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纲手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出,她没碰,只抱着双手,瞪一双大眼睛,“什么意思?”
“这是从我开店来所有的账本,这些年挣了不少钱就留给你了,算是房租。”
万隐迦夜开口解释。
纲手被她这交代后事一样的语气弄得极其不爽,驳她:“我拿你的钱做什么,这儿当初给了你,我也就不要房租,再说……你这家居酒屋不开了?!”
她压着声音,以免闹出不必要的麻烦。
万隐迦夜笑了笑:“我死后,也没必要留在木叶。”
“你去做什么。”金发小姑娘一皱眉。
“游历?”
千手纲手:“……”
“哈哈”金发女人笑起来,她今天穿的这件靛蓝的小振袖上绣着金色的线:
“我在木叶活了一百多年,总不能再在这儿窝一百多年吧?我就想出去走走……听说雪之国是漫天的鹅毛飘雪,汤之国是温泉之乡,沙之国的戈壁砂砾也别有一番风味呢……”
千手纲手见过她说的这些景色,她在外边吃喝玩乐,倒是没想过这个一呆就是百年的长生鬼的想法。
小姑娘伸手抚过账本的页面,六个本子依次被时间洗刷地越来越深。
“三代知道吗?”
万隐迦夜摇头:“不知道,或许知道吧。”
知道与否跟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她想去哪就去哪,说真的谁也管不着。
等万隐迦夜一死,‘木叶’这个地方对于下一个她来说只是像她没见过的雪山、温泉国跟戈壁滩一样的东西,描写在话本上的东西。
木叶对她来说完全没有归宿感。
千手纲手意识到这个事实,她不知道自己的老师猿飞日斩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事情。
“账本我也不看,到时候钱你拿走,房子你卖了就行。”
十二三岁的纲手喝一口水,沉下眼睛。
“那就行吧,过几天我就关店了,正好唔中介所看看。”万隐迦夜点点头。
纲手奇怪:“这么快?”
万隐迦夜点头:“其实这几天的劳动量就已经入不敷出了,我的查克拉已经没有,最近也出现了咳血的症状,虽然轻微,但估计夏天结束的时候就是最后期限。”
大蛇丸说,这个毒会吞掉她的查克拉,融化掉她的血肉。
纲手沉吟,瞥了一眼那边趴在桌子上睡着的两个年轻人,“为什么还坚持着。”
金色的眸子盯着万隐迦夜:“卖房子这种事找个人就能做,为什么还受着这个毒?”
万隐小姐注意到千手纲手的视线,缓声道:“出了一点事,我想再等等……”
“还等?是因为那家伙吗?”
纲手冷哼。
万隐迦夜想起前几日乖乖坐在这家店里吃饭的银发年轻人,想起刚才喝醉了的卡卡西偷偷跟迈特卡嘀咕关于她的事情,毫不犹豫:“对。”
“三代说你都给他下了封印记忆的术,你还想怎么样呢”纲手笑了,泄气道:“随便吧,老师说这是你的选择,你跟我们这些人可不一样!你就算做了什么后悔的事,还有重来的机会,我们可没有。”
纲手顿了顿,又说了一句:“你随便吧!”
