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泠不可置否,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但她有自己的主见,并不在意这个。换而言之,早在她被武陵候府算计,代替赵玉致下嫁给谢明仪时,就已经不在乎这个了。什么淑女,贵女,贤良淑德,举止端庄,全部都见鬼去吧,现在要是有人敢给她递刀,她就敢提刀砍人。
为的就是心里痛快点。
“隽娘,你真的是谢明仪的奶娘么,按理说,你不是应该同他一样,恨我入骨,为何还一副想要帮我的样子?”
隽娘神色一顿,许久才低笑了声:“奴婢是妇道人家,不懂朝政。但有一点知道,父罪不及子,不管当年的事情,到底谁对谁错,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奴婢只是希望大人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其实还有些难言之隐,不好一一同赵泠说,譬如当年谢夫人同晋阳长公主交好,再譬如说,长公主曾对她有恩。
赵泠默然,隽娘神色温柔地望着她,轻声道:“郡主,您这是想当月老,给大人拉红线呢,还是真的那么讨厌大人,不顾一切想要离开谢府?”
“你都看出来了,还问我作甚?”赵泠也没有故弄玄虚,坦然道:“我打她那一耳光,是她欠我的。她恶心我,把脏东西往我嘴里塞,还捂住我嘴不让人说,遇事低三下四来求我,真当我是个活菩萨,点那两柱破香,我就得保佑她?”
她拍了桌子,余怒未消,“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也不能光挑一棵梧桐树上踩,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隽娘听得目瞪口呆,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像赵泠这么骂人的,苦笑道:“郡主,大人那边……”
“大人那边怎么了,不都好着呢,恶人我也做了,气我也出了,红线我也给他拉了。美人抱不抱得上,难道要我手把手教?”
赵泠转过脸来看她,掰着手指头算给她听,“倘若谢明仪当真喜欢赵玉致,此番见她受委屈,定是不忍心继续为难赵谨言,这忙我不计前嫌的帮了。反过来说,谢明仪还是不肯放过赵谨言,但今日有幸一亲佳人的芳泽,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隽娘更是满脸惊色,此前只当郡主任性,这才不持身份,不顾后果,扬手就打了。竟没想到,她居然想了这么多。
如此一来,那一耳光抽的,还真是皆大欢喜了。元嘉郡主不仅性格上同当年的晋阳长公主相似,就连聪明劲儿也都如出一辙。怪不得在京城芳名远播。若不是两家有仇,谢明仪同她倒是极般配。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我今个手痒了。”赵泠又打了个哈欠,已经很困了,眯着眼睛道:“隽娘,我困了,想睡一会儿,你去帮我把妙妙抱过来。”
隽娘哑然失笑,眼前的女子再聪慧,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的确有手段,但心性不坏,为人还很爽朗,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姑娘。
于是果真下去把妙妙抱了进来,却见赵泠已经卧在美人榻上睡着了,漆黑浓密的睫毛又长又翘,睡姿恬淡安静。午后的阳光铺满房间,斑驳的树影印在墙面。
妙妙喵呜了一声,从隽娘的怀里蹦了下来,伸出爪子轻轻碰了碰赵泠的头发,隽娘怕它扰了郡主清梦,赶紧低声嘘了一声。
这猫儿很聪明,立马就不胡闹了,蜷成一大坨,往赵泠怀里一缩,圆鼓鼓的大胖脸就贴在她的颈窝。
作者有话要说: 谢狗子:你且等着!
赵泠(甩了甩手):来啊!
阿瑶扛着大刀正在赶来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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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人前大家闺秀,人后毒舌小炮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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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杠精X嘴硬奶狗】
第19章 扯平了!
书房。
“郡主真那么说?”
谢明仪坐在书案后面,埋头处理公文。
隽娘声音很轻:“大人,郡主所言就是这么多了,想来并非一定要同武陵候府的姑娘为难,左不过变着花样地让大人饶了赵公子。遂了那赵姑娘的意思。”
“赵泠岂有那么好心?想来只是要替自己出一口恶气。”
谢明仪复低下头翻看公文,遇见不顺心的地方,提笔将人名圈出来,这便是又有朝臣要倒霉了,“小聪明救不了命,她无非就是仗着太后和皇上偏宠她。若是日后没了这靠山,定是墙倒众人推,隽娘,你信不信,武陵候府头一个站出来要她死。根本不会顾念这点恩情。”
隽娘不懂朝政,更不知现如今的时局,可脑中一想到如花似玉的元嘉郡主,若是红颜薄命,心里就闷闷地疼。若真是如此,九泉之下的长公主肯定难过地肝胆俱裂。
至了晚间,赵泠正在用膳,一个丫鬟提着食盒从外头进来,曲膝行礼,满脸恭敬道:“郡主,大人说白日委屈了郡主,特意让小厨房给郡主炖了鸽子汤,请郡主尝一尝。”
“不要,拿走。”
赵泠看都不看一眼,夹了片藕放入口中细嚼慢咽。
“郡主,这是大人特意吩咐的,求郡主不要为难奴婢。”
赵泠抬眸看她:“我何时为难你了?你们家大人让你送汤,那是你的职责所在。接不接受,这得看我心情。你一个奴婢竟也敢质疑主子不成?”
