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小孩一提便揪到了怀里,却发现这小孩的表情更加不善。
三皇子想着大概是他抱的这小孩不舒服了,他是绝对没有抱小孩的经验的,跟抱一个包袱袋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你是男孩子,不能这么娇气。”三皇子这般说着,继续大步往凉亭里走。
娇气!娇气!!!
这两个字在小豆丁的耳朵里不断回响,小豆丁眼里的寒气越来越重,小身板向外散发着属于帝王的蓬勃怒火,不到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吧,但那怒火也绝对是实打实,让人两股颤颤,忧心项上人头,阖家性命的那种。
若不是受限于这么一个小身板,一个已经登基为帝的成熟帝王身上全然散发的气势,绝对不是现在还相对青涩的三皇子所能比的。
但是现在三皇子皱眉看着怀中的这小不点,这么一个三头身,再摄人的气势也只剩下了不到一成,只能让人从这小身板上看到全然的不高兴。
三皇子顶着这小不点怒视的眼神,想了想道:“你还是自己走吧,男孩子不能娇气。”
“你是聂老元帅的孙子,聂老元帅是个英雄,就是可惜了。”
“聂家子孙可没有娇气包,你可不要成为例外。”
三皇子将小不点被放到地上,“小家伙,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小豆丁:有完没完?!啊!有完没完!
他怎么不知道这人还话这么多了?仗着他现在是小孩子,不能跟他辩太多是吧?
但小孩子自有小孩子的办法。
三皇子下一瞬一声惊呼冲出喉咙,没有彻底响起又被他压下,但还留下一声嘶的抽气声。
少年的手掌肉正被死死地嵌在一个小不点儿的嘴巴里,那小不点儿可丝毫没有留情,别看人家是小奶牙,但使出吃奶的劲儿出来,那也是相当锋利的呢。
小豆丁拽着少年的手,小牙齿就不松开,他可不是会憋气吃亏的人,手段什么的不必在意。
“嘶,松开!”
三皇子被这么猝不及防一咬,疼,自然是疼的,看着这不撒嘴的小不点,他自然可以把他踢开。
但,三皇子一瞬间冲上的戾气被压下,把视线从这小破孩的脑袋上移开,深吸了口气——这就是个小破孩,他不是来结仇的。
刚开始那么一瞬间的疼痛之后,已没有那么疼,三皇子铁青着脸,另一只有力的手伸向小不点儿的两颊,也并不怜惜地狠狠一捏。
小不点的力道终究是比不上人三皇子的,小嘴巴被迫张开,但是看着那手掌上深深的牙印,小不点儿对这战果表示满意。
三皇子定定瞅了一眼那都快要钻出洞的一圈牙印,对面的小狼崽瞅着还挺得意?
三皇子被气笑了,“还是个属狗的!我看不止是娇纵还顽劣不堪。”说着嫌弃地甩了甩,又找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口水。
而小豆丁也反应过来,同样不甘示弱地呸了两下口水,还用袖子擦了擦嘴。
小豆丁怒道:“你,娇纵,顽劣不堪!”
“呦呵,能听懂的啊?气性还不小,那你说说我哪里说错了吗?咬人?嗯?”
就咬你怎么地了?那还不是白咬?
乾帝小豆丁当然能看出这货接近他,或者说是接近聂家子孙是有所图,所以虽然他现在身份上虽然是比不上这货,没了这货的皇子身份,但咬他一点都不在怕的。
让这货设计接近他们!让这货弄个乱马吓他们,还让他们欠他的恩!
算计别人无所谓,但算计到他头上,那是能报复回来一点是一点。
小豆丁对三皇子的冷声怒斥毫不在意。
呃,只能说,这小豆丁这一刻忘记了‘他自己’的属性,这么一个小心眼的家伙,就是对一个小孩子,也不是那么想白吃亏的。
所以当屁股上被挨了一巴掌的时候,小豆丁真的要炸了的!
他上辈子,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一遭!
这一下比打在他脸上还更是奇耻大辱!
