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一想到仕途上的那些事情,王甫安连连喝着闷酒,看到坐在对面的儿子,又忍不住皱眉。
  以前,功课出众的儿子是他在同僚里炫耀的资本,这一年……
  “你如今这样,来年下场能考中吗?”王甫安冷声问道。
  王琅还未开口,就被王玟阴阳怪气地赶在了前头:“金大姑娘不要惹是生非的话,哥哥就能考中。”
  一颗火星子下了热油锅,金安雅放下筷子,目光冰冷、一眨不眨看着王琅。
  王琅暗暗叹了一口气,想平息场面,偏王玟那个炮仗筒不肯。
  晚饭不欢而散,连月饼都还来不及动,王夫人抹了把眼泪,让人都撤了桌。
  同样盯着徐砚回京的还有杨家。
  徐砚往后是升是降,杨家老太太依旧坚持从前的看法,既然与亲女儿都划清界限了,老太太不许家里人与徐侍郎府牵扯上。
  贺氏最是支持老太太,倒不是她们婆媳意见相符,而是她与杨氏姑嫂交恶,从心里恨不得徐砚倒霉,更严厉禁止杨昔豫去给徐家贺中秋。
  阮馨气得牙痒痒的,反正她横竖看不出来徐砚会成为圣上撒气的口子,工部尚书、左侍郎两位大人年纪都大了,徐砚高升指日可待。
  杨昔豫在徐家念了这么多年的书,徐砚以后不拉扯他,拉扯谁?
  杨家现在上上下下,有几个能比得上姑爷徐砚?靠着老黄历吃老脸,还能吃几年?
  席面上,阮馨不好说道,回到屋里就不停让杨昔豫与徐家往来。
  画梅说的话不假,当娘的拗不过儿子,小王爷孙恪得偿所愿、娶门不当户不对的知府之女就是最好的例子,那给阮馨好好地上了一课。
  杨昔豫对母亲与妻子的意见相悖常常不耐烦,但阮馨今日讲的这一桩,他还是有些认同的。
  他对徐家姑父、姑母并非毫无感情,数年间,徐砚对他的功课也很上心,若徐家眼瞅着要倒也就罢了,但徐砚瞧着是稳的,再不往来,于情于私心,都不是好事。
  他借着几分酒劲,含糊应下了。
  此刻的徐侍郎府,上上下下,自然盼着徐砚返京的。
  闵老太太洋洋得意,为徐砚的前程而自傲,又因为想念而哀泣,一顿饭的工夫,又是哭,又是笑,徐老太爷懒得理她,由着她一人撒酒疯去。
  魏氏虽也叫闵老太太闹得头痛,但多少能体会那种心情,正如她自己,徐令意出阁后的第一个中秋,一面为她嫁得顺心如意而高兴,一面又因她不在身边而失落。
  这就是为人父母心吧……
  哪怕徐驰不挂在嘴边,魏氏也明白,丈夫与她是一样的心境。
  即便是撒酒疯,徐家的团圆饭也算是和气平顺的。
  而西林胡同里,顾家其乐融融。
  吴氏的肚子还没有发作,稳婆倒是早早就看好了。
  人还是乌太医那边推荐的,说是这稳婆本事不错,接生过好些官家子,为人也牢靠。
  照稳婆的看法,吴氏最多再三五天,就该进产房了。
  顾云锦搂着吴氏的胳膊,笑道:“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沉得住气的,我们各个都等长了脖子,他还不动如山。”
  “沉稳不淘气,多好!”单氏大笑道,“哪儿跟云熙似的,打小就是个猴儿!生个姑娘,小猴儿!”
  巧姐儿嘟着嘴,她不管猴儿是好话还是坏话,她都不要当猴儿。
  她抱着布老虎一个劲儿地摇,嘴里念着“虎”、“虎”。
  单氏被她逗得不行,赶忙改口:“姐儿是虎,厉害极了。”
  巧姐儿这才高兴了。
  丰哥儿咬着月饼,道:“跑起来摔一跤的老虎。”
  巧姐儿皮实,前儿摔了也不痛不痒,就膝盖破了点皮。
  顾家将门,那点儿伤根本不搁在眼里,巧姐儿更是滋溜爬起来。
  她不怕痛,她怕被人看到笑话她,因而婆子丫鬟们确定她无事后,就全当没看到。
  偏丰哥儿年幼,不懂妹妹的心思,讲了一次,羞得巧姐儿脸通红。
  好在,这回声音小,巧姐儿没有听见。
  吃过了饭,顾云宴带着丰哥儿去院子里赏月。
  顾云锦回房梳洗,坐在窗边,对着月光拆顾云妙的信。
  北地送了中秋礼来,信件也捎在其中,这次路上耽搁了几日,直到今天晚饭前才送达的。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顾云妙了,却靠着这半年多的书信,亲切得仿佛回到了幼年。
  相较于去年的中秋,今年真是热闹多了。
  但是,这也是她在顾家的最后一个中秋了。
 
 
第393章 学得不错
  慈心宫中,也仅仅只是摆了两桌而已。
  皇太后年轻时就不喜欢宫中的各种宴席,那哪里是吃团圆饭,根本就是削尖了脑袋的争奇斗艳,看那些姿态,还不如闭着眼睛歇一觉。
  等年岁增长、身份变化之后,越发不喜那些,席面上的各色甜味才是唯一的慰藉。
  如今,正大光明祭出了节俭大旗,皇太后神清气爽,可算是能把那些搅人心的事情都免了。
  再者,宫里前几日才因着孙栩的百日酒聚过一次,皇太后只唤了谢皇后与乐成公主、永王府与宁国公府,再无其他人了。
  至于圣上,他除了来给皇太后敬酒,也不敢去旁的地方。
  去年中秋,蒋慕渊不在京中,皇太后此刻说来颇为感慨。
  “香火兴盛,可是,能与哀家一道坐下来品月饼、看月亮的,还是少数。”皇太后叹道。
  谢皇后听见了,笑着想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就见乐成公主冷冷看着她。
  笑容僵在脸上,谢皇后终究没有说。
  乐成公主不希望皇后开口。
  她知道皇后会说什么,无外乎“孩子们都是愿意与母后亲近的”、“缺了与母后赏月的机会”一类的话;
  她同时也知道,皇太后听了这些会是什么反应,反正绝对不会高兴。
  皇太后难道是缺了赏月的伴儿?
