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凉一惊,从灶台后头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瓜,眸光落在站在小厨房门口那修长的身影上。
男人似乎刚沐浴过,那头乌黑的青丝没有发冠的束缚,凌乱的垂散着,发梢沾着湿漉漉的水珠,随着男人的动作那一点点晶莹的水光滴落他白色的里衣上。
合着,她呛着一鼻子灰在这里烧火做饭,死鬼男人舒坦的沐了个浴……
“本君饿了!”
听听这叫人话,饿了就找她,不饿的时候使劲虐他。
顾凉心底不满的嘀咕,脸上却洋溢着献媚的娇笑,从灶台里钻出来,揭开饭锅:“殿下,你最爱的糖醋小排骨,我刚才看着有排骨就顺便做了些?”
她面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把小排骨端了起来放到了男人的面前,心底兴奋的逼逼:吃吧,吃吧,咸死你,齁死你!
阎清蹙了蹙眉,眸光盯着小排骨,犹豫了片刻后把磁碗推回到了顾凉面前:“这小排骨既然是你精心烹制的,就留给你吃。本君今日想吃糖醋藕片,藕在外头池子里,本君守着你,你做便是了!”
顾凉脸上表情别提多纠结了,她哈哈的露出憋屈的笑容,硬着头皮到外头莲池里扒拉了几段新鲜的莲藕。
死鬼男人,吃,我叫你吃,吃什么藕片,毛病!
清理藕上淤泥时,她咬牙切齿,在听到身后脚步声后,她又迅速挂上了营业时的职业假性微笑:“殿下,这藕并不算滋补之物,殿下应该多吃些别的。”
“何解?”
“就比如韭菜,羊肉,之类……”顾凉还未说完其余的,男人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她立马又识相的闭上嘴巴。
“本君能战否,卿卿该最清楚不是吗?”
顾凉:“……”她脸微红,窘迫的低下了头,有种自己挖了坑自己跳了下去的感觉。
悲催的莲藕下锅,翻炒,加醋,冰糖,调了合适的味道,最后出锅。
瞬间色香味四溢……
只是,饭菜上桌之后死鬼男人很不识趣的把那盘黑暗料理糖醋小排挪到了顾凉的面前,并温声细语的开口道:“卿卿素来爱吃小排骨,今日为何不吃?”
顾凉嘴巴塞满了米饭,正嚼着带劲,遽然听到阎清的话,她差点把嘴里的饭喷了出来。
为了避免被死鬼男人拆穿诡计扒皮的结果,顾凉忍着要吐的感觉把那碗糖醋小排吃了大半,最后那种难受要吐的孕期反应,又以迅猛之势袭上心头。
吃完了晚饭,死鬼男人屁都没多放一个,背过身朝着他住的凌烟小榭款步而去。
独留顾凉一人面对着一桌子需要清洗的锅碗……
终于收拾完了杂乱的厨房,顾凉看着自己先前挖藕时弄的一腿泥泞,这破地方她要到哪里去洗澡?
兜了一圈,小跨院里里外外她都找了,也没个浴房。最后,她将眸光落在了阎清的住处……
稍作考虑之后,顾凉迈开步子朝着凌烟小榭走去,与偏房难闻的竹子味不同,这死鬼男人的住处不知熏了什么香,闻着挺安神的。
迈过门槛,顾凉轻轻地抬手敲门。
只是,她敲了几次,屋子里都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响声。
她狐疑的走到窗户边,用手指把窗户纸戳了个洞洞,然后朝里面瞅去。
光线太差,饶是她支棱着脑袋往窗户里塞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她只能厚着脸皮不请自入。
屋子里氤氲的烛光被风吹的摇曳着,忽明忽暗,烛台旁摆着的青色香柩,屡屡白色的烟气散在空气中,那一点点清淩的香味怡人心脾。
顾凉悄然走进床边,眸光落在床榻上睡姿正正的男人。
倏然,她心跳莫名的加快了,盯着死鬼男人眸光也变的沉了些,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愈来愈多,男色惑人!
“殿下?”她凑近他耳边,轻轻地唤了声。
床上男人似乎听不到一般,睡的很沉,呼吸均匀,她盯着他看了会,莫名的就感叹起来,男人睡着时候面容柔和,没有平日里一贯的肃杀与冰冷。
杵在床头站了会,她脑袋里坏心思又浮了上来,压也压不住的……
就连肚子里的小崽子也欢舞雀跃的:“娘亲,娘亲,父亲肯定不会醒了,可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娘亲快用父亲的鞭子抽他。”
崽啊,你疯了不成!
顾凉没想到自家的小崽子这么不靠谱,想出这种馊主意。顾凉快速和自家小崽子交流起来:“宝宝,你可别害你娘亲啊,抽他,他不醒吗?”