这一刻所有的理智都被烧尽了,他要跟这货拼了。
小身板狠狠撞在少年郎的腿上,小胳膊小腿暴风雨式拳打脚踢。
这次三皇子没有懵,但这小不点的乱拳乱脚就像是乱扑腾的泥鳅,又不敢真的伤着他,他好不容易才揪着这小家伙的衣服把他从腿上撕扯开,一不小心就又被黏上来,踢上一小脚脚。
明明该是小孩子的胡乱打法,可硬是给人一种滑不溜秋感,竟意外地不是那么好对付,三皇子诡异地想着,难道不愧是聂家子孙,竟还天生有武学天赋不成?
又一次弯腰把这小不点推开,“小崽子,再不停手,我可要动真格的了。”
话音方落,又被小不点抓了空子,被小不点的爪爪袭上了他的俊脸,又拧又抓。
小不点很遗憾他的手上的指甲被秋韵薇修剪的及时干净圆滑,没能在这货的脸上留下爪印。
没遗憾完,屁屁上又被人给揍了一巴掌,三皇子的力度也同样不小,打其他地方怕给打坏了,所以还是教训这肉多的地方,这下可更让小不点恼的头上都能冒火苗。
有园子里的小厮看着这边,嘴巴张的都合不拢,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两个岁数相差极大的人却碍于种种因素打的旗鼓相当,极为,呃,激烈。
而秋韵薇还当小不点被人小哥哥带着玩耍呢,嗯,园子里那一大一小确实‘玩’的热闹的不得了呢。
最后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体力不够的小豆丁已经气喘吁吁,但仍然输人不输阵。
三皇子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脚印,揉了下自己的脸,对这小豆丁冷笑了下,“行啊,小小年纪下手还挺狠的啊,现在看,倒是像聂家的种,狼崽子。”
三皇子马上又伸出长臂扯着小狼崽,让这歇了口气又想再战的小豆丁够不着自己,不仅要防着这小不点的拳打脚踢,还要放着这小不点咬人,说实话,三皇子被这小不点搞的头大。
也非常狼狈。
三皇子冷笑了下,“放心,肯定会给你好好找个师傅,让他好好教你。”这种顽劣的小不点他就是欠教训!
踢人,挠人,咬人,可不是得有个好师傅好好教育?
对于这家伙的威胁,小豆丁眼里闪过不屑,呵,怕他?
还玩什么呀?折腾了这么久,回去吧。三皇子对这小豆丁道:“去找你娘,我撒手,你可不能再闹。”
小豆丁只冷道:“撒手!”可惜就是声音太奶了,没气势。
乾帝小豆丁先迈开步子往前走,边走边整理他自己的衣服,虽然马上就被三皇子给两步追上来,一大一小路上都没有说话。
“娘亲~”
一进花厅,那小狼崽便瞬间成了小奶猫似的,小短腿飞快地跑到那侯府夫人那里,被人摸了脑袋,那小狼崽还在人手心里蹭了两下。
三皇子都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眼都要瞎了。
此时这小破孩又有了娇气包的样子,他之前所评并没有冤枉他。
三皇子摸了摸自己的手,狼崽子?娇气包?
那夫人正笑的柔和,看着那小破孩的眼底温柔宠溺,而那小破孩脸上居然也出现了点笑意,正嘴里说着不累,又仰着头,让他娘给他擦额上的汗。
这样的一幕,不知为何竟让三皇子恍惚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又不紧不慢地走进花厅来。
娇气!
不成样子!
一个男娃,声音居然那样甜腻腻!
还撒娇!
从来没有撒过娇的三皇子对于男孩子撒娇可一点都看不惯。
秋韵薇抬头,对三皇子笑道:“小羽儿没有闹你吧?”
小豆丁看向三皇子,担心这黑心肝,小心眼的家伙会告状,三皇子盯着小豆丁看了会儿,才道:“没有。”
而小豆丁则拉着秋韵薇的手,奶声奶气地道:“我乖。”
三皇子:……
此子长大是个人物。
那些传这小子生下来痴傻的流言,可真是没有一丝丝的真实。
不过刚才他也打了这小破孩,这小破孩虽撒娇的没眼看,但倒也不是那种回家找娘告状的讨厌鬼。
再听那位侯府夫人,则正宠溺地道:“嗯,娘知道,小羽儿最乖。