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忽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一期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吐不出一言了,神色也有些为难的样子,他琢磨着大概是“剧本内容中的自己”觉得十分为难,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联想到刚才得知的三日月和审神者有矛盾的事情,他觉得自己这时该是一种无奈又没办法的样子。
三日月宗近像是预料到了他的反应,也不显半分意外,他怡怡然地接着捧起茶杯,全然超脱之外的感觉,倒是与本丸那位三日月宗近很是不同……
一期为自己的想法一愣,眼前的三日月难道不是本丸的三日月吗?他指的那位三日月宗近是谁?
“我们的审神者啊,其实是个相当偏激而可怕的人物。从见到她第一眼开始,我就明白,对方绝不是可以被轻易动摇的人。在她的心里啊,有一团可怕的火焰,时刻灼烧着她,让她陷入疯狂的魔怔里。所以我才不愿意配合她,有个词叫做‘助纣为虐’,即使是作为以服从审神者为天命的付丧神,我也不愿意帮助她去做任何会让一切变得糟糕的事情。”
“我一直很担心,她会因为心中的可怕信念而做出相当疯狂又难以挽回的事情,毕竟她其实根本就没有是非的观念啊……”
三日月的尾音落在叹息里,一期忽然觉得不对,心里一惊,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审神者正站在廊下,用难以言喻的冷漠又压抑怒火的眼神注视着他们。
一期一振隐隐觉得事情好像往什么不好的地方发展了,但此时他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言行一切了。
“啊,是主人啊。”三日月依然露出祥和平静的笑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审神者听到了他对她的□□,“前院的菊花开了,不知道审神者有没有兴趣去观赏一番呢。”
“呵,”她冷冷地笑了一声,“不劳烦高高在上的三日月宗近先生来做这些事情了。”
“啊哈哈哈,是这样啊。”三日月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看来老人家真的很不受主人的欢迎呢。”
“主人?”她轻蔑地挑起眉头,嘴唇一撇,“你还知道我是你的主人啊……”
眼见两个人又要这么明刀暗枪地争吵起来,一期觉得非常无奈又毫无办法。
然而初始刀加州清光的声音插入了这段对话。
“主人,我回来了。”清光的声音带着笑,甚至还有几分雀跃的惊喜,他走过来才注意到这里相当尴尬的气氛,一期冲他露出一个苦笑,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审神者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变化柔和了下来,显得温和又平静,甚至转过头去面对加州清光的时候,还有几分赞许又鼓励的笑容,这是只有新选组的刀剑才能够得到的待遇。
难得又久违的女性的温和和关心。
“采购回来了吗?辛苦了。”她上前几步,“小判够用吗?我再给你一些?”
“不用啦,主人,只要主人帮我涂指甲就好了,我今天买了新的颜色。”
加州清光带走了审神者,在经过拐角的时候,他对两个人比了个眼色,一期点了点头,心领神会,却不见三日月宗近有反应。
他侧头看去,三日月宗近的脸上没有分毫笑容,甚至严肃得可怕,一双眼睛里写上了几分若有所思,好像他发现了什么其他人没有能够注意到的东西,而他一向如此睿智。
不知为何,一期一振心里倏然涌起一种不安和害怕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对着三日月宗近升起的,他为三日月感到不祥。
那边,加州清光和审神者的对话还在继续,模模糊糊地传来片段式的句子。
“清光,你今天……”
“嗯,一切顺利呢,主人。”
“……没事,以后……叫我久子……”
“诶,可是这样……不好吧。”
“没关系,我的真名是……仓弥久子,如果是清光的话……没有关系……”
“……”
一期一振的脑海里像是突然炸开来一般,他忽然意识到了这一切,也知晓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明晰一切的同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或者说是灵魂,在急速地后退,耳边是三日月宗近模模糊糊的感叹。
“真是,要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呢……”
“一期君,如果我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千万不要来找我啊……”
一期一振猛地从床榻上惊坐起,满身大汗,神色里也有着骇然。
“这究竟是……”他觉得脑子里很乱,刚才的事情并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是他的记忆,所谓的“剧本”也不过是他在循着他记忆的轨迹重演他当初的一点回应和感受罢了。
