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不能娶——玖拾陆
时间:2020-02-23 09:49:00

  傅唐氏莞尔:“那你看我婆母成不成?”
  话音一落,单氏霎时间就愣住了。
  在她看来,傅唐氏本身就是全福,兴许她会毛遂自荐,或是替单氏介绍一位身份合适的官夫人,可单氏真的没有想到,是傅太师的夫人要来当这个正宾。
  抛开皇亲国戚、公候伯府,太师夫人已经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正宾人选了。
  即便是仗着姻亲的由头,单氏都不好主动厚着脸皮、生出念头去请的。
  傅家先提出来,是大大给了将军府体面。
  单氏赶忙道:“这是我们云锦的福气。”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一桩大事落定,单氏轻松极了,又与傅唐氏说了会儿家常,让顾云思姐妹们过来问了安,这才送傅唐氏出门。
  徐氏得了信,亦是欢喜不已,又让吴氏去和乌太医府上说一声,免得请重了,让牵线的人夹在中间为难。
  顾云锦对此也很诧异。
  她还记得从前及笄时的状况。
  因着她中元后定下了嫁给杨昔豫,杨氏在她秋初时就替她办了及笄礼。
  场面中规中矩的,正宾是杨氏请来的,似是杨家的一门姻亲,顾云锦只见了那位夫人一回,后来亦没有往来过,对那位没有多少印象。
  那日,徐氏没有来,吴氏来露个面,席面上简单动了两筷子就走了,听说是徐氏病倒了。
  顾云锦彼时不清楚徐氏是真病还是假病,但她不喜欢继母,及笄是个好日子,能不两看两相厌,也算是一桩好事。
  她把这一桩抛在脑后,两个月之后嫁去了杨家。
  等到腊月里顾云齐回京来看她,顾云锦才晓得徐氏是真病了,还病得很厉害。
  那时候,顾云锦和杨昔豫并没有闹僵,日子还算顺畅,顾云齐问她过得如何,她是照实回答的,她还能想到哥哥当时如释重负的表情。
 
 
第213章 不明白
  可不就是如释重负嘛!
  一边是嫡亲的妹妹,一边是妻子与继母,两边根本处不拢,哪怕之前那几年顾云锦并不住在北三胡同,顾云齐在军营里也怕她们闹。
  顾云锦嫁人了,那就能彻底消停了。
  这亲事是顾云锦自己选的,看起来在杨家过得也不差,那他这个当哥哥的也能放心了。
  那次兄妹见面,是数年来难得的心平气和,顾云锦没有因为徐氏和吴氏对顾云齐置气,原本过年时顾云齐还要再来的,却要赶回军营,终是没有来。
  之后陆陆续续写信回来,说了不少外头的事儿,顾云锦也回过信,却是绝口不提杨家的状况。
  有什么好说的呢……
  她跟杨昔豫就是凑合着过一天算一天,谁也别招惹谁,顾云锦图清净,懒得整日吵吵嚷嚷的。
  况且,闹翻了又能怎么样?
  她,无家可归的。
  真拼了个和离,回去对着徐氏和吴氏,和在杨家面对贺氏,也没有什么差别。
  哪怕后来被赶去岭北庄子,顾云锦也是麻溜就走,庄子上比京里自在。
  只是从那时候起,她就再没有收到过顾云齐的家书了。
  许是因为沈嬷嬷的死而怨她,也许是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寻她吧……
  就贺氏和杨昔豫那等性子的,怎么会让顾云齐知道他们把他的妹妹送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呢……
  屋里点起了灯,顾云锦眯着眼睛适应光线,这才发现她是躺在榻子上睡着了。
  前世种种,与其说是想起来,不如说是她梦见了。
  伤心吗?难过吗?有那么一丁点,更多的是庆幸。
  今生的一切,都和从前截然不同了。
  家里人一道高高兴兴的,对顾云锦而言,就是最好的。
  西林胡同里定了正宾,外头却还都不知情。
  茶博士们依旧猜着永王府满意的儿媳人选,但渐渐就把顾云锦的名字从中剔除了,只因有人提过,说永王妃在被问到顾云锦时并没有表态。
  能不被牵扯在其中,这原是让人轻松的事情,可顾云锦在京中太出名了,一桩不说,就说另一桩,纷纷猜测她及笄时要请的宾朋。
  徐家人会不会到场,寿安郡主会不会不顾身份替她当有司赞者,正宾到底是哪一位……
  “正宾最要紧,这会儿还没传出风声了,是不是还没有定呀?”
  “别不是请不到身份相当的正宾吧?”
  说来说去,近段日子亲自到访西林胡同的只有傅唐氏,可谁也说不好,傅唐氏是去走姻亲的还是去凑正宾热闹的。
  “要我说,肯定会帮忙的,两家是姻亲,顾姑娘的及笄礼闹了笑话,傅太师府上不也跟着丢人嘛!”
