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塞尔将球往前轻轻推了出去,刚好球滚到蒋沅的脚边, 她蹲下身将球捡起来还给了弥塞尔, 她接过球朝蒋沅浅浅的笑了笑, “诸神眷顾, 小姐。”
蒋沅也跟着回复一句,“诸神眷顾。”之后她绕过弥塞尔走下楼梯去,走出门就是绿色草地不过很是泥泞, 刚踩下去蒋沅的鞋边便已经覆上污泥,很强的张力让蒋沅走路费劲。
在二楼的窗前站着一个男人, 韩执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 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她走前,韩执是将枪留给了她,蒋沅其实很聪明,学东西很快,有那么几点韩执是不否认,但他没发现自己渐渐的对蒋沅产生依赖。
从什么时候开始?
得知蒋沅有通行证起,再到现在办事都只能让蒋沅去做。
他不懂这叫什么,也没人教过他。
他侧身打开银色的金属箱, 看着所剩不多的镇静剂又看了看二层的图钉最后合上箱子转身倚着桌子,沉下一口气仰面看着天花板。
买完东西后,天已经很晚了,黑压压的乌云在远处短暂停留后就朝补给站而来,不出意外,今晚可能会有一场雨,这也宣示着风季的结束,漫长的雨季已经到来。
她准备返程,结果发现四周的人多了起来,他们的额头上都画有一个五芒星,这些人都从同一间屋子里出来。蒋沅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那间屋子一点没注意身前,便和一个女人撞上了。
她急忙回身说“抱歉”,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是曼雅,她一身黑袍,外面有一件黑色披风,表情与妆容更是庄严冷肃。
随后,她放下帽子,松了紧绷着的嘴角朝她和煦一笑,“晚好,蒋小姐。”
“晚上好。”
从她身边经过的人见到曼雅都向她颔首,不管男女老少都纷纷对她说,“诸神眷顾。”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蒋沅问。
“诸神眷顾。”一个小女孩路过此处对她说道。
曼雅低着头垂手摸了摸女孩的脸,话却是对蒋沅说的,“冬雨入境,寒蝉鸣泣,僵马苏醒,诸神降临。”之后她俯身在女孩脏乱的发顶落下一个吻,“尼斐提斯女神会保佑你,亲爱的。”(尼斐提斯,冥界女神,五芒星是她的符号)
蒋沅曾经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各种信徒,他们跪在废墟里向上帝祷告,可是无情的子弹还是穿过他的心脏。
被吻过后的小女孩十分喜悦的跑开了。
曼雅这才起身,抬眸时调整了嘴角微扬的弧度,“去喝一杯?”
蒋沅有些犹豫,对曼雅的警惕,她怕自己会被这个女人带进这个圈子里。
而这时她轻轻挑起眉,一眼看出了她的顾虑,在曼雅的眼里,她就像只乳鸽,但是她有些时候的举动却又不得不让人觉得像只老狐狸。
“今天我们不抽牌,就是聊聊天。”
听后蒋沅点头,“好。”
二人进了一间小木屋,里面坐了许多男男女女,他们每个人都笑脸相向,看上去过于夸张显得十分狰狞。这里没有她的信徒,都是外来人,这倒是让蒋沅松了一口气。
二人找了一个长凳坐下,曼雅点了两壶麦芽酒,然后为她杯子里掺上。
蒋沅拿着杯子先是转了一圈食指轻轻敲着杯沿等曼雅掺好她那杯酒后,她举杯,曼雅举杯和她相撞之后二人分别喝了一口。
“你房间里的男人怎么没有与你同行?”曼雅手肘撑在桌上,袖口顺着向下露出一寸洁白的肌肤和五芒星纹身。
“你怎么知道?”
