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枯燥无味的朗读声又从耳边飘过,下课后白璃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肩膀倏然被拍了拍,白璃扬眉看去。
原是刘子月,这人也是有趣,偌大的学堂内弟子颇多,偏偏这人好来找他说话,他对他越冷淡,这人反倒越发起劲对他说话。
“白兄,今日的课真心难懂,我知晓你聪颖,你可能与我讲讲?”
白璃微笑,“家里有事,不便多陪。”收拾着东西便转身离开。
刘子月不死心还跟着他一起,“白兄,其实我是有事相求,前几日我在街上看到了一女子,自此夜不能寐,一心想求问芳名,可又胆怯不敢接近。”
“与我何干?”白璃眼角微斜,唇角讥诮。
刘子月急忙解释,“正是与白兄有关!我那日看到她与白兄讲话,白兄定然是认得她的。”
趁着说话的空挡,两人已是走在了大街上。
街道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白璃闻声脚步一顿,眉宇微微一蹙,与他比较近的女子不就是张秀秀一人么?凭张秀秀的长相还能让刘子月给瞧上。
不禁多看了刘子月一眼,看着仪表堂堂,眉清目秀模样竟看上了张秀秀?
白璃倏得一笑。
此时刘子月神色一顿,脸色倏得一红,目光霎时闪躲起来。
“你瞧,就是那人。”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是不远处张秀秀与一女子站在路边选布匹。
眼看着张秀秀朝这边看来,刘子月立马拉着他躲到墙后。
“就是她,我心心念念了许久了。白兄你定是认得的对么?”
白璃扯了扯唇,“是,她叫张秀秀。”
刘子月怅然,“我从未见过这等灵动的女子。”,倏然忐忑看着他,“白兄你...不喜欢她吧?”
白璃轻笑,“怎会。你尽管喜欢。”
——
今日张秀秀绣完了今日的活便早早回了家,顺道还买了白璃最爱吃的香酥饼。
白璃叼了个饼在嘴里,悠闲看着书,今日的饼倒是酥脆。
张秀秀坐在一旁纳着鞋,过了半响停下了手,递过去,“阿璃,你试试大小。天冷了我还专门给你纳厚了一层。”
白璃瞥了她一眼,屋里烧着炭火熏得热乎,她脸颊上晕着层粉色,就像是害羞了一般。
“嗯,放那吧。”
淡淡应了声又继续看书。
张秀秀轻轻叹了口气,之前还能听到阿璃在想什么,如今只要她在,他就会开始看书。两人的距离好像疏远了许些。
“我听说阿璃的功课很好,夫子经常夸阿璃呢。姐姐相信阿璃定会高中,为白家争光!”
白璃听着心底嗤笑,这人间世里再中个状元说出去倒是好笑。
“到时候阿璃娶妻后,姐姐就不会在你身边了。”
张秀秀语气略有怅然,又捧起脸眼睛亮得像星星,“姐姐也在想,会嫁给一个什么样得人呢?到时候阿璃可要帮姐姐把这关才行。”
白璃放下书,敛去眸中的凉意,轻轻一笑,“定是当然。”
——
今日夫子测了题,白璃卷子写的满当当,在人间世里唯独一点的乐趣也就是读书消磨时间了,再看刘子月交的卷子,稀稀疏疏写全的还没一半。
不过很稀奇,他倒是丝毫没有愁眉苦脸,反而两眼欢喜容光焕发。
下了课,刘子月凑过来笑道,“白兄,今日要不要去喝些小酒,好不容易考完这次小测。”
白璃唇角一扯,看来还挺有自信。
“你不晓得,昨日我向她讲话了。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她声音更好听了。容貌灵动,音如脆莺,还那般温柔体贴。这般女子,我能遇到简直是三生有幸。”
白璃默了片刻,刘兄审美果然奇特。
“我定当会全力追求!白兄多谢你的鼓励。”刘子月感激一笑。
白璃:你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作者有话要说: 迟早有男主后悔的一天,稳住。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洗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不知刘子月从哪里看出来他的鼓励,碰到他就忍不住分享进展,白璃又摆脱不得,漠然听着。
“白兄,悄悄告诉你,我今日碰了她的手。”
刘子月偷偷掩笑,上课也不忘跟他说话。
莫名其妙,平日那副古板的夫子变得面目可憎起来,连铿锵有力的读书声也变得聒噪难听。
白璃扯了扯唇角,“是么。”
刘子月眼底似有星尘,“我现在每日都会裁缝铺里见她。你可不晓得她这双巧手绣什么像什么。”
张秀秀自幼跟从绣娘学得一手女红,日日去裁缝那做绣活,他倒是挺会投机取巧。
“你碰她的手,她没骂你么?”白璃讥笑,依着张秀秀那般迂腐保守的性子,定是要大骂他。
“怎会!她还低头对我笑了呢。”刘子月腼腆笑了笑。
白璃指节握得咔咔作响,过了半响扫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刘子月被看的心底有些发凉,这是怎得了,为何白兄那这种眼神看他。
张秀秀越发觉得白璃最近不对劲,越来越不爱和她讲话了,连吃饭也不一起了。
难道是学堂上受欺负了?张秀秀心底嘀咕。
敲门声笃笃响了几下。
白璃唇角扯了扯,神色漠然。“何事?”
