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宝红对此笑笑,没发表什么看法。
她在来回这一趟的路上已经好好想过一通,同时也做下了决定,所以再次过来后她的态度已是坦然许多,对待起卫斯年时看起来和以往没什么两样。
卫斯年看见她进来,一直盯着门口的凤眼中乍然泛起亮光,刚才还冷冰冰了无生趣的人顿时鲜活起来。
“你回来了。”平日里气势不凡的人此刻小心翼翼地招呼道。
钱宝红点头,举了举手上的陶罐子,说是给他煮了骨头汤,喝下有助于伤势恢复,另外她还多带了一份病号饭,里面几样小菜都是有益伤患身体的。
罐子盖打开,扑鼻的香味瞬间充斥着整个房间,引得几位老前辈抽着鼻子直嗅。
虽然香的很馋人,但那是人家小姑娘给对象带的,他们也不好跟一个小子抢东西是吧。
小兵探头一瞧,刚想说老大不喜欢喝这个,不如他帮忙喝掉算了,然后转头就对上卫斯年警惕外加警告的眼神,立刻没了想法。
之后一罐子骨头汤全进了卫斯年的肚子,外加一份病号饭菜,都吃的干干净净。
钱宝红亲手帮着盛帮着夹的,他来者不拒,给啥吃啥。
最后他果断吃撑了……那当然不可能。
作为一个大男人,还是平时训练任务大饭量也相应很大的男人,这点东西也就叫他吃个七八分饱,正正好。
这是他自己说的,因为等钱宝红喂完他饭菜,为了防止他没吃饱准备再去打一些时,被卫斯年拉住直说吃好了,让她陪她说说话消消食就行。
钱宝红看着他裹着石膏和纱布躺在病床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消食法。
最终她也没揭穿他的小心思,顺势坐下来陪着他闲聊,剩下的残局由小兵手脚麻利地去收拾。
稍后,门外的警卫员们将老前辈的饭菜送来,其中都有一道大骨汤,等他们开吃,病房里的香味更浓了。
钱宝红和卫斯年两个说着话,交流一下最近的个人情况,却都默契地避开了之前发生的那点事不谈,免得再多生隔阂。
在刚和好的档口,卫斯年不敢轻易触碰雷区,唯恐对象真的因此一走不回头。
虽然他很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存在着什么问题,但不妨碍他十分具有危机意识地暂时避过敏感的矛盾点,然后养好伤徐徐图之。
而钱宝红则在深思过后也有自己的打算,只是因为卫斯年现在还有伤在身,她没有表现出来。
当前最重要的是先让他老老实实地养好伤,以防留下后患影响他前途。
两人想法不一,却殊途同归,于是关系看上去愈加融洽和谐,直至持续到年后开春。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年过年,卫斯年是在病房里过的,由钱宝红和小兵陪着他,其他人都回家热闹去了,他们就把病房当成家布置,一起过了一个还算温馨的幸福年。
年后病房里的病友们换了一波,大都是部队大院的熟人,平时彼此帮忙互相照应,比其他病房里气氛亲善和睦。
卫斯年也知道了钱宝红转正为正式干部的事,为此后者才能屡次请假出来陪着他。
钱宝红有了正式干部身份,粮食关系也随之落了户,这样就方便调岗去别的地方了,比当时是预备干事时好办不少。
所以当卫斯年得知情况后就开始琢磨起来,打算继续之前的想法,想法子替她找个轻松简便些的工作,让她从文工团那摊子上脱身出来。
那不是个好处所,他从帮忙处理了马建军之后就知道的。
然而做这些的前提是他得先把伤养好,回头再将这次以命拼回的勋功章拿回来,然后厚着脸皮去给自家对象讨好工作去。
他想着等到钱宝红换了合适的岗位,最好是距离他们部队大院近的,到时他们结婚了就方便很多……
卫斯年一想到这里就心里甜丝丝,比喝了大碗蜜水还要甜蜜舒坦。
为了达到那个目标,他首先背着钱宝红已经行动起来了,和小兵偷偷商量着什么时候求婚好,不如待他养好伤就提吧,求婚礼物他都想好了,就是这次的勋功章。
那是他拿命换回来的,代表着他一条命。
他在求婚时将勋功章送给钱宝红,就是相当于把自己的命交到她手上,以后成了夫妻任凭处置,他都没二话。
小兵听了伸大拇指,称赞说还是老大有想法,嫂子一定会感动得答应的。
卫斯年也是这么认为,毕竟患难见真情,她都愿意放下文工团的工作来陪他养伤了,肯定也是和他同样的心意吧。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亦如是。
这就是卫斯年当时的心态,所以在他养伤的最后阶段,趁着伤快养好,他连同小兵一起悄悄筹措一番,准备给心上人来个惊喜。
然而精心准备的惊喜还没弄好,钱宝红倒是先给他一个惊吓。
就在出院那天,等卫斯年齐齐整整地养好伤回到部队后,钱宝红向他提出了分手。
卫斯年听到分手的提议完全是懵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震惊眩晕中,他只听见自己轻声问。
“为什么?”
