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栖的虚荣心有点微妙地膨胀起来。
“……那你这是, 在跟我撒娇吗?”
时栖很努力地把自己上扬的唇角压低。
裴宴瞥了她一眼:
“不是。”
?
时栖瞪大眼:“不是你说的要依靠在我宽阔的肩膀上吗!”
“……我没这么说过,不要随便篡改我的话。”
“你刚刚就是这个意思!”
“……你要这么想, 我也没有办法。”
时栖:“……??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刚刚的柔和仿佛只是时栖的错觉,裴宴很快收敛起他那短暂袒露的真心, 又换上了那副一丝不苟的精英面孔。
“我这不是求人, 是共赢。”
时栖眯起眼:“信不信我待会儿就杀敌三千自损八百?”
裴宴挑眉看她,似乎对此还挺好奇的。
“待会儿进去我就借你的势, 把整个裴家通通得罪个精光!”
“你可以试试。”
裴宴轻笑, 眉目间带着与生俱来的从容不迫。
“只要你嫁过来, 整个裴家, 随你怎么仗势欺人,没人会拦着你。”
时栖被他言语间透出的魄力一惊,迟疑半响才嘀咕道:
“……你还挺自信。”
裴宴但笑不语。
按响门铃后, 两扇红木对开门缓缓敞开,宽敞华贵的大厅徐徐呈现在了时栖面前。
看着这一室金碧辉煌——
城堡也不过如此吧。
门口等待的佣人迎接裴宴和时栖入内。
慈眉善目的阿姨看了看时栖,又看向裴宴,口吻亲切道:
“刚刚老爷子还在问您什么时候到呢……”
裴宴:“其他人都到了?”
“差不多都到了, 孩子们也都到了, 热闹得很呢。”
佣人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的裴宴和时栖一路往大厅里走,裴家人口众多, 聚在一起确实热闹。
不过裴宴的身影刚一出现,欢声笑语的大厅顿时安静。
裴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齐齐望了过来。
连带着时栖也被十几双眼睛疯狂扫视,看得心惊肉跳。
看来裴宴在裴家不受待见,果然是真的。
“小宴来啦。”有人打破宁静,但语气也并不算客气,“来得挺早啊。”
整个大厅基本没有空位可以坐,而坐下的这些人也完全没有挪位置的意思。
裴宴环视一圈,淡淡笑道:
“还是伯母你们早,我公务太多脱不开身,比不得伯母清闲。”
被裴宴叫做伯母的那人顿时一口气不上不下,那点阴阳怪气的笑都挂不住了。
刚刚在门口碰到的裴秀萍连忙帮腔:
“公务太多?我看是沉迷温柔乡里,忙着吃里扒外吧。”
裴宴不慌不忙地答:“说起温柔乡,上个月表弟在酒店□□被抓,捞人花了六千,您抽空记得转给我秘书。”
这话一出,本就降至冰点的氛围更加凝固,裴秀萍仿佛被人当众打脸,难堪得一时失语。
时栖总算明白刚刚裴宴为什么这么淡定了。
……他自己一个人就把所有人都得罪完了!还怕时栖作怪吗!
“行了,裴宴,大过年的你给谁添堵呢?”坐在沙发中间的男人沉声呵斥,“大家和和气气的,怎么你一进来就把气氛搞得这么僵?”
裴宴大约是懒得和他搭腔,并没有回答。
他握住时栖的手,刚要往楼上去,忽然被见一个小球滚到了时栖脚边。
来捡球的小女孩六七岁左右,圆脸大眼睛,接过时栖递来的球之后盯着时栖看了好几眼,才惊喜地喊起来:
“爷爷!是栖栖姐姐!是电视上的栖栖姐姐!”
时栖一愣,没想到裴家还有她的小粉丝。
巧的是,这小女孩喊的爷爷,正是刚刚那个坐在沙发中间的男人。
“什么姐姐,她算你哪门子姐姐?”