‘你随便吧’。
万隐迦夜看那个不足一米六的小萝卜头头也不回地走掉,慢慢地把账本收起来。
她要真的是只没有人的感情的‘鬼’就好了,那样就真的可以随便了。
就算是肆意伤害他人也没有问题,就算不被任何人在乎也没有问题,她渴了就喝水,饿了就吃饭,讨厌谁就杀了谁,喜欢谁就拥有谁。
她要真的跟鬼一样,连吃人都面不改色就好了。
酒馆里的人散的七七八八,最后只剩下卡卡西跟凯的那一桌。
万隐迦夜的前堂铺了榻榻米,就算在这里睡觉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她见两人喝得烂醉没有醒来的意思,只是对其他客人那样把矮桌挪开,空出了一片足够人睡觉的地方。
金发女人将桌子摞起来,把两人并排地安置好,然后从后院搬来了空闲的薄被。
趁着月色,万隐迦夜照常收拾店里,然后关门大吉。
她关了前堂的灯,望着醉酒的青年,缓步走了过去。
就算没了查克拉,身体开始衰败,她那些年在战争中学会的体术还保留着,她走过去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
纲手的的没错,她是打算在夏季中旬的时候自杀,并且为此做了好几年的准备,可是偏偏老天爷就是喜欢开玩笑。
她让卡卡西忘了自己,却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在忘了关于‘万隐迦夜’的事情以后,才展露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你真奇怪。”
她伸手摸青年唇边的痣,用食指划过他那只被换了的眼睛,然后轻轻感叹一声。
“你真奇怪啊……”
趁着月色,银色的光洒在青年年轻的脸上,叮铃叮铃的风铃在晚间的风里自己摇摆。
万隐迦夜手一顿,突然停在原地,如果仔细看她的手指尖有轻微的颤抖。
已经到了这个程度,毒的蔓延已经从查克拉经脉里进入了身体,万隐迦夜微微叹气,然后收回了手打算离开。
只是突然,男人的声音融进月光里,他扯回了万隐小姐。
“我可以问一下,什么‘奇怪’吗”
她一愣。
冰凉的手腕上搭着青年的手,年轻人的侧脸被月光镀上一层银,她对上他一黑一红的眼睛,纤细的银色睫毛分毫可现。
万隐迦夜怎么会知道明明醉酒到睡死过去的人怎么突然就清醒过来,下意识看了看没有丝毫动静的迈特凯,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做了坏事被当场抓住一样。
毕竟她刚才说了奇怪的话,还糊人家的脸糊了半天。
他看她的眼神,像极了旗木卡卡西憎恶她的那种,就好像……他什么都还记得。
耳朵里嗡嗡一片,脑袋上的血管咚咚咚地响着,万隐迦夜这个活了一百年的老怪物罕见地不知道说什么。
她有些慌乱地一手用袖子捂着脸:“你……你先放手……”
木叶的旗木卡卡西,一个尚且还在暗部干活的冷面酷哥,看了看自己攥着人家腕子的手,下意识想松开。
“我……”
但是他没有。
他总觉得自己只要松开,那么就会有什么东西被丢掉。
明明自己是个按照规矩办事的人,但在这件事情上却异常固执。
不过在他还是松了手,白皙女子的手腕已经红了一片:“抱歉……我只是……”
“如果您醒了,就带着朋友回去吧。”
万隐迦夜强制冷静,打断那不知道要说什么旗木卡卡西,她将手藏在袖子里,浅色的眼睛避开对方。
闻言,卡卡西看了一眼睡得昏天黑地的凯,半晌又扭过头说了一句彻底崩坏万隐迦夜心理防线的话——
“离开之前……跟我交往吧,我想养你。”
万隐小姐一惊:“抱歉,你说什么,我——”
“我心悦于你,万隐小姐。”
金发女人穿着漂亮的和衣,用袖子遮住半张脸,那唯一外露的眼睛似乎在颤抖着也似乎在平静着。
他看着她,那双眼里溢出泪水。
年轻人身体一僵,仿佛这眼泪是刚从火山口流出来的岩浆,能在瞬间融化他,青年嘴巴微张,他想起了那个梦——
一个本来应该忘记,本来不应该记得的梦。
看不清脸的女人抱着自己,冰凉的眼泪像一把刀的刃,从他的肩膀上滑下来,落在后背上。
穿过皮骨,烧出一个窟窿。
只一下子,卡卡西就不敢再说什么。
“你、我……对不起……不要哭吧,呐?”
旗木卡卡西不敢上手,又不知道做什么,那盆凉水从他的头上倾盆而下。谁知道自己怎么就脑子一热就开始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这时候,酒也醒了大半,也想起来之前老板娘说的那只风铃的故事。
青年挠挠头,自觉做了不好的事,看万隐迦夜沉默地盯着自己哭,心里压力不要太大。
他又不是凯那样的一根筋,这种东西他早就知道,那个正直青壮年的小伙子能受得了这个?
旗木卡卡西自觉往后坐了坐,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他觉得自己都要死了——
太糟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关了。
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
今天上鞭腿了!开心!
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第十二章
万隐迦夜是个美丽而富足的女人。
她在尚且被别人称呼为‘宇智波爱一’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完全被按照一个忍者家族的大小姐那样来培养,就算生在战乱时期,她也算作从仪态跟战力方面完完全全配得上宇智波斑的那样的女人。
在人龙凤之上,区别于芸芸众生的那样特殊的存在,单从这一点,任何一个女人见了她便叫人在背后夸她的容貌、因嫉妒指摘她的微不足道的缺点。
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有想过跟这个女人过完小半辈子的想法。
毕竟谁叫被万隐迦夜仔细捏出来的这个人设,是个这样的呢?
