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辛恩：“……”
两人住的地方离得不远，林姜先找了个还算安静的书店，把人按在咖啡厅讲了半小时的音标，然后让谢辛恩把本学期学过的单词全都拼读一遍，读完算是下课。
谢辛恩背书的时候从来都是默读，以至于林姜先让她读单词的时候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他倒是有耐心，看她不愿意念，直接掏出卷子开始研究丢分的点——虽然根本没几个点好研究的。
“我回去读。真的。”谢辛恩被他盯着不让走，这会儿坐立难安，不停地小声商量。
林姜先没说话，只抬头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看手里的卷子。
她的渔夫帽正好盖住额头，眼睛藏在下面晶晶亮亮的，灼人得很。
小姑娘的眼神可怜兮兮的，像只知道自己犯错的小狗，眼巴巴地望着他，就等着人松口。
林姜先放下手里的白色钢笔，一字一句地说：“这位同学，你即将面临的是高考，千军万马要过的这么一条独木桥。现在有这么一个加分的机会摆在你面前，我不管你平时是什么样，这次机会你必须要握住。”
“谢辛恩。”钢笔尖儿在试卷上戳了戳，发出几声摩擦的声音，林姜先认真道，“好好学习。”
谢辛恩愣了会儿，一个外表好学生，内心憋着坏的学霸在她面前一本正经地教育她要好好学习，谢辛恩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但他一字一句完全是从她的角度在劝说，谢辛恩无法反驳，只是椅子又往后退了些，声音小小的：“我回去录音发给你，总可以了吧？”
动静不大，但还是引来了周围不满的目光。
书架背后露出来的半张清秀的脸，尤为引人注意。
谢辛恩知道，她已经在那里盯了林姜先很久了，而且身上穿的不是礼德的校服，看样子不是同学。
“诶，”她捏着钢笔，用尾部戳了戳林姜先，“那边那个小姑娘看你很久了，要不你俩聊聊？我先撤了。”
林姜先回头时，藏在书架后的身影往里缩了一下。
谢辛恩看他没动，以为这是个尾随未遂的小迷妹，照林姜先这种不搭理人的性格，连赵孟得都没能跟他打成一片，谢辛恩觉得小迷妹八成是没戏。
而且林姜先的拒绝方式应该还挺伤人的。
-小妹妹，中考很重要，你得好好学习。
这么一想，谢辛恩突然开始心疼起书架背后那个小姑娘。
“看在你给我补课还不收钱的份儿上，我帮你解决这个麻烦吧。”
谢辛恩说着，两根白嫩的手指捏住了林姜先的下巴，然后轻轻施力把他往左边带了一下。
林姜先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时忘了反抗。
小姑娘盯着他，眼里坦坦荡荡，另一只手掌撑着下巴往右边侧，长发从肩头丝丝缕缕散下来，落到桌上，像一张帘，挡住了两人的动作。
“别动！”她表情严肃，如临大敌，“这场戏演完，那个妹妹以后就会忘了你的。”
咖啡厅里《You Are Beautiful》正播到it’s true，眼前的人睫如羽扇，头发倾泻下来之后就放开了捏在他下巴上的手。
谢辛恩歪着头，看上去有些俏皮，全然不似几天前他从楼道经过时看见的那个迷茫少女。
而从旁边看过去，大概会觉得这是一对控制不住感情的情侣在接吻。
林姜先反应过来她到底想做什么，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
“谢辛恩，”他开口，嗓音低沉，“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跟你想的不一样？”
小姑娘定定地看着他，然后满不在意地张口：“啊，说过。”
“那你还敢？”
说着，林姜先一手搂过她的脖子，带着人往自己的方向靠近。
第9章
厚实的手掌隔着帽子托住了后脑勺，谢辛恩被带得向前，小仙男的脸庞在眼前渐渐放大，视线被迫落在他的唇上。
林姜先嘴角带着得意的小勾，往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眼，凑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他左眼角后面跟着一颗小小的痣，硬生生把这张面孔带出一点仙气。
两人的距离越靠越近，她甚至能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睫，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脑后的手掌传来热度，谢辛恩的注意力从视线转移到骤然升高的体温上来。
也许是书店里的空气不流通导致的缺氧，又或者是第一次和男生如此近距离接触，她的脸上迅速爬起一抹粉色，连带着整个人都感觉热烘烘的，手心里也沁出一丝潮气。