“宝宝,你还有好些年头才出生,娘亲如今抽他一顿,明日他醒了恐怕要把娘亲吊起来……”顾凉道。
“不!不!娘亲,宝宝感觉到了父亲的神魂似乎回了地府,这身体不过是父亲塑造的用来承载魂魄的器物。”小崽子似乎很热衷于坑娘的大业,声情并茂的忽悠着,很快,顾凉这个耳根子软的,被自家小崽一顿撺掇,心里痒痒的。
要不然,抽他两鞭子解解恨?
小崽子:“娘亲,你好怂哦!”
“不许这么说娘亲,娘亲不怕那死鬼男人,娘亲就是……就是在酝酿情绪,要怎么才能显的娘亲凶狠可怖。”
就这样母子两人非常愉快的达成了共识,在作死的这条道路上,势必要跳出新的高度……
第22章
看着床榻上阖眼浅浅呼吸的男人,顾凉心底如草长莺飞般,乐的感觉自己的春天就要来了!
更别提还有小崽子在她的耳边出谋划策,如何坑娘的步骤给安排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差付诸行动……
稍加沉思后,她轻手轻脚的扒拉着上床,又悄悄地把男人压在枕头底下的黑色软鞭抽了出来,温凉的触感,冰冷的叫顾凉打了个哆嗦。
这鞭子阎清用了多年,上头附着太多厉鬼的血煞之气,顾凉执鞭时便感受到了阴暗与疯狂的暴戾之气。她眸光变的涣散,若不是小崽子在旁边用法力护住了顾凉的神魂,说不准这会儿已经被鞭上的戾气所蚀。
“娘亲,你动手之前,要不然说些什么?我看父亲拿鞭子抽人的时候总会说点霸气的话,可讲究了。”小崽子又提议道。
顾凉刚打算挥鞭,倏然听见小崽的话语,沉吟片刻后感觉却有此理。
“娘亲说什么?”她思索着,杏眉微敛着,几秒后她一拍大腿,咳嗽几声当清嗓子:“宝宝,你且看着娘亲怎么收拾他。”
小崽子等的快要睡着了,自家娘亲墨迹的都过了一盏茶,再摸索下去,床上躺着的主儿可就要醒了。
终于,顾凉东拼西凑把肚子里想说的话一鼓作气的冲着床上的男人:“你这个日天日地的泰迪精,旷世大渣男,枉费本公举为了救你,受尽了那反噬之苦……”
又为了保住你的骸魂和蚀魄,本公举……本公举……
本公举可是亲手剥离了自己一魂一魄,溶于那九幽的魂术之中,活生生的将自己的神魂换到了你的身上……
如今,死男人,你能活着,都是本公举的功劳,本公举生生的痛了一日一夜,死去活来,才忍住了那生剥魂魄之苦!
九幽碎了他的神魂,可要保住骸魂与蚀魄,就必须有媒介,而顾凉亲自让自己成为了阎清一魂一魄的媒介,剥离神魂之术,鬼族一脉相传的禁术。
这段她不愿意想的往事,如今又像是潘多拉的魔盒被撕开了一个缺口,那些曾经发生过的痛苦过往让她神情一阵恍惚。
直到小宝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她思绪,拉回了她陷入到无尽轮回中的痛苦意识:“娘亲,娘亲,你肿么了?”
“没事,没事,刚才说到哪儿了?”
“娘亲,你说父亲是日天日地的泰迪精,娘亲泰迪精是什么东东?为什么能日天日地,是什么了不起的神器吗?宝宝好想要。”
顾凉:“……”那是你老爹!
关于小崽好奇的问题,超出了顾凉能解释的范围,她只能打着马虎眼,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了过去,小崽心思浅,容易被忽悠。
娘俩又磨蹭了一阵功夫,她才又从快词穷的库存里找出了一段还算是霸气威慑话:“你这薄情寡义的死男人,不配……不配做我崽儿他爹,今日在此,本咕咕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你可服气。”
说完,顾凉又觉得没有人答应实属无聊,她又很脑残的一人饰演两角,学着阎清平日里说话的语气自顾自道:“服气,本君服气。”
“既是服气,今日就判你二十戒鞭……”
顾凉一阵忙活来回角色扮演时,床上男人微微睁开了他那双深邃冷沉的眸子,盯着床边侧身自言自语的女人。
“死鬼阎清,你还有何遗言……呸呸呸……你还有何话可说?”
阎清:“……”
实在想不到刚从地府回来,就瞧见这场景,某个兀自陷入自己情绪与画面中不可自拔的女人演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说起‘台词’顺口的就像是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须臾间,男人那脸色瞬间变的阴沉了下来,只是,他一点也不急着收拾某个陷入幻想中的女人。
因为他很想知道,她还能如何自娱自乐的自嗨。
果然,下限只有他想象不到,没有顾凉做不到的。毕竟在作死的这条道路上,她已经可以玩出多重花样,保证叫阎清目不暇接。
就是到了最后,连小崽子都感觉到阴翳冰冷的气息,想要提醒自家乐疯了的老娘亲,也插不上话。
她抡起鞭子来,那叫一个痛快淋漓!
