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一幅幅琢磨起来,倒也有些意思。
  众人的心思都被吸引了,有人看字,有人猜人。
  品字会多是一家兄妹一道来的,即便不特特留下名姓,还是不乏认出自家兄弟笔迹的。
  寿安郡主匆匆看了一圈,叹道:“看来哥哥是没下场。”
  长平县主歇了猜人的心思,不管是平远侯府里嫡亲的哥哥,还是永王府的表兄,向来不愿意出这种风头,只看个热闹。
  徐令意一门心思品鉴,徐令婕找到了杨昔豫的那张笺纸。
  杨昔豫的字,结体严整,神韵飘逸,很是出众。
  徐令意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听见有不少人在夸赞杨昔豫的那副字,她很想告诉她们“这是我表兄写的”,可话到嘴边,还是只能咽下去。
  看笑话的人多着了,只因彼此不熟悉,各自维持个体面,这才没有当面提及那些流言。
  若她先开口把杨昔豫的名字说出来,就给了他人顺杆子的机会。
  她不想回答那些。
  姑娘们这儿,可以算得上各自其乐融融,而公子们那里,更激烈些。
  读书人自有风骨,但读书人也各有各的“迂腐”,文人相轻,真不是什么虚话。
  平日里早有不睦的,趁着这个机会,嘲弄贬低几句,有人附和,有人反驳,热闹极了。
  肃宁伯府的三兄弟与小王爷、其他几位公候子弟一道,坐在二楼,开着窗子,听底下状况。
  蒋慕渊在隔壁房间与阮老先生下棋。
  上回的棋局,老先生最终以一目半之差输给了蒋慕渊,今日这盘是新开的,一时之间还看不出高下。
  阮柏看两人对弈,犹豫着道:“小公爷,小王爷他们只在隔壁坐着,怎么能看到底下写的字呢?”
  蒋慕渊勾了勾唇角。
  那些人,有哪个是来品鉴书道的?说透了,都是来看热闹的。
  “不用管他们,”蒋慕渊道,“只备些茶点送去,他们自己会找乐子。”
  阮柏是真不懂这些公子们所谓的乐子了,但蒋慕渊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就不操那份心,让书童顾好茶水点心。
  为了听清底下动静,二楼并无大声说话之人,清净极了,因而园子里有谁朗声说话,能都听得一清二楚。
  蒋慕渊捻着棋子,从杨昔豫和徐家兄弟到书社起,就受了不少闲言闲语。
  与杨昔豫不睦久的,甚至从袖中掏出了一块碎墨,朗声大笑:“杨二公子,这是你的松烟墨吧?你一会儿就用这块墨书写,如何?”
  哄笑声四起,杨昔豫似乎没有回应,那些笑声渐渐也就息了。
  等阮馨的兄长阮隶主持品字会开始,公子们的心思被引到了品字上,各抒己见。
  二楼的棋局继续着。
  阮老先生思考后落了一子,道:“小公爷今日落子,与前一盘的锋芒毕露不同啊。”
  前回攻势凌厉,这回稳扎稳打,可要阮老先生说,稳重的棋风让他必须更谨慎了,时时刻刻都要多琢磨几回,寻出暗处的杀招来。
  闻言,蒋慕渊轻笑出声,目光灼灼:“才刚开始,不着急的。”
 
 
第97章 并不热衷
  杨昔豫的字的确出众,他一落笔,哪怕与他不和想看笑话的,都无法挑剔。
  放下笔后,杨昔豫暗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在流言蜚语之中,他丢尽了脸,原本这样热闹的品字会,他是不该来参加了的。
  可他和徐家的兄弟们还是来了。
  一来,他对自己的书法有信心,二来,不能让旁人说他临阵脱逃。
  他称病不来,那些看笑话的人,还不知道会编排出什么话来呢。
  看吧,只要他出手了,谁能低看他?
  他的书道、他的文采,是这群人中出类拔萃的。
  等今日品字会的结果传出去,才名能慢慢压住所有的污名。
  阮隶夸赞了几句,正想请下一位公子题字,却被人打算了。
  那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田公子抛着手心的碎墨,眼睛直直看着人群外的青衣公子,朗声道:“王琅兄,听说你对杨二公子的词极其推崇,不知他的字,你怎么看呀?”
  王琅霎时尴尬极了。
  他一直与相熟的国子监同窗们站在一块,之前众人都在关注杨昔豫,也就无人想到他。
  这会儿叫人点了名,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
  是了,这位不就是被顾姑娘教训了一通的王姑娘的亲哥哥吗?
  事情缘由,不正是王家背信毁约,吊着徐侍郎府的同时,替王琅定下了太常寺卿的长孙女吗?
  徐家和王家,同在工部,表面再平和,底下也翻江倒海了吧?
