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匪听到五百万现金的时候就已经兴奋得不行。
头子装作不乐意的样子，吼了半天，说什么别耍花样不然剁了你儿子之类的话。
小陆珂不懂，以为这些人真要现在杀了他，强忍着的眼泪哗哗往下掉，忍不住喊了声“妈妈”。
这一声传到头子耳朵里，他为求稳妥，要求陆国轩派陆珂的妈妈裴樱过来送赎金……
“绑匪打开皮箱后，里面装的全是白纸。”
陆珂闭上眼，安好感受到他握着她的手在颤抖，她立刻用小手反握住他。
陆国轩和警方的联合行动。
警方建议陆国轩用真钱引诱绑匪，到时候他们找准绑匪位置进行突袭。可那时候，陆氏集团把全副身家投入到了一个跨国项目里，陆国轩不想用既定资金，就瞒着所有人，包括警方和裴樱，交出了一箱子白纸。
“……绑匪很生气。紧接着警笛响起，警察包围厂房。”陆珂拧眉道，“他们带着我跑，我妈拦着不让，他们就、就……”
安好猛地抓了下他的手，喊道：“别说了！”
陆珂倏而睁开眼，颤栗的瞳孔急剧收缩了下，然后慢慢恢复平静……直到漆黑的眼睛变得好似一潭墨汁，凝固而冰冷。
“我抽根烟。”他哑声道。
抽出手，陆珂钻出滑梯走到外面，星星点点的火苗迅速在黑夜里燃起，可窜动起来那一下后又归于泯然。
裴樱没能抢救过来。
绑匪使了十足的力气，造成她颅内出血，加上厂房在郊区距离医院太远，人还没坚持到医院就不行了。
安好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见妈妈，她虽不为此自怨自艾，但想起时也觉得自己可怜，但和陆珂比起来……算了。
这世上从来不存在什么感同身受，这是爷爷告诉她的。
每个人的喜怒哀乐都是独一无二的，用自己的感受去衡量别人的，太不公平。
安好也从滑梯下钻出来，走到了陆珂身后。
她并不想多说什么，只想站在陆珂的身后，叫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静默无言了好一会儿，陆珂那根烟吸完了。
他扔在地上踩灭，没有回身，继续说：“我妈死后，陆国轩一直没有再娶。外界都夸他是深情丈夫。”
那段时间，陆珂也以为陆国轩是后悔了，内心对他的恨意消减了一些。
可没过多久，一个叫唐颖的女人出现在陆国轩的私宅里，家里的佣人全叫她“唐女士”。
唐颖那时刚离婚没多久，没人知道她和陆国轩到底是什么时候好上的，但她确实成了陆国轩的情人，两人的关系维持了七年之久。
也就在陆珂十岁那年，他见到了与自己同龄的韩少辰。
韩少辰是唐颖和前夫的儿子。
第40章 四十杯奶茶
陆珂自然是不满唐颖的存在。
后来这事让陆华延也就是陆珂的爷爷知道, 陆华延亲自登门, 和陆国轩在书房谈了很久。
他们谈的是什么, 陆珂至今不知道。
但从后面事态的发展，他分析应该是陆华延要求陆国轩不能娶唐颖进门, 至于其他的, 陆国轩随意。
在谈完话之后一段很长的日子里，唐颖都还算平静, 和以前每次来陆家一样, 忙这忙那的像个女主人。等照顾好陆国轩吃完晚饭, 她再离开。
唐颖的爆发是在裴樱忌日那天。
她冲进裴樱的小灵堂, 摔碎了遗照，也掀翻了桌上的所有贡品。
陆珂看到碎在地上的照片，瞬间暴怒。
他大力地扯拉了唐颖一把, 唐颖跌倒在地，手掌让玻璃碎片划开了口子, 流了好多血。
韩少辰也因此和陆珂大打出手。
“你妈妈死了那么久还占着位置, 凭什么！”韩少辰喊道，“这么多年，是我妈在照顾着陆叔叔，也是我妈在陪着陆叔叔，她才是名正言顺的陆太太！”
陆珂双眼猩红，捏着照片的手剧烈颤抖着。
正要说什么，陆国轩在这时赶了过来，看到这场面吓了一跳, 赶紧拉起唐颖。
唐颖不顾手上的血，一把抓住他，声泪俱下道：“国轩，这么多年了，我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你今天给我一句准话！”
陆国轩瞄了一眼陆珂，强势拉起人，哄道：“流着血了，先包扎一下。”
“陆叔叔，您儿子这么伤害我妈，得先道歉吧！”韩少辰说。
陆珂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他脸上的表情和自己很像，甚至他们的脸也有六七分相似，只是他们之间的血缘纽带早就斩断，永远不可能再连结上。