她食指在眉尾处摩擦,眼中藏着玄机,“在你第一次抽牌我就看出来了。”
蒋沅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酒。
“他不爱你。”
蒋沅抬眸,手上动作顿住了,刚刚准备搁下的杯子还在半空中。
“但他需要你。”
曼雅的手背撑着下巴,目光犀利,眼角微微向上翘,似笑非笑听上去像是玩笑话。
但在蒋沅好一会儿都没缓过神来,甚至还觉得有点难过。她其实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信她的话,她一再告诉自己不能信,这个女人怎么可能就凭一张牌知道这么多。
她垂眸拿起酒杯朝蒋沅举了举,“你也可以当我是玩笑话。”
蒋沅没有说话,只是从现在开始一个劲的喝酒。
曼雅给自己掺酒时,奥戈从对面走来他怀里还抱着个女人,他一见是蒋沅便主动打了个招呼,“好巧,你也在这里啊,蒋小姐。”
蒋沅又喝了一口酒,但是明显感觉有醉意,她拿起酒壶的手都在发抖,给自己掺满酒,才道,“对啊,晚上好,奥戈。”
她看了眼他怀里的女人想起那晚他们在房间里激情四射,便笑带着讽刺夸赞他怀里的女人,“你的声音是我听过最动听迷人的了,小姐。”
女人:“?”她根本没说过话。
“拜托你一件事,”她从包里掏出一把枪放在桌子上,然后移到奥戈面前,“把这个交给我先生,让他来这找我。”
奥戈明显被这举动给吓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蒋沅还随身携带着枪,但是在帕宁防身用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
他拿过枪然后搂着怀里的女人走出了小木屋。
“何苦呢,蒋小姐。”只为了验证她的说法是错误的。
她浅抿了一口酒,“我和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韩执看窗外天已黑,潮湿的风从窗外吹进来,最多一个小时大雨将临至补给站。
而蒋沅还没有回来,他在床前已经来回踱步很久了,他揉了揉眉心,心里堵的慌,他头抵着冰冷的墙闭目思考许久,拿上围巾戴上帽子刚开门,门外人和门里人都被吓了一跳。
门外的奥戈呼出一口气,“你吓死我了,兄弟,”他从腰间拿出一把枪交到韩执手里,“蒋小姐让我交给你的。”
韩执低头握紧这把枪抬眸问,“她人在哪?”
“小酒馆。”
曼雅的故事讲完了,可蒋沅只顾着喝酒,几乎没听进去,她倒也不生气,她的那些过往没有谁会愿意听,不会有感同身受,只是多了一份怜悯和质疑罢了。
“我们该走了,蒋小姐。”
蒋沅是真的醉了,她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撑着头,小脸微红,她摇着头,“不行,他没来之前我还要喝。”
她给自己又掺了一杯,然后正准备往嘴里灌时,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用力搁回桌上,酒洒的一桌都是,之后又将她从凳子上提起来,蒋沅因为重心不稳就顺势倒进一个坚硬的胸膛里。
“看来这次也许是我错了。”曼雅道。
韩执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女人,费解的问:“什么?”
“我和她说,你不会爱上她。”
曼雅站起身戴起帽子,朝韩执颔首笑了笑,“既然她等的人来了,我就先告辞了。”
韩执还来不及追问别的,曼雅就已经走出了小酒馆。
韩执低头看着醉醺醺的蒋沅就头痛,他手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扶出酒馆。
一路上蒋沅都很安静没有吵没有闹,韩执这才打消了让她睡在外面的念头,只是快要到住宿的地方时,她指着车的方向道,“我想喝水。”
韩执没说话搂着她走过去,蒋沅仰头睁开眼就看见棱角分明的下颌,她抬手用指腹在他的颌骨上摩擦着,“你剃胡子了。”
他仍没有说话。
他带着她来到后车门前,蒋沅倚着门,看着韩执在后备箱找水。
蒋沅不知怎么的想起自己放弃和汪主任一起回去,选择留下来,又想起曼雅说的那句“他不爱你”顿时心里就委屈的很。
“韩执,你听我说。”
“我不听,你别说。”他关上后备箱来到她跟前。
她看着他递来的水,没有接,朝他吼道,“你什么都不懂!”她转身就走,却被韩执拽回来,她的后脑勺撞在了车窗上,她瞬间清醒过来。
第29章
韩执醒来时发现身边没了人, 四周还是昏暗, 他半撑着身子, 才看见站在窗前环手抱胸的蒋沅,她只穿了一件T恤, 及腰的长发自然垂在身后, 窗外白炽灯落在她身上,身后的影子在墙上拉的很长, 浑身散发着寂寥与落寞。
但好像他更喜欢这样的蒋沅。
他掀开被子走下床, 脚掌踩着木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伴随着这声音他来到她身后然后拥住她, 在她肩头落下一个吻。
“想看日出?”