  王琅面对众人或好奇、或看戏的眼神,暗暗叹了一口气。
  背信之事,的确是王家不对,王玟惹是生非,言语招惹人家,被教训了也无话可说,只是事关父母胞妹,这些话,大庭广众之下,他又能怎么说呢?
  王琅半句都不提,只说字,评论起来倒是不偏不倚的。
  如此谨慎又客观,倒叫故意惹事的田公子不好意思起来,等王琅说完,他拱手作了个揖:“受教了。”
  王琅的这番举动进退得宜,不说园子里,二楼雅间之中,都不乏点头之人。
  阮老先生也听见了,颔首道:“听说他学问也不错。”
  蒋慕渊抿了口茶,道:“父母胞妹行事不妥,终究是可惜了。”
  等轮到王琅写完,一手瘦劲清峻的字让众人连声夸奖。
  徐令峥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昔豫,你看王兄的字如何?”
  这是给杨昔豫一个台阶,学学王琅的不亢不卑,只要杨昔豫言之有物、公正严谨,那旁人就不会再拿两家事情做文章了。
  杨昔豫明白徐令峥之意,笑道:“王琅兄的字自然是好,你们都知道我的,最喜欢欣赏字画,也爱收集字帖,若是今人笔迹,我一定会寻机会去当面请教。
  我曾因缘巧合,见过一篇文章,书法出众,我到处打听了,知是王琅兄抄写,我就厚颜去了国子监,连去了三回,才遇上了王琅兄。
  我俩虽切磋不多,但我对他的字是极其推崇的。”
  讲明了前事,杨昔豫又细细分析了王琅写字的特色与习惯,讲解得明明白白。
  与王琅交好的监生们自不希望友人卷入杨昔豫的那些流言里,顺着夸了王琅几句,也就算带过去了。
  阮隶让人送了笺纸。
  两株高树,各取一树枝,互相牵绳,姑娘们的笺纸一一挂上。
  有人道:“听说徐大姑娘对书道颇有造诣,一手字连阮老先生都夸赞,不知是哪一副了。”
  阮隶笑了起来:“徐大姑娘的字的确十分出色,只是规矩摆在这里,我不能告知笺纸主人身份,还是请各位公子各自点评。”
  “杨二公子肯定知道,”田公子不再拖王琅下水,却不会放过杨昔豫,“如杨二公子这般爱字之人,府里表妹精通书法,一定也是切磋过的。”
  杨昔豫不推托,他说认不出才会招人质疑,再者,徐令意的书法是真的出彩,有才情,又有什么见不得人、不能说的?
  他走到一副字下,指道:“就是这一副,徐家大表妹的字,连我都要自愧弗如的。”
  众人随着他的手指看去,不由露出惊艳之色。
  一位姑娘家,写字能这般大气,可见其性情风骨,说一句“佩服”,真的不过分。
  王琅的友人悄悄看了他一眼。
  字如其人,从写字来看,这位徐大姑娘,可比金家那位给姐姐惹了无尽是非的二姑娘强多了。
  有那样的妹妹,金大姑娘的品行,也让人添几分质疑。
  选了金家,而非徐大姑娘,真是“可惜”了。
  友人叹息,只看到王琅神色如常,却忽略了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
  杨昔豫夸完了徐令意的字,突得又在笺纸中发现了熟悉的字体,他偏过头问徐令峥:“这是表妹写的吧?”
  他的声音低,却耐不住有人耳朵尖。
  一声“表妹”,一下子就炸开了。
  “哪副?哪副是顾姑娘的手笔?”有人好奇追问。
  杨昔豫连忙摆了摆手,道:“不是顾家表妹,是徐家二表妹,就是那一副。”
  徐令峥与杨昔豫都知道徐令婕的水平,本以为她不会提笔,今日到场,写与不写,全看个人,徐令婕不写也没什么能惹人说道的。
  只是,突然间发现她写了,又比平时多了几分豪气,杨昔豫一时疑惑又惊讶,这才问了一声。
  既然被听见了,徐令婕写得也不错,就没有再藏着掖着,杨昔豫指出来给众人看了。
  不及徐令意的出类拔萃,但也不是平淡无奇,有人点评几句,就去看别的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角落,冒出了一声:“徐家两位姑娘都落笔了,不晓得顾姑娘有没有参与?杨二公子帮大伙儿看看,顾姑娘写的在哪儿呢?”
  杨昔豫循声望去,却没有看到问话之人。
  只是公子们的兴头被挑起了,都等着他开口,杨昔豫无他法,只能一幅幅字看过去。
  他自然见过顾云锦的字,看完了,他笑道:“这里没有,顾家表妹对书道并不热衷,应该是没有落笔的。”
  闻言,公子们都有些兴致阑珊,转念一想,也是,人各有所好,书道并非唯一,不喜欢就不钻研,很平常的事儿。
  刚刚的那道声音,突然又出现了,他道:“‘腹有诗书气自华’,好书法!好气魄!”
