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值得庆幸他没有杀了她,这是个很冒险的做法但她还是做了。
何伟一等人见韩执平安的进了帕宁都为之震惊。
“伟,现在我们怎么办?如果空手回去,boss一定会责罚你的。”
何伟面色沉重,随后突然想起什么来,嘴角扬了扬,“钟衡……”
大风褪去,刺眼的阳光洒在整片大地上,金闪闪的,像一片麦地,让人短暂的忘记这里的贫瘠。远处有鹰在盘旋,还有十多只秃鹫停在山坡上,不一会儿便扑扇翅膀飞走了,一望无际的都是荒草和灌木丛,很难找到高大的树。帕宁没有路,山地车或者越野是直接从贫瘠的土壤上开过。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最东边,没有特别凶猛的野兽,只有小型爬行动物,因为很多野生动物它们怕人,大都在腹地,那里有河床,四周的植物也比较茂盛,风季过后雨季将来时,地下暗河就会涌出水,正好形成季节河流。
他们要去的是西边的雪山,东西纵横一共有一千五百多公里,因为天气好万里无云,还是能隐隐约约看见雪顶,那里是最纯洁最神圣之地,帕宁的主峰。
韩执对这片土地再熟悉不过了,前后就只有他们这辆车,先前的车都分别往南北走了。
车后的黄沙滚滚,车里蒋沅侧蜷曲着身背对着韩执,浅浅的睡着。
车内太安静,韩执不由得想去寻找蒋沅的声音,他别过头,见她睡着了,才专注的开车。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来一见是钟衡于是接通了。
“一切还顺利?”钟衡问。
“嗯。”
“Gary那有你的定位,我们会随时关注你的。”
“我知道了,衡,你小心何伟,你已经露过面了,我觉得他会抓你。”
“我的事你不用担心,路上小心。”
韩执应了声挂了电话。
在那之后,蒋沅是真的睡着了,她无梦到醒来。
她坐直,发现车停了,车上只有她一人,而挡风玻璃外韩执正背对着她立在车前,随后他后退一步倚着引擎盖微微仰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松了安全带,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脚落地一瞬,一股冷风从她脚踝蹿过。
她下车后轻轻关上门,风吹乱她的长发,她理了理,顺便拢了拢冲锋衣,她的拉链坏了,其他的衣服都还在那个面包车上。
她走过去,坐在引擎盖上。
“在看什么?”
“月亮。”
在帕宁日月同辉是常有的事,太阳还在西边,东边的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一蓝一红,两种极端的美,像一幅水彩画,滴了几滴清水被渲染开来,尤其是红蓝的分界线,两种颜色相糅合,然后黑蓝色的天渐渐的吞噬着红色。
而车停在一棵树下,位置正好是在二者的分界线上。
蒋沅也抬头,“居然有星星。”她忽然有点失望,“太阳要落山了。”
黑夜一直以来都是她的噩梦。
她抬手去攥最后的一丝光亮。
韩执看着她修长白皙的手伸了出去,随后他淡漠的目光顺着她的手一点点的向上,最终落在了她的侧颜上。
她的脸没有之前那么白净了,甚至有点憔悴,但是她的轮廓无疑是好看的。
其实,他也不算亏。
蒋沅察觉有异样便回头,却没想到二人目光就这样对上了。
韩执的目光锋利直接,蒋沅反倒有些隐晦闪躲。
她不太喜欢这么锋利目光,它就像是一把刀把你外在一寸寸划开,窥探你的内心。
说离谱点,他的一个眼神强.奸了你。
“傻不傻?”阳光也是你能抓得住的。
“?”
韩执也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思,他起身,蒋沅拉住他,“喂,既然先一起看过了黑暗,明早再看光明吧。”
韩执看了眼时间,黑夜就在二人僵持的间隙已经来临,四暮开始拢合,看来只有在这过夜了。
“过来帮忙。”
在蒋沅看来他没拒绝就是答应了。竟然有些偷喜,然后跳下了引擎盖。
虽然这里离腹地还有好几百公里,但是不排除方圆十里有野生动物,比如狮子或者豹子潜伏着。
帐篷他只带了一个,打算拿给蒋沅,自己一个人睡车里,他以最快的速度搭好帐篷,然后拿出一个遮蔽毯盖在帐篷上,毯子上的草是仿造草地做的,野外夜间拍摄一般就需要这个,这样就可以和灌木丛融为一体不易被擦觉。
蒋沅环手抱胸倚着车门静静的看着他,事实上,从头到尾都没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喂,你叫什么名字?”
