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这欢呼声中,上马,扬鞭,两道身影并肩朝东大街而去。
围观的人太多,虽看不太清林鹿和贺言的表情,但从两人的对视和默契来看,情深意浓,不过如此,简直羡煞人,也让不少少女心碎一地,嘤嘤嘤,她们真的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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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侯和侯夫人都对这个儿媳妇非常满意,连太后都很欢喜。
满朝上下都道,般配,天作之合。
下聘后一年,便在礼部的操持下,成了亲。
原本找贺言的想法是,下聘一个月就成亲好了,他……等不及,毕竟他都等了这么多年了。
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哪怕他们已经结过无数次婚,举行过无数次婚礼,他还是想给她最好的,盛大隆重,不仅是对她的尊重,也是对他们的感情的尊重。
尤其是那么那么多次,他都不记得,只有她一个人保留着所有记忆,现在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婚礼,意义非凡,更应该好好对待。
是弥补,也是他的心愿。
这一筹备,就是一年。
极尽隆重,极尽奢华,他用他所能,给了她一场旷古绝今的婚礼。
步入这一世的婚姻,也是对那么多世的感情的见证。
繁复的礼节后,林鹿盖着红盖头坐在他们的婚房里,几次都差点忍不住自己掀了盖头,最后还是忍住了,等贺言回来。
他心心念念,要举行一个完整的,带着他们完整记忆的完整婚礼,她就忍忍好了。
想到这里,林鹿就觉得好笑,明明都想起来了,怎么……越来越孩子气了呢?
不过,还挺可爱的。
贺言就是这个时候冲进来的。
他逃了酒席。
跟那些人喝酒有什么意思?
这可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的新娘子还在等着他呢!
盖头掀开后 ,林鹿抬头,两人隔着掀了一半的盖头对视。
这一眼,两人都微微愣了下。
显然都被对方惊艳到了。
林鹿从来都没有哪一刻,觉得他穿一身红会这么好看。
他也从来没有觉得,原来大红色居然这么衬她。
若按时间来算,两人都算老夫老妻里的老夫老妻了,偏偏今天的他,特别像个毛头小子,小心翼翼又难掩兴奋,那股蠢蠢欲动的情愫和少年人的青涩展现得淋漓尽致,林鹿又新奇又感动。
旁人不知道他们的过往,而她是最清楚最明白的。
因为爱。
他们的爱情,跨越了时空,无论多艰难,最后依然在一起。
难得,又珍贵。
林鹿看他端酒杯的手都开始抖了,便伸手把他的酒杯一起放了回去。
喜娘捂着嘴笑着带着人都出去。
门一关上,林鹿就搂着他的脖子,嘴巴紧紧贴上他的。
贺言正犹豫着直接扑过去会不会显得自己太急色,嘴巴上就是一软。
他瞪圆了眼,只愣了片刻,便反客为主。
红烛帐暖。
洞房花烛。
有人今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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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宁和贺言成亲了。
消息传到柳其学耳朵里时,已经是大婚后的第三个月。
他已经很刻意地不去听顾长宁的消息,可当初的千里赐婚,实在太过轰动,一直都是当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自然也少不了后面的下聘、成亲,以及各种有的没的真的假的京城传闻。
柳其学第一次知道,原来嫉妒是那么痛苦。
成为笑柄,他已经习惯了,不在乎了,可每每想起那日,顾长宁恨恨冲他说的那句‘弃她不顾’‘逼她死’‘恶心’他就彻夜难眠。
真的是他错了?
时间越久,他就越放不下,越放不下,越觉得是自己的错。
这种情绪充斥着他,折磨着他,尤其是当京城传来贺言有多宠他的世子妃的传闻时,这种情绪就会成倍的暴增。
他很痛苦。
这痛苦折磨得他意志消沉。
以至于,在会试中,他落榜了。
当年风光无限的解元,落榜了,这是怎样的讽刺?
