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
“他们是合作,并非是上下级的控制。”
寅亥突然笑了一下,干净的面容仍带着受伤未愈所特有的苍白,但这一笑,倒是少了些病气和娇弱,尽管他厚重的黑眼圈和不太好的脸色仍显示着这些时间他承受着非常大的压力。
“那些家伙,给你送来了。”他笑得有点坏坏的,像是想开玩笑,但此时情况又不太好,一笑似乎是牵扯了伤口,“你可不要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啊,尊敬的公主大人~”
郁璃一皱眉,还没完全弄懂他的意思,随之而来的轰然之声一下惊动了所有人。
当即便是一片的拔刀声!
第163章 完全刀帐
“咦, 什么声音?”小孩揉着眼睛, 慢悠悠地满是迷糊地走着, 二楼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拖鞋踢踢踏踏地踩在木地板上,他一级一级往二楼走去, 完全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
不过是睡到了半夜,觉得有些口渴,就自动自觉地开了卧室门,走到厨房去倒温水喝。
浅川家的小男孩从小就是被各种宠爱的,换了以前, 绝对是他母亲诚惶诚恐地亲自倒了水给他送过来, 不过自从他年级稍微大了一些, 进入了所谓的青春叛逆期, 自己的母亲在小伙伴面前表现出的这种“心啊肝啊宝贝乖”的宠溺样子, 让他觉得有些丢脸,所以他便狠狠地拒绝了。
倒水喝水之类的事情,就要他自己去做了。
虽说如此,但浅川夫人仍然习惯给他在厨房里准备好热水热牛奶和夜宵, 如果他需要,直接去厨房取了吃喝就可以了。
小男孩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步子不快不慢,虽然穿着薄棉袜的脚踩在木地板上声音并不响亮, 但在夜晚里, 由药研藤四郎听来, 还是无比明显的。
浅川家的大概是刚刚睡醒, 虽然喝了水,但还没从迷糊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不过是刚巧听到了二楼的动静,就顺带着往楼上走。
他脚刚刚踏上台阶,药研的手就紧了紧,手上的针管慢慢执握起,针尖锐利冰冷。
药研默默往后扫了几眼,乱藤四郎几人所在的书房门仍然保持着敞开,动静虽小但还在,显然还没有完成本次行动的最主要任务。
他的心里有几分焦急,同时看向男孩的眼神也愈发冷厉起来,小男孩仍一无所觉地揉着眼睛兀自纳闷地慢慢上楼。
“这是……”乱走过来,接过今剑递来的旧书,“日本……传统古典舞……指导……”
“什么意思,有什么特别的吗?”乱随意地翻着泛黄的书,并未发现里面有夹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今剑也不废话,按住他乱翻的手,直接开到扉页上,指着道:
“你看这个。”
“什么——”
今剑是个习惯用纯假名进行沟通的幼龄付丧神,这上面囊获汉字的语言并不能完全流畅地阅读,但乱并没有这样的问题。
所以他很快遍浏览完,也意识到了着短短几句话在这本看起来旧旧破破的书里的价值。
“……妈妈相信,……一定可以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和风舞蹈大家……就像雪姬期望的那样,妈妈相信你一定可以成为那样耀眼的存在,雪姬永远是妈妈心中的那个世界中心的光……”
“……只要努力,雪姬渴望成为万众瞩目的爱豆的愿望……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祝我的宝贝女儿生日快乐!——爱你的妈妈”
乱看着今剑的目光里有某种骇然和惊讶,但同时更多的是难言的兴奋,今天忙了一晚上,这个无疑是最大的收获之一。
“找到了!”爱染国俊忽然激动地轻喊,也正是这一声,引来了楼下浅川家的小男孩的注意。
“嘘嘘嘘——”今剑连忙过去,捂住了他的嘴,爱染连连点头,手指了指被他放在桌上的小箱子,箱子的锁口和他们找到的那把钥匙似是吻合。
“打开来看看?”乱用眼神示意他,爱染点点头,有点紧张地捻了捻手心和手指间的汗水,最后伸手递出了钥匙。
随着咔哒一声,锁成功地打开了。
众人一阵激动,但随即就听到了药研给他们发来的撤退信号。
“快快快!”今剑瞪大了眼睛,只用眼神表达,看起来急得不行。
乱把资料拍了照片,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啊,这是……”爱染和今剑不由自主地靠近了看去,手电筒的光直直地对着百宝箱内的东西。
“快走!”药研突然出现在门口,三位短刀弟弟同时看向他。
“唔,书房门怎么打开了?”小男孩的声音还带着股迷糊劲,啪嗒他开了灯,看着没有一点变化的书房,疑惑了小一会,随后就关了灯往楼下房间走回了。
夜风吹过,夏天白日的燥热早已消散殆尽。
海边的夜风有着明显的凉意,吹过鬓发,拂过脸颊,凉爽却不冰凉,还带着海岸边独有的腥咸味。
六人乘着夜色,穿梭于房屋之间,如同鬼魅。
针筒已经收起,药研单手握着本体刀,脑海中却是思绪翻腾。
