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孙正衍以往由于所求甚远,胸中有些沟壑,因此比较爱惜羽毛,对于这些场所能不去就不去,以免因小失大、马失前蹄,影响了他将来的大计。
然而现在前程刚开头就突然遇了阻,且他又不是后来磨练出的心性,所以苦闷之际,被人那么一怂恿,他就欲就还推地踏入了那条道,殊不知在他出现在夜总会的那一刹那,就成了别人眼中的一块肥肉。
虽然对江城上流社会而言,这人是众所周知的落魄户,空有家世门第和一身才华,却无半点立足的家财与依仗,譬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那也只是以那个圈层的眼光看罢了。
对于底层的人来说,孙公子却是不仅出身不凡、一表人才,还受到贵人赏识、满腹经纶,前途远大着呢,是他们所能接触到的贵公子中最年轻有为的凯子人选。
因而,当舞女们看到他出现在夜总会时立马就沸腾了,有心往上爬的迅速行动起来,为了一个接近的机会,暗中你争我夺的不要太精彩。
孙正衍很喜欢这般被人争抢讨好的感觉,更沉醉于炫目的彩光灯下,在舞池中肆意挥洒汗水,仿佛满心的烦恼都被甩去了,浑身轻松又快意。
那种舒爽的感觉,好似他已经是翻身做主、功成名就的一方人物。
就如同那位惹人嫉恨的卫家主一般,坐最好的车,享最美的人,身家丰厚,地位非凡,高高在上地俯视人间,看一些落魄子像是在看小丑,丝毫不入眼。
或许是骤然放松之后发泄的太爽了,孙正衍大意之下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疯狂过大半夜后他没能走出来,然后翌日一早在一个小雏鸡的床上被发现,后者已然被他夺去了清白身子,正含羞带怯地求他往后怜惜。
看那意思,小雏鸡**于他,显然是想跟他回家的。
但是孙正衍没那个念头啊,只想拔掉无情翻脸不认人。
虽说昨晚他和小雏鸡跳舞跳的很欢乐,睡的时候青涩果子的滋味也不错,但她年龄也太小了点,才将将十岁而已。
他若是真将她带回家去,会让外人怎么看他?
钱家那边的关系还想不想要了?
所以人肯定是不能带走的。
而且别以为昨晚他没多少感觉就不知道个中的蹊跷,当时有那么多花一样年纪的美人佳丽在场,若不是有人算计他,他怎么会舍去那些娇花不要,最后上了一个小雏鸡的床呢。
孙正衍不是傻子,怎会不明白其中的道道。
但他也不会承认自己着了道就是,全因为自身魅力太大,惹得小小年纪的花骨朵都心向往之,渴望同他缠绵一回,所以才有了现下这么一桩破事儿。
眼下虽说因此有了点麻烦,但也不算是大事,孙正衍不认为自己摆平不了。
不过是一个夜总会的小小雏鸡罢了,花点钱就能封嘴。
但这次他失算了,人家小雏鸡想要的不仅仅是钱,还有他这个人。
他也不想想,能在一众饿狼口中夺食的人会只是简单的小雏鸡么,人家真实的身份可是有一大堆兄弟干哥哥的帮派小姐!
虽然那帮派只是一群无赖混混组成的末流组织,但防不住人家有那么点人,且不要脸,睁眼说瞎话,道他们大小姐不是夜总会里随便让人碰的玩意,而是有家有户的姑娘,没得让人白白占便宜的道理。
有人撑腰,小雏鸡又辛苦谋划一场,还把清白身子堵上了,没个收获怎么成。
睡了她还不负责?太天真,兄弟干哥哥都出来主持公道哇!
