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明修动作滞住。
再抬头时,目光中夹杂着匪夷所思。
谢蔷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冷淡地说:“一顿饭就想换一炮,柳明修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
柳明修瞬间一盆凉水从头到脚,内心刚涌起的那点儿柔情消灭得干干净净。
他站起来,黑着脸道:“谢蔷,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谢蔷扔下手纸,不徐不缓地起身,和他对视:“难道不是吗?”今天在医院门口强行把她拖上车,二话不说直奔她家,把她扔到沙发上这样那样……虽说因为她身上有伤,没能让他得手,但他柳明修也不是吃素的。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毕竟年轻男孩子,那方面有正常需求,以前交往时柳明修就没少缠着她。好歹他们这么长时间没接触了,现在又对她百般殷勤,谢蔷怎么想都觉得背后有诈。
柳明修见谢蔷神情冷漠,看他的眼神和看强.奸犯别无二异,柳明修真他妈庆幸自己年轻力壮,不然铁定被她气得一口气提上不来猝死。
柳明修幽幽地盯着她,恨得咬牙切齿:“我至于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我找谁打炮不行,非得要找你谢蔷?你是镶了金还是镶了钻,我柳明修非你不可吗?”
“你说得对,你当然不是非我不可。”谢蔷耸耸肩,嘲讽地道,“看你那些前女友的水平,就知道你这人不喜欢镶金镶钻的,就喜欢从垃圾桶里翻垃圾。”
“……”
滞了一秒,柳明修凉凉地笑,“是啊,你也是我前女友之一,我要不是喜欢去垃圾桶里翻垃圾,怎么会翻到你呢。”
“……”
谢蔷光顾着嘴快怼他,没想到这一层上。怼人不成反被怼,谢蔷顿时心肌梗塞都要犯了。
谢蔷伸手往门口一指,直接下了逐客令:“你给我滚,马上滚。”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都没了意思,柳明修要是这口气还能咽下去装作若无其事地伺候她,他就不是柳明修了。
柳明修提起外套就朝门外走,走得风风火火怒气冲天,砰的一声把大门摔上,墙板上挂着的日历都被震掉了下来。
柳明修走后,谢蔷自己一个人吃完了晚饭,她不会做家务,就把盘子和碗抱进厨房,等第二天保洁阿姨过来清理。
洗完澡,谢蔷坐在床上想玩会儿手机,伸手去拿背包,才记起自己的手机已经坏了。
想到那台惨遭碾压的手机,谢蔷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柳明修一千八百遍。
-
隔天回校,柳明修怒气未消,阴沉着一张脸进课室,隔壁左右的学生都自觉把课桌拉开三米远,没有哪个活着的生物敢贸然靠近他。
舒宁和杨夏刚打完球,有说有笑地从外面进来,看见柳明修一个人坐在桌前,走过去搭话:“诶,你怎么自己回来了?嫂子呢?”
柳明修没好气:“不知道。”想起昨晚的事他就气得肝疼。
舒宁和杨夏对视一眼,凭借相识多年的经验,即使柳明修不说,他们已经把事情经过摸了个大概。
舒宁拉开椅子坐下,“不是,你又是凌晨大半夜的给人送医院,又是留在那儿陪床,还亲手做了爱心晚餐,这都没成事儿啊?”舒宁神情怀疑,“你实话跟我们兄弟说,你是不是哪里有点问题……”
说着,舒宁目光往柳明修裤子方向移。
柳明修抄起课本拍他脸上,冷冷说:“她就跟块臭水沟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天打雷劈都劈不开,你他妈要我怎么成?”
杨夏不出所料:“你是不是又把嫂子惹生气了?”
柳明修哼了声,“我能有那个本事?她不把我气死就算不错了。”
舒宁和杨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谢蔷那个脾气他们都是见识过的。漂亮姑娘脾气大,谢蔷这种特别漂亮的脾气就更大。就算是柳明修这样浑身少爷病的人,当初在追谢蔷的时候,还不是一样得捧着哄着,不然谢蔷能答应他吗?
两人相爱相杀多年,只能说是一物降一物,三天一小吵七天一大吵,每月必上演一次分手大戏,舒宁和杨夏这些年也都看习惯了。
早读结束后,英语老师走进课室,让他们拿出昨天布置的试卷,等下评讲。
杨夏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想起什么,拿笔盖戳了戳柳明修的后背,“说起来嫂子都回国好些天了,你就没和她谈谈,她为什么突然走了两年?”