“恐怕,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他这样想着,“一定要尽快把这个消息带给大将。”
“抱歉,深夜来访……”
加州清光话说得极为客气,虽然面前的老人看起来已经不具备对抗他们四个人的力气和实力,但对方能够早有预料地等候在此,已经不是他们可以小瞧的情况。
何况,因为过去的经历,加州清光从来不是那种会小瞧对手的人。
“来都来了,”老人家笑了一下,却并无太多客气的意思,想来见到他们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心情也并不如表现得那般美妙,“便一道喝口茶吧。”
加州清光与队友们相视一眼,短短一瞥中交换了彼此的意见。
“那么,就打扰了。”清光率先礼貌地鞠了躬,随即以武士的方式正坐下,本体刀置于身侧。
其余五人在他身后坐下,并不如他一般有一个喝茶的小桌,不过大家的目的本就不是来喝茶的,而老人家也没有想到会迎来这么多人。
另五人里如堀川国广,显得非常乖顺,保持了一个非常礼貌的斜向下看避免对视的状态,这并非是他有所畏惧或是心虚,也不是他懦弱的表现,不过是在如和泉守兼定一类显得格外强势的付丧神的衬托下,战略地示弱。
毕竟如果一行人不请自来,以气势汹汹的状态作为一个闯入者和屋主人会面,难免显得有些无礼了,也不方便接下来的谈话。
双方对彼此的目的都不清楚,虽然说几率也许不大,但合理的交流状态应当还是可以保持的。
如果可以,他们还是希望能够落实审神者的想法,尽可能减少武力暴力解决的可能,如果谈判就能够达成目的,那才是最好的。
“您好,请问您是……仓弥武先生?”
老人家闻言,笑了起来,咗了口茶,随后点头应是。
“是啊,看来诸位做了一些工作了,这些天一直来我武道馆,也算是……有收获了?”
“您言过了。”加州清光微笑一下,唇边的黑痣随红唇的弧度微动,格外诱人,“事实上,我们正是心有疑问,才会有此一行。”
“哦?”仓弥武反问一个字,又找了其他的话来说,“尝尝吧,这是只有在我们小镇上才能够喝到的本地茶,自己种的。想在这样的海滨种出茶叶,还是需要一番功夫的。”
“清光……”大和守安定不放心地轻唤他一声,清光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大和守看看他,再看看笑眯眯的老爷子仓弥武,最终只是按捺住了自己。
比起经验老道的加州清光,在谈判与对峙的事情上,大和守还是要显得年轻而稚嫩一些。
仓弥武正是仓弥勇的父亲,也就是仓弥久子的父亲。
曾经他也是仓弥道馆有名的道场主,不过在痛失爱女之后,他就收敛了曾经固执甚至极端的性子,据说是沉溺于佛道等更为平和与宁静的文化和运动里,很少出现在人前。
武道馆也传给了自己的儿子,性子有些袭成一脉冲动和偏执的仓弥勇。
清光心里是不太相信一个曾经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甚至致力于发扬武士道文化的人在经历了一点事情之后,就完全变了性子,转而变成一个儒雅和善的人。
虽然他没有质疑仓弥先生和他寄予厚望的天才女儿仓弥久子感情的意思,他也相信爱女的莫名离世肯定对仓弥武造成了影响,但是根据描述和种种证据推断,仓弥武应当是一个骨子里薄幸的人,或者说是一个为了“大义”能够牺牲其他的人。
如果说让一个这样性格的“现代武士”因为失去了几个孩子中的一个,就完全放弃了自己的信仰和半生的执着,实在是让清光等人有点猝不及防,甚至说感到一阵阵违和。
当然,仓弥久子确实是被他信赖和信任的孩子,他们也相信仓弥武曾经说的想要把武道馆给女儿继承的话是有缘由的,不过按照小镇武士闭塞又固执的状况来看,这种由女性继承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仓弥武坚信自己的女儿仓弥久子比包括目前道场主仓弥武在内的几个儿子更加优秀的想法,大家都感受到了。
仓弥武似乎并不急着探究六人深夜潜行而来的目的,又似乎好像已经胸有成竹。
他以武士道精神为始,竟是先于清光众人辩论起了当世的武士道和幕府时期属于新选组的武士道。
这对付丧神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言的话题,对新选组的事情可以说是信手拈来,但众人心中的诧异和警惕同时又上了一个台阶。
“没想到几位小青年也有这样的领悟啊。”仓弥武饮了口热茶,低头敛眸的瞬间,隐下了心头的骇然。
他说的可以说是十分客气,甚至把他们夸低了,然而实际上,这几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年轻武士不仅潜行、战斗、用刀的水平十分出色,他们对武士道的理解也已经到了一个很深的程度。
看得出,他们虽然继承了新选组的武士道精神,但有好几位在此之上已经有了自己的“武士之心”,有了自己的效忠对象、自己的信仰和信念。
这是非常难得的,也是当世少见的。
这也更让他肯定了眼前六人来自非凡的家族,亦或是效忠于一个庞大的幕僚集团或是财阀、贵族组织。
“那么,不知诸位深夜来访,所谓何事?和我这个老人家聊天,恐怕不是你们的本意吧?”
