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忙转身,伸手拉住了正要行礼的她。
她还没来的及说话,只见赵熙面上带着几分委屈之意:“清芜,我做了个噩梦。”
“噩梦?”
“对,我梦见你嫁给别人了,从梦中吓醒,我就去父皇和母妃那里请了旨意……”他伸出手,轻轻触了一下她的鬓发,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可别怪我着急,这半年多我经常做这样的梦,可哪次也没这次这么真。原本我是想着,应该亲自来跟你父亲说,我要娶你。”
见他一副怕自己觉着他做错事的样子,顾清芜笑弯了眉眼,安抚道:“我其实也急,原本还想着跟太妃娘娘好好学学,该如何把你追回来,可是昨晚就……这么快,还都没来得及。”
赵熙和其他人最不一样的一点就是,他从不以势压人,即便身份贵重,他对她,也从来都是爱重有加,平等相待的,唯一这次直接下了旨意,但是她一点都不觉得生气。
两人昨晚上光傻乎乎的互诉衷肠了,仿佛早就该在一起,却平白耽误了许多时光,但是拉住了手,好些话就忘了要说,只看着对方都心满意足了。
这会儿听她这话讲出来,赵熙愣了愣,问道:“你跟母妃学如何追我?”
顾清芜笑着——学了不少东西呢,可惜还没用的上,若是昨晚的事情被谭太妃知晓了,不定怎么说她这个学生没用呢。
“对呀,可惜用不上了。”
“谁说用不上。”赵熙笑了起来。
顾清芜瞪大眼睛朝他看去。
“礼部那边需要拟定仪程,做各种准备,因此离大婚怕是还有些日子,这段时间,你就好好把所学施展开来,为夫等着你来……”
他还没说完,顾清芜假意生气的轻轻打了他一下,嗔怪道:“胡说什么呢!”
赵熙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怎么?不愿意啦,反正立后旨意已经下了,我左右都是得从了你的,我都已经输了,就不能让我也开心一下?”
他拉着顾清芜,将她揽入怀中,昨晚的那个梦烟消云散,没处着落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两人相拥了片刻之后,赵熙叹了一声,道:“我得回宫了,这会儿宫中恐怕都在等着我拿主意,商议大婚之事。”
顾清芜心头漫上不舍,深吸了一口气,但还是点点头,道:“嗯,你去罢。”
赵熙却没放开她,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她侧脸紧贴他的胸前,耳边嗡响直入心间:“这几日你恐怕也会十分忙碌,各家的探问,宫中的赏赐,还有学礼仪——你要学着端起架子,那些教养嬷嬷的话别太当真了,你是我的正宫皇后,你的话就是谕旨,别人不敢不从,你要记得不可太累着自己。”
顾清芜点点头,莞尔一笑:“我知道的,你放心。”人还没来,他竟然已经担心上了,这样平淡琐碎的交代却令她心潮澎湃。
赵熙松开她,顾青芜的脸红的仿佛烧起来一般,他很想亲亲她,感受一下她的面颊是不是和自己心头一般火烫,但是互望了片刻,还是依依不舍地松开她。
朝中开始为了皇帝大婚之事忙碌,加上北狄使者到来,各种朝政之事令人目不暇接。
顾侯也忙的脚不沾地,可没想到的是,打这旨意一下起,赵熙但凡有空,他下朝就不是一个人回家了——皇帝总会微服跟着他去侯府坐上一会儿,和顾清芜见个面,说两句话再回宫去。
皇帝虽然年少,但是上位者的威压之势可是打小就养出来了,做惯了闲官的顾侯十分不适,下朝被内侍喊住时,总免不了腿肚子一颤。
未来的岳父大人这般惧怕自己,赵熙也很是无奈。
不过太上皇倒是觉得是好事,毕竟他自己曾有个母家势大的废后,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事儿。
顾家人不仗势要求权威富贵,应当觉得高兴才是。
春意渐浓之时,谭太妃邀了顾清芜去梅山别宫小住,顾侯每天下朝忐忑不安的日子,总算是停了下来。
谭太妃是瞧着近些日子顾清芜似乎瘦了不少,平常人家姑娘定亲就已经够累人的了,更何况皇家。她下了懿旨把她从那些繁冗的事务里抢了出来,册封大典之后,她嫁作人妇,恐怕更是难得清闲了。
梅山的风光美景,时隔一年再看,心境已然大不相同。
两人闲聊着这一年的事情,都觉得仿佛是过了好久,令人难以置信。
说起赵熙那句让她在大婚前再追他一次的戏言,谭太妃笑得前仰后合,然后道:“他近来总抱怨我是把他给卖了,不如我们就随了他的心,省的你两日后成婚,他还要念叨此事。”
“随心?”
“正是,他不是让你去追他吗?就随了他的心,追他一次也无妨呀!”
顾清芜道:“可皇上都知道了,这可怎么追的好?”
