得有多幸福多骄傲，现在就有多凄惨多卑微。
只是没想到听说那窦老九竟然有婚约了，还去女方家里上了门……顾明春心中有些慌乱，如果窦老九不娶她，那她这辈子可能就只有嫁给那些歪瓜裂枣或者是糟老头。
她绝对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必须想办法毁掉窦老九和别的女人的婚约……
顾大娘气得够呛，裴静姝这边却沉浸在鸡汤的美味中。虽说刚才那点小插曲让人心生不快，但这一桌美味佳肴足以抚平他们心中的不爽。
杨孟英啃着一根骨头，数落着窦晓霞，“你看这就是你们娘家人做的好事，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给我们惹麻烦。这次招惹上顾大娘那个赖皮，那顾明春顾大娘两母女的名声早就没了，顾明春嫁不出去，只好找个人赖上，不找窦老九那种傻子，还找谁？”
窦晓霞也很郁闷，她知道她娘家人不靠谱，但没想到还会招惹上这种麻烦，现在杨孟英骂她，她也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只好低着头喝了一碗香浓的鸡汤。
裴静姝正在给顾珊珊撕鸡肉，反正这种事情跟她无关，她也懒得搭话。
现在的人都很保守，裴静姝没见过窦老九，但依她对顾明春的认识，顾明春应该还没那么没脸没皮跟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滚在一起。
这件事情发生了这么久，也不见顾大娘在第一时间去找窦老九负责，想来当时两人之间应该没什么，所以他们对窦老九的反应比较淡。现在突然提起这事，应该跟那个徐大娘有关，也跟顾明春现在的处境有关。
这顾大娘也是狠，这一招不就坐实了顾明春和窦老九之间那些绯闻么？
顾大娘的动作倒是非常快，第二天就找上窦晓霞，一定要和窦晓霞一起去一趟窦家，逼着窦老九对顾明春负责。
顾大娘还想找儿子一同前往窦家，可惜现在大儿子走了，二儿子跟顾明春有了难以化解的心结，三儿子腿没好，顾大娘生了这么多儿子，竟然找不出一个跟自己同行的，心中倍感凄凉。
窦晓霞根本不想去，可那顾大娘不依不饶，在生产队里大闹，窦晓霞没辙，只好放下手上的活，跟顾大娘一起去了一趟窦家。
这一去便是一整天。
晚上回来的时候，杨孟英就问窦晓霞：“你娘家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只好认栽，娶了呗！”窦晓霞道。
她那天给媒人说窦老九去女方家上门了，不过是为了让顾明春知难而退，没想到对方听说窦老九已经定亲后，不但没有退缩，反而着急了，采取了最激进的方式，直接去窦家逼亲。
那窦母本来就有意让儿子跟裴静姝这边搭上关系，顾明春好歹是裴静姝的小姑子，就算之前有矛盾，迟早有一天也是可以化解的，听说承山大队这边的人都赚了钱，今后他们窦家也跟着过来沾点光。
再则窦老九实在不太好找媳妇，高不成低不就，窦家妯娌多，而且又没有分家，一大屋人挤在一起住，也是矛盾不断。在他们当地，那些说媒的也不敢把亲人说给窦家，怕害了人家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