这打击实在太大,这是柳其学最后引以为傲的东西,如今轰然崩塌,犹如打碎了傲骨,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受打击的柳其学,落榜后开始酗酒,没日没夜的酗酒,他本就家贫,上进赶考又花了不少,手里已经不剩多少银钱,他也不想着去挣钱,只天天喝酒。
最后家里能变卖的变卖,直到一年后,再无可卖,他已如同行尸走肉。
他死在那一年的冬天。
喝多了倒在院子里,没人发现,冻死的。
直到最后,他都还是很不甘心,他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他曾经那么骄傲,那么耀眼,前途无量啊……
柳其学的死传到京城的时候,贺言正在亲手给林鹿折梅花。
两人都没什么表情。
若不是因为他是这个世界的原男主,他们都不会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他们历经艰难,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谁也没忘记谁,为什么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浪费他们宝贵的时间?
那天,雪很大,红梅开得正艳,如同摇曳的火苗,历经严寒不熄。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会有几个现实世界的番外,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132章 番外:现实世界
满眼的白。
白墙、白灯、白窗帘、白被单……
林鹿盯着屋顶的白炽灯, 呆呆地看了良久。
这是医院, 而她正躺在病床上,这一点,她很清楚。
可她却又很恍惚。
她甚至都分不清, 脑子里的那些关于系统关于闻溪的记忆, 是昏迷之后的梦, 还是真的存在过。
尤其是脑子里最后那一幕,真实的让她胆颤。
系统那刺耳的警告声, 好似还在她脑海中肆虐——
【警告!警告!主世界精神支柱崩塌!小虐怡情大虐养生虐一虐更刻骨情深的花样虐文世界版块即将摧毁!】
那是他们收到柳其学死亡消息的当天晚上, 她甚至依然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的反应,震惊、愤怒还有慌乱不安。
当时的她那一瞬间的念头是,她是系统的维护员,版块摧毁, 她可以重回系统中, 继续做维护员, 但‘闻溪’怎么办?他只是一串数据, 他赖以生存的版块摧毁后, 他也会随之消失。
但当时情况紧急, 根本就没给她时间去思考该怎么办,甚至连好好告别的时间都没有,闻溪就在她眼前炸成了烟花,而她也随之失去了意识。
他最后留给她的只有两个字:等我。
再醒来,她已经躺在了医院里,就是现在。
如果不是梦, 这一切太过魔幻,别说别人,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如果是梦,那么,闻溪就是不存在的。
最后这个假设像是一柄利刃,在她脑子里翻绞,绞的她头疼欲裂,连带着心脏也跟着疼了起来。
心率监测仪疯狂地鸣叫,病房门被撞开,医生护士鱼贯而入,林鹿眼前开始模糊,然后是一片漆黑……
**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午后。
下雪了。
窗外的世界也成了银白一片,这白蓦地就刺痛了林鹿的眼。
医生和护士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把她拉向了现实。
她在出外勤的时候,救了一个差点被车撞的小男孩,但自己却被车撞成重伤,深度昏迷,昏睡了整整三个月。
医生说完她的病情和她现在的情况,合上记录本。
啪,很轻很轻的一声响,把林鹿的视线从窗外拉了回来。
她看向主治医生,淡淡道:“我现在可以出院了吧?”
医生顿了片刻,严谨又严肃道:“你的身体已经康复,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但我建议你再观察几天。”
林鹿扯起嘴角,笑容很淡,淡的好似窗外一闪而过的雪色,她道:“不用了,睡了这么久,我该回家了。”
她很坚持,医生也没说什么。
林鹿去办了出院手续。
——当然,也没有多复杂,她只是签了个字而已。
在医院的一切费用——医药费营养费护理费等等——都由那个被她救了的小男孩家里出。
这一点儿让她心里有了些许慰藉,因为她没有那么多钱支付起三个月的高昂医疗费用,也算是好人有好报吧,有效地冲淡了她昏蒙蒙的心情。
刚从主治医生办公室出来,一位看上去还像个大学生的年轻人气喘吁吁朝她走来。
林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他。
年轻人走过来,明明寒冬腊月天,外面还飘着雪花,他却满头大汗,走到她面前时,还把帽子摘了下来,脑袋像是刚出炉的包子一样,呼呼地冒着热气。
他缓了口气,道:“我是实习警员徐琰,负责你案子的民警今日临时调派出任务了,现在由我负责接手。”
林鹿点了下头,客气道:“可以改天吗?”