“来了来了。”听到他这么问,众人心里甚至有了这样的想法,“终于来了。”
弯子绕得足够多了,如果不是不想多生事端给审神者添麻烦,他们几个付丧神尤其几个急性子才不会耐着性子陪老人家在这里喝茶聊天到现在。
加州清光代表众人与他对话,他清了清嗓子,脑海中滚过数十种开口方式,最终决定直接干脆地问话。
“听说您有一位非常出色的女儿,久子小姐……”
清光话音刚落,就看到眼前的老者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看起来和善的眼眸也瞬间变得如鹰一般。
论气势、论武道理解,这位老人比他那个道馆主儿子好得多,也出色得多。
“虽然这样有些失礼,但我们还是想要询问一些关于久子小姐故去的事情。”清光斟酌着用词开口。
而对面的仓弥武明显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事实上,关于久子小姐意外死亡,有非常多的疑点,我相信您也非常好奇和疑惑。而我们恰好认识了一位先生,他曾是久子小姐的……额,追随者,关系非常亲密的追随者。”清光点头,对这样的描述自我给予了肯定,接着说道,“那位先生如今也是我们的好友,他一直没有放弃追查当年的真相,我们也想要协助他探寻一些事情。”
“希望您能够配合我们。”
清光双手撑在大腿上,朝仓弥武低头行礼,对方没有回应,他就一直保持行礼的姿势。
直到一声叹息传来,许是不忍,许是心存疑惑和不甘,仓弥武最终还是为众人解释了一番。
“我的久子,是我四个孩子里最出色的一个,她虽然是唯一的一个女孩子,却有卓绝傲人的武道天赋。她一直是那么努力和出色,很年轻时候就能够打败道场的青壮年武士修习者。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一片小小的天地是拘不住她的,没有什么……没有什么,能够阻拦她追求更高的技巧,追求新选组的大人们的光辉。”
“她一直都敬仰爱慕着土方大人、冲田大人这样的人物,并且深深地,深深地为他们的不幸,为幕末武士道的落败和武士的灭亡而感到不甘和遗憾。”
仓弥武摇了摇头,似是叹息。
“我没有办法否认,这点她完全随了我。我是农人草根出生,偶然接触了刀剑,很多经历都与新选组的大人们相似,所以我非常崇拜他们。年轻时候我亲自教导了久子,那时候的我不像现在这样看看了这些——她追求着新选组的名声与力量,甚至渴望……恢复到那个时代,或是改变新选组大人们的不幸遭遇。”
“等到有一日,她离家了,留下一言说要寻找达成理想的方法,要变得更加强大。”
堀川国广与和泉守兼定相视一眼,俱是有些明了。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她的消息,我们都很担心,却没想过她会出事。我们并不清楚她的工作,有关她的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是崭新而陌生的,你们是第一个……以她‘同事’身份过来的人。可是没想到,我们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得到她消息的时候,就是她的死讯,最让我们无法接受的是,只由几个公司工作人员来程序化地给予补偿和通告,甚至没有……没有把她的遗体给我们!我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说到这里,仓弥武无比激动,然而他苍老的身体并不允许他有这样激烈的情绪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