  那些带着敬畏的陪伴,在家家户户的团圆之夜,越发显得虚伪与表面。
  只让谢皇后和乐成公主入席,皇太后并非是通过“家宴”来强调中宫嫡出与其他嫔妃子女的区别,主要是,不想那么累而已。
  寿安机灵,笑盈盈地道:“等到来年此时,让顾家姐姐陪您看月亮。”
  皇太后笑了起来:“听起来像是你要躲懒了一样。”
  “寿安怎能躲懒?”长公主一把搂住寿安,道,“再怎么样,也要再陪我过三四个中秋。”
  几句话,让皇太后笑容不断。
  乐成公主松了一口气,若刚刚真让谢皇后开口了,这会儿怕是圆场都不好打了,可更多的,是沉沉的叹息。
  同样是儿媳,可皇后与亲王妃是不一样的。
  她的母后何时才能领悟,一味的退让与大度,只会适得其反。
  谢皇后要学的不是永王妃,还是皇太后本人。
  再说了,永王妃有仰仗,永王爷向着她,孙恪又是皇太后的心尖尖。
  能真正让皇太后不觉得疲惫、只有无穷欢喜的,只有孙恪。
  孙恪今儿又下厨去了,捣鼓了一个多时辰,端着盘子出来时,浑身上下,狼狈极了。
  脸上、袖口还沾了些黄豆粉、白面粉,内侍跟在后头请他略收拾收拾,孙恪根本不听,只大步流星往内殿走。
  永王爷一抬眼看见了,半边牙都痛了:“知道的是你敬孝心,不知道的还当你偷面粉掉进粉缸里去了。”
  圣上哼道:“成何体统!”
  孙恪嬉皮笑脸的,把盘子递到皇太后跟前:“皇祖母尝尝孙儿做的豆酥糖,前回您夸赵家那明州厨子的手艺好,孙儿特特登门求学,不知是否学到了七八分?”
  皇太后晶亮着眼睛看了看豆酥糖,转过头去面对两个儿子时,只剩下严肃:“活了半辈子的人了,从没有见过你们两兄弟给哀家亲手做吃食,恪儿肯用心,你们还嫌弃这个那个,真真是站直了说话不腰疼!”
  训了儿子,再看孙子,皇太后是怎么看怎么顺心:“还是恪儿最孝顺,让哀家尝尝味道。”
  此番孙恪是下了功夫的,亲手压制切割,虽然模样不方正,但胜在用料好,豆香味扑鼻而来。
  皇太后品了一小块,连连称赞:“香!”
  夸完了,她又拿着帕子给孙恪掸去身上的粉末:“哀家喜欢吃什么,恪儿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不像有几个,光记着哀家不能吃什么了。”
  永王爷无奈极了,皇太后喜欢吃的和不能吃的,分明没有区别。
  亏的是太医们一次又一次往厉害里说,才让皇太后收敛着每日只尝一两块,若让她放开来吃糖,怕是一天一小袋都扛不住。
  不过,有人唱红脸,总要有人唱白脸。
  孙儿唱红脸,儿子唱白脸,比反过来像话些。
  皇太后催着孙恪去净面,又唤其他人来尝豆酥糖。
  蒋慕渊也拿了一块,见寿安欢喜得眼睛都弯了,不免也笑了。
  看来孙恪学得不错。
  他指点孙恪去向赵家厨子学手艺,这劲儿没白费。
  等宫中散席,一家人回了宁国公府。
  安阳长公主下了马车,正牵着寿安郡主的手说话,转头见听风嘀嘀咕咕与蒋慕渊说话,她问道:“怎么还要出府去?”