  “若真是傅家夫人,那将军府在京中的人缘委实……”
  “不是说将军夫人和秦大人的夫人是好友吗?”
  正午时分,大堂里讨论得热闹。
  顾云熙沉着脸,只觉得桌上的菜色都毫无滋味了。
  他在北地长大,也没少在城里走动,可北地的汉子们凑在一块说的是外敌、军事,往小了说,最多也就是谁家娘们昨儿个和男人打架了,大伙儿哄堂笑过也就行了。
  他从来没有见识过京中百姓喜好的各种流言蜚语。
  怎么就死盯着人家后宅女人们的事情不放呢?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喜欢看热闹呢?
  顾云熙听不下去,在桌上扔下菜钱,起身就走。
  回到西林胡同,朱氏和巧姐儿不在屋里,丫鬟说去寻葛氏说话去了,顾云熙无事可做,来回踱了踱,终是心一横去见单氏。
  挑帘子进去,顾云熙直接问道:“母亲,云锦的正宾定下了吗?”
  “怎么关心上这事儿了?”单氏好奇,道,“定是定了的,傅太师的夫人来当正宾。”
  一听是傅家,顾云熙皱紧了眉头,想问能不能换一位,免得再被笑话说顾家人缘不好,可话到嘴边,终是想起来“傅太师的夫人”是指傅家老夫人,并不是顾云思的那位婆母,他又把话咽了下去。
  单氏瞧见儿子脸色有异,便干脆打发了人,低声问他:“到底怎么了?”
  顾云熙垂眸道:“外头都在说云锦的事情……”
  说的还不都是好话,难听的说辞,顾云熙也听过不少,有几次气得他想撸起袖子干架,只因初来京城,怕给家里招惹不好惹的麻烦,就硬忍下来了。
  单氏心细,琢磨了一番,多少明白顾云熙的意思。
  在北地时,满城内外,别说是当着顾云熙的面了,即便是在背地里,也几乎没有人说镇北将军府一句不好的。
  顾家在北地扎根太久了,又掌着兵,为百姓流血流汗,见多了战事,百姓看将军府格外亲近。
  从来没听过坏话的顾云熙,很不适应到京城后,外头说顾家长短。
  “那要依你看呢?”单氏问道。
  顾云熙干巴巴道:“当年是四婶娘说什么也要走的,又不是我们赶的,这些年除了逢年过节送个年礼、几封家书,早就不往来了。
  我们在北地好好的,云思要嫁进京城,从北地出嫁就好,您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一房都搬来京城呢?
  真来了,寻个院子住下就好,您愿意一年多进京几次来看云思,也并非必须在京里开府的。
  您管您住,四房管四房住,不凑在一块,外头说道他们,也跟我们无关。”
  单氏没有回答,也不打断顾云熙,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听他慢慢说完。
  这样的态度,反倒顾云熙不安了,他抬手揉了揉唇角,道:“只因云思使性子,说她舍不得您,您就让整房都搬到京城来,也是云思说要跟四房多走动,您就对他们这般照顾,是不是太过了?云思她晓得什么?四房离开北地时,她也就十岁出头。”
  这些念头压在顾云熙心中有些时日了,倒不是他不喜欢四房的人,也不是不愿意看单氏对四房好,他只是弄不明白而已。
  顾云思就一个小丫头片子,单氏为什么就听她的呢。
  顾云宴是个老好人,对弟弟妹妹向来和善,顾云熙几次问他,都没有得到答案。
  憋到了今天,就干脆向单氏开口了。
 
 
第214章 独独
  单氏沉默着,眼底情绪纷杂,顾云熙从中读出了无奈、痛心、气愤、责怪,也还有很多他不曾读懂的。
  “你最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搬来京城吧?”单氏斟酌着道,“四房也好、云锦也好,他们的问题在你这儿是顺带的,你想不通的是我为什么要让你们离开北地。”
  顾云熙垂眸,他没有出声,但他的态度就是答案。
  单氏站起身来,缓缓走了两步,道:“很多事情,你不知情,我不会怪你。
  可你应该明白,若只是因为云思舍不得我,哪怕我放不下要跟来京城,老太太和你们的父亲也不会答应让长房全部进京的。
  我们进京,和四年前四房进京是一个道理,其中内情,你不用知道,你只记得,我们眼下和四房是一体的。
  将军府本就是一体的。”
  顾云熙的眸子动了动:“因为云思喜欢云锦,所以跟四房要走得近?云思以前和云锦不见得多亲近,云锦向来跟云妙一道……云思张口说四房往后肯定有出息,您就信她?根本没那个必要!北三胡同又不是住不了人,平白让人住在宅子里。”
  单氏沉下了声音,道:“越说越不像话了!你比个妇人还斤斤计较!
  云思说得对,四房往后发达了,我们对人好,难道还有坏处?
