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烨一看,啧啧两声,“小师妹厉害!不过,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打量这副画许久,又摸着下巴道,“我知道了,是眼睛,这双眼睛不是这样,眼角微微上挑,眼神应该再凌厉一些,还有这嘴,不应该是笑着,应该往下拉。”
十里将画像改了改,然后跟着领路的人停在远驰家门口。
趾骨上前敲了几声,并没有人来开门,现在城内虽然还是慌乱,但已经镇静下来许多,毕竟南柯王主动投降,城中的百姓并没有遭到多大伤害,但害怕还是难免的,不敢来开门也是理所当然。
十里上前一脚过去,坚固的大门摇摇欲坠,晃荡两下便倒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昭军闯进来了!昭军闯进来了!”仆人奔跑惊慌喊道。
十里让人将远驰家中的人都聚到一起,房子的主人们挤在角落瑟瑟发抖。
对方一群人抽咽的声音弄得十里有些烦躁,搞得她欺负人似的,不就是想问个人的下落吗?哭什么哭,她又不抢他们的钱,也不要他们的命。
十里抽出趾骨身上的刀指着他们,一手将画像展开,柔着语气问道:“不要再哭了,告诉我这个人在哪?”
好声好气的问,得到的只有一阵阵,“大人饶命啊!”
十里头有些疼,难道是她问的方式不对,对了,她对他们来说应该是敌人,敌人就要有个敌人的样子。
“不准哭,不许喊!不想死的,告诉我这个人的消息!”刀跟着她的动作晃了两下,刀光闪闪。
堂中立刻安静下来,一群人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果然还是得以暴制人。
一个穿着下人装的男子,应该是小厮,弱弱的开声问道:“大人,是……是什么消息都可以吗?”
十里看向她,问道:“你知道什么?”
“我哥哥是老爷身边的随从,画上的公子有一次我替我哥哥出去,在老爷身边见过,老爷与他好像是在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小厮见自己的消息有用,也不再那么害怕,“我听我哥哥说柳公子在找一个人,老爷用那个人的消息和柳公子换了什么东西。”
“你哥呢?”
“我哥和老爷一起去金昺了。”
“要你何用?我得到消息说你老爷队去金昺行商带着柳公子的商,而柳公子却不见了,你可知这是为何?”
十里问他话时,并没有将注意全部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同时也分散了些给旁边的人。
“啊?柳公子不见了?”小厮一脸诧异,不似作假,反倒是一旁的那个中年妇人眼神微微有些躲闪。
十里当即用刀尖挑起她的下巴,“你知道?”
“我……我……”妇人结巴几句失声痛哭,“作孽哟,我就知道报应迟早会来的!”
十里有些懵,什么情况,她怎么就疯了,她还没使用精神力啊?
人类这么禁不起吓的吗?都这么大人了精神还这么脆弱?
十里上下打量妇人一番,觉得对方肯定是因为常年在宅中养着,没有去外面经历过风雨,所以才如此脆弱,肯定不是她的错。
同时也决定以后对周子风他们训练得狠一些,不然很容易就死了。
在学堂乖乖读书也中枪的周子风:……
“大人,您是画上这位公子的什么人?”
“重要吗?”
“如若大人您不说,那您即便是将我们都杀了,我也不会将这位公子的半点事说与你听。”妇人硬气道。
十里略微对她有些改观,果然,人类没有那么弱,“算是未婚妻。”
妇人愣住,微微张着嘴,很快脸上撤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报应啊,报应啊!远自奔,你做的好事全让妻儿来担,你却自己一个人跑了,果然应了你那个名字。”
喊完,泪水从眼角滴落,妇人抱着怀中的女儿哑着音道:“大人,我别无他求,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诉你,我都知道,只希望你能放过我女儿,她还小,还没看过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没见过茂密的丛林,没见过浪涛汹涌的大海。”
“我不杀你们。”十里承诺道。
妇人摇摇头,“现在你不想杀,不代表我说完之后不想,所以还请大人答应。”
