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族长——从南而生
时间:2020-02-25 10:29:50

  长生知道三皇子是一片好心,道:“无妨,自接了这调职之后,往日里围绕奉承的人,全都消失不见,殿下百忙之中,还抽空来忙我的事,我怎么会误解殿下呢。”
  三皇子听了心下一叹,建业帝膝下诸子,大皇子二皇子势大,按理说他母家安国公府势力不小,但偏偏他天生不讨喜,不得舅舅母妃疼爱,在宫中也糟了不少冷眼,因而对于长生的遭遇倒颇为理解。
  “世人追名逐利,多是如此,这些墙头草一般的人,日后也不会有大出息,德固不必放在心上。”
  长生一路听了不少薛先生的事迹,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人明明名声不小,但却没有达官贵人请薛先生出山了。
  在薛采那些广为流传的事迹里,全是什么帮助商贾寻回家财,替镖局寻被盗的镖,为村民寻回走丢的耕牛,各种故事都有,这位薛先生丝毫没有半点谋士的神秘,反而活得跟个热心的居委会大妈一般。
  庄子外此时十分热闹,围了不少指指点点的村人。
  长生和三皇子往里走了几步,便见到众人围聚的原因,一个少年郎一身麻衣,旁边地上放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盖着白布。
  少年脊背挺直的跪在那里,双眼通红,面朝着薛家庄的大门。
  薛家庄大门紧闭,三皇子本要命人前去敲门,长生拦住了他,两人未在庄子外等多久,大门便自内打开。
  门内走出一个身穿褐色衣衫的老伯,老伯见了直直跪着的少年郎,神色中满是怜悯,问道:“小郎君可是有事要求我家老爷?”
  少年郎朝着薛家庄的大门,直接磕了三个响头,那声音长生听着都觉得疼。
  紧接着,长生听到少年清亮的嗓音,“家父往日身体康健,如今意外身亡,不知死因,还请薛先生出手,查明真相。”
  褐衫老伯尚未开口,围观人纷纷道:“赵管家,快去求求薛老爷吧,这孩子看着真可怜。”
  褐衫老伯叹了口气,问那少年:“你可曾报官?”
  少年点点头,道:“报官之后,官府查不出死因,按暴毙结论,命我将父亲抬回去下葬。”
  “也罢,既如此,我便去求一求老爷。”褐衫老伯说完,转身进了薛家庄。
  薛家大门再开时,长生终于见到了这位居委会大妈一般的谋士。
  薛采一身青色长衫,看上去约莫二三十岁,长相虽然寻常,但一双眼睛明亮有神,一副聪明相。
  “仵作验不出死因?”薛采问道。
  少年郎连忙点头。
  “可是因你不愿意剖尸?”薛采又问道。
  少年郎迟疑下,接着点头,古代讲究死者为大,因而就连仵作验尸,能否剖尸也要征求死者家属同意方可。
  薛采直接掀开盖住尸体的白布,众人本以为他会扒开那尸首的衣服,未曾想,薛采只是分别提起死者的四肢看了看,最终伸手摸向死者的头颅,一番摸索之后,手停在了死者的后脑勺。
  “刮开这里的头发。”薛采吩咐道。
  立时有薛府下人回去拿了把匕首过来,褐衫老伯上前刮开薛采所指处的头发,然后将死者翻了个身。
  “原来如此!”众人惊呼道,只见那死者后脑勺上,此时一个筷子粗细的血洞,伤口处血液凝固结痂。
  “应当是被人用长钉,钉入后脑勺致死。凶手是谁,想必你心中已经有数了。”薛采说完便直起身子,连看都不看一眼围观众人,便直接回了宅子里。
  “薛先生果然厉害。”众人惊叹。
  少年郎再次朝着薛家庄大门磕了三个响头,双目含泪转向身边的同伴:“去县衙,告继母杀人。”
  人群随着少年郎的离去散掉一大半。
  “这人看着倒有几分本事。”三皇子说道。
  长生点点头,这显然是个聪明人,三皇子想要帮他找个帮手,他也想搏一把,挽救陵南府局势。
  三皇子的人此时上前扣门,说明来意之后,那管家倒未阻拦,直接将长生二人请了进去。
  两人在会客厅里等了一刻钟,久到三皇子都认为这是个下马威了之后,薛采这才出现。
  对于自己姗姗来迟,薛采没有半分歉意,朝两人拱了拱手,十足敷衍的模样,开口道:“方才听管家说了两位来意,只薛某志不在仕途,怕要让两位失望了。”
  长生视线一顿,目光落在对方通红发皱的手上,这似乎是用力搓洗所致,长生想到对方之前双手碰触了尸体,猜测着他们等候的时间里,薛采估计都在洗手,暗道这可能也是个洁癖星人。
  长生开口,神色恳切,开口道:“薛先生,吾名罗恒,此次调任陵南同知,陵南如今形势危急,今日我冒昧上门,欲请先生出山相助,挽狂澜之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薛采顿了顿,开口道:“大厦、狂澜,有许多人想扶,我只是一乡野村夫而已,怕是帮不了这样的忙。”
  三皇子见薛采神色随意,心下一紧,开口道:“薛先生,陵南府及下游千万百姓,如今黄河决堤近在眼前,平日里乡邻求助,但有所请,先生皆不拒绝,足见先生是仁善之人,如今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千万百姓流离失所吗?”