 
 
第98章 异想天开
  参与到品字会里来的,都是爱好书法的。
  听人夸赞,纷纷寻那副字,一看不由都附和点头:“的确是好字。”
  公子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他们参加品字会也不是头一回了,这手字从前却从未见过,不禁叫人好奇猜测,今日是哪一位姑娘初初亮相。
  杨昔豫的眼睛也亮了。
  他爱字绝对不假,之前说的与王琅间的旧事也绝非编造,他就是一个喜欢与人切磋书法的,见了这样的字,只觉得心旷神怡。
  是怎么样的一位姑娘,才能写出这字来?
  她一定不扭捏,挥笔大气,行事洒脱,如这词一般,自有华彩。
  杨昔豫在心中勾勒着那位姑娘的形象,从气质到模样,他欣赏极了,也好奇极了,只觉得一只猫儿在心田,拿爪子一下又一下挠着。
  “能有这样的造诣,这位姑娘一定是才情灼灼之人。”杨昔豫叹道。
  这字当得起这份夸奖,没有人觉得不妥,也越发使人想要探究对方身份。
  “这字是哪位姑娘的手笔?”有人问了一句。
  阮隶摆了摆手,道:“我与众位一样好奇,可抛开规矩不说,我其实也不知道答案。”
  众人露出失望之色,有姐妹在另一侧的,都记下了回去后问上一声的念头。
  杨昔豫紧着眉,他真是一刻都不想耽搁,恨不能马上找徐令婕来问一问,却也只能耐着性子。
  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书童,杨昔豫心思一动,上前向他询问。
  书童连连摇头,但禁不住杨昔豫一再追问,便答应去打听一声。
  杨昔豫等了会儿,见书童回来,脸上却是一副说不出口的样子,他不由一愣,下意识问:“打听出来了?”
  书童尴尬极了。
  后头伺候的侍女明明白白告诉他了,那是顾姑娘写的。
  这个答案一出来,岂不是把杨公子刚才说过的话都推翻了吗?
  杨公子还能下台?
  书童是厚道人,也佩服杨昔豫的才学,不愿意叫他难堪,犹豫着上前半步,压着声儿在杨昔豫耳边道:“是顾姑娘写的。”
  杨昔豫愣住了。
  顾姑娘三个字,跟惊雷一般,炸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再也听不到旁的动静了。
  他良久回过神,不相信地又问了声:“哪位顾姑娘?”
  书童苦笑。
  今日到场的,姓顾的就只有北三胡同的那一位了呀。
  正是你的表妹顾姑娘。
  书童说不出口,只能朝杨昔豫苦哈哈地点了点头,意思就是“您懂的”。
  杨昔豫不想懂,一点也不想。
  他根本无法相信,那样的字是顾云锦写的。
  这其中一定有哪里出错了,他又不是没有见过顾云锦写字,她的字分明极其普通,虽不坏,但也绝不出众,与挂在绳上的那笺纸截然不同。
  杨昔豫酷爱书道,他怎么会看错呢?
  可书童的答案摆在了这里,杨昔豫只能把所有的疑惑都咽下去。
  稍稍冷静下来,他就想起之前的失言了,等别人知道那字是顾云锦写的,会怎么笑话他呀。
  还好,现在还没有人知道,他寻个理由早些离开,被人在背后指点,总比当场面对强吧。
  杨昔豫暗暗庆幸还来得及,却不想,有人瞧见了他的举动和神情。
  “杨二公子,”田公子的声音传来,“你是不是背着我们跟书童打听那副字的主人?是不是有答案了?赶紧与我们分享分享,不过,你在慌什么?”
  杨昔豫险些跳起来,这个姓田的,次次都找事,才学上输给他,就指着这几次的风波来刺激他,真是小人。
  田公子追问了两声,依旧没有答案,他哼了声:“藏藏掖掖的,做什么呀!”
  “难道,那是顾姑娘写的?”
  人群里突然有人如此问道。
  四周有一瞬的静谧,而后是公子们轻笑提问人的异想天开,不管杨昔豫与顾姑娘是否闹翻了,表兄妹同住侍郎府四年,顾姑娘写字如何,杨昔豫这个钻研书道的人,总是知道的吧。
  可他们却从书童的脸上读到了窘迫和一言难尽,这表情……
  莫非,异想天开成真了?
  那副自成风骨的字,真的是顾姑娘写的?
  静谧之后,是顷刻间的沸腾。
  连坐在二楼雅间“听戏”公候伯府的公子们都惊动了,又想看顾云锦的字,又想看杨昔豫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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