男人呵斥道。
小姑娘被长辈呵斥,声音小了些,但还是悄悄看向时栖道:
“栖栖姐姐比电视上还要好看诶……”
这种小女孩的大实话,一下就戳到时栖心窝了。
她蹲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笑道:
“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有点害羞地答:“叫妙妙。”
“妙妙真有眼光。”时栖轻轻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比你爷爷明辨是非多了。”
众人:……???
夸你好看就是明辨是非了????
裴宴唇边笑意浅浅。
时栖这明嘲暗讽的,谁都听出了她话里的针对意味。
偏偏这也是个心里素质优秀的,这么明目张胆的骂完人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冲沙发上那位不知道什么辈分的长辈微笑,仿佛她真的只是和小朋友聊天而已。
众人这才发现,时栖也不是个好欺负的。
“时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沙发上坐着的裴家大伯裴庆柏冷下脸,紧盯着时栖,“这就是你们时家的家教吗?”
时栖并不畏惧裴庆柏。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但凡裴家真的有个能担得起大事的人,怎么会轮到裴宴这种年轻的小辈挑起重担?
她刚要回怼,忽然就见刚刚在门口迎接的佣人挡在她面前。
“打扰一下,老先生催宴少爷和时小姐上去了。”
催时栖裴宴两人的,却对着裴庆柏说,这意思显而易见。
裴庆柏顿时就熄了火,不敢再说什么,只怒不可遏地摆摆手,像是不想再看这两人一眼。
裴宴温声道:
“那就不打扰了,大家随意。”
话说得恭敬,但语气里并没有半分敬意。
众人目送着这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情侣离开,面面相觑之余又多了几分担忧。
一个裴宴就够难对付了,结果找了个帮手……更不是个省心的?
*
两人跟在佣人身后,上了三楼。
时栖率先出声。
“你倒是比我想的,还要嚣张一点。”
裴宴笑道:“彼此彼此,未来的裴夫人也不逞多让。”
时栖:“……?”
不甘示弱的时栖反讽:
“可能这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
裴宴不为所动,甚至听上去还很愉悦地回答:
“裴夫人的身份适应得这么快,我很欣慰。”
“……???”
三人停在书房门前。
佣人嘱咐:“老先生今天可还没吃降压药,您待会儿进去可别提楼下的事了。”
裴宴点头应下。
书房门缓缓推开,里面站了四个人。
“……小珩这学期又考了年纪第一名,连老师都夸他,这么聪明跳个级都没问题呢……”
一对夫妻立在桌边,脸上笑容洋溢,满脸欣慰地看着被老人抱在怀里的孩子。
那孩子看上去七八岁左右,白白净净,看上去很乖巧。
头发花白的老人抱着小男孩,并没有应那对夫妻的话,而是笑着和那小男孩不知在说什么。
小男孩原本静静听着老人的话,忽然见门被推开,一眼就看到了裴宴。
“哥哥!”
小男孩的双眼一下就亮了起来。
“哥哥来啦!”
其余三人的视线也落在了门口,老人笑意不变,然而那对夫妻脸上的笑容却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小宴回来了。”抱着小男孩的裴老爷子年近八十,仍精神矍铄,不见老态,“这位就是时小姐吧?”
看样子是第一次见。
时栖松了口气。
“裴爷爷好。”
“嗯。”他将怀里的小男孩放了下来,喜怒难辨地道了句,“上次还是叫的外曾祖,这次就变爷爷了,倒也挺有意思。”
“……”
时栖的心悬了悬。
这是生气……还是随口玩笑?
她视线飘向裴宴。
然而裴宴并没有什么表情,仍一如常态。
“哥哥哥哥!”
跟只咯咯哒小公鸡一样跑来的小男孩一路叫着哥哥,欢天喜地地扑过来,抱住了裴宴的大腿。
“哥哥是不是也放寒假啦?”