“有谈的必要?”柳明修态度冷淡,显然并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那时候谢蔷跟他说要去参加慕尼黑国际音乐大赛,他知道这是她的梦想,自然不会阻拦。
从预选赛到决赛,总共得去两个多月,柳明修原本打算去陪她,但那时他恰好要代表省市参加全国科奥赛,时间上有冲突,行程便就此作罢。
柳明修还记得谢蔷离开的那一天,他去机场送机,抱了她好久,抱得她都有些不耐烦了。谢蔷打趣地说要早知道他这么粘人,当初就不和他在一起了。
谢蔷有个不好的习惯,谈恋爱时两人有矛盾,她气急起来总要威胁他分手,要不然就把他联系方式拉黑,采取冷暴力的模式,消失得干净彻底。
每次只有他先服软,低声下气地哄她了,她才肯搭理他。
她在他身边还好说,要是不理他,他就去她家门口守着,去她课室门前蹲着,只要脸皮够厚,谢蔷也拿他没辙。
但她去国外就不一样了,山长水远,打电话都还得掐着时差。按他们以往的相处模式,分开两个多月,不闹点儿小矛盾似乎不太可能。
于是柳明修和谢蔷约法三章:去到国外必须每隔三小时向他报到;不能不接电话,不能不回短信;不能背着他和其他异性单独外出。
谢蔷听完只是笑:柳明修你幼不幼稚,以为小孩子呢还约法三章,要不要跟你拉勾勾再盖个章啊?
柳明修揉着她的脸说:谢蔷,你要是敢背着我在国外偷偷跟别的男人好了,看回来我不弄死你。
那是柳明修说的一句玩笑话,却不想一语成谶。
约法三章的内容,谢蔷一条都没遵守。
英语老师在台上念着语法题,声音透过麦克风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柳明修只觉得烦躁。
杨夏问:“你真觉得嫂子那两年没回来,是跟别的男人好了啊?”
柳明修没说话,下颌线无声绷紧,眸光也沉下去。
杨夏说:“你就没想过,万一当年嫂子是出了意外呢?她在国外没法联系你,或者是出于某些原因,她不方便联系你呢?”
-
那天晚上谢蔷做了一个噩梦。
两年前慕尼黑国际音乐大赛决赛的那天,恰好是她十七岁生日。
她很早就在比赛现场准备,为琴弦开音,调律。
那天她心情并不是太好,因为在几个小时以前,她才在电话里和谢正明吵了一架。
谢正明原本答应要来德国陪她,为她庆祝生日,不想刚下飞机就碰上特大暴雨,整个机场外围的交通全部瘫痪,车辆堵得一动不动。
从机场到比赛现场还有好几小时的车程,谢蔷比赛在即,他除非长了翅膀才能飞过去。
从小到大,谢正明没有一次缺席过她的比赛,更别说这天还是她的生日。
谢蔷很生气地接了电话,对谢正明说:我不想听,爸爸要是没办法赶来,以后就再也不想理爸爸了。最讨厌爸爸了。
谢蔷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继续去准备她的比赛曲目。
谢蔷自幼是让谢正明宠坏的,只要她提出的要求,谢正明无不满足。
在她心里,谢正明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是她心目中的英雄。爸爸是无所不能的,怎么会被区区的马路交通难倒呢。
以前也是这样,只要她向谢正明撒娇耍赖,闹闹小脾气,谢正明总会从她。
那天谢蔷单纯地以为,谢正明一定会和以往一样,担心她生气,所以会想尽办法,赶在她比赛开始前来到。
可直到上场前,她也没有等来谢正明的身影。
她看见助理惊慌失措地朝她跑来,举着震响不断的手机,惨白着脸,磕磕颤颤地告诉她,那通是医院打来的电话。
谢蔷没有想过,她十七岁生日那天和谢正明打的那通电话,她在电话说再也不想理爸爸,最讨厌爸爸了的那些话。
竟成了她生命中,和谢正明说的最后一句话。
谢正明为了赶来看她的比赛,把车开到了高架上,雨天轮胎打滑,碰上大货车相撞,两辆车就这么翻下了桥底。
……
谢蔷醒来已是隔天傍晚。
客厅座机的电话铃响尖锐,如针般一下一下刺痛着心脏。谢蔷坐在床头,把脸埋进掌心,压抑地哭着,脊背遏制不住地颤抖。
眼泪不断从她指缝间滑落。
夕阳斜斜地从窗外透入,卧室角落里,安静置放着一把已经积了灰的大提琴。
从那以后,她便在音乐界销声匿迹。
谢蔷缓了缓情绪,听见外面有人在按门铃。
她用手背胡乱抹了把眼睛,顾不上穿鞋,匆忙跑去开门,“来了来了。”
打开门,男人站在外面,斯文清润,朝她淡淡地笑:“小蔷。”
谢蔷愣住,“沈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柳明修螺旋爆炸预警
第13章
一整天的课柳明修都不在状态。
下午放学,隔壁班男生过来喊他去打球,柳明修坐在座位上,望着桌面空白的英语试卷,耳旁一直回荡着杨夏那句:
——“你就没想过,万一当年嫂子是出了意外呢?她在国外没法联系你,或者是出于某些原因,她不方便联系你呢?”