那个小妹妹还有没有继续在书架后面偷偷盯着林姜先她无从得知，只是不能再任由距离拉近。
谢辛恩眉心一跳，手掌撑上了林姜先的肩。
白色衬衫下的皮肤滚烫，隔着一层布料传过来，谢辛恩下意识想要收回手，稳了稳神，强撑着用食指点着他的的肩膀，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怎么？”林姜先松开了手，眼里的笑意更浓，随后垂着眼眸问她，“刚刚不是说要帮我的吗？啧……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谢辛恩刚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太过不淡定的回复，会显得她因为两人的距离靠近而触动。
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女无法解释自己汹涌的胜负欲，只是顺着内心的想法，平复了心情，然后装作毫不在意地样子，撑着头回答：“谁说我反悔了？这忙我也不能白帮的呀！你说是吧，林同学？”
小姑娘的脸红扑扑的，看样子是害羞，眼神飘飘忽忽，最终又落回自己脸上，林姜先不得不收回视线。
“我帮你补课，你帮我挡挡桃花，这很公平。”
“不用这么公平。”她激动地往前凑了一点点，“我可以帮你，但是林同学不需要这么辛苦地帮我补课，我们今天不如散……”
谢辛恩背对着书架，什么也看不见，但林姜先正好能看见那边的人影。
林熹刚开始还偷偷缩在书架后，露出书包的一角，像是要躲的样子，后来干脆明目张胆站出来，手里的书都拿反了，还挡在眼前。
这意思很明显——我全都看见了。
想想她很可能回去跟爸妈胡乱打小报告，林姜先有些头疼。
“今天散场？”他试着接上谢辛恩没说完的话，而在她看来，这就是到此为止的指令，激动得眼睛都在发光。
“嗯！散场！”
“哦。”林姜先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微信二维码递了过去，“没问题，回去线上教学也不是不可以。”
谢辛恩：“……”
课余时间还要给人上课很开心吗？你回到家里就一点不累也不想休息吗？
不情不愿地扫了他的二维码，谢辛恩一把拉开书包拉链，桌面上的东西随手往里一丢，站起身指了指店门的方向：“那我先回去了。”
看着那个飞奔出去的人影，林姜先掏出手机通过了好友请求，随即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
谢辛恩回到卧室，早上出门的时候窗户被打开，此时小小的房间里气温有些低，脸上的温度终于降下来一点。
她把书包丢到椅子上，随手拿了一本书翻起来。
只是手上翻书的速度飞快，谢辛恩根本没有办法读进去哪怕一个字。
手机屏幕在桌上闪，是许菁菁的消息，谢辛恩直接点了进去。
【许菁菁：今天的“放学见”怎么样？】
花了两秒去理解这个“放学见”到底是什么意思，谢辛恩脸上好不容易淡下去的红晕又飞快浮上来。
-“先谢过这位新同学，那我们放学见了。”
-“我在等你。”
明明外表是个冷淡的人，偏偏相处起来出人意料。
她根本就没有办法不去联想今天在书店里的那一幕。
突然搭过来的温热手掌，越来越近的距离，他近在眼前的脸，还有眼里挡不住的笑意。
谢辛恩第一次跟异性距离这么近，不夸张地说，她连当时碰到他肩上布料的手感都还记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脸蛋通红的少女抱着手机发出一连串的尖叫，随即强迫自己恢复镇定，敲了几个字发送过去。
【谢辛恩：就那样。】
许菁菁多半是在那边等着她的消息，秒回了这条信息。
【许菁菁：哪样？】
她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直接退出了聊天对话框，本想直接退出微信，然而排在许菁菁下面的那个带有小红点的头像瞩目——一个十分可爱的姜饼人，后面跟着一句：【回去读单词，记得录音发我。】
谢辛恩刚把姜饼人和小仙男在脑海里联系上，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
【G：作业呢？】
谢辛恩在看见这几个字的时候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手机往床上一丢，整个人跟着扑进绵软的被子里，脑袋也埋在上面，过了几秒，伸手把枕头拿出来，又盖在头上大喊了一声：“啊——！”
整个小区都听见了这荡气回肠的呐喊。
平心而论，林姜先以后如果真的走上老师这条职业道路，他一定会是个尽职尽责的好老师——天天留学生下来写作业背书，达不到要求不准回家吃饭的那种。