韩执手一顿,但还是将最后一根绳子系好,拿起地上的匕首插进自己的腰带里。
“知道对你没好处。”
蒋沅突然发笑。
怪人。
第8章
夜间星河下的帕宁四处潜伏着危险。
静谧中的未知危险更给这片土地增添了一份神秘感。它蛇蝎如女人,温柔又似水。撩拨的自然,让人执着且迷恋着。
蒋沅又做噩梦了,她在黑暗中坐了起来,愣了有几秒,然后摸黑开始找药。
“药,”她拉开睡袋露出她随身携带的包,将包里的所有东西倒出来,她在刨弄着,见还没找到便越来越焦虑,越来越着急,“我的药呢?!”
她扯了扯头发开始四处寻药。
韩执坐在驾驶室仰面闭目养神,听见了帐篷里传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他顿时提高警觉。帕宁最常见的便是鼓腹蝰蛇,它的毒液都是排世界前几名的。
他的目光注视着帐篷,手伸向副驾驶拿起麻袋,另一只手已经握住腰间的匕首,下一秒抽了出来,随后打开车门,走到帐篷前。
他压低脚步,然后缓慢的拉开帐篷,随后他愣了愣,在昏暗中,他看见蒋沅在胡乱翻腾着,一会儿抓扯头发,一会儿发疯般的踢打着睡袋,似乎不受控制。
韩执揉了揉额角,头疼道,“疯子。”
她这样大的动静会引来夜行动物。
狼在帕宁还没绝迹,鬣狗也常夜晚出没,这两个谁都不好对付。
狼的凶残,鬣狗的下流。
一个牙尖,一个掏肛。
但韩执如果心狠手辣起来,他会将镇静剂换成子弹直接爆.头,再打成筛子,阴间的黑白无常来索命也得三思而后行更别说人的那点胆量。
如今的他心有信仰,而这些动物便是他的贵人,杀掉这些动物等同于背叛信仰。
所以——
“你快给我松……唔!”
蒋沅被韩执随手塞了一个东西进嘴里。
这东西有点硬,太黑她也不知道是什么。
韩执绑好她后,压低身与她在黑暗下零距离接触,他滚热的气息扑打在她耳垂上。
“鬣狗掏肛听说过没?老实点。”语毕后他抬手拍了拍蒋沅对后脑勺才直起身。
黑暗里蒋沅头发凌乱,却有一双恨目,她吹开遮眼的头发,而韩执已经从帐篷里走了出去,他把帐篷重新掩盖好,自己才上了车。
他已经含住烟了,打火机也拿出来了,但是下一秒他将这些通通塞了回去。他抬手摁下按钮,天窗被打开,他放倒椅子,自己也跟着倒下,单手枕着头。
他凉薄的目光透过天窗看着比他目光还薄凉的夜色。
夜□□人,似罂粟,容易上瘾又难戒。
黑夜下的帕宁便是提纯后的海.洛.因,是毒品,但也曾给予他仁慈。
......
两年他从中国又回到了肯亚城,还被保护中心的旧人发现,他们封锁机场,韩执只好逃进了他最熟悉不过的帕宁里,在那里展开了激烈的追逐。
追逐了五天四夜。
但是韩执的车就在这时爆胎了,他直接砸坏了挡风玻璃被甩了出去,他倒地后还有知觉和力气,于是带伤徒步走了十多公里,那个月正是旱季,烈日炎炎,韩执因脱水栽进了尘沙之中。
他醒来是因为一场雨,那场雨救了他,他张嘴大口的喝着,这水像是给了他二次生命,他又满血复活,他站在湿润的尘沙之上,衣服全湿透,紧贴着肌肤,肌理纹路十分清晰。
他不是个伪善的人,他也懂得恩情是什么。
随后他跪在地上向这片土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他曾犯下大错,而这片土地却给他仁慈,让他活下去。
就从那天,帕宁成了他的信仰,活下去的信念。
他想赎罪的念头也是那天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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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闫正开车向西行驶,他要去一趟补给站,听说那里有几位外国人动物学家因为争论而打起来了,他又身为副站长,所以必须去处理一下。
“闫哥,你说上面派下来的是什么人啊?”在副驾驶的一个男生问道。
李嘉闫看了看后视镜挺直腰,“调查大象被杀的事。”
“这个不是归我们保护中心管吗?”
