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卖祖传食谱了,咱们俩这段时间不是研制出不少新菜方子吗?”钱宝珠安抚性地开始解释。
他们父女俩根据心得和经验最近确实研制出不少好方子,然而有些比较适合自家饭馆用,有些却是不行的。
比如那些需要用到山珍海味做工繁琐的大菜,精致西式的甜品点心,普通食客难以接受的独特美味等等。
这些东西的方子搁在小饭馆里没啥大用,费时费力做成还不一定有人买单。
但要是放在大酒楼里就不同了,用好了绝对是招揽客人的利器。
钱宝珠是想着,如果房主那边卖与的对象是别家的酒楼,那就拜托他帮忙牵个线,他们家也把手头用不上的好方子卖了。
北平城里的金贵人儿就那么些,消费的需口就那么大。
到时人家酒楼生意兴隆,此消彼长,王老板那边肯定不会好过,最好被同行挤兑破产才好呢。
抱着这样的心思,钱宝珠说服了父亲,让他去和房主打听其中的事宜。
“据说对方同样是个大酒楼,还和王老板是死对头嘞。”钱有财回来一脸欣喜地说道。
若说之前对于卖方子他还有点不情愿,那么现在则是一千一万个愿意了。
他们家顾忌的不就是王老板缓过来后会报复吗,如今把方子卖给他的死对头,借力打力,让王老板没有翻身的余地,最好被打压下去永远也别起来了。
父女两个最后都想到了一块去,卖方子的事确定无疑。
房主那边很是积极,迅速联系上对应的酒楼老板,定下时间地点准备到时具体详谈。
他也不是没有私心的,在约定的商谈时间到来前,房主私下找到钱有财,表示想从他打算卖的那些方子里买几张合适的,以便用做他家里的营生上。
毕竟之前房主家不得已卖了家传的卤肉方子,且为了避嫌以后卤肉这块的生意是做不成了。
这小半年来他家一直在试探着做其他的营生,然而没有秘方基本做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成效可想而知。
此次听说钱家要卖方子,房主就忍不住动了心思。
“咱们做吃喝生意的,秘方最是重要,不然竟是弄出些一般的口味有何竞争可言。”房主心酸地推心置腹,而后又掷地有声地保证。
“钱兄若是愿意卖与我几张合适的方子,小弟定是感激不尽,价钱上绝对比照着和酒楼老板一样的来,不会让钱兄吃亏。”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且多次帮忙,钱有财当然不能再推辞,何况他也没想多为难对方,一口就答应下来。
随后,他就把钱宝珠写下来的那些方子都有哪些和房主一一说了。
房主对那些用料不菲的大菜和独特菜品没兴趣,倒是在听到其中有甜品点心一类的时候有了想法。
卤肉生意做不成,若是做点心来卖也不错,前期投入不会太多,比较适合小本生意,并且将来还有做大的可能。
甜品点心大多都是钱宝珠根据前世生活中铺天盖地的美食研究出来的,里面确实有几份符合房主要求的方子在,被他一眼相中了。
钱有财遵循承诺,将房主看上的方子提前拿出另放,准备等到和酒楼老板交易后再卖与房主。
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
一个是为了顾及酒楼老板的情面,免得以后事情传出去,让对方觉得被冒犯而得罪人。
另一个是钱有财第一次做这种事,还不知道具体的行情,房主为示公正,特意让他和酒楼老板先做成买卖,稍后房主再以他们定下的价格买下点心秘方。
当钱宝珠得知父亲和房主之间的协定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个不错的主意。
“爹,既然房主看中了咱们手里的点心方子,不如等从酒楼老板那边拿到卖其他方子的钱后,取出一部分和点心方子一起同房主换房契呀。”
“房契?”钱有财听的怔愣。
钱宝珠兴致勃勃,“对啊,咱们现在住的这处院落店铺的房契。”
“房主帮咱们也不少,收人家的钱多不好意思,干脆互换得了,北平的房价虽然贵,但咱家可以再补贴些钱的嘛。”
钱宝珠越说越觉得可行。
只要房契到手,以后他们家就算是在北平城真正落脚了,有这一个牵绊着,后续劝钱有财卖掉老家祖产并在此安身的计划只会更好实施。
买房置产的事,如果是之前温饱难料的时候,钱有财肯定不会考虑。
然而现在他们有了能力了,买下他们做营生的地方也不错,起码以后不用每月再交房租,往后修缮整改什么的也方便。
更何况,机会送到眼前,不抓住是傻蛋。
钱有财自己转过了弯儿,不用钱宝珠再多做怂恿,他就轻松同意了这件事。
之后的卖方子一事是悄悄进行的,人家酒楼老板带大厨过来验明了真伪后,见方子确实不错,挺适用他们酒楼,所以付钱的时候出手就大方了,给了个比较好的价格。