小丫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煞白着脸磕头求道:“郡主恕罪,郡主恕罪。奴婢绝不敢质疑郡主。只不过大人吩咐了……”
她咬牙,赶紧磕头求道:“郡主,奴婢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七八岁的手足兄弟,求郡主高抬贵手,不要为难奴婢。”
赵泠单手支着额头,略感头痛。就听外头传来一声:“元嘉郡主好大的脾气!”
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来人是谁,正要唤阿瑶出来赶人,忽然想起阿瑶在萧子安那里,隽娘一晚上都没露面,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于是只好亲自赶人,手指了指房门,“我不想跟你吵架,出去。”
谢明仪低声笑着,示意屋里的人都出去,这才掩了房门,缓步踱至桌面。亲手将那食盒打开,从里面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鸽子汤。
“说起来还真是要感谢郡主替本官拉红线,否则赵姑娘还是一如既往,见到本官就躲。”
赵泠:“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但是你打她那一巴掌,本官必须要向你讨回来。”
谢明仪话锋一转,眸色冷冽,直逼着她望了过去,“本官都没舍得动过她,你凭什么?”
赵泠道:“你要是想给她讨公道,那就去告御状,让皇上罚我跪宗庙,或者罚俸禄。赵玉致都不敢说什么,你替她出什么头?显得自己官大?”
“牙尖嘴利,本官懒得同你争辩。”谢明仪端了那汤,伸手一拽她的手臂,“汤凉了就不好了,本官服侍郡主喝汤。”
“拿开你的脏手!”
赵泠使劲挣扎,抬腿往他身上踹。
哪知谢明仪早就被踹出经验来了,一拽她的胳膊,将人扭了一圈,便完全将人禁锢在怀里,“你不是牙尖嘴利,能说会道么,喝了这个,以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喝!”
“我不喝!你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赵泠说什么都不肯喝,谢明仪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将汤灌了进去。
“喝了这汤,你就和那个哑巴一样哑巴了,再也不能同本官顶嘴了。”
赵泠还以为自己被毒哑了,心里极难受悲苦,嘴一张就低骂:“无耻!”
她竟没哑,赶紧伸手摸了摸喉咙,又气恼道:“无赖!”
“哈哈哈,太医说了,你身子骨太差,一定要多补补,否则日后不好生养。”
谢明仪轻拂了把衣袖,静静观望着她的神色。仿佛在等什么。
赵泠气得脸色发青,忽觉气血一阵翻涌,脸色煞白。谢明仪手疾眼快,赶紧掏出一个小瓷瓶,取了颗药丸递给她。
“滚开!”
她并不接,难受得捶了捶胸口。谢明仪也不生气,点了她的穴道,就将药丸塞入她的口中。
赵泠面露狐疑,警惕地望着他。
“护心丹,”谢明仪得意洋洋地摇了摇瓷瓶,“沈小公爷说,你出生时心脏不好,必须要好生调养。刚才一试,果真如此。你且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头到脚蔓延开来,四肢百骸都冻得闷疼,仿佛被条毒蛇死死盯上了。
下意识地,她就抬脚往他大腿上踹。谢明仪也没躲,生受了一下,抿唇道:“你不仅嚣张跋扈,还不讲道理。”
“道理是讲给讲道理的人听的,跟你用不着讲道理!”