  哪怕云思说得不对,四房以后很普通,那也是姓顾的,是你的弟弟妹妹。
  人家四房自己有公产有私产,吃喝住都是自己掏钱,又没花你顾云熙一份银子,轮的着你在这儿指手画脚的?
  云齐打仗去了,看顾着些人家寡母媳妇的,费力气吗?
  云锦及笄了,最多两三年也嫁了,人家也不消你贴嫁妆,你着急什么!”
  顾云熙劈头盖脑挨了一顿骂,垂着头不吭声,这些道理他其实是明白的,只是这些时日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被外头那些流言蜚语烦着了,又想不通进京的事儿,这才不爽快。
  他挨了一通骂,单氏却依旧不肯说明白“内情”到底是什么,他动了动唇,想继续追问,可只看单氏的态度,顾云熙就晓得,他无法从母亲这里得到答案。
  母亲说他不用知道,就是没有打算让他做那个知情人。
  这样的认知让顾云熙很是郁闷,他只好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情绪,道:“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您放心,我不会不管四房的。”
  说完,顾云熙从单氏屋里出来,慢吞吞走回了自个儿的住处。
  他屏退了婆子,亲手倒了一盏茶,小口抿了。
  热腾腾的茶汤顺着咽喉而下,整个人暖和了些,却谈不上舒畅。
  外头传来脚步声,很快,帘子撩起,朱氏抱着巧姐儿进来了。
  朱氏很敏锐,刚唤了顾云熙一声,就察觉到了丈夫的情绪不对劲,她把巧姐儿交给奶娘,而后走上前去,柔声道:“爷刚从外头回来?”
  “有一会儿了,回来时你们不在,我就去了母亲那儿。”顾云熙抬手揉了揉脖子。
  他心里憋不住话,朱氏又素来是个好听客,顾云熙就拉着她在木炕上坐下,把今日外头的流言和他与单氏的对话都告诉了朱氏。
  朱氏听得很认真,她不插嘴打断顾云熙,只等他说完后,才理了理思绪,一针见血道:“其实,爷真正在乎的是‘不知内情’吧?”
  顾云熙抿着唇,没有应声。
  朱氏对此暗暗有些好笑,可又不能真的笑话顾云熙,她轻咳一声掩饰了笑意,道:“云霖还小,抛开她不说,你们三兄妹,你觉得大伯和云思是知情的,却独独瞒了你……
  大伯不肯告诉你,连母亲都不肯跟你说实话,最叫爷别扭的是云思知情,她是姑娘、又是妹妹……”
  顾云熙被朱氏说穿了,他无法反驳,又不想承认,只能自己跟自己生气。
  从小到大,府里各种事情,他都是被告知结果的那一个,父母只告诉他要做什么,却没有说过缘由。
  父母信任长子是应该的,顾云熙也清楚,顾云宴比他稳重又周全,年纪是一方面,性格也是一方面,因此兄长的话,他都是听得进去的。
  可这些时日以来,他渐渐意识到,很多事情顾云思也是知情的。
  若是小事也就罢了,偏偏像是四房回京、长房进京开府,这样的要紧事,他都浑然不知为什么。
  明明顾云思是应该被做哥哥的护着的妹妹,现在却是反过来了……
  朱氏忍着笑,劝道:“眼下没有告诉你,应当是母亲觉得还不到那个时候。
  可不管爷知情不知情,我们对四房都是一样的。
  母亲说的都是在理的,四房不嚼用长房的银子,人又是极好相处的,是嫡嫡亲的叔母弟妹小姑子,又不是外人,热热闹闹高高兴兴处着,我是觉得挺好的。”
  这一趟进京,一路颠簸,最辛苦的其实是巧姐儿,亏的是底子好,稍微的水土不服都熬过去了。
  朱氏这一路来心疼的要命,也暗悄悄埋怨过婆母非要让这么小的孩子一道上路,可抵达京城之后,她还是觉得很舒心的。
  四房的人是真的性子好,不像二房、三房那几个妯娌,总让人觉得不自在。
  顾云熙听了朱氏一通劝解,又把女儿抱进来逗了会儿,总算是舒坦多了。
  反倒是单氏,在罗汉床上独自坐了许久,直到叶嬷嬷进来点灯才醒过神来。
  “是不是该告诉云熙?”单氏抬头,问叶嬷嬷道。
  叶嬷嬷是单氏的乳母,这么多年了,从娘家伺候到了婆家,一直在单氏身边,大小事情,单氏也爱同她商量。
  “四爷的心也是好的,他就是嘴上乖张,实则做不出不顾亲人的事儿的,”叶嬷嬷笑着道,“只是一时半会儿过不去那个坎儿,做儿女的哪个不希望自己能替独当一面、能替父母分忧解难的?
  大爷、三姑娘都晓得,独独瞒着他,他也不好受的。”
  单氏叹道:“云宴是嫡长,本就不同,云思也不是我告诉她的,是她自个儿意外听见了,与其让她听了半截胡思乱想,不如全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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