一沓方子出去,钱有财几乎是一夜暴富,荷包满满。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羡慕的,毕竟是一锤子买卖,秘方卖了就跟自家没什么关系了,以后完全是人家的。
然而对于钱家来说,那些本来就是额外弄出的东西,在不动摇饭馆根基的前提下能挣来这么多钱财,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至于方子嘛,只要人还在,研究出更多的新方子指日可待,现在卖的这些根本不用心疼。
如此情况下,买卖双方都挺满意,完美散场。
等到酒楼老板离开,房主紧接着进去,和钱有财谈起他们约定的事宜。
钱有财这时候提出宝贝闺女的建议,说是想用点心方子和钱换下那处房产,问房主愿不愿意。
房主当然是愿意的,他们家往年在北平城一共攒下两处院落,经过上次一难,家里原本就打算卖掉一处筹集新生意的启动资金,之后因为暂时没找到合适的营生就暂时租给钱家了。
这次买点心方子的钱还是东挪西凑出来的,过后家里就几乎没什么余财,新的营生估计都要因此铺不开摊子,只能从小贩先做起了。
这还是因为有钱家每月的租金支撑着,不然可能会更艰难。
但若是钱有财肯拿方子换,那再好不过,恰巧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柳暗花明。
因为是各取所需,这桩买卖接下来进行的十分顺利。
钱有财按照市价把方子和补上的钱准备好,而后房主就带上房契和他一起去房管所过户,顺便叫来旅馆老板当了见证人,额外花点钱很快就将事情办成了。
钱宝珠拿到自家的房契后笑的比钱有财还开心,心道他们也是有房的一族啦。
这也算是件喜事,合该庆祝一番的。
钱有财特地多留了几样食材,准备后晌提前打烊,晚上做一桌席面让大家搓一顿高兴高兴。
同时他还向旅馆老板打听到了卫先生工作的地方,到时候打算请他过来一块吃酒,感谢对方之前的帮忙。
钱有财忙着饭馆后厨走不开,去请卫先生这件事理所当然地就落在钱宝珠身上了。
老百姓饭馆在日头刚西斜没多久就打烊了,然后钱有财一边整理着晚上要用的东西,一边给家里人分配任务。
春妮正在勤快地刷洗晚盘,处理食客剩下的残羹剩饭,送给附近的乞丐孤寡老人都是好的。
铁柱忙着清扫收尾的工作,扫地收桌椅板凳,顺便检查一遍看有哪个坏掉的修理修理。
轮到钱宝珠的时候,她本来要是要算营业额,结果临时被委以重大使命。
“宝儿,一定要把卫先生请来啊,爹要好好谢他,到时拿好酒好菜招待。”钱有财感叹着就把亲闺女赶出了门。
钱宝珠抽了抽嘴角应着,默记下卫先生的工作地址,亲自上门去请人。
第96章 地主家的傻闺女26
卫先生工作的地方是在另一个城区,距离钱家的小饭馆比较远。
钱宝珠出门没有叫黄包车,而是走了段路直接坐的有轨电车。
夕阳西下,快到政府部门下班的时间点了,她需要在卫先生下班离开前赶过去,不然怕是会扑个空。
现在不同前世人人有手机号可以联系,错过机会的话,钱有财晚上的打算估计都要泡汤。
钱宝珠心里计算着时间,安静地坐在电车上,看着窗外的街景缓缓后退。
这个时候北平城相对于后世来说还是很落后的,不过比起老家的小县城来说已是繁华先进多了,起码前者人口就比后者多上几十倍不止。
电车的速度比黄包车快一些,一路上在街道中驶过,偶尔飘来金秋的桂香。
停靠的站点之间其实隔的不远,所以电车时不时就会停下,有人上车,有人下车,热闹而繁忙。
钱宝珠在道口下车,往前走不远就是挂着上书‘国民政府’四个大黑字牌子的园门。
只是门口站着两个大檐帽守着,不是政府职员轻易不让进。
钱宝珠远远瞧了一眼,门口往里是一条笔直的大马路通往院里深处,路两边种着郁郁葱葱的杨桦树,隔绝外人窥探的视线。
待她尝试着走上前去,果然被大檐帽拦住了。
“做什么的?”对方看了眼钱宝珠的穿着,随即肃下脸一声喝问。
钱宝珠瞅了下人家漂亮的门头,再瞧瞧自己在店里干活穿的半旧衣裳,一瞬间有点后悔来之前没有回去换一身体面一点的服装。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那就顾不得旁的,先找人要紧。
“这位警官,我找里面的卫先生,不知可不可以通传一下?”宰相门前三品官,钱宝珠不无客气地回道。
“去去去,哪有什么卫先生。”对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扬手就要赶人。
钱宝珠见此不后退反而再次上前一步,从随身小包中掏出两枚程亮的银圆适时奉上。
“小小心意,还望两位小哥帮帮忙。”