谢明仪也不生气,复点了她的穴道。余光瞥见晚膳都没动过几筷子,略一思忖,便让下人撤了,重新送一份来。
下人动作极快,赶紧送上,关门退下,动作一气呵成。半点都不拖泥带水。
“郡主不吃饭怎么能行,若是饿着你了,本官担当不起。”
谢明仪提着衣袖,亲自夹了一块笋片往她嘴边送。
赵泠被点了穴道,除了嘴之外,其他的地方根本就动弹不得。她羞愤交加,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你此前问过本官,是不是个男人。”谢明仪冷不丁地冒出来这么一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吃的话,本官待会儿便让你知道。”
赵泠咬牙切齿,心里骂了一千遍卑鄙无耻,被逼为奈,只得吞咽着嘴里的饭菜。片刻之后,她已经很饱了,可谢明仪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似乎喂上瘾了。
她骤然把嘴闭得死紧,反而打断了他少有的乐趣,于是蹙紧眉头看她:“就吃这么一点?”
问出来的那一刹那,谢明仪愣了一下,总觉得好生熟悉,想了很久才想起,从前在颍州,赵知臣耍小性子不肯吃东西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一筷子一筷子喂的。
那会儿玉致女扮男装,化名赵知臣,年纪小,个子也不高,面容清秀机灵,看起来极讨人喜欢。彼时,萧子安也在宁远书院,化名沈九,正好同谢明仪是同窗好友。
那年,赵谨言去颍州办事,顺道把赵玉致带上了,因为书院禁止有女学生,只好女扮男装混进去。没等到萧子安,却遇见了谢明仪。
那会儿赵知臣囧红着拱手便拜:“兄……兄台,在下名叫,名叫赵知臣,乃是……乃是……”
赵谨言替她答道:“他是我家幼弟,今日远道而来,乃是探望沈兄,不知他人在何处?”
“藏书楼,”少年谢明仪瞥了赵知臣一眼,“你是个结巴?”
“胡……胡说!我才不是结巴!”赵知臣红着脸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执。”
这些都是很多年前的回忆了,玉致早就忘得差不多了。自谢家出事之后,齐贵妃袖手旁观,甚至还落井下石,谢明仪便同萧子安割袍断义,这些年来,因为一些事情,两个人针锋相对,势同水火。早就将当年的那点情分消磨得干干净净。
想要忘记的总是历历在目,想要释怀的,又总是耿耿于怀,也许赵玉致当年只是一时兴起,两个人之间的缘分也像是镜中花,水中月,永不落地发芽。
谢明仪神色黯然,将筷子拍在了桌上。微偏过脸去,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赵泠不知他心头所念所想,只当他又犯病。期盼着他玩够了,赶紧回去。
可让她失望的事,谢明仪非但不走,反而一副要留下过夜的架势。
“你都记得每月初一、十五要进宫拜见太后,怎么不记得每月初二,十四,必须要圆房的规矩?”
“谁定的规矩?”
“我定的。”
“……”赵泠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板着脸道:“我知道了,你怕我死是么?若是我死了,舅舅定然抄你家,灭你门!”
谢明仪心道:还真是聪明。表面却一字不提。
“舅舅还跟你说了什么?是个男人就解了我的穴道,咱们敞开了说!”
谢明仪道:“解了你的穴道,你又乱打人。”
赵泠都快被气笑了,保证道:“解开吧,我不寻死觅活,我也不打你。”
谢明仪应该是没有好的说辞,当真解开了她的穴道,想了想,正色道:“郡主,皇上命我跟你圆房。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不喜欢强迫别人。所以想提前跟郡主串通个口供,这样对你我都好。”
赵泠恍然大悟,蹙眉道:“你求人就是这么个态度?”
谢明仪:“那郡主想如何?”
“去给我倒杯热茶来。”
谢明仪疑惑不解,可还是帮她去倒了。谁曾想赵泠胆大包天,竟然直接将茶往他脸上一泼,冷哼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扯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章前面其实是狗子吓唬吓唬郡主,毕竟郡主打了女配一耳光,狗子觉得不吓唬郡主一下,解不了气。汤就是干干净净的汤,啥也没有。
皇帝后面会上线,实话实说,还是挺宠郡主的。
至于郡主泼狗子的茶,我认为是很烫很烫的。
还有追妻火葬场环节,放心吧,男主追得非常非常辛苦,舒心的情节肯定会安排上的。
白莲花女配完全不是郡主的对手。
第20章 何须你多嘴?
这一夜,谢明仪睡得极不安稳,梦里总是看见年少的赵玉致,不,应该是当年的赵知臣抱膝坐在海棠树底下哭,每次他一过去,人就立马消失不见了。
再醒来时,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屋里黑漆漆的一片,隐隐可听见旁边传来细微的撕咬声,猛然坐起身来,一道黑影就窜了过来,谢明仪一惊,脸上就被猫抓了一下。
动静太大,惊动了赵泠。还被一脚踹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