“一期哥,你还好么?”博多藤四郎把热毛巾递给他,让他擦擦汗。
“啊,好,谢谢。”一期一振满脑子都是刚才本被他遗忘的事情,甚至他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个片段,这个似乎不起眼的记忆碎片。
紧接着,他逐渐意识到了什么,震惊地抬头看向博多藤四郎。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现在主人的本丸里,并没有……
“怎么了?一期哥?”博多奇怪的看着他,他自己的神色也有几分萎靡,精神状况不太好,不过他还是尽力安慰着他,“虽然药研哥不在了,但是……”
“啊……?”一期讷讷地回了一个语气词,博多更加担心了。
“一期哥你别这么难过啊,其实……大家都会在你身边的,虽然审神者不在了……但是,但是……都会好的,对吧?”说到最后,他自己也没办法信服了,只能用个问句有些不安地反问。
“……”一期一振点点头,摸了摸博多的脑袋,然后从床榻上下来。
还是他熟悉的那个本丸,不过一切都已经寥落衰败了,失去了审神者灵力支持的本丸,逐渐走向了破败,甚至他的弟弟药研等人已经消失很久了。
只是他一直没有办法从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弟弟们一个个因为失去灵力而消失的痛苦中走出来。
“一期一振?”蹲在本丸门口庭院里的鹤丸国永看到了他,手上一根枯了一半的狗尾巴草被他顺手扔在了一边,他站起了身,“三日月宗近已经失踪了,我们没办法再联系他了,去找一找吧。”
他说的并不是问句,言语中不乏肯定,一期想到刚才想起的事情,正想要说些其他的,却惊觉自己再度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是了。历史,无法更改;记忆,也不会改变。
烛台切光忠久违地换上了出阵的服装,一身装束又一次回到了那规整又出色的样子,虽然一样面临着消失的危险,但他难得看起来精神气不错。
“我们打算出发了,你怎么说?”
鹤丸国永拍了拍身上的灰,身后的链子晃了晃,发出一点声音。
一期一振注视了他们许久,晦涩莫辩的眸子里有些他们看不懂的情绪,鹤丸、烛台切以及众多剩下的其他太刀付丧神都站在庭院里,静静地看着站在廊下没有说话的他。
他们一个个整装待发,身着帅气英挺的出阵服,没有分毫的不耐烦,只认真地在等着一期的回答。
一期在心中微微叹息,忽然想起了另一个名字,说是名字也不恰当,因为他只知道她的名,不知她的姓,还是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的。
虽然这是不被允许的冒犯的行为,但他还是想要这么做,这么稍微放肆一回,在他二十多年的付丧神生涯里第一次这么大胆地做。
“我的主人,璃。”他内心中轻轻地呼唤着,思念的线一下子从此端连到彼端,某些被他按捺压抑的情感终于肆无忌惮地在他胸膛中生长,随后紧紧地束缚了他的心。
就像那个心甘情愿呆在审神者身边却又向往自由的鹤丸国永那样,他也心甘情愿地思念着。
他最后一次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没有任何花纹、没有任何痕迹、也没有任何暗堕气息的自己,然后看向了一庭院在等待他的付丧神,不知何时,那些其他的付丧神也来了,他的短刀弟弟们也在其中。
他们的眼眸像是星火,静静注视着他。
属于郁璃的灵力逐渐填充在一期的身体里,那些让他无法动弹的记忆的剧本束缚力渐渐消失,他能感到一阵的轻松和惬意。
“抱歉,”他平静地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说着,记忆中的他答应了,一道随同去寻找曾经的审神者以及不知所踪的三日月宗近,但现在,他不想了,“我已经有了一位新的审神者,她或许不是最优秀的,但她在我眼里是最好的。我想陪伴她。”
一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是这样吗?一期哥?”药研出现在了庭院的最前,他的身边是最早消失的一批人,他们一个个都再度出现了,这些和他一道被召唤于世的付丧神伙伴们。
“是,这是个很不可思议的审神者,有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本丸。大家都有着各自的经历,却无比和谐又温暖地生活在一起。已经不想再被束缚了,虽然曾告诉自己再替久子大人报仇之后就要安心地继续生活,但我始终没有办法释怀,甚至说我为自己的暗堕而感到万分的介意,但是现在……我想已经不重要了。”
“嗯?”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比起她,这些都不算什么。没有什么比她更值得我珍惜。所以,我很抱歉。”一期微微垂了垂头,刘海稍稍盖住了眼睛。
“啊哈哈哈,是这样吗?”三日月的声音忽然响起,他惊愕地抬头看去,“一期君能够找到自己的珍视之物,在除了承担粟田口的责任和照顾弟弟以外,又有了新的目标,这样很好。所以说……这些都是没有必要的啊……”
三日月的声音渐渐模糊,庭院里的光越来越亮,一期一振已经无法睁眼了,再度苏醒的时候,他已经身处在一个华丽的花园之内。