  蒋慕渊笑着答道:“明儿流水宴,衙门里这会儿都不敢放松,还在安排布防。”
  长公主嗔怪:“看看你寻思出来的事儿,闹得衙门上下都不能好好吃顿团圆饭。”
  嘴上怪归怪,心里的账还是清楚的。
  流水宴,是让更多的贫苦百姓能吃上一桌好菜,也能助衙门掌握京中状况,亦是给成国公府解燃眉之急。
  知蒋慕渊性情,长公主道:“去吧,我有寿安陪着看月亮就够了,你自顾自撒欢去。”
  寿安抿着嘴一个劲儿的笑。
  蒋慕渊也笑,对一旁的蒋仕煜行了礼,带着听风往顺天府去了。
  衙门里,灯火通明。
  绍府尹看着墙上的京城地图,眉宇紧锁。
  布防之事,这半个月间,几处相关的衙门聚在一块商议了好几次,可越到跟前,越觉得不足,就怕一个疏忽,最后好事变坏事,没办法向圣上与百姓们交代。
  匆匆用了团圆饭,又纷纷回到顺天府,继续大眼瞪小眼。
  蒋慕渊与几位大人又从头梳理了几遍,这才劝解道:“大人们不如用几盏酒,看会儿月亮就歇了吧。”
  绍府尹笑得苦哈哈的,但睁着眼睛到天明显然不是个好主意,他便让人备了些酒菜。
  蒋慕渊谢绝了,起身告辞。
  出了顺天府,看着被皎月照亮了的街道,他不由想着,此刻倒也不是很迟,不晓得顾云锦睡了没有?
  这般一想,脚步不由自主地便往城西去了。
 
 
第394章 与她共赏月
  月色皎洁。
  顾云锦写好了给顾云妙的回信,吹干装入信封,又盖上火漆。
  月光透过半开着的窗户,正好撒落在大案上。
  她还没有清洗笔墨,此刻笔洗里的水还是清澈的,圆月盛在其中,微微晃着。
  顾云锦的目光被水中映月吸引,不由多看了两眼。
  忽然间,她想到了去年的中秋夜。
  彼时蒋慕渊去了两湖,她还不知他心境,只是应过他要与他分享京城月色,便提笔作了一幅琼宫图。
  珍珠巷的屋子与此处,虽有不同,但月光一样明艳。
  顾云锦走到窗边,抬头望着,不禁渐渐弯了唇角。
  那副画,蒋慕渊应当还好好收着吧?
  今年,他亦在京中,看到的是与她一样的圆月,按说是不用她再画下来了,可她就是有些手痒。
  如此美景,不画下来当真可惜。
  笔墨纸砚挪到了窗边,顾云锦摊开画纸,每一笔都细致斟酌。
  念夏见状,道:“姑娘,奴婢把灯台也挪过来吧。”
  顾云锦却是不许,她不想让油灯的光遮掩、冲突了月光。
  可忽然间,愣是有一道阴影,把月光挡住了。
  顾云锦笔尖一顿,抬起头来,猛然就见到了窗外的蒋慕渊,他的手指抵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惊愕过后,心跳却久久无法平息下来,顾云锦直愣愣看着蒋慕渊,想说些什么,最终笑了出来。
  念夏也唬了一跳,外头月色明亮,后花园里又有不少人在赏月,小公爷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来的?
  蒋慕渊没有再绕到门前,只让顾云锦退开些,单手撑着窗沿翻身进来。
  人站定了,他半弯着腰,压着声音与顾云锦道:“轻些说话,险些就叫人发现了。”
  今日着实危险。
  月色太好,各家都在赏月,有人从墙上过,很容易就会被看到,而顾家兄弟还带着两个孩子在园子里,若不是蒋慕渊谨慎又迅速,就真的要被抓个正着了。
  可正是这样的小心翼翼,使得内心期待更盛,直至进了这东跨院,看到敞着的后窗里的人影时,心跳一下快过一下。
  蒋慕渊在路上想过,许是顾云锦已经吹灯睡下了,许是她还在屋里看书,又或者她也在赏月,但是他没有猜到,顾云锦在画月。
  执笔作画的身影,他只看了一眼就映在了心田。
  倒不是他不愿意多看,而是时机不合适,只能打断顾云锦,让他先进屋里再说。
  顾云锦挑眉看他,别看蒋慕渊嘴上说着“险些叫人发现”,看看他那神态,与其说是侥幸,不如说是得意。
  让人瞅着就牙痒痒,要被气笑了。
  蒋慕渊此刻才有工夫仔细看画。
  同样是中秋月景,同样出自顾云锦的手,这画与去年那副有些神韵上的相似,却是不同的两幅画作。
  这画还未曾画完,月中的仙宫桂树却已经完成,树下的玉兔刚得了个身子,脑袋上空空,少了耳朵。
  蒋慕渊侧过身,给顾云锦让出案前位置,笑着道:“不如先画完?”
  顾云锦应了,提笔继续。
  蒋慕渊站在一旁,饮了一盏茶,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顾云锦身上,静静看着她沉思、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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