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绿眼眸一下子就冷了，她抬着下巴说：“爸，没什么事我挂了，我们还在吃饭。”
程娇完全没看到云绿神情变化似的，还笑着继续说：“吃什么呀？给阿姨看看。”
她那神情极其温柔。
但是镜头时不时一晃，对上她的肚子。云绿立即想关视频，云昌礼又凑了过来，道：“是啊，发过来给爸看看，你吃了什么，看看珍丽给你做了什么吃的。”
云绿忍了。
不情不愿地调了摄像头，对着桌面上的菜拍。
镜头轻晃，画面里一晃而过一只修长的手掌，戴着黑色腕表，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红酒杯。那明显不是女生的手，也不是保姆的手。看镜头的程娇程筱云昌礼三个人都愣了下，程筱立即挤到镜头：“妹，今天有朋友过去你那里吃吗？”
云绿愣了下。
江郁也抬头看一眼那手机，微微敛眉。
云绿立即调转了镜头，神情不耐：“没有，你看错了。”
“吃饭了，不说了。”说完，她就挂断了视频，把手机放在桌上，拿起筷子继续吃饭。江郁长腿往前抵了下，笑了声，低头也继续吃饭。
两天。
过得很快。
第三天，一早，江郁就得赶飞机，云绿裹着外套，送他出门，周扬跟许殿两个人靠在车门上，两个人都咬着烟往这儿看。江郁提着行李袋，回头看她，云绿站在台阶上，外面雪已经停了，但仍是白茫茫一片。
还没全化开，江郁紧紧看着她。
几秒后，他两手摊开。
示意云绿抱他。
云绿斟酌不敢上前，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瓶草莓酸奶，塞在他衣服口袋里，“喝吧。”
江郁低头。
“我不喜欢喝。”
云绿伸手，拍了拍他胸口，“哪有男孩子不喜欢喝酸奶的，喝完。”
江郁看她小手在胸口一下一下地拍着，忍了忍笑。随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前带，云绿按照惯性扑进他怀里。
鼻息间，他身上混合着她用的那款沐浴露的香味，他两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绕过她的细腰，搂住她。
他啧了一声：“如果在国内，肯定邀请你去我家参加晚宴。”
云绿略微挣扎。
他抱了一会儿，就松手了。离开之前，薄唇擦过云绿的耳朵，她颤了一下，脸红了。江郁深深看她一眼，提着行李袋走下台阶，高大的身子走向路边的黑色轿车，云绿站在原地看着，看许殿周扬两个人先上车。
江郁将行李袋放进后座，随后站在车旁，低头点烟，侧脸冷峻，几秒后，他抬头看她一眼，挥手。
让她进去。
云绿抿了抿唇，转身进门。
谁能想到，这辈子目前为止陪她最多的人竟然是江郁，她脱下身上的外套，挂起来，坐在壁炉前，看着落地窗外，黑色轿车呼啸而去，这时，云绿脑海划过了一些画面，高二那个寒假，她推了程娇一下，明明没用什么力气，但程娇却顺势摔在了地上，云昌礼跟程筱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
云昌礼跑过来把她推开，太过用力，云绿后背直接撞在酒柜上，疼得她一口气直抽抽，但是没人注意她，全注意在程娇的身上，程筱还紧张地大哭起来，云昌礼一回神就凶了云绿，随后飞快抱着程娇出门，送去医院。
她扶着腰，茫然地坐在椅子上，疼得脸色都发白了。
萧姨看到她这样，也没有过来问她，都当没看见。她呆愣地坐了很久，手机也在那时滴滴响了起来。
一条群艾特人的微信。
是周扬艾特的，他说：“江家要举办新年晚会，特意邀请一些同学来，姓式笔画只有4笔的同学请出列。”
4个笔的姓式非常少。
群里同学沸腾起来，纷纷开始算自己的姓式，一圈下来，竟然没有人是四笔的，一群人全唏嘘了起来。
随后就有一个同学说：“好像只有云绿的云姓是四笔的。”
“哎，你提醒我了。”
“真的是耶。”
“别开玩笑了，江郁怎么会邀请云绿，啧啧，他要是知道是云绿估计后悔了。”
“就是，肯定不会是云绿的。”
“她也没资格去！！！”
那会儿她麻木地看着聊天记录，一句话没吭，她完全没有一点心情波动，只是在周扬说那句话的时候，多看了周扬几眼。