“阿璃,是不是学堂里遇到什么事了,别闷在心底说出来。不若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学堂?”
正好看看他同窗待他如何。
门倏然被打开,白璃直直立在面前,面容如玉,神色微凉。
张秀秀还真吓了一跳,失笑,“你这是怎得了?今日的香酥饼你还没吃呢。再不吃可就凉了啊。”
“怎么,平日见不够,还想去学堂里看么?”
白璃心底像是有个钩子勾着,异样的不痛快。
就像是日日属于你的东西突然有一天被别人给惦记上了,时刻盯着指不定那一日就被人拿走了。
“你说什么啊。”张秀秀脸色微红,这小子怎得还说上这么肉麻的话来了,她难道很缠人么?平日里呆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
“对了,前几日我认识一人,他有个妹妹好像是我们之前见过的。说来那人叫刘子月,人倒是有趣的很,听他说好像是你同窗,你俩应当是认识。”
张秀秀说着说着就感觉到白璃脸色不大对。
“是么,不认识。”
白璃眸中结了层浮冰,冰凉无比,唇边带着几分讥讽。
张秀秀疑惑挠头,“不可能啊,他跟我讲认识你的。”
白璃讥嘲一笑,薄唇紧抿,冷冷盯着她。“他骗你的。”
张秀秀满头雾水,可他为什么要骗她呢?
——
白璃也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大对,一想到刘子月对张秀秀那般,他便十分不爽。甚至想把刘子月的脑壳直接捏碎。
思来想去,或是和张秀秀待在一起久了的缘故。一个日日对你好的人,突然有一日要被别人夺走,总归是有些不大舒服。
不过是幻境,何必当真,若是出去了那女人恢复记忆每每忆起在幻境中与他人生子,定然也会觉得羞愧,届时他又可好好嘲笑她一番。
这几日他整理了番情绪,继续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张秀秀和谁成亲,生子他不在乎,总归时间会很快过去,这里的一世在外面不过半日的时间。
这一日白璃早早回去,却不见张秀秀的身影,桌面上放着饭菜,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一旁留着一张字条,说是让他吃完饭去侧屋,还画了个愤怒的表情,一旁写着不准浪费。
白璃心下嘲笑她幼稚,却也坐下慢慢把饭吃饭,看到一旁放着的香酥饼,勾了勾唇。
饭后他来到侧屋,还没进去便听她喊,“等等,先别进来。马上就好。”
白璃挑眉,她又在玩什么把戏。
“好了,进来吧。”
白璃推门而入,看到一面白屏风,听着她指挥把门关上坐在屏风前的凳子上。
烛光冉冉,屏风上映出云鬓流裙的纸片人,张秀秀捏着声,“凶徒!我乃良家女子,岂能被汝等劫匪辱了去!”
原是一英雄救美的俗气戏码,白璃无聊扯了扯唇,视线却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
噔噔马蹄声被她仿的有模有样。
一持刀大将威风凛凛,策马而来,“呔!快放了这小娘子!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强抢民女!王法何在!天理何在!看招!哇呀呀呀呀!”
几个小歹徒被杀个屁滚尿流,发出惨叫之声。
白璃嗤笑,看的倒是有滋有味。
结束后,张秀秀露出个头来悄悄打量着白璃,小巧的鼻尖上冒出些汗珠来,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唇掀起一角,像是一勾月亮。
“开心么?”