谭太妃眼珠一转,道:“我有个好主意,来,你把你们两个是如何相遇的,再告诉我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看见大家留言好感动啊,写了这么久,最难进行的时候有大家的陪伴,这才坚持下来,能让大家开心看文,我觉得很幸福,所以会继续写下去的,这个故事结束后,还希望能再有好的故事陪伴大家的闲暇时间,带来些许快乐!
所以这本结束不是结束呀,我还有《想换甜宠剧本》和《师尊的黑莲花前女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到时候希望再次看见小可爱们~
ps:大概还有三章吧,之后会写几个番外,还有其他几个人嘛~
爱你们~
第65章
初夏时节,白日里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弥漫着草木淡淡的清香。梅山别宫里,各色鲜花盛开,雨后云雾散去,霞光冲破了薄薄的云层照射下来,整个别宫弥漫着绯红色的氤氲雾气。
皇帝銮驾抵达了行宫,赵熙准备换好了衣裳,就去看看顾清芜在做什么。
这段时间她随谭太妃住在这边,而他来一趟不易,便紧催着礼部加快各项仪程,过几日诏告天地之后,就到了亲迎她入宫的日子——若非皇帝亲自迎娶不合礼仪,他同礼部争执了数日,这会儿她怕是已经成为自己的皇后了。
可虽然因这件事耽误了几天,他却觉得值得。
赵熙唇角勾起一丝微笑,总算是走到了今天,回想别宫初见仿佛还在眼前,虽然这一年多辛苦万分,但是再来一次,他恐怕还是依然如此,不会有丝毫动摇。毕竟,那是他生命中最美的遇见。
他想着一会儿空了,一定要拉着她再去藏书阁走走。
常乐带着数名宫女将皇帝常服捧了上来,赵熙扫了一眼,微微一笑道:“怎么拿的是这一件?”
他伸手提起外袍的一角,修长的手指下明蓝色的水纹熠熠生辉,正是初见她时穿的那件。
见他没再多说什么,宫人们伺候他换好了衣裳,他这一年更见成熟稳重,虽然还未褪去少年人的高瘦和单薄,可是站在那里如芝兰玉树,加上此时他心情甚好,修眉之下那双深邃的眼眸更是泛着柔和的光彩,俊美得不可思议。
小宫女们瞧着一时羞红了脸,竟怔怔地愣在那里。
常乐刚要开口训斥,赵熙却轻声道:“下去吧。”
他自己理了理绣着繁复金纹的袖口,似乎极为满意,铜漏里的水滴发出悦耳的轻响,窗外的霞光从槛中照了进来,光线晦暗下来。他忽然想起一句翦烛添香欢未极,于是转头问常乐:“顾姑娘呢?”
常乐垂首道:“回皇上,顾姑娘在藏书阁呢,可要臣去请她过来?”
赵熙闻言不禁又微微一笑,她怕是又去看画了,也罢,回头让人把别宫的藏画都搬去宫里,省的她惦记。一面想着,一面迈步往藏书阁走去。
到了地方,只见藏书阁的大门敞着,四下里静悄悄的。赵熙止了步子,冲身后微一摆手,示意众人不必跟随,然后独自入内。
高大的书架静默的伫立着,薰风阵阵,影影绰绰间,可见一抹浓绿的裙摆,正藏在书架后面。
他轻轻的走了过去,一个娇俏的身影背对着他立在那里,正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他上前去从背后轻轻捂住了她的双眼,然后道:“哪里来的姑娘,偷偷躲在朕的书阁里,是要寻什么宝贝吗?”
顾清芜似乎知道他回来,抚上了他的手轻声道:“皇上可否帮我取一幅画?”
赵熙在她鬓发间轻吻一下,才松开她道:“好,要哪一幅?”
顾清芜转过身,指了指一边书架的高处,赵熙抬眸望去,那里空荡荡的,再看她,眉眼间盈满了笑意,轻轻颌首。
他有些疑惑,但仍抬起手去摸,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是条绸缎。他取下来一看,白色的绸缎之上什么也没有,他唇角扬起笑意:“要这个做什么?”
顾清芜接过绸缎,踮起脚要去蒙他的眼睛,只是赵熙比她高太多,她只得轻声央求:“永明,你低下头。”
赵熙道:“你得先告诉我要做什么吧?”
顾清芜眨了眨眼睛,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赵熙一笑,从善如流的低头,任她把自己双眼蒙住,然后牵起自己的手往藏书阁外走去。
她一路小心的提点着这里有门槛,或是台阶之类。出了藏书阁,外间已经备好了轻辇,她扶着他坐上去,宫人将二人抬起,又继续往前走去。
赵熙蒙着眼,将顾清芜揽入怀中,轻声问道:“你出了什么鬼主意,这么神神秘秘的?还没去给父皇母妃请安,这是要去哪里?”