也是的。
江郁怎么会邀请她。
她抓起手机，扶着疼痛的腰上了楼。
后来，第二天，听说程筱去参加了江家发起的新年晚宴。又看到程筱从晚宴上回来那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云绿就知道，那个什么笔画都只不过是噱头而已，真正能被邀请的还是会被邀请的。
比如程筱。
这事情，她就给忘记了。
而此时，再想起来，又结合江郁方才的话，云绿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
他。
当时是不是用这个委婉的方式邀请她？
总感觉像。
像他会做的事情。
只是无法求证。
*
英国只有唐人街那边有过年的气氛，云绿住的这边没有，她继续学习，去上补习课，很快，就迎来了第一次考试。
考试当晚，云绿发了朋友圈希望考神眷顾她。
一群人在下面嘲笑她。
周扬：哟？你居然求考神了？
许殿：不如求我。
江郁：许殿，你滚。
江郁：云儿，你求我。
里园：哈哈哈哈，那我就变成考神陪着你吧。
班长：剑桥那么难考，你能考上我喊你一声姐姐！！！
程筱：妹，加油加油，你可以的。
柠檬：呵呵，程筱，你去考才有可能考上，至于你妹妹，我怀疑她得考个一年才上，到时当你的学妹了。
江郁回复柠檬：比不上你厉害，期末考倒退三十六名，全校倒数第一。
里园：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吗？我记起来了，柠檬是于彩，哈哈哈哈哈，于彩，倒数第一的宝座坐得怎么样？
那头。
于彩被嘲得满脸发白，她狠狠地盯着那条朋友圈。这时，程筱发来一条微信，于彩像是找到安慰似的，立即点开，果然，程筱心地善良：“于彩，抱歉啊，我替我妹跟你道歉，她压力太大了，终于迎来第一次考试，所以才需要求一下考神。”
于彩愤愤不平：“妈的，你那么善良干什么，你妹妹那种人，也不知道江郁几个怎么对她那么好，听说上次她搞卫生的时候还扑到江郁的怀里，对了我还听人说，她跟江郁去逛百货！！！”
“江郁就是被你妹妹勾引的，太不要脸了，你妹妹怎么敢勾引有未婚妻的人啊。”
程筱一条条看下来，许久，她说：“你别乱说啊，这怎么能乱说，我妹妹不是那种人，另外我替她道歉了啊。”
发完这条微信，她捏着手机发呆，突然想起了那天初一在视频里看到的戴着腕表的手。她顿了顿。
云绿要考试之前。
程筱发了微信过来：“妹妹加油。”
程娇也发了微信过来：“不要着急，慢慢考，如果到时不行，过两个月考也一样。”
云昌礼也跟着说：“不着急啊，看好题。”
看到程娇母女发的，云绿就想吐。至于云昌礼就更不用说了，他因程娇肚子肚子越来越大，已经很久没来英国看她了。
她全都没回，背着书包进了考场。
而此时。
黎城一中的论坛，多了一个帖子。
标题【抛弃黎城一中去往剑桥考试的某位倒数第三名的学渣，是不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内容：如题，我就开个帖子看结果，或者你们要投票也行，我先贴出这位学渣曾经的成绩。
图片X20
这二十张图片，马赛克了名字，但是红通通的分数高挂半空。
数学25
语文31
英语22
化学15
等等…
“卧槽？这个成绩居然敢去剑桥考试？”
“哈哈哈哈，妈的，真有自信，看到她这个成绩，我瞬间自信非凡。”
“剑桥真的会受这样的学生吗？”
“妈呀，英语22？我闭着眼都比她多啊啊啊。”
“我猜这个人叫云绿，高二二班的云绿，呵呵呵。”
“楼上，被你猜中了，要是是她姐姐程筱去还差不多。”
“我就在这儿等着消息，看看她需要考多少次才能考上，哈哈，当成连续剧追也不错。”
“第一次见到脸皮那么厚的人，竟然敢考剑桥。”
全世界五大名校之一，云绿这决定确实令人觉得搞笑。她根本就没有任何优于常人的技能，江郁这个年级第一考去哈佛那是理所当然，可是云绿这种差生，还敢去那么好的学校，她光是英语口语这一块就不行。
于是，所有人都涌进这个帖子里看笑话。
里园愤怒地想要替云绿说话，可是，一想到云绿之前的那些成绩，她手指动了动，最后弱弱地说了一句：“大家走着瞧。”