第160章 佛系文工团女配24
“为什么?”
卫斯年低喃出的心声,让钱宝红不禁垂下了眼睛。
哪有多少为什么,只是……
“我已经好几次看到周青梅和你那么碰巧地在一起,别人也都说过她那样的女人才更适合你,或许你们是真的有缘分,而我才是多余的那个。”说到最后,她侧过脸露出一抹苦笑。
卫斯年方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介意着这个事情,不禁难过于她的不信任,同时又为她的真情显露而心生欢喜。
她是在意他的,不然也不会吃醋闹分手。
但分手是不可能的,他不允许。
“我不是向你解释过了,那个人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每次碰上都是巧合……”他的声明还没说完就被钱宝红打断。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钱宝红忍不住地发出一声质问。
略带尖利的声音让两人都沉默了。
相顾无言片刻,钱宝红死死压制着快要脱腔而出的汹涌情绪,不想让自己在他面前失态,以致太过狼狈连最后的好印象都无,索性转身欲走,打算让彼此都冷静一下。
卫斯年及时拉住她的手,在后面难过地挽留,“别走。”
他看出她的态度了,已然决心要和他分开,那些争辩证明无论讲多少都不会再让她改变心意,所以他不再反复强调着让她厌烦,只能示之以弱,恳求她能为他停留。
但是钱宝红既然做下了决定,那就不会轻易更改。
“卫斯年,我们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冷静冷静。”她试着挣开卫斯年的钳制,手腕却仍旧牢牢地被他握住不放。
卫斯年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语气特别悲伤,他说,“我不需要冷静,我现在就很冷静。”
“但我觉得我很需要冷静,而且……分开后,就让我看看你们有多有缘分。”钱宝红平静下来带着几许嘲讽道。
卫斯年的大手紧了紧,明显是不想也不愿放手,一时间气氛僵滞下来。
几瞬之后,他艰难又期待地开口问,“只是分开一段时间,你说的,别再反悔。”
“我做什么事反悔过?”
“那就好。”
轻声交谈过,卫斯年如同得到了想要的承诺一般,突然被安抚下来,然后留恋地松开了力道。
钱宝红察觉到他的变化,轻轻一挣就让禁锢的手腕得到自由,转身离去时,她的心却好似丢了什么一样,空落落的。
带着这种灼心的难过,她离开部队回了文工团,决定往后不会再去了。
那个人很好,但是太好了,见多了她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地去想他,再由他左右情绪,像是连自我都没有。
回到文工团,之前因为频繁请假而落下的训练任务立马被她拾起来,整天就是宿舍、食堂和训练室三点一线,连平时常跑的供销社都不去了,国营饭店也没再去吃过。
而卫斯年,不知是出任务还是真的接受了分开,从那天过后再没来过。
两人如同回归到两条平行线,不刻意寻找的话就不会有交集之处。
对于钱宝红来说,没了对象,日子却是还要照常过的,因而她让自己忙碌起来,希望在远离了那人后,身体疲惫之余能慢慢找回心灵上的宁静。
只是这样一来,倒是让那些有心之人看出点情况来。
然后过了没多久,团里就流传起钱宝红被军人对象抛弃的传闻,说她虽然上次好运地捡了郑爱旗同志的漏,当上正式干部,但上天是公平的,占了不该占的便宜就会从别处报应回来,现在果然没好结果了吧。
钱宝红知道其中有上回同样想争抢转正名额的人借机捣乱,她自己行的端坐的正,自认不会受到流言影响,怕是要让对方的‘心血’白费。
但郑大姐听到后还记着她,本着往日的情分过来看望,帮忙压制了一番流言蜚语。
毕竟钱宝红虽然没了当兵的对象,但身后还有郑大姐站着当靠山,依旧是一般人不敢惹的存在,不会如某些人盼望的那般迅速落魄甚至堕落下去。
“闺女你的颜色越长越比以前还好,这样不是办法,没个主儿在这里早晚要被人惦记上。”郑大姐喝着钱宝红泡的好茶,感叹地跟她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也算是善意的提醒。
钱宝红又上了一盘粽子糖,都是之前慰问演出那趟收集来的,偶尔被她拿来做人情。
没有卫斯年在,她要多为自身的处境考虑良多。