啪啪……
内心戏很足的顾凉兀自行刑着,只是当第三鞭子抡下去时,男人那双皙白且骨节分明的手掌倏然抬起,截住了那落到他身子上的鞭子。
顾凉:“……”
她僵硬着脖子抬头,对上了他那双冰冷幽寒的眸子。
那一瞬间,阎清似乎从她的表情上看到了各种精彩的变化,那张娇艳精致的脸上从错愕到惶恐,最后兀自镇定。
男人清冷寡淡的声音如清泉在她的耳边响起:“打的很爽?”
顾凉喉咙里像是被烧着烙铁,懵逼之后理智迅速回笼,脑海之中无数应对法子翻飞,突的,灵光闪过……
阎清看着女孩紧张之后瞬间调整了状态,脸上露出半睡半梦的表情,打着呵欠,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懵的表情满是:我在哪儿?我做了什么?
“内个,殿下,我怎么会在你的房里?咦,殿下的上邪怎么会在我的手里?”她像是丢烫手山芋一般,将刚才逞凶的武器丢到了床上。
然后一脸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
“殿下,我这继续待着你屋子里不妥,不妥,这时候也不早了,殿下早些休息,我走了哈。”装傻充愣一番后,顾凉准备脚底抹油撤。
不过,这种时候男人哪那么容易放过她,只见他拂袖一挥,一股仙气飘过后,顾凉便被定在了原地。
“阎惊澜!”男人声音如暮鼓晨钟般打进了顾凉的神识之中。
她被震的一阵恍惚,回神时,才满脸疑惑的表情:阎惊澜是谁?
直到肚子里的小崽子瑟瑟发抖的声音在她的识海里想起,她才惊楞地盯着阎清并大声抗议:“你给他取名字都不经过我的同意,阎惊澜不好听,听起来就像是‘眼睛蓝’,我不同意。”
小崽子听着自家娘亲的抗议,非常认同,他也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名字。
只是接下来,他老娘放飞自我的取名方式,让阎小宝感觉自己老父亲还是很有品味的。
“阎声,阎乐,阎谨,阎凉,都比阎惊澜好听。”她道。
男人瞥眼,顾凉与之四目相对,瞧见男人眼底幽冷寒霜,瞬间识相的闭嘴。
随后,男人盯着她的肚皮,神识探入她的识海之中,与小崽子交流起来,当然说交流不太形象,基本上是男人逼问,小崽子答。
“阎惊澜,你说。”男人开腔。
自家老父亲太有威慑力,阎小宝瞬间就举手投降,顺便把自家娘亲给贱卖了:“哎呦,父亲,真的不是人家的主意啊,都是娘亲说你平日里欺负她狠了,要抡你一顿解解气,我都劝过娘亲,娘亲非不听呢。”
顾凉:“……”臭崽子……
“她之前嘀咕骂本君什么?”阎清又接着问。
“娘亲说父亲是日天日地的泰迪精,还说父亲是旷世大渣男,没有啰,宝宝就记住了这些,宝宝可没有骂父亲。”把锅全部甩到自家倒霉娘亲身上后,阎小宝飞快的溜遁了。
男人撤走了神识,幽冷的眸光盯着顾凉。
她没想到小崽了如此不靠谱,分分钟就出卖了老娘,然后良心一点都不痛的跑路了。
她气的双颊满是绯红,在死鬼男人密不透风的眼神中,她局促不安了起来。
“卿卿,你还有什么说的?”
还有,还有遗言要交代,呜呜……
……
从阎清那儿脱身时快临近晨时,这回他倒是没有再动粗,只是欺负她的方式又升级了一个档次,让她恨不得开口,还不如痛快打她一顿了事。
没错,他惩罚她的方式竟让她蹲在他床榻下面,替他守夜,且要扇着蒲扇替他纳凉,顺便赶赶蚊子。
顾凉困的东倒西歪,歪着脖子挂在窗前,到后半夜的时候,她上下眼皮子打架,瞌睡的连打呵欠。
再看床上,男人睡的香甜,沉沉地呼吸上下起伏。
香炉里点着的安神香升起袅袅的烟雾,氤氲着好闻的气味,闻着让人更想睡了。
从那件事后,只剩下一魂一魄,阎清已经许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醒来时,烛台已燃尽,香炉里他赖以度日的‘安魂’最后一丝余烟散在空气中。
他胳膊刚想动弹,便发现女孩枕在床边睡的正香。
她低侧着头,长发垂于身后,柔美婉约的身段叫她更添了几分娇态,那双平日里含光的水眸微闭着,柳叶细眉清浅。她睡着时,柔顺又乖巧,不似平日里清醒时总会弄出些动静,叫他应接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