“其实你不必如此,我从不杀生命体幼崽,所以无论如何,我不会动她。”
妇人虽然听不懂她前面再说什么,但是后面的话她听懂了,这也就够了。
小女孩不过四岁左右,对两人之间的对话听得不是很懂,但感觉到了有些事情要发生,再加上之前受到的惊吓,紧紧抱着妇人,嚎啕大哭。
妇人微笑着摸了摸怀中的人的头,安慰她两句,将她情绪安抚住后,缓缓将事情道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自打出生起, 就没见过比柳公子还要好看的人, 事到如今, 我也不会替远自奔瞒着, 虽然他是我夫君, 我却恨不得他下十八层地狱, 我身上已经沾满污浊, 若不是为了我女儿,我也早该死的。他明面上是行商,暗地里却做着人口买卖, 专挑那些长得好看的男儿女子甚至是孩童卖给那些达官贵人。”
妇人万般怨恨,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她本是个小官宦家的女儿, 本以为嫁给远驰是走了天大的运, 却没想到一脚踏入沼泽,越挣扎, 陷得越深。
远驰除去商人的身份, 还是外使, 南柯出使金昺一般都由他去。
她父亲不过是一介小官, 轻而易举就被他骗上了这条船, 若不是父亲露出破绽,她还不知道, 原来她邀请过来家中做客不见了的那些小姐夫人全是被远驰给掳去。
原来她一直在里面做着帮凶。
她去找远驰争论,远驰用她娘家和女儿来威胁她, 她妥协之后, 对方做事也不在躲闪,看上哪家的直接让她去将人约来。
连五岁的稚儿都未曾放过,她亲眼见着那孩子被一个长相油腻,一脸猥琐的男子带走,若不是后来她让人跟着去,只怕那稚儿早已遭毒手。
但救下一个有什么用,受苦的还不知有多少人。
天下盟本就将拯救民众于水深火热中,还天下一个太平为宗旨。
趾骨听这些,怒道:“这是在天子脚下,他如此猖獗,南柯王就不管吗?”
妇人苦笑,“王日理万机,这事不闹到他面前,他哪会关心这些小事。”
“南柯王不知,难道南柯的官员眼睛都是瞎的吗?”
“官官相护,这事,那群人没少参与,这么会自己捅上去。这个世间如此黑暗污浊,可怜我儿降临此世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妇人感叹一番,接着说道:“柳公子那般俊朗人物,进入南柯城第一天便被他盯上了,只不过柳公子不好接近。”
“后来,他不知从哪得到了一个簪子,时常盯着发呆,我看着那簪子雅致,是女子佩戴的,便问了一句,我才知原来这簪子便是柳公子的,他借着这个与柳公子搭上,知道他在寻一个女子后,又以知道这名女子的下落为由将柳公子哄骗跟着他去金昺。只不过临行出发前,柳公子发现了我们背地里做的勾当,被他察觉后直接用药将他关了起来。”
“你可知他们在金昺的落脚点在哪?”
“大人您要去金昺?是,该去,该将那个恶人绳之以法。只不过从南柯出发去金昺路途遥远,中间要穿越一片沙漠,若没有熟人相带很有可能会迷失在其中。”妇人脸上一片犹豫,“而且我并不知道他在哪落脚,如果要送货,他会联系那边埋在这边的线人,那人叫华元杰,四十来岁,脸上没有蓄胡子,大人,你若是能找到他,一定能问出他落脚的地点。”
“他没有离开南柯?”
妇人摇头,“线人一般不会离开自己的潜伏的地方。”
十里思考一瞬,指挥钱烨,“去查这个人,两个月往前一段时间,远驰必定和他见过面。”
钱烨收回思绪,“他说的这个人我好像见过,那天远驰就是与他来的清月坊,我知道他住哪。”
十里当机立断,跟上钱烨去寻那个人,至于远驰的府邸她并没有放松,毕竟,嘴上说的和背地里做的,谁能保证是一样的呢?
“守好这里,不许放一只苍蝇出去。”
华元杰家中已经上了锁,十里直接一脚过去将门踢开,屋内并没有人。
“不对,我的人说今天中午还看见他在云麓酒坊。”钱烨道。
十里脸上扯出一抹冷笑,能从她手中逃跑的人,放眼整个宇宙也不超过两个人,区区一个蝼蚁,精神力寻着屋内的气息往外蔓延,“东南方向,千金赌坊,追!”
“是!”
战斗刚刚结束不久,赌坊内比较冷清,华元杰扮做仆役混在其他人当中一起打扫赌坊。
看见冲进来的士兵,华元杰将头低下,跟着其他人一样胆怯地站在一边。
赌场老板赔笑着上前,“不知贵客来,有失远迎。大人,您想玩什么,骰子还是牌九?”
十里没理他,越过他直接向华元杰走去。
华云杰看着停在自己前面的一双鞋,当即将手中的水壶扔向她转身逃开。
还未跑两步,便被人撂倒在地。
“昭军杀人了,昭军要屠城了!”