听到郑大姐明显的提示,她让了让粽子糖笑说,“不是还有郑大姐的吗,一般人可不敢打我的主意。”
“唉,是这个理儿没错,但要是人家不是一般人呢,而且大姐在团里的时间也不多了,家里小孙子没人哄,我得退休帮儿媳妇带孙子去,到时你可咋办呐。”郑大姐叹息着拍拍钱宝红的肩膀。
钱宝红才知道她的打算,而且恍然记起剧情中郑大姐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提前退休的,原来是回家哄孙子去了。
对方能在走之前特地过来跟她说一声,并提点一番,已经是很不错了。
不枉她平日里费心结交下的那份情谊。
只是如果郑大姐也不在了,那她以后在团里确实挺危险,毕竟在这里没有靠山保护的美人,就犹如一块肥肉似的,有心的人看中了都想上去咬一口,下场大都不会多好。
想到此处,钱宝红禁不住皱起眉头。
仔细思虑一番,她觉得如果真要这般,还不如趁着现在郑大姐还在的时候,想办法早点从虎狼窝脱身出去。
原主当初是没办法,除了留在文工团没别的去处讨生活,而她如今可不是。
有着正式干部的身份,她完全可以想法子走走关系调岗到别的地方,即使是清水衙门也没关系,只要氛围干净没有乌七八糟的就行。
到时做个小文员小干事什么的,有组织体制庇佑着,她自己也有吃的饿不着,肯定比在文工团里过的好。
钱宝红将这想法透露给郑大姐,对方也觉得这样不错。
郑大姐不用她开口就十分懂道地说会在走之前帮她寻摸寻摸合适的岗位,怎么也得让她调换成功了,不然把她一个人留下也不放心啊。
好歹是护在翅膀下几年的漂亮小姑娘,就和她亲侄女没差多少了。
钱宝红分外感激,临走送上一份上等茶叶以表心意,对方推辞一番收下高高兴兴地走了,保证会尽力给她寻个好去处。
既然下了决定要走,钱宝红就迅速行动了起来。
因为事情不会太容易,所以她不会将鸡蛋放进同一个篮子,郑大姐只是她准备的其中一条路,另外她还找机会给团里比较正派些的领导们各自去送了礼,基本都是找到家里送给女主人或者女领导本人。
为了避嫌惹麻烦,钱宝红尽量没和男的一方多接触。
她算是对文工团里的男人心有抵触了,能不交际就不要交际的好。
但是忙了一阵,东西是送出去不少,靠谱的回应却一点都没有,大都收下礼没个结果。
这些能在文工团站住脚的领导,混到现在这种程度,差不都都是独善其身的行家,即便他们收到了好处,轻易也不会出血撒鹰的,别说是为了她一个小透明费心力了。
好在没等钱宝红再想办法,郑大姐那边给她带来了好消息。
“有所小学缺个老师,正巧叫我打听到了,你要愿意去教小孩子,姑就帮你去争取争取。”郑大姐专门趁着钱宝红一个人在宿舍的时候跑过来和她悄悄透露。
当老师是不错,但这年头不比后世,老师也是一份危险的工作,等到特殊时期可能一不小心就被当成阶级敌人打倒了。
因此,钱宝红虽然很心动,但还有些犹豫。
她先试探着问了问,“是教多大的孩子,属于哪一块的?”
关键是后面那个问题,要是那学校背靠的大山强硬,到时老师们有庇佑也不会受多大影响,但要是普通的小学校,一旦出事的话,老师八成是要被舍弃掉的。
“是一所小学,教一年级数学的老教师退休了,人家孩子有更好的前程,这不位置就空出来了嘛,单位属性你放心,没跑出体制,学校是挂在部队下面的,待遇比咱文工团还好点。”郑大姐积极地解释,最后还说要不是她侄女现在已经在调换的新岗位上站住了脚跟,不适合再换来换去了,她还巴不得让侄女去顶这个老师的工作呢。
学校挂靠在部队下面这点钱宝红是十分满意的,毕竟到那十年动荡时期,部队大概是被波及到最少的清净之地了,能在它的庇护下当老师教教书也不错。
而且教的年级不高,只是一年级的数学而已,她这点水平还是有的。
于是,钱宝红就谢过郑大姐,然后点头应下了,随即关心起刚才对方提到的郑爱旗。
自从郑爱旗离开文工团去别的地方上班,她们已经很少有时间见面了,毕竟大家都在忙着生活,不特意找时间的话几乎都遇不到。
郑大姐说起侄女是一脸的骄傲得意,讲道是郑爱旗在新岗位上混的不错,不光得到了上司的赏识,成了优秀提拔的备选干部,还找了一个挺不错的小伙子正在谈对象,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没多久两家就要谈婚论嫁了。
“那挺好,到时别忘跟我说一声,婚礼我肯定是要参加的。”钱宝红为原主的这位好朋友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