手上拿着笔,始终一字未动。
舒宁从后桌偷看了眼,“我去,早上第一节英语课,现在都第九节放学了,怎么还在看英语试卷。”
舒宁用手在柳明修眼前晃晃,“回魂了回魂了,你这是打算在学校坐到地老天荒啊?”
隔壁班男生在外面喊:“等会儿还打不打球了?”
柳明修依然没反应,目光从桌面上的试卷移开,望向旁座空荡荡的座椅。
她今天没回学校。
杨夏叹了口气,对外面的人说:“不去了,他没心情。”
三人一起往外走,柳明修心情不好,一路没说话,杨夏和舒宁自然也很识趣地没在这个节骨眼上开玩笑。
离开教学楼,外面晚霞漫天。今天是七夕,又是周末,校园里不少成双成对的小情侣,舒宁校外谈的那个小女朋友也早早在门口等他。
杨夏和舒宁各自上了自家司机的后座,临走前,舒宁降下车窗,对他说:“别怪做兄弟的没提醒你,今天情人节,女孩子都喜欢鲜花巧克力什么的,你去买点儿哄哄谢蔷,事情翻篇了也就算了。就算她那两年在国外给你头上种了草,你不也找了三十几个女朋友,你们半斤八两,谁也不吃亏不是?”
“……”柳明修喉咙一噎,“你他妈……”
舒宁赶紧把车窗升上去,先溜保命:“我走了啊,预祝你们第七十八次分手复合成功!”
柳明修:“……”
-
医院病房,男人安静躺在床上,像是睡着般失去了对外界所有反应。旁边的心电监测仪发出微弱有序的滴鸣声,显示心率,血压一切正常。
护工进来,准备给谢正明擦身。谢蔷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对她说:“我来吧。”
“谢小姐。”护工应着,重新退出去。
余晖透过窗纱,洒落在男人英俊的面容。高挺的鼻子,深深的眼窝,薄薄的嘴唇,虽然已年近五十,依然有着年轻时的俊朗。
亲戚朋友都说他们父女长得很像。确实,谢蔷看过母亲的照片,母亲是很典型的温婉美人,五官柔和毫无攻击性,她的却深邃,立体,大眼睛和高挺的鼻子都随了爸爸。
谢蔷给谢正明擦完面部,又去帮他擦四肢。
沈文清和另外一位医生从外面进来,喊她:“小蔷。”
谢蔷放下手里的东西,“冯医生,沈哥哥。”
冯医生和沈文清是大学同学,当初她决定回国,国内的医院关系是沈文清帮忙打点的。冯医生是神经外科方面的专家,那场车祸谢正明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脑部受伤严重,两年来一直昏迷不醒。
冯医生安慰地说:“别担心,谢叔叔现在的情况很稳定,并没有恶化的趋势。”
谢蔷来医院的次数不多,不是她不乐意来,而是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无法面对。
谢正明出事,谢蔷一直把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
谢蔷垂下眼睫,“没有恶化,但也没有好转,是么?”
冯医生翕了翕唇,正想说什么,谢蔷低声开口:“临床上昏迷超过数月,醒来的几率就会逐渐降低,过了半年以后,病人越来越难对四周环境产生感知,一般会发生永久性的脑功能障碍,我知道。”
而谢正明已经昏迷超过两年了。
植物人状态持续两年时间,能醒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冯医生无声叹了口气。
有时候女孩子太聪明了也不好,旁人对她的安慰不管用处,只会更加痛苦。
沈文清走到她身旁,掌心放在她肩头,“我们总要抱有希望。”
每次来这里,谢蔷的心情都不会好,但她却也不再是两年前只懂得逃避的小女孩了。
人总要向前看,谢正明那样疼爱她,不会愿意看到她自暴自弃的样子。
谢蔷望向沈文清,点了点头。
-
离开病房,谢蔷先上车。沈文清让医院里的一个小护士拦住了脚步。
隔着车窗,谢蔷看见小护士正红着脸跟沈文清说话,往他怀里塞了一大盒巧克力,然后转头飞快地跑走了。
谢蔷看了眼日历,才发现今天是七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