“小心被打脸。”
说完后就安静如鸡。
她希望云绿别真的考很多次才上，考个两三次也不至于那么难看……
至于江郁，回了一句：“她要是考上，你们跪下来喊她妈妈。”
看到这话的，都愣了。
“啧，好啊，要是她没考上，就喊我们爸爸。”
“对，卧槽，突然觉得刺激了。”
“我赌了！”
“考不上，考不上！”
“不用怀疑，就她那个成绩，呵呵，我让她一页半她都不行。”
而在考场里的云绿，完全不知道这些，她专心地落笔，填题。阅读文章特别长而且很复杂，是一篇关于人工智能的论文，引用了很多专业名词，好在——这些是江郁压到的，他压的不是这篇论文，而是这个领域的研究。
云绿后期拼的单词都是这些专业名词，在她旁边的考生，满头是汗。云绿却很平静，她是做好了考不上就继续考的准备，所以心如止水，只是安静地填写答案，见解，一一解题。
就这样。
连着几天考。
考完了，云绿谁都没通知，回到公寓躺在壁炉前思考人生。她计划如果考上了，就读经济或者金融，她得快速掌握这些技能，回国后才能进公司站稳，这一切，牺牲的是她跟云昌礼培养感情的时间。
所以。
她需要成长。
成绩出来那天。
云绿在房东太太的花园里陪她浇花，两个人用流利的英文交流一些日常生活。老太太谈起她的孙子，说很闹腾，天天扮钢铁侠。云绿心想，全世界的孩子都一样，就像她扮还珠格格一样。
手机就收到了一封邮件。
【剑桥】的录取通知书。
云绿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有些激动。讲真，她上辈子没成功过，考试也不曾有这么美好的结果。
她的高考是最后一个月云昌礼花钱请人恶补，堪堪考上三本，后云昌礼觉得三本的学校太丢人。
花钱建研究室，投资器材，把她塞进了二本的一个冷门专业。
那个冷门专业整个班只有十二个人。
她学了四年，都不知道学了什么，就这么毕业了。
她将录取通知书发给云昌礼，后继续跟房东太太聊天。
*
云昌礼刚带着快八个月的程娇参加一些朋友的下午茶，恰好是周末，程筱有时间，也跟着来了。
一群朋友夸奖程娇温柔漂亮，怀孕了比之前更漂亮，又夸程筱落落大方，性格开朗，羡慕云昌礼二婚的幸福。
云昌礼满面春风，笑得很灿烂。
随后，其中一个太太捻起一块饼干，笑着问道：“云绿这么大，懂事了，应该不会再闹了吧？”
云昌礼一愣，他看了眼程娇。程娇捏着腰的手紧了紧，扫了眼那个太太，平日里出来聊天喝茶打个麻将逛逛街，她偶尔会隐晦地说一些云绿的小行为。没想到此时她竟然在这个场面问。
程娇立即笑着想岔开话题。
云昌礼却淡淡地一笑：“云绿很听话，她最近在英国考试。”
剑桥名校。
云昌礼挺骄傲的。
不介意她们问。
“英国？啊对了，我是有听说，是准备上剑桥吗？那不好考啊。”几个太太凑过来聊。
“对啊，昌礼啊，这孩子非得去英国吗？要是考不上，那挺……丢人的。”有个太太吃了个花生，委婉地一说。
云绿成绩是一般，云昌礼也担心，顿时笑容就有些干了。
“现在好想就是成绩发布的时候吧？考上了没啊昌礼？”立即就有太太打听到了消息，凑上前问。
云昌礼僵了下。
程娇跟程筱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眼里都闪过一丝嘲笑。
那些个太太极其八卦，问一次当事人不回答，紧跟着就问第二次，三次。也因为跟云昌礼熟悉，所以更肆无忌惮，问得云昌礼颜面尽失，而就在这时，他手机跳出来一封邮件，他点开一看。
【剑桥】录取通知书。
云昌礼愣了下，简直不敢置信，他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唇角压抑不住上扬：“考上了！刚刚拿到录取通知书。”
“什么？考上了？我看看。”那太太立即探头一看，看到上面全是英文，尴尬了下，随后她抓起手机，递给一旁的先生，她先生一看，真心实意地恭喜：“哇，云绿好厉害啊，这就拿到录取通知书了。”
“是啊是啊，真的好厉害，昌礼，我都羡慕了啊。”
“就是，有这样的女儿，得多骄傲啊。”
“哎，别说，一提起我那儿子，我就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