太上皇此前反对过清芜,他便养成了习惯,只想处处多周全一些,免得太上皇不喜。
顾清芜从他怀里挣了出来,坐直了身子,只道:“莫让人看见了,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赵熙只得随她,但还是把她的手紧紧攥着。
不多时,软辇停了下来,她拉着他往前行去,赵熙觉得脚下只觉水波浮动,原来是上了一艘船,看他站稳了,顾清芜将他的手交给了常乐,赵熙去拉她,却捞了个空。
“清芜?”
“皇上,请随臣来。”
常乐扶住了他,赵熙忽然恍悟,常乐应是知情的,于是随他往前走去。没几步,又被扶着坐定,常乐绕到他身后,将蒙住双眼的绸缎取下,他只见自己身在一艘华丽的画舫之上,周遭除了常乐空无一人——连顾清芜也不在船上。
赵熙正要起身,常乐微笑道:“皇上请坐好就是,要开船了。”
画舫缓缓朝着绯烟池正中行去,湖面烟波浩渺,光线已经黯淡下来,连湖边的树木都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片刻之后,画舫停了下来,常乐将周遭的宫灯一盏盏熄灭了。
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只见面前一片氤氲的水面之上,又缓缓来了一艘画舫,离他们这里约有百步远。画舫上的木屋已被拆去,只留下平台和一扇巨大的屏风作为隔档。
画舫渐渐停稳,屏风后燃起了烛光,将一个窈窕的身影映了出来,凭着身形,赵熙也能认出那正是顾清芜,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已经失了神,怔怔地望着那个身影,她似乎带着轻轻愁绪,在屏风后来回的踱步。
轻柔的音乐不知在哪里奏起,他听见顾清芜轻轻开口,长叹一声之后,道:“春日的景致如此美丽,可是我的心里却难去愁绪。”
晓月的声音响起:“姑娘,你看这花朵多么娇艳?你比这花朵还要美丽,莫要因忧愁而空度时光,兴许你的良人此刻正在等你,盼你快快赶去相见。”
“只怕良人见了我,也会因我沉默木讷而离去,我的心总是假装冷静,那些不死不休的深情,却无法表达万一。”
“你的画笔之下有着万千世界,又何愁不能剖白一颗真心?”
“我的笔尚还稚嫩,我的双眼也被愁绪蒙蔽,却不知这世间色彩该如何描绘。”
屏风上映出了书架的影子,顾清芜惊喜的转身,嗔怪道:“这样的传世名作,怎么摆放的那样高,让我连边也摸不到!”
她轻轻的跳跃了一下,却似乎仍旧难以企及。
身后走来一个身影,对着她道:“姑娘,你是想看这幅画吗?”
那人轻轻的把画取下递给了顾清芜,她捧着画也专注地看着,两人缓缓走到了两边,接过了宫人递过来的皮影小人,顾清芜操弄着皮影的小人,将他们初次相遇的情景再次重演了出来,两个小人凑着头,在一起看画,其中一个说了些什么,而另一个却捂着脸不好意思的跑开。
同他一起的那个人轻轻说道:“这样美丽的姑娘,怎么眼中只有画卷,却不肯抬头看一看她身后的少年,他炽烈的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身上,已经再难离去,她的身影印在心头,变成了难以忘怀的美梦。”
屏风上重演着他们的相遇,分别,他们一起在七夕踏桥,挂方胜,他为她放烟火。在塞外他想教她骑马,别宫着火,他不顾危险,舍命救她。
然后是他站在皇宫的角楼之上,寂寞的看着远处,屏风另一侧顾清芜的皮影人身后出现了高山,骏马,江南的垂柳,月色下寂寞的流水,还有边塞的雪山。
他遥遥相望,而她穿过流年,却始终没有回过头来。
他的身影渐渐淡去,终于屏风上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顾清芜放下皮影,又捧起了画卷。
“美丽的姑娘,可愿听我给你讲一个皇帝和画师的故事。”
“画师的故事?”
“为何你只留意了画师?故事里的皇帝才是那个豢养了无边寂寞的人!”
“帝王高高在上,他又怎会寂寞?”
“他自小养在深宫之中,虽然统治着一个广袤无边的国家,可却从没有亲眼看过自己国家的高山,大河,他只能从画师的笔下看到那些皑皑雪峰,滔滔江河和皎皎月夜,却永远无法身在其中。”
“啊,这个故事曾有人用最温柔的声音讲述给我,故事里的皇帝为了将天下美景据为己有,他要残忍的挖去画师的双眼,砍去他的双手,让他不能再通过作画,拥有一个比自己的帝国还要美丽的世界。”
“你害怕这样的皇帝吗?”
“不,我不怕他,我遇到了一个和故事完全不同的皇帝,他同样想去看看这美丽的世界,可是他并没有囚禁画师,反而将她送上了自己最想要的那条路,然后独自忍受着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