  薛采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神色清明,道:“两位想多了,薛采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如此天灾人祸,自有朝廷中人去调度,以挽救陵南百姓。”
  长生见他态度坚决,但还是想要试一试,开口道:“入夏以来,各地脸面阴雨,犹以陵南最为严重,黄河问题,古已有之,自大邺建朝以来,朝廷屡屡派人治理,然收效甚微。”
  长生仔细的观察着薛采的神色,听到“朝他派人”时,薛采嘴角一扯,神情似有不屑。
  长生顿了顿,接着说道:“陵南府设一知府,二同知,两位同知,一位管常务,一位专治水务,水务同知空缺,朝野上下,无一人敢应,皆因众人知晓,此职一接下便是有死无生,他人尚可退,水务同知官退不得。”
  薛采神色一动,到底没有应下来,任凭三皇子如何劝说,薛采依旧不为所动,最后竟是烦了一般,命管家送客。
  好言相劝无用,长生便想着另辟蹊径,他一脚踏出门,顿了顿又回转身来,面朝薛采,道:“我本以为先生与常人不同,是个品行高洁急公好义的君子,官府判不出死因的尸首先生敢接,但朝廷无人可用的差事,先生却怕了,如此,就当是我看错了先生。”
  说罢,长生便转身欲离。
  “且慢。”
 
 
第71章 黑店
  “老爷,罗大人,林大人,前面有座茶棚,正好此时接近正午,不如在此歇脚,用个午饭?”赶马车的来福说道。
  马车内三人闻言,肚子此时也有些饿了,飞虎卫百户林潜看了一眼长生和薛采,见两人并无异议,便道:“可。”
  建业帝倒没有那么好心,派飞虎卫的人保护长生,林潜是魏岚求来的,且只负责这一路护送长生抵达陵南府。
  一行四人,长生,林潜,薛采,以及薛采的长随来福。
  大陈氏本要让长生带上管家,但被长生拒绝了,他不是小孩子,没那么需要人照顾,出了京之后,四人一路快马加鞭的往陵南赶,因而这出行不过七天,行程已经走了一半。
  此时车马沿着官道走了半日,一路全是荒山野岭,如今天气炎热,熟食容易腐坏,因而带的都是生米之类,还需耗费时间蒸煮方才能食用,林潜想尽快将长生送到陵南,长生害怕陵南形势危急,因而两人都想尽快赶到陵南府,见有茶棚,在场之人俱是心下一松。
  四人刚刚进了茶棚,便有机灵的小二上前招呼。
  店小二左手提着一盏茶壶,视线飞速的在四人身上扫视一圈,右手拿出抹布一边擦桌子,一边问道:“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呀?”
  店小二擦桌子的动作很大,茶壶里许是因为盛满了水,竟然不小心溢出来几滴,薛采伸出手,十分随意的抹掉了那一滴水。
  薛采看了一眼,这茶棚附近全都荒无人烟,听了这话他顿时笑了,目光落在店小二擦桌子的那只手上,问道:“你这里还能住店?”
  “我家住在这林子后面,家中还有多余房舍几间,几位客官若不嫌弃,可以一住。”店小二笑着说道。
  “住就不必了,我们一会还要赶路,先来一壶茶水。”长生说道。
  店小二收起抹布,低着身子,谄媚着说道:“客官稍后。”
  说完,店小二步履匆匆的提着茶壶进了隔间,片刻后,又提着茶壶走了出来。
  长生以为他换了一壶热茶出来,忙道:“小二,不必换热水,冷茶这天气吃着正好。”
  小二愣了一下,道:“客官放心,这都是凉下来的白开水,保准喝了舒心。”
  薛采闻言,皱了皱眉。
  长生伸手接了小二手中的茶壶,问道:“你这里可有什么吃的?”