白璃唇角翘起,淡淡瞥了她一眼,“还行。”
张秀秀拿着剪纸小人,脸侧因生了汗粘了几些乌丝,莹莹烛火下似乎格外动人。
“阿璃小时候最喜欢看皮影戏了,还记得当年你为了看皮影戏偷偷逃了学堂。还让我好一番找。”
白璃微微诧异,“是么。我忘了。”
张秀秀下意识点了下他的额头,嗔怒,“口是心非。”
那双莹莹的眸中,三分嗔怪七分欢喜,又像是染上了几丝氤氲。白璃心下一动。
手腕突然被握住,张秀秀愕然,“怎么了?”
白璃眸色一深,清空心下情绪,声音低沉,“在秋闱前,能否先不考虑出嫁?”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事来了。莫非前几日王婶来找她说媒的事他知道了?张秀秀慢慢挣开手腕,“好,我答应你。”
距离秋闱还有一年,待到阿璃光宗耀祖之时再将去想其他的事也不迟。
花朝节,各家各户灯笼招展,街边人潮如海。
每逢这个节日,张秀秀便焚香沐浴,换上新衣期盼一年的好运,早早收拾了东西
两人收拾好了东西,张秀秀便拉着白璃早早去街市上,天色已是暗沉下来,街道两侧的灯笼结成齐齐两排,把来来往往的面孔映衬得微微发红。
张秀秀好奇贪玩,看到些稀奇古怪的玩意都忍不住过去瞧瞧。
白璃倒是也没觉得不耐烦,毕竟十几年也这么过来了。
“阿璃,你快瞧,这有个猴脸面具。”
白璃抬眼,便看到她戴着个面具,把脸挡了个严实,两眼透出两个洞望着他。
“你戴戴这个,可好玩了。”
张秀秀递过去一个长马脸的面具,非要他戴上,见她执意白璃无奈接过,若是放平常谁敢强迫他带上这长马脸。
白璃个子本就比她高了两头,如今再戴上个长长的马脸面具,衬得又长又直,张秀秀看了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此时天空倏然绽起一阵阵烟花,似是繁星洒落。
莫名白璃好像被她的笑感化了一般,心底好像有一处也跟着软了下来。
身后一阵马蹄匆匆而过,行人匆忙避让,本就狭小的街道倏然挤了起来。
白璃感到两人被挤开,立刻抹下面具看向张秀秀,人头攒动,看的却是更费力了些,“张秀秀!”
喊了几声也没回应。
看来是被挤得远了些,白璃挤过涌动的人群,飞快寻找着张秀秀的身影,倏然看到一个戴着同样面具的女人走过,大步跨过去扯过她的手臂,眉宇紧蹙,不满道,“你乱走什么?”蠢货,逛个街也能走丢。
“阿璃?”
熟悉的呼唤声响起,白璃愕然看到不远处的张秀秀,她早就把面具脱了下来,手臂倏然松开,被拽的女子撤下了面具,脸色绯红。
“抱歉。”白璃落下一声扯起张秀秀往前走。
“怎么了?走的这么快?” 张秀秀奇怪问他,顿了顿又问“你刚才去哪了?”
白璃挪开视线,一脸漠然,“没事,就是随便走走。”
张秀秀稀奇咦了一声,目光古怪起来,“真的不是认错了?”
“没有。”
张秀秀抿唇一笑,论嘴硬就没人比得过他。
不远处一群人围在一起,似是看什么热闹。
张秀秀不由得走近了些,原是一体型彪悍的男子向着另一人挥拳,场面一片混乱,男子被揍得鼻青脸肿,一旁的人还在指指点点,也没上前拉架的样子。
白璃看到张秀秀微微失神,唇角一扯,“怎么,想让我上前劝架么?”
张秀秀反倒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白璃跟上她的步子,她也倒是奇怪,平日不是挺一副热心肠的么。
张秀秀嗔怪瞪了他一眼,“热心肠也不是对谁都有的。”
白璃唇角勾了勾,眼神落在远方。
“被打的男子是个赌徒,他骗了挥拳男子一年的血汗钱。我至于要让你上去劝架么?”
张秀秀无奈一笑。
“阿璃,你知道善恶是因何而区分的么?”张秀秀话锋一转,看着他。
“身世命运会本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善恶。”白璃垂眸,扯了扯唇角,似有些自嘲。
“笨蛋阿璃。有些人出生淤泥,遭受命运不公,却从未扔掉心中的善。是因为他们有要守护的人啊。他们也希望这个世界能够温柔以对在乎的人,所以才不愿意丢掉心里的善。”
白璃微微一怔。
“正是因为我也有要守护的人,我也希望这个世界能够同样善待你,才不愿意去做违背良心伤害别人的事啊。”
张秀秀凝视着他,绽处一抹浅笑来,眉眼里温柔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