然后,吃干抹净后准备拍拍屁股走人的孙正衍就被一群黑社会堵住狠揍了一顿,教他做人的同时,顺便让他签了一份限日娶小雏鸡的契书。
孙正衍若是不想身败名裂、前途尽毁,只能吃瘪地按照对方的要求娶小雏鸡,不然江城这片地方,他是别想混了。
也许是没把女人当回事,也许是小雏鸡太合胃口,反正孙公子最后甘愿吃下了这个哑巴亏,被一群人压着简单地拜了堂娶了妻,还让当日拉他去夜总会的那几个狐朋狗友做了婚礼见证人。
到此,小雏鸡如愿以偿地登堂入室,终于松了口软了身,转换态度将新婚丈夫哄得五迷三道,揭过夜总会那一茬。
而那些兄弟干哥哥之类也都成了他们自己人。
这么一来,孙正衍算是同样花了点钱,但家里不仅多了个小美人胚子,手下还多了一群手下使唤,外加一笔嫁妆解了燃眉之急,自觉得益不少,对于小雏鸡等人明推暗就地渐渐没了排斥。
只是他又不是没见识的蠢人,小雏鸡那方再好,又怎么能比得上钱家呢。
由于还惦记着钱家权势,所以孙正衍在小雏鸡一事上留了个心眼,虽是被迫签了婚书,但他却没去政府备案,看似在娶妻,实际上是按照纳妾的礼办的。
并且摆酒的时候,他基本没请什么重要人士到场,只拉了几个朋友凑合,真正的态度可见一斑,但却是没让小雏鸡一方轻易看出来异常。
这个时候,江城这边还施行着大清旧例,他说是纳妾也不违法。
到时即便被发现了也无妨,想必那时候小雏鸡他们早就被他彻底收入麾下,闹也不会闹出什么岔子来。
毕竟以孙正衍的想法来看,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小雏鸡设计赖上他,他肯收了她已经是负责任的好男人了,还想怎样。
他对此底气十足,却让上流圈的众人当成笑料诟病不已。
精明一场被人算计是一个,另一个还是他明着娶妻、实为纳妾的荒唐之举。
这年代大陆那边已然解放多时,江城这边的新思想新思潮也早已传进来,已经不讲究什么妾啊姨太太之类的,只要有点体面的人家,家中除了妻子外大都不会再置二房三房,真遇到喜欢的话,要么离婚另娶,要么金屋藏娇,哪有摆到明面上让人看笑话的。
而就在这么个大环境下,孙正衍却‘纳了’个小雏鸡,还是被迫的,且被迫之后尝到甜头,看着竟然还挺乐在其中。
即便不讲究这点情况,光是被压着娶了个稚龄新娘一事,孙正衍也妥妥成为圈中笑柄。
虽然他有心掩盖这件事,没看把小雏鸡那帮人都忽悠住,将婚礼办得悄然无声,但仍旧没能阻挡住消息传进上流社会。
没多久,该知道的基本都知道了。
钱父没等来看好的后生前来服软忏悔,反而听到了这种消息,顿时大失所望,对儿子吩咐道,“他既然有自己的主意,咱们这边就算了,你最近结交的那些年轻人里我看有几个不错的,有机会的话多来往。”
钱志文应声道好,说是抽空会请人过来做客云云。
他也听到最近圈里传言的那些消息了,不禁对之前父亲看好的孙正衍那厮摇头,更是对他做的那些烂事咂舌不已。
你说你去夜总会胡混也就算了,怎么就混到人小雏鸡的床上去了。
真要说起来,那还是个孩子啊,有那么多成年的女人、鲜嫩的少女在,都不够他祸祸的,睡一个孩子亏不亏心。
若是误睡的话,那就把摊子收拾干净,别留人话柄不是。
结果人姓孙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最后还把人偷偷娶回家去了,连人带嫁妆全囫囵吞了下去,吃相忒的难看,跟八百年没见过东西一样,哪里有名门遗孙的风范,活像是个一心钻营着往上爬的心机寒门子,平白叫人看尽笑话。
经此一遭,钱志文瞧着父亲已对那人失望万分,不出意外是不打算再对他资助什么了,往后估计也不会再往来。
他觉得如此撇开关系也好,免得让卫家那一位不高兴了,影响到小妹婚事。
如今钱宝宝与卫斯年郎才女貌的佳话广为流传,再加上二人多日来不间断的接触,成婚在大家看来,已是毫无意外、水到渠成的事情。
而钱家父子对此十分看重,最是患得患失。
在这般良好的氛围下,他们实在不希望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意外出现。
父子两人皆是以为孙正衍已成为过去,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时,却不知那人仍然记挂着他们这块富贵垫脚石,准备找机会将一切导回正轨。
钱宝宝并不知道自己还被渣男惦记着,她近来一心忙着和卫斯年约会相处着加深感情,如果对方不出来找存在感,她差不多都快将他忘到天边去了。
小雏鸡的事因为太过不堪,钱志文都没跟她透露,免得污她耳朵。
然而钱宝宝身在圈子中,自己多少也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发生了何事,却也只有幸灾乐祸的份,假惺惺地感叹一句最难消受美人恩就不关心了。
五月当午时,圈内有位大佬过寿,设下酒宴招待四方来客。
对方和卫家上一辈有点交情,卫斯年给面子地接了请柬,答应届时会去捧场,并邀请钱宝宝做女伴一块参加。
这就相当于正式向外界透露结亲的意思,并宣示主权了。
钱父他们再没有不愿意的,欢欢喜喜地将女儿/妹妹麻溜拾掇好,送上卫先生的小汽车。
索性钱宝宝自己也不反对,顺势坐上卫斯年来接的车子,紧跟着就被后者塞了个正方盒子。
“什么东西?”她拿着东西好奇问道。
卫斯年看了眼她纤长的脖颈说,“一件小礼物,打开看看。”
钱宝宝听了放下小手包,将包装礼物的丝绸带子拆开,然后再掀开盒盖一看,差点被里面的闪烁而出的光芒刺到眼。
竟然是一整套钻石首饰,切割打磨的十分精致亮眼。
最重要的是钻石的颗粒不算小,且设计的款式新颖好看,光华璀璨。
即使是在灯光不算太明亮的车厢内,它所折射出的光芒都能耀人眼,更何况是在灯火辉煌的宴会上了,戴上它的效果如何可想而知。
后世的女人们大都逃不开钻石的诱惑,钱宝宝也不能免俗。
卫斯年送的这件礼物,她特别喜欢,单单瞧上一眼,嘴角就控制不住地弯起愉悦的弧度,显然对它很是满意。
不过,钱宝宝记得现下这时候,钻石貌似才流行起来吧。
“喜欢吗?这是国外刚兴起的宝石,据说最是坚硬不过,代表真情永远,我瞧着挺新奇,送你戴着玩玩。”卫斯年的话验证她的猜测。
而且他没说的是,这套钻石首饰其实是由一整块大钻石经由能工巧匠打造出来的,是他早就为她准备的礼物之一。
钱宝宝点头连连,“很喜欢,你费心了,谢谢!”