仰头看着裴宴的小男孩一脸仰慕,大眼睛都亮闪闪的。
“小珩!”站在一旁的妇人小声呵斥,“快过来,别烦你哥哥。”
小珩扭头,委屈地噘着嘴嘟囔:
“没有烦哥哥……”
小朋友小小的一团,粘在裴宴的腿上,两个胳膊搂着他不撒手。
时栖看那对夫妇的脸色,猜测这会不会就是裴宴的那个弟弟。
裴宴垂眸看着抱着他的小男孩,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然而下一秒,见小珩还不撒手的妇人便冷着脸过来,硬是把小珩从裴宴身边拽开了。
裴宴手指僵住。
“不用担心。”裴宴讥讽一笑,“我不会吃人。”
那对夫妇变了脸色,有些难堪。
“好了,你们带着小珩先出去吧。”
裴老爷子终于发话。
话音一落,那对夫妇毫不犹豫,牵着孩子掉头就走。
砰——
门合上之后,书房里的氛围有些尴尬。
但裴老爷子和裴宴似乎都没感觉得这点尴尬似的,各自从善如流的落座,时栖也不好干站着,也坐在了裴宴旁边。
“楼下的还是那副老样子?”
裴老爷子似乎并不在意时栖的存在,一如往常地这样问。
“是。”裴宴淡淡回答,眼里含着几分嘲讽,“心思还是在我身上,交到他们手里的各家公司,没有一个是有起色的。”
时栖坐在一旁默默听着。
听着听着,她就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点不得了的内幕。
等一下,这老爷子好像挺喜欢看他家里掐架啊?
裴宴怎么听上去这么像故意挑事?
所以你们爷孙里应外合的,就是在看楼下那帮人出洋相???
裴老爷子确实是在拿裴宴当试金石。
整个裴家,从中间烂得一塌糊涂。
裴氏如此庞大的产业,几乎没人能担得起重担,只有让裴宴这个身份特殊的裴家人参与进来,才能看清有谁能担当重任。
只可惜——
裴宴这些伯父姑母堂哥堂姐,一门心思都在斗倒裴宴身上,没有一个人有大局观。
“……不说那些没出息的东西了。”裴老爷子话题一转,落在了时栖身上,“这就是你说,你想娶的小姑娘?”
商界沉浮数十年的老人眼光犀利,那视线一落在时栖身上,就让她有了巨大的压力。
时栖莫名生出了被丈母娘相看的紧张感。
“时家做生意很真诚,在上京市是出了名的。”
裴老爷子先点评了一番时家,似是夸赞。
然后下一句又变了风向。
“不过时家的女儿,跟外甥订完婚又跟舅舅谈恋爱,是不是有点过于开放了?”
这话意思有些重,裴宴微微抿紧了唇。
时栖却不疾不徐,盈盈笑答:
“实在是外甥眼光比舅舅还高,我高攀不上祁先生,只能来低就裴先生了。”
裴宴略一挑眉:“低就?”
“人家身边美人不断,就你不近女色,大概是魅力不如祁先生,我可不是低就了?”
时栖明褒暗贬,话说得圆滑,却也是实话。
依照时栖的经验,对上比自己聪明的聪明人,千万不要搞弯弯绕绕小动作,有一说一才是上策。
裴老爷子听完时栖的话,果然露出几分笑意。
“这小子确实是清心寡欲,周围连个女秘书都见不着,早些年我还天天担心,他要是给我带回来一个男朋友可怎么办?”
时栖:“……”
老爷子年纪这么大,思想倒还挺与时俱进的。
见裴老爷子都能开玩笑了,裴宴心里也略微松了口气。
“我都不知道,您还有过这样的担忧。”裴宴侧目望向时栖,“看来应该尽早把结婚生子提上议程,免得对我有所误解,栖栖,你说呢?”
时栖:……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大哥,怎么生子都提上议程了?
裴老爷子竟然也没什么意见地点点头:
“是该早点考虑了,不过按流程,是不是该先订个婚,再好好安排结婚的事?”
裴宴刚要开口,忽然听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打开门一看,竟然是刚一到裴宅就匆忙来见裴老爷子的祁野。
祁野显然也没料到裴宴和时栖在里面,面上露出了几分意外神色。
裴宴神色微动。
下一秒,祁野就听裴宴缓缓开口——
“订婚就算了,有前车之鉴,我想还是直接结婚比较好。”
祁·前车之鉴·野:??你他娘的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2/2
裴总:呵,手下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