声音有些刺耳,十里粗暴地将他的下巴卸了。
赌坊老板连忙上来打圆场,“大人有话好说,他不过是我店里的一个干杂活的,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人,活着不容易。不知他哪得罪了您,您说出来,我替您狠狠教训他。”
“你认识他吗?”
老板有一瞬间尴尬,“都是一个赌坊的,大家平时在一起干活,自然就认识了。”
十里点点头,挥手喊人上前,“千金赌坊包庇罪犯,将这群人一并抓起来。”
“沈小将军,你抓这行人是何意?为何要围住远驰大人的府邸?”十里将远驰的府邸围起来,触到了某些人的神经,联手闹到南柯王那里,以沈十里目中无人凶狠残暴,下一步就是要屠城为借口,让南柯王去让十里放人。
当然,放人是不可能的。
十里面无表情看着南柯王,“怎么?我做什么要问过你的意见,还是说要向你解释?”
南柯王觉得脚有些发软,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冷汗,“这个……当然不用,只不过您的无缘无故的抓人,我实在不好向下面交代,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您是不是给我个安心呐?”
“看来,你将我的仁慈,当成了你肆意妄为的资本。造成恐慌又如何?留着你和这座城,不是因为你们有多大价值,更不是因为我的火.药不足,我只不过是不忍心这个世界上增添这么多冤魂。但若你妨碍了我,我不介意屠城,左右这里是南柯。”
南柯王大惊,跌坐在地上,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这就走,这就走!”
“站着。”
南柯王的动作一僵,不敢再动。
十里将视线移到华元杰身上,伸手将他的下巴安上,同时喂下去一颗药。
“你给我吃了什么!”
“没什么,一种让你听话的虫而已。他不会要你的命,也不会让你痛,你只会觉得浑身上下奇痒无比,怎么挠都不能止痒,甚至越挠越痒,从骨头里发出来的痒,恨不得挖肉削骨,求个痛快,最后你会被自己挠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华元杰已经缩成了一团,伸手去抓十里的衣摆,“求你……解药。”
十里掏出药丸,“解药可以给你,但是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若是回答得我不满意,那你便自生自灭吧。”
“好。”
“你本是金昺人,为何来南柯?”
“做、做买卖。”
华元杰想要混过去,十里随后便问道:“人口买卖?”
本来还抱有侥幸的心理,现在彻底放弃挣扎,华元杰点头,“是。”
南柯王觉得脸有些疼,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贩卖人口这种事情发生!
怒问道:“你们的窝点在哪?接头人是谁?”
“南柯的生意主要是……是远驰和他的妻子负责,他们集货,我负责联系买家,还有郅原的奇大人,负责将处理货不见带来的麻烦,也就是他们的亲朋好友,具体的名单在远驰的夫人手上,南柯这一带都归她管。”
钱烨惊起,“遭了,我们都被她骗了,速去远驰府邸,将其家中所有人一并捉拿。”
十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不必去了,已经晚了,人已经逃出城。”
“这可如何是好?”
十里看向西南王,“你带着你的人,封锁南柯往西三里的地方,抓不住她,你的的命也就到头了,霍将军,跟着他。”
“末将领命!”十里回来时跟霍祸他们说了此事的起始,对于这种人渣,霍祸也有着一腔正气,揪着西南王的衣领拖着他离开。
“解药,给我解药!痒!”华元杰躺在地上打滚,不停抓挠自己,试图缓解症状。
十里在他面前蹲下,将药递给他,华元杰一把抢过,迫不及待的吞下去,瘫在地上重重舒了口气。
“两个月前,远驰送一批货去金昺,他们落脚的地方在哪?”
“我不知道,这个你要去问驰夫人。”
十里嘴角微勾,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物,“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你和驰夫人之间我只要一个,你不愿意说,那便替她去死好了。哦,我忘了告诉你,你吃的解药只能管一天,明天这个时候,你肚子里的虫依旧会让你欲仙欲死。”
那种深入灵魂的痒,华元杰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他加入这个团伙本来就是为了钱,可是就算是有钱还得有命去花,“流沙城。”
“嗯?”
华元杰道:“金昺的流沙城地下有一个交易市场,我可以带你们去,但是你们得保证我的安全。”
十里点头,“自然。”
去金昺被提上日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南柯这里处理好,十里写了几封信分别送给皇帝和沈瀚。
去京都的信上,大意是南柯和已经搞定,需要重建,拨钱。
至于送往松漠的信,不外乎是让沈瀚将几个工匠送来,将电通到南柯。
南柯的军队被打散重新编入昭国的队伍中,在这一战中,知道西南王的意图的人该死的都死了,只剩下霍祸和云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