别说收到钻石的惊喜,光是他这份心意就让她十分开心了。
卫斯年瞧她喜笑颜开,不禁也勾了勾唇,又说道,“正好你今天的这身衣裳与它挺搭配,不如我帮你戴上吧。”
至于原本她所戴的那些,也即是钱父特地置办来的南珠项链、耳坠、手镯、珠花什么的,在接下来的片刻功夫,全被他通通摘下抛在一边,换上了他送的钻石。
钱宝宝点头乖乖让他置换,顺手将换下的东西收在小包里,最后掏出小镜子照了下,瞧着还不错。
等到了宴会现场,琉璃灯光那么一照,她果真是最靓的那只崽,同卫斯年一起聚集了全场所有的目光。
孙正衍也在其中,瞧见风光无限、天造地设的二人,差点捏碎了手里的高脚杯。
不过随后想到再光鲜又如何,等那件事成了,还不是要乖乖给他做妾!
他这番心思藏在皮囊下无人发现,叫他得以暗自意淫着很快镇定下来,悄悄隐入人群不见。
卫斯年身为江城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既然来了这种场合,免不得要应酬一场,不说那些凑上去恭维讨好的许多人士,单是同样到场的大佬前辈们,他也需要前去问候寒暄过。
做这些的时候,钱宝宝被他拉在一旁陪着,纤腰一搂,当面再介绍一下,占有意味十足。
因为两人的事在圈中已不是秘密,甚至不少人都在等他们好事将近,所以此刻他们也没什么惊讶意外的,笑眯眯地认下人,祝福居多。
等到见完这些重量级人物,宴会几乎都已过半。
之后,主人家那边有人来请卫斯年上二楼,看样子是想商谈一些重要事情。
这个时候,钱宝宝就不适合再跟了,因为过去的皆是掌权的一方人物,总有些内部私密不适合旁人听去的,即便是家眷也不可以。
钱宝宝觉得应该是类似于商业机密之类的东西,她也没兴趣掺和,不让去就不去呗。
“估计是涉及海外航道的事宜,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下来。”卫斯年却没打算瞒着她,透露并叮嘱了一声后才转身上楼。
与此同时,场内还有人被请去,往楼梯而去的人不止卫斯年一个,如钱宝宝所料的那样,基本全都是手握一方势力的大佬。
钱宝宝没有多意外,转头忙活自己的去了。
钱父他们也来了,只是没能打入大佬们的圈子,所以刚才她陪卫斯年去应酬一圈下来,都没看见两人的存在。
现在这会儿有了时间,她总得去打声招呼。
她一动,那些刚才看见卫斯年对她的态度的有心人也都跟了上去,倒是给钱父和钱志文带去了一波不错的人脉关系。
等把那些人交与钱父两个应付后,钱宝宝和跟在他们身边的钱冬雪交谈了几句就趁机脱身而出,自己回到楼梯附近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呆着,一边观察眼前的名流场,一边等待卫斯年下来。
这时,钱冬雪被钱父嘱咐着过来陪她一会儿。
舞池开场,两人都没有跟人跳舞的意思,索性待在一旁闲聊着打发时间,时不时再应付一下攀谈上来的各色人马。
“堂妹,这就是上流的奢华辉光吗?”钱冬雪低喃着好似在自言自语,眼睛看着场内衣香鬓影的画面怔神。
钱宝宝看了她一眼,点头道,“算是吧,不过只是其中最光鲜的一面而已。”内里潜藏着的**龌龊也不少。
钱冬雪不知有没有听清楚她话里未尽的含义,只是瞧着那些锦衣玉食的人群怔愣许久,最后浅浅一笑,温柔婉约。
“女士们,需要喝一杯香槟吗?”侍者托着高脚杯躬身询问。
钱宝宝看了看对方,断然拒绝,心下却腹诽道,真以为她眼瞎吗。
这人从她刚才去找钱父的来回路上都‘无意’中路过多少次了,明显是有猫腻,她会喝他送上的酒水才有鬼了。
话音刚落,楼上有了动静,卫斯年下来了。
他上楼的时间不久,果真如他保证的那样,很快就完了,下楼看见钱宝宝等在那儿,当即脚步一转走过来。
钱冬雪有心避讳,见人下来了,适时告辞去跟钱父交任务。
钱宝宝摆摆手没有留她,转头快步迎向卫斯年,因此并没看见钱冬雪因为口渴外加好奇,走时顺手取了杯香槟酒,而刚才那侍者犹豫一下,随即也跟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