徐琰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很年轻,满脸的青春气息,处处都是蓬勃的朝气,明明她也就比他大三四岁,林鹿却有种她已经老了,满心沧桑的错觉。
许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徐琰明亮的眼睛微微一怔,半晌他哦了一声:“可以,这是我的电话……”
这个年轻的实习警员非常善解人意,没有问她今天为什么不可以。
“你晚些时候告诉我哪天有时间,我去找你就行。”他道。
林鹿接过纸条,揣进兜里,冲他笑了笑:“好。”
说完,她抬脚朝外走。
医生说她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身体也很健康,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好累,连说话都觉得累。
医院走廊里,徐琰看着林鹿的背影,挠了挠头,片刻后,他把帽子一戴,快步追了上来:“哎……”
她状态不对。
像是游离在整个世界之外一样。
这一点儿,林鹿自己都心知肚明。
也许是因为那些记忆,也许是因为昏睡太久了……她正默默地思索着,身后突然涌来一阵风,然后是一只手,袭击她的右肩。
几乎是本能的,她转身,抓住那只向她袭来的手,用力一拽,而后背到那人身后,再猛地压到墙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徐琰已经痛地嗷嗷叫。
“喂!我我……我啊!”徐琰根本没想到林鹿会突然出手,还出手这么重,他一点儿没防备,直接就ko了,又痛又丢人,他大叫道:“疼疼疼,快松手啊!”
徐琰的痛呼,没能让林鹿放开他,相反,她手上力道更重了。
徐琰简直要哭了:“你干什么哇,你这是袭警!袭警!”
林鹿已经听不到徐琰的哀嚎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些记忆不是假的,也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刚刚凭本能使出的擒拿技巧,她本人是不会的,只有穿梭在各个世界的林鹿才会!
她昏迷的时候,成为了维护员023,还遇到了闻溪,他们纠缠了那么多世……都是真的。
正恍惚间,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再抬眼,她和徐琰已经对调,现在变成徐琰把她按在墙上。
徐琰很苦逼,他一点儿都不想对大病初愈的女孩子动手,可她完全听不到自己的话,死不松手!他能怎么办?只能反击了!
“清醒了吗?”徐琰的声音道。
林鹿还在恍惚中。
见她还是不说话,脸色还是刚刚那样,徐琰也不敢贸然松开她,万一一松开,她又动手怎么办?
疼是小事,丢人事大啊!
要是被一个女孩子接连两次拿住按在墙上,那他也别实习了,干脆回去,从大一重新开始训练得了!
林鹿确实没回神。
因为她很难过。
非常难过。
徐琰原本也只是要让她冷静,并没有太用力,但看她神色几乎要哭出来,顿时就慌了:“你……你怎么了?怎么了啊?别哭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给你喊医生……医生,医……唔!”
“你怎么欺负姐姐!”
一道稚嫩清脆的童声在走廊里响起,走廊很长,回声有点响,林鹿眼睫轻轻动了下,视线落到还不到她腰的小男孩脸上,整个人顿时一僵。
小男孩很生气,小脸都憋红了,黑漆漆的眸子里,盛满了怒火,正攥着小拳头,使劲踢徐琰:“快放开姐姐!不准欺负姐姐!坏人!”
徐琰小腿被踢中,痛地龇牙咧嘴,心里直叫:他招谁惹谁了啊!
“别踢了,我是警察!”徐琰忙松开林鹿,躲过小男孩的脚,掏出证件:“看!”
小男孩看了一眼,怀疑道:“既然是警察,为什么要欺负姐姐?”
徐琰瞪圆了眼,想问他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欺负人,但转念一想,他刚刚那样确实像是在欺负林鹿。
一口气憋着胸口,徐琰觉得自己今儿就不该出警,他要死了啊!
最后,他指着林鹿:“你问她,我有没有欺负她?”
小男孩转头看向林鹿,眨着大眼睛问:“林姐姐,警察叔叔有欺负你吗?你别怕,我帮你,他要是真的欺负你了,我帮你打他,我还让我舅舅帮你一起打他!”
徐琰听得直翻白眼,他不过就是出来处理个小案子,就要被这小鬼拖家带口的群殴,他招谁惹谁了啊?
林鹿却根本没说话,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死死盯着面前的小男孩。
他的眉眼、下巴,眼睛里的神色,都像极了一个人。
那个让她一想起来,就心脏骤停的人。
“阿洛!”
低沉带着些微凉意的嗓音,让林鹿和小男孩同时转头,齐齐看向声音的源头。
那是一个极英俊,极高冷,全身上下刻着‘生人勿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