  “倒只有馒头和包子,馒头和素包子都是一文钱一个,肉包子两文一个,客官想吃哪一种?”店小二殷勤的问道。
  林潜是个无肉不欢之人,刚想开口,却被薛采抢了先,“一路赶路胃口不好,先来五个素包子,十个馒头。”
  店小二听了面上神色不变,道:“客官,您且等等,包子马上就来。”
  来福此时才安顿好马车,将马卸了下来,赶进马棚里。出门在外,倒没有那么多主仆讲究,他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伸手拿了桌上的茶碗,倒了四杯水,赶了一路,林潜只觉得饥渴得很,当下就要喝水,薛采却直接按住了他的手。
  林潜两眼疑惑的看着他。
  薛采摇了摇头,低声道:“情况不对。”
  林潜闻言,神色一凛,当即放下茶碗,小心翼翼的私下观察起来。
  长生强忍着干渴,左右望了望,突然间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变得阴沉起来,片刻后,便有豆大的雨滴簌簌的往下落。
  “哎哟,几位客官,下雨了。”店小二笑着说道,神色中带着一股别样的意味,接着便将两盘子热气腾腾的包子放在桌子上。
  有了先前薛采的告诫,几人都不敢随意乱动桌子上的吃食。
  店小二见他们不动,笑着道:“下雨天,留客天,这方圆十里,再没有第二户人家了,只怕几位客官今日要留宿了。”
  长生笑了笑,道:“今日可能真要叨扰一二了,劳烦小二喂一喂马。”
  长生递了一小块碎银过去,小二接了银子,脸上一喜,便道:“客官放心,保准将几位的马喂得饱饱的。”
  待那店小二离去,薛采便道:“这人虎口处布满老茧,恐怕不是个善茬。”
  “你说他是个练家子?”长生问道。
  薛采转头看向林潜,林潜皱眉,道:“脚步很重,似乎不会轻功。”
  来福轻咳一声,不好意思的伸出双手,道:“老爷,我这虎口处也全是老茧,可我不会功夫,以前在家种地,常年挥锄头……”
  薛采脸上顿时显得有些尴尬,只得道:“总之,我们多注意着,荒山野岭的就这一家茶棚,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远处的雨幕中突然出现一个黑点,黑点渐渐变大,很快,自雨中走出一个骑着马的人来。
  那人将马匹系在一旁的马棚子里,接着浑身湿漉漉的进了茶棚里。
  茶棚里一共就两张桌子,那人看了一眼长生等人,便开口,声如寒冰,道:“小二,一壶热茶,两个馒头。”
  “这个应该是个练家子。”林潜忽然说道。
  长生见他目光指向那人,也跟着打量了一番,那人一身青衣,面庞微黑,看着大概十七八岁的模样,背上背着一柄长剑,长剑被粗布包裹住,看不清楚剑柄本来模样。
  那人突然视线转了过来,直直的看向长生,眼神锐利,目如寒星,一时让人不敢直视。
  薛采歪头打量了一番青衫人,道:“这人看起来就不好惹。”
  店小二赶忙从马棚里跑了出来,道:“客官稍后。”
  一桌四个人围坐着,饭桌上吃食茶水一口不动,店小二送了青衫人的吃食,瞥了一眼后,便问道:“客官,可是嫌弃荒山野岭饭食粗鄙?这方圆十里,就我这一家店,客官若此时还要讲究,那可要饿肚子了。”
  “不急,太烫了,再等等。”薛采一边说着,一边双目灼灼的盯着那头的青衫人。
  “还是提醒一二吧。”长生低声说道。
  薛采摇摇头,道:“如今没有证据,怎么提醒?且这荒山野岭的,多半不是□□,顶多是蒙汗药。”
  青衣人突然手一顿,馒头停在半空,接着又放了回去。
  整个茶棚子突然陷入尴尬的沉默当中,薛采神色一动,突然骄横的说道:“这么脏的馒头,是给人吃的吗?”
  店小二赶忙道:“客官息怒。”
  “息怒,你看看这馒头,上头还有黑点,是不是你们厨房里不干净?”薛采说完,便站起身来,做出一副欲走的模样。
  店小二慌忙道:“客官,厨房干净着呢,这馒头都是在我家中做好,蒸熟后方才送到这棚子里的,绝对干净!”
  薛采冷哼一声,将馒头递给店小二,道:“你吃一个,你若能吃的下去,我就信了这馒头干净。”
  店小二接过馒头,三下两下就将馒头吃了下去,没有半分迟疑,十分干脆利落。
  长生轻咳一声,做出一副不赞同的模样,看向薛采,道:“大哥,你闹也闹了,也该消停点了,坐下来吃东西。”
  长生将薛采拉着坐了下来,薛采也顺水推舟的下了台阶,道:“行了半日,的确有些饿了。”
  青衣人见此,拿起馒头吃了起来。
  长生咬了一口,这做馒头的人手艺极差,显然发酵一关出了问题,馒头又干又涩,长生吃了一口就想吐出来,但末世习惯使然,让他不得不想喝口水压下去。
  喝水,长生忽然愣住了,看向手边茶碗里稍显浑浊的凉白开,他看向薛采,薛采朝他点点头,又看向林潜,林潜苦着一张脸正在艰难的啃馒头,却碰都不碰一下那茶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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