“你还说,我们保护中心这次这么大的失职,上头没当面责罚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真搞不懂林遇怎么巡的逻。”
“事情发都发生了,等人来处理吧,我们先把眼下的事做好再说别的。”
方央抱着衣服挺不服气的,“也对,他现在因为车爆胎受了伤正在休息,因公受伤,谁说他都不行。”
他这话李嘉闫不爱听了,“瞧瞧你那点德行。”
这时李嘉闫的手机响了。
“帮我接一下。”
方央接通并开了免提。
“您好,李站长,我是嘉达国际机场巡警一支队队长,您名下的别克昂科拉GX于昨天下午四点五十分在机场外的机动车道上和一辆商务轿车相撞,侧翻后立即自燃,车中两人均已死亡,请您尽快到支队来处理一下。”
听后李嘉闫猛地踩下刹车,方央因为系了安全带才没扑向挡风玻璃。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让人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
车停稳后,他立马拿起手机看了眼,的确是他所熟知的支队队长,于是他取消免提放在耳边。
“Alston,你刚刚说,”他突然有些哽咽拂了一下脸,仰面靠在椅背上,“你刚刚说死了两个,身份确认了吗?”
“还没,就是等您来确认,不过有一个确认了,因为才从英国飞来,叫Cliff。”
柯利福,正是上面派下来的调查大象出事的人。
那不用猜了,另一个一定是小段。
昨天他让小段去帮林遇,林遇受伤了就回来养病,小段就开车去机场接人,没想到就......死了。
“我知道了,我马上来。”说完他挂了电话,丢在一旁。
他揉着发红的眼睛,觉得鼻子堵的难受。
小段才十九岁,他的父亲曾是一名自然保护联盟的志愿者,他随他父亲去过可可西里在那曾是巡逻队一员,后又去过大兴安岭做过一年守林人,再后来被派来帕宁,他父亲在三年前死于和偷猎者搏斗,身中数枪而亡。
方央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耷拉着脑袋,车里的氛围十分的沉重,像是有块巨石压在车顶,想把他们狠狠的压进尘沙之中。
李嘉闫吐了一口气,直起身重新启动。
“阿央你马上给补给站打个电话,让他们先自己解决。”
“好。”
李嘉闫调整好状态打了个方向盘掉头往回开。
有些昏暗的房间里,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生坐在床上,腿上是一台笔记本电脑,男生额头和下巴分别贴着创口贴。
他手里拿着一杯咖啡,欣赏着电脑里的视频。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突然失去控制冲撞开分界栏笔直的撞上对面的一辆轿车,随即发生侧翻只听“嘭”的一声车燃了起来,浓浓的烟像极了他杯中咖啡的水汽。
他按下空格键,视频暂停。
男生用手托着拿杯子的手肘,然后扬了扬唇角,饶有趣味的喝了一口咖啡。
这时,弹出一条MSN:
K:Ma pan to(波兰语:得手了吗?)
男生单手在键盘上打出几个字后一个回车键发送出去。
Y:Sukces.(一切顺利。)
随后他将电脑合上,又喝了一口咖啡,随手放在一旁桌上,然后整个人躺进了被子里。
另一边。
因为昨晚睡的迟,韩执醒来也已经快中午了,车里不知何时钻进了几只蚊子,嗡嗡的响个不停,他感觉额头瘙痒,便猜到被蚊子咬了,幸好他来时曾在国外买了磷酸氯喹片,他从包里拿了出来,吃了药后,他下了车,正午的阳光一下子变得热烈起来,温度也一下子飙升。
他拉开帐篷,把蒋沅拖了出来并给她松了绑。
松绑后的蒋沅扯出嘴里的东西。
她的板鞋。
现在的她嘴里全是尘沙,她精致的五官紧皱到一处去了,她一个劲的“呸呸呸”。
韩执看笑了。
蒋沅将狠狠鞋子扔过去,“笑你大爷!”
韩执接住板鞋翻到鞋底看了看,故意逗她,“你好像还踩到了粪便。”
蒋沅脸一下子刷白,只感觉胃里胃酸倒流,她转身撑着帐篷吐了起来。
韩执拿过驾驶室的水仰头喝了一口,喝的太猛有水珠顺着他的唇角滑落在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处停留了一会,滴落到了土里。
蒋沅尽吐了胃酸,她转身就看见正在喝水的韩执,有些失神,这样的男人如果会怜惜女人,那蒋沅说不定会爱上他。
但至少现在是不可能。
韩执一口下去水没了三分之二,他舔了舔牙齿,眯着眼回头把水扔给蒋沅。
“你喝过的。”
“不想被渴死就喝。”
韩执打开驾驶室车门,她抱着水瓶看着他问:“你究竟要带我去哪?总不可能漫无目的的来旅游的?”
韩执手搭在窗框上,微微俯身倚着车门,头压低,嘴角挂着一抹极淡的讥笑:“你看我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