蒋沅回头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向她索要了一个吻后,低沉着嗓音, “我带你去个地方。”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一辆黑色的JEEP缓慢的行驶着,东边的天际已经渐渐露白, 伴着浅红色水墨, 正一点点的向无垠的蓝天蔓延。
车停在一处山坡下,驾驶室和副驾驶室的门是同时被打开,二人下了车。
凛冽的风像把冰刀刮在蒋沅的脸上,刺骨的冷,刺骨的疼。她的头发被吹的凌乱不堪,她理了理额前的头发,最后还是放弃了任由它随风舞动。
韩执站在车前回头和她对视一眼,蒋沅走上前, 只不过走的很慢,毕竟经历了一场云雨。
一前一后,一黑一白,韩执站在半山坡的一块石头上,他蹲下身朝蒋沅伸出手,蒋沅伸手和他紧握着,在他强劲的臂力下,蒋沅还算轻松的与他同站在石头上。
她仰面,发现离山坡顶还有一段距离,韩执手在石缝里摸索着,然后脚踩在一块凸出的石头试了试承重力。
“你踩着这石头,我在底下托住你的脚。”
“好。”
韩执将双手叠加放在膝盖上,蒋沅找了个能抓住的石头,一只脚踩在他手上,随后二人一起用力,蒋沅踩住凸出的石头快速的翻了上去。
韩执见她上去后,自己也踩着石头翻上去。
此刻蒋沅站在山坡顶上,她转过身去,风在她耳边呼啸,迎面的风将她的头发吹在身后,随着繁星渐没在她的正前方的天际线上已经出现了紫红色云霞,那里已经被撕裂开一条口子,正在大肆喷洒金煌,随后一个耀眼的红点在地平线上缓慢的上升。
万丈光芒透过云层刺进僵硬的土地里,昨晚下过雨在不远处的平地上留下一片水滩,它明了的如同一块镜子,将这线光有的吸收有的折射。
光芒将树的影子拉的很长,袋鼠从混沌中站直了身眺望远方。
光明带给这片原野生机,万物皆可苏醒。
韩执站在蒋沅的身后,看着她随风飘动的发丝,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融入这片金黄之中,他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光。
蒋沅上前在山坡前端,向这光芒伸出了手,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光,她用手握了握,是暖暖的触感,这简直比洗了热水澡还要舒服。
适应了强光后的韩执看着她不禁笑了笑,浅浅的暖暖的,只为她一个人。
可是这样的舒适还能坚持多久?
太阳升起来后被云层掩盖了一半,就此四周也只是亮了,再也没了初升的辉煌。
她收回手,刚转身就和韩执的目光汇聚。
他们之间隔了六步路的距离,他们谁都没有上前,都有话要说,就是在等谁来起这个头。
“韩执,你先听我说。”
因为风大的缘故她半眯着眼,但是神色与语气却很严肃。
“你别说……”
“我好像爱上你了。”
韩执心跳和呼吸同时一窒,他的睫毛颤了颤,他知道蒋沅会说什么,可是他还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很可笑吧,我怎么会爱上你,可这就是事实。”她很淡淡的笑着,下意识的想要得到他的一个答案,“你呢,有没有一点……”
“蒋沅,”他打断她的问话,目光是平静毫无波澜,“我不值得,而且你也等不起。”
“我们还没尝试怎么就等不起了?”
“你是不会懂的。”
我们可以为彼此的□□博得欢愉,但是提及爱,没有人会首当其冲。
有的人是真的渣,而有的人身负太多,爱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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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达国际机场。
韩承译本倚着驾驶室的车门,在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便直起身回头,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中国男人托着行李箱冲他抬了抬下巴,打着招呼。
他笑着上前,二人用力的握手然后抱在一起,韩承译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久不见,周岩,辛苦你了。”
二人松开手对站。
周岩一边往后备箱走一边回头说道,“译哥,这什么不辛苦的,上面派我来,我还能拒绝?”
他为周岩打开后备箱,等他将行李放进去后,关上门,之后分别坐进了车里,韩承译启动了车往保护中心开去。
周岩之前和韩承译是一个组的,他比韩承译小很多,一直把他当成大哥,而且他最擅长计算机,于是主任将他派来协助韩承译。
一路上韩承译给他讲了这件事的大概,还把中间刹车失灵自己差点遇害的事都讲了,听后周岩突然打趣的冒了一句,“这事还有点意思啊。”
他一拳捶在周岩手臂上,惩罚他的打趣,“再笑,你知不知道差点就失去你大哥了。”
说起“大哥”这个名词,韩承译的嘴角渐渐收敛起笑,眼眸深沉下去,车内变得压抑起来了。
不知何时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噼噼啪啪的捶打在车顶和挡风玻璃上瞬间便看不清前方的路。
韩承译打开雨刮器和应急车灯小心驾驶在国道上。
“二十年前的那起国际拐卖儿童案至今未破。”周岩看着窗外雨雾朦胧,叹了口气。
“是啊,”他想到了何伟那天在车上对他说的话,不由感慨,“如果二十多年前就破了该多好,他们现在不至于连家也不敢回。”
这样沉重的心情一直持续到车停稳在保护中心里,李嘉闫打着一把伞手里又拿着一把然后迎了上去,三人打着伞快速跑到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