“需要我道歉？”陆珂淡淡问。
陆国轩皱着眉头：“唐姨是你的长辈，再怎么生气你也不该推人。去房间里反省反省！”
陆珂冷笑，视线一一扫过在场其他人的脸，最后落在自己手上妈妈的遗像上。
照片里，妈妈还是那个优雅端庄的绝美女人。
裴家在政界树大根深，不是寻常商贾能比的，当初陆华延为了促成两家联姻，给的聘礼价值连城。
谁能想到，裴家最心爱的小女儿才三十岁就香消玉殒了。
“这个女人进陆家门，”陆珂沉声道，“你不有再有儿子。”
之后，陆珂搬去陆家的另一处私宅单住。
那一年，他刚满十三岁。
风平浪静地过了一年，转年夏天，唐颖在自己的公寓里服毒自杀……
“从那以后，我没再见过韩少辰。”陆珂说，“陆国轩也没再提过唐颖，这个人就这么慢慢消失了。”
安好问：“为什么会自杀？警察有调查吗？”
“不清楚。”陆珂转过身，领着安好的手又回了滑梯下面，“听管家私下议论，好像是唐颖的前夫找她麻烦，又或者……和陆国轩有关。”
安好一怔，顿时起了身鸡皮疙瘩。
据说，唐颖和前夫离婚是因为前夫喜欢赌、喜欢喝酒，还打女人。两人离婚后就断了联系，不知道后来又是怎么遇上的。
“唐颖的后事是她的妹妹唐菱操办的，陆国轩没有过问。”陆珂又道。
“什、什么？你说谁？”安好问。
陆珂帮她把小围脖往上拽了拽，回答：“唐菱吗？唐颖的妹妹。”
安好心里一紧，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什么，又问了句：“哪个菱啊？”
“红菱的菱。”陆珂蹙眉，“问这个做什么？”
安好摇头，转移话题道：“后来你和欧同学他们碰上了韩少辰虐待小动物，你才和他又遇上是吗？”
陆珂“嗯”了声。
从那次开始，韩少辰阴魂不散。
每次设计看到陆珂，他总是想法设法地提及裴樱的死，还暗示裴樱的死是因为陆国轩，也因为他。
有一天，陆珂在学校收到一条iMessage，图片内容是张报纸截图。
说的是有位单亲母亲为了救儿子，被一群混蛋给玷污了，最后还被残忍杀害，抛尸在桥洞下面。
图片后面，又是韩少辰发来的消息：你妈妈长得那么漂亮，救你的时候没被绑匪惦记吗？不可能吧。听说她死时身上都是血……该不会是没脸做回阔太太，自己一头撞死的吧！
就是这一次，陆珂彻底失控……
听完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安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蹭到陆珂身边抱他在怀里，好久后说了一句：“对不起。”
“什么？”他声音有丝丝颤抖。
“我不该知道这些事，又或者不该在这种情况下知道。”她说，“韩少辰活该被打死！”
陆珂为她孩子气的话低低地笑了，可笑着笑着，他转头将脑袋全部埋在她怀中，没过几秒，压抑着的呜咽声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散开。
“是我，我有错。”他说，“我不该在那时候叫妈妈……我不叫，绑匪就不会让我妈来送赎金。是我害死了她。”
安好知道这话不成立。
不管是谁去送这笔赎金，结局都是悲惨的，可陆珂仅仅五岁就目睹了妈妈在自己面前惨死，心理创伤可想而知。
她紧紧地抱着他，期盼着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的身体、他的心。
“陆珂，我也没妈妈了。”她说，“妈妈是全天底下最好的人，你知道用什么回报妈妈，妈妈才会开心吗？”
陆珂没有说话。
安好哽咽道：“就是孩子活得好。”
***
这一晚，安好辗转反侧。
和陆珂分别后，她都顾不得消化这些事，第一时间拨通了叶晓冉的电话。
“小好，找我有事啊？”
安好攥着手，顿了顿，问：“晓冉，那天你把校服借给程紫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叶晓冉说，“这才过去多久，我这脑子还灵光着呢。”
安好紧张起来，心脏歘地提到了嗓子眼儿，又问：“那你还记不记得，后来你拿回校服的时候里面有张电话缴费单。你当时还说这单子不是你的，你都是在网上交。”
叶晓冉表示也记得这事。