“还没有,结束吗?”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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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非常喜欢的情节,我考虑一下能不能给其他付丧神加一点戏2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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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给大家发个红包表达感谢,又到了新的一卷,也觉得很高兴,本来该放在上一章的(因为是一卷开始)但考虑到读者里学生党很多,周四的内容很可能没机会看,就这样错过了红包会很遗憾的,所以放在了星期五和星期六。
规则是留言超过2个字(别问我为什么改规则了),就可以得到一个咸鱼作者的爱心红包(吃土作者只能意思一下hh)
时间在9.15中午12点到9.16晚上7点之间,期间只要留评,就可以得到!不重复赠送,一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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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一一到达
逼仄的空间里,湿潮的味道中带着让人极其不舒服的霉味缭绕在鼻尖, 呼吸进这样的空气, 感觉肺部都会有灼烧般令人不适的刺激感。
而这样糟糕的空气是鹤丸国永从被召唤于世起就一直闻到的。
雨天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会比平时糟糕一百倍甚至更多, 只有外面灼灼烈日之时, 那种让人温暖和舒适的阳光所带来的感觉好像才能些微地穿透, 到达不知道什么位置的地底。
鹤丸通过这样的方法来简单地计算时间。
不知道是一个月或者更久,他就在没有尽头的沉睡和半梦半醒的迷蒙之中交替, 即使想要短暂地保留一刻的安宁和平静,也是不可能的。
对鹤丸国永来说,唯一能够让他觉得较为清醒的时候, 就是各种刑具加诸其身, 因为疼痛而有的短暂的病态的清醒。
但他并未因此感到过绝望。
“怎么会在这里呢?”他这样想着,尝试着动了动手腕, 绳子绑得更紧更难受了, 甚至鲜血从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再度涌出。
为了方便随时控制他, 那个召唤他降世的审神者一向习惯于用粗麻绳绑他,这样方便松开再进行试验或者什么其他事情。
鹤丸国永总有种莫名的感觉,从始至终的感觉,又或者说是那样坚定的一种相信, 他是一定会离开这里的, 一定会有一个可爱的审神者在外面等待着他, 等待着他的到来。
到那个时候, 自己该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至于会不会是一个男性审神者, 他几乎是一点都没有考虑过,就是偶尔想到了,但联想到自己第一个审神者糟糕的样子,他就自动地排除了这种可能。
时间没有感觉地一天天流逝,鹤丸身上的伤痕好了又愈合,他依然如此地用残余的一点意志在不多的时间里想象外面世界的样子,想象天空碧蓝如洗的样子,想象阳光和雨露洒在身上的那种生命感,想象他是一只无忧无虑的翱翔的白鹤。
他被自己幻想的美好世界深深着迷住了,那是如此广阔的一片天地。
只是偶尔的时候,他也会想一下他没有影踪的未来的主人,但随后这就会被她抛在脑后。
鹤丸国永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在稍微清醒的时候,就以残存不多的意志竭力去想象外面的美好,想象外面的世界,然后他能够想的东西越来越少。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只有一片蓝色的天空,其他什么好像都从脑海里消失了。
鹤丸觉得有些不对劲,像是自己逐渐在忘记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样的一种感觉让他没由来地感到害怕。
脑海里只有名为“自由”的念头,这样的念头可以化为某些执念,在一定的时间里,完全足以支撑他,帮助他坚持过如此困难的时刻。
然而他始终觉得不对。
心里像是被生生挖去一块般地难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样莫名的感情从何而来。
“……”意识又渐渐模糊,身前审神者的身影模糊到无法分辨。
但疼痛并未止息甚至愈加强烈,鹤丸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那是在无数近乎让他麻木的连续疼痛之后,更加尖锐而可怕的疼,让他灵魂都好像疼到失去了一切感受,他眼前视野模糊着,一片漆黑之后再亮起,疼到他头昏眼花,恨不得失去所有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