跟酒水扯上关系的女人,总在某些地方带着点世俗的烟火气;而从大家族里走出的女子又在举手投足间带着使人舒心的温柔优雅。
也就是说,万隐迦夜这两点都占。
这样的一个女人,眼睛要开始积蓄眼泪,用那双看起来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你,不要说男人,就算女人也会心里揪起一个疙瘩,要问问是怎么回事。
这也不怪万隐迦夜本人,非要流什么眼泪让旗木卡卡西怎么怎么着,她哭得原因差不多都是一点,因为委屈。
她疼、生气、悲伤,都不会哭,但要是自觉委屈了,眼泪就会唰唰往下掉。
她等了那么长时间的东西,今天被轻而易举地说出口,万隐小姐一边擦眼泪,还一边在心底默默戳这狗血事件的脊梁骨。
这个被她一边流泪一边看着的大男孩颇为无措。
“抱歉呐,都是我的错,说这种不知所谓的话……”青年一股脑将这些错都揽下来,也不管什么,“别哭了吧,啊?”
万隐小姐的眼泪是没有声音的,她从腰间抽出一张手巾,侧过脸。
“……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喜欢我,我是个讨人厌的人。”
旗木卡卡西想象不出来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惹人讨厌能被讨厌到哪里去,他记得最初见到她时站在水池前洗碗,那些泡沫沾着她的手指在阳光下爆开,俶尔将他从那种迷幻的状态中唤醒。
“我也……不知道。”
他想起了那个梦,颇为迷茫,不过很快边笑了起来:“大概……没有理由吧。”
万隐小姐听着这万金油的回答,然后一叹。
他真好呀,就算是将‘喜欢着万隐迦夜’的记忆抹去,他也能重新在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重新捡回来。
他真是太好了。
万隐迦夜笑了,她放下手,对着月光让那张闻名木叶的漂亮脸蛋露出来,眯起眼睛。
那双水色的眼睛在夜间亮的惊人,满眼的期待不知道为什么叫卡卡西的心里也期待起来,那种莫名其妙的预感让他的心脏快速的鼓动,血浆冲进脑袋。:
“那我们交往吧,但是提前说好——”
万隐迦夜转过头来,“你说的交往,是那种可以跟我结婚的吗?是在爱着我吗?是吗?”
年轻人似乎没有多想这里面到底有没有掩藏着深不见底的黑洞,他以为这是万隐小姐没有安全感的缘故。
男人跟漂亮的女人能发生什么呢,尤其是又在关于荷尔蒙飙升的壮年期,而‘结婚’这个字眼又给了这个年轻人十足的幻想与暗示。
“如果你想,那是的。”他说。
万隐迦夜早先曾为人妇,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都不了解,她明白男人嘴里尽是漂亮的谎话,又期待着从这种轻飘飘的应承里找到那一丝真实。
这个漂亮的女人释然地笑起来,向着他贴近了一点距离,她想起来十一二年前她刚认识他的那会。
在所有充满着红豆汤的甜味跟盐烧秋刀鱼的咸味里,她被尚且还是少年人的旗木卡卡西彻底夺取了目光。
那种纯洁的,单纯的、纯粹的喜爱像灼热的火焰,在黝黑的双眸里静静燃烧,安静而激烈,沉默而深刻。
它能烧毁一切的污秽跟肮脏。
要说一个已经活了百年的人怎么能轻易地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莫名其妙地蛊惑、莫名其妙地甘心等待……
她想大概是那股不含任何杂质,纯粹的喜欢,那是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东西。
万隐迦夜一次又一次积累下的记忆并不是全然无用,它们像是一盘盘录好的电影磁带也像是一本本分门别类放好的书。
她用冷静理智的目光去看,便能看见许多藏着掖着的污秽夹在其中。
也许是自己复杂久了,就特别想找一些单纯的东西中和一下。
当初万隐小姐答应替木叶白牙照顾她的儿子也是如此。
但是眼下,早已经过了那个只有秋刀鱼跟红豆汤的年纪,万隐迦夜所求甚多。
“那真是太好了。”
她的声音很轻,点在他的心上。
那双唇又很滋润,淡淡的粉色涂着朱红的口脂,周身流动起那一指宽的气场,温柔而闲适。
旗木卡卡西却沉默起来,许久才说:“我今年二十,是在编的上忍,家里有一套房子还在闲置,这些年也有一些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