“那……”安好呼口气，“你还记得单子上的机主名字吗？”
叶晓冉：“这个啊，有点儿难度！是不是叫唐什么来着？诶！唐菱！怎么样，是这个吗？我这个记性不错吧！”
安好和叶晓冉又聊了几句，挂断电话。
程紫和唐菱认识。
两个人可能是亲戚，又或者是其他关系，总之，她们有联系。而唐菱是韩少辰的姨妈，所以程紫那天的恐慌绝对不是简单的恐慌。
会是什么呢？
安好回想着这些，躺在床上翻了个身。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下，她拿起查看，陆珂发来条微信：【睡了吗】
【还没有，你睡不着啊？】
【还好】
安好估计他没说实话，想了想，回复：【明天司机不送我，你去车站接我，好吗？】
【好】
安好笑笑，琢磨着再说些什么，那边回道：【睡吧，晚安】
将手机放回床头柜，她叹着气又翻了个身。
韩少辰这个麻烦必须尽早解决。
安好觉着叫韩少辰“麻烦”可能有些自私，毕竟上一代的事情，他那时候也还是孩子，没什么决定权。可反过来看，陆珂那时不也是孩子吗？
韩少辰几次三番地刺激伤害陆珂，明显是故意打击报复陆珂。
而且，就目前的种种来看，韩少辰的精神确实不太正常，万一真给陆珂逼急了，吃亏的是陆珂。
她不能允许有人这么欺负她男朋友。
做为女朋友，她得做点儿什么！
***
周一清晨。
气温又下降了几度，天气预报说这几天可能有雪，不知道会不会在圣诞节时下。
安好一路看着车外的街景出神。
下车时，寒风呼地扑过来，她打了个哆嗦，拽着围巾挡。
结果还没拉上脸，脸颊就被什么东西暖了下，她一抬眼，陆珂站在她对面：“草莓牛奶。”
安好接过去握在手里，心里又甜又涩。
两人并肩走在小巷里。
天气冷，大家越发赖床，小巷子的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没有一点儿动静。远远望着巷口，这股幽静仿佛又被拉伸，让人产生了种这条路走不到头的错觉。
“陆珂。”安好忽然停下了脚步。
陆珂跟着停下来，扭过头：“嗯？”
她看着他，纯净的鹿眼里完整映出他的样子，不像平时那么冷酷，也绝对不是昨天那样的暴怒骇人，只是一个大男孩，刚十八岁没多久，带着满满的少年气。
“我爷爷去世后，我必须跟我爸回到海城。”她说，“来之前，我在老宅哭了好几次。因为我知道虽然他是我爸爸，我却依靠不了。没有了爷爷，以后我遇到什么事都只能自己一个人。我以为我得孤独地长大了，直到……直到我遇见了你。”
女孩脸颊透着淡粉，也不知道是让刚入喉的草莓牛奶暖到了，又或者她只是有些害羞。
安好低头看着雪白的兔子手套，继续说：“有了你，我就不是一个人了。同理，你有了我，也不是一个人。既然我们都不是一个人，就得为对方着想着。万一我们其中有个人出事了，另一个怎么办？反正我这个人心里有本帐，还记仇，你要是丢下我，我就再也……”
“不会了。”他郑重道，“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安好吸吸鼻子，对这话好像没什么反应。
陆珂以为她不信，正要再保证，就见她忽然把喝了一半的牛奶重新挂到他的车把上，然后绕过车子走到他面前，利落地踮起脚尖……
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奖励。”她极小声说，“以后也得这么听话啊。”
说完，小丫头光速跑走，留他一个人天旋地转。
第41章 四十一杯奶茶
陆珂弹琴帅炸的消息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
消息根源在哪儿是无从考证了, 但肯定是昨天参加彩排的演员。这个演员估计是畏惧大佬的威慑力, 所以只有口头传播, 没敢留下任何影像证据。
不过留不留影像证据，陆珂帅成什么样也是都知道的事。
上午第三节 课是体育课。
安好陪着叶晓冉去小卖部买专属零食, 就是方便塞在口袋里, 供体育课享用的零食。
一路上，好多同学都在看安好。
昨天彩排燃起热潮的不只是陆珂, 安好写字时的静雅甜美也叫人印象深刻, 有几张模糊的照片早在贴吧上成火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