谢辛恩任命地掏出今天的笔记，跟着林姜先给他讲课的时候录的音过了几遍，才打开微信，摁住开始读单词。
松开手发送的时候旁边灰色的小圆圈还在转，谢辛恩点开语音，然后飞速点了撤回。
自己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奇怪，还这么……恶心？
她退出微信，切换到语音备忘里，又重新录了一遍，发现自己的声音和平时听到的完全不一样，整个人更懵了。
虽然只是读个单词而已，但谢辛恩完全没有办法今天自己如此扭捏的原因，她只知道：绝对不能把那种又甜又腻的录音发过去。
谢辛恩录了好几遍都不满意，脑子里被自己听见的声音和别人听见的声音差距如此之大填满，好在林姜先就发了那两条消息之后没有再催促，索性直接放弃交作业。
等他让交的时候，再补吧。
-
周末很快过去，周一上午早读课连着第一节课都是老徐的英语，谢辛恩到得早，破天荒掏出英语课本读出了声，以致于老徐下来绕着圈检查早读情况的时候有点意外。
“谢辛恩？”他的声音在吵吵嚷嚷的读书声里有些突出，谢辛恩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又往下读了几个单词，才抬头迎上老徐的目光，等他夸奖。
“你今天读书我以为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但是！你是不是没好好跟着林同学补课？”老徐两只手叠在一起拍了拍，一副愁人样，“人家自己的时间那么宝贵，拿来帮你，你可要好好跟着学诶！”
谢辛恩：“……”
她真觉得她读的和林姜先教的差距不大。
老徐不放心，下课临走前还绕过来提醒了她一遍：“好好学！”
穿着校服的谢辛恩埋头，头顶上的旋儿随着她的动作点了点，看上去特别听话。
等到老徐走了，才掏出手机给林姜先发了条消息。
【谢辛恩：我的发音问题很大吗？】
她发完之后直接把手机丢进了书包里，上午一二节课数学连堂，中间只来得及上了个厕所，直到第二节课下课才有空看手机。
然而屏幕点亮的一瞬间，除了空荡荡的背景图和时间，什么都没有。
谢辛恩不甘心地点进去，然后在看见姜饼人干干净净没有小红点的微信头像时直接站了起来。
“去哪儿？上厕所吗？带上我！”许菁菁也跟着站起身。
谢辛恩从课桌里面摸出一根棒棒糖，十分暴力地扯开糖纸，然后放进嘴里。
她不太想让许菁菁知道自己跑出去就是为了问林姜先自己发音到底有没有问题，于是强行按着她的肩膀坐下，含含糊糊道：“我去吃糖。”说罢转身出了门。
十秒后，谢辛恩在许菁菁迷惑的眼神里打开书包，从里面又摸了一根糖出来，而后朝她笑了笑，走了。
一班教室外的走廊上，两个人正说着什么。
“林同学，我听说你在给八班的谢辛恩补课。”说话的人声音柔柔的，是个长得很文静的女生。
谢辛恩靠墙站着，心道：小仙男可以啊，书店一个，学校里又来一个，看样子还长得挺好看。
她没忍住多看了那个女生几眼，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林姜先没那么多想法，只是点了点头。
“那个比赛我们班也有一个名额，想问问你，能不能让我也一起呀？或者……”
谢辛恩看了半天，终于认出来，这是那天在光荣榜上见过的，和林姜先肩并肩的文科第一，唐静秋。
林姜先还是没说话，那个女生欲言又止，随后跺了跺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她拿到加分的可能很小的……毕竟她之前缺考，好像还是因为跟人打架，我听说……”
谢辛恩咬着糖，都快听笑了。
本来听见她说比赛，还以为自己误会她，可能真的只是想要请他帮忙——虽然她也没懂唐静秋是不是跟她一样奇葩，卷面成绩看着还挺高，偏偏是个口语废。
但后面这些关于自己的消息一出来，谢辛恩就发觉这个唐静秋大概也没外表看上去那么温柔。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林姜先会怎么看她。
会不会觉得她孺子不可教，然后再也不补课？
少女扬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等待林姜先的回答。
“关我什么事。”
说话的人插着兜，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语气不咸不淡地丢出来这么一句，随后转身想走。
唐静秋明显愣了一下，立刻补充道：“你帮这样的同学补课，不会觉得自己帮错了人吗？”
林姜先脚步停住了，谢辛恩已经能听出他声音里的不耐烦：“这事跟你有关系？”
他这么说话实在是让人很难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