有钱能使鬼推磨,银圆一递上,两个大檐帽的眼睛立马就亮了。
其中扬手作势赶人的那个虽然手抬起来了,但半道立即改换了路线,没有做出驱赶的动作,而是顺势将银圆接过去,态度肉眼可见地变好。
两块钱对于现在家里月赚两三百的钱宝珠不算什么,但在月薪不多的站岗小兵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外快,不拿白不拿。
拿了孝敬,对方神色一缓就松口了。
“你要找的人姓卫是吧?叫什么名儿知道不?园子里那么多当值的,只有一个姓的话怕是不好找。”
钱宝珠听到这句话怔住,仿佛突然才察觉到这件事。
认识那人许久,她竟然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连姓氏都是从钱有财那里得知的。
她摇了摇头,将情况讲明,拜托大檐帽小哥一定要帮忙找找。
毕竟茶水费都收下了,不能不办事吧。
“那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帮你问问。”大檐帽收了钱,指使另一个人进去找人。
等待期间,留下站岗的大檐帽八卦心起,问钱宝珠找人做甚,是不是要去约会等等。
钱宝珠当然不会将自家私事透露给外人知晓,只含糊着说请人吃饭云云,将人应付一通。
那小哥听了却露出一副明了的表情,随之就叭叭叭地感叹起新社会的不同。
说什么现在都讲究个啥自由恋爱,姑娘们胆子也大了,开始追着喜欢的男人跑,可怜那些不惹女子青睐的青瓜蛋……
钱宝珠站在旁边一面等人,一面被迫听了一耳朵的抱怨,直到另一个大檐帽回来,她才终于脱离‘苦海’。
去叫人的小哥比较实诚,跑的又快找人又迅速,不到片刻的功夫,他就把人找到叫来了。
钱宝珠看到走在他后面过来的那道熟悉身影,立马殷切地迎上去,趁机摆脱某个话痨。
“卫先生,你出来啦。”
她迎上去后,旁边两个站岗的这次没敢拦着。
卫先生笑着接住了钱宝珠的手臂,一双凤眼目光灼亮地看向她。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是有什么事吗?”他拉着她的手臂走出来,一边问问题一边在园门前马路上散步。
钱宝珠正要跟他说家里请客答谢的事情,忽略了腕子还被人不轻不重地捏着。
“家里晚上要做酒,我爹打听到先生在这边工作,就让我来请你过去吃一杯,谢谢先生前段时间出手帮忙。”她将来意道明,刚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就听对方又问了话。
卫先生点头应了,算是默认之前那事确实是他插的手。
而后,他又问道,“是有什么喜事了?”
钱宝珠索性就将这两天自家卖方子买院子的事情都一一讲给他听,反正也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何况对方还是对他们家有恩的卫先生。
说话的时候,她不知不觉间加了肢体动作,一通比划下来,手就自然挣脱了桎梏,没看见身旁人紧跟着背后捻手指的隐秘举动。
“确实是件大喜事,恭喜。”卫先生平素严正的俊脸上再次露出笑意。
“多亏了卫先生,不然我们家也不会这么顺利地在北平城站稳脚跟。”钱宝珠感激地道谢,而后想到心中的某个猜测,她禁不住抬头偷瞧他一眼。
卫先生敏锐地抓住了她偷看的眼神,停下脚步低垂着眉眼问她是有什么疑惑,不如干脆现在就问了,只要不涉及到工作性质,他定会知无不言。
“也没什么……”钱宝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问个明白。
“就是我们刚到北平那会儿,是不是你让旅馆老板他们帮我家介绍了落脚地?”
不然北平城房源那么紧张,怎么就钱家初来乍到就幸之又幸地没几天就找到了合适又便宜的地方安身呢。
若说起初那会儿,钱宝珠觉得是自家运气好,那么经历过王老板一事,她就隐隐明白了不是钱家幸运,而是其中估摸着有人牵线帮衬。
不然一个刚来北平的外地人家,哪里有那么好的运气租到好地方。
那处又是铺面又是院子的,怕是多的本地人来抢,没人襄助的话,怎么会便宜了他们家。
理清了这些弯弯绕的世故道理,再联想卫先生在王老板事件中起的作用,钱宝珠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可能性人选就是他。
所以,这次她就趁机问了。
下一刻,只见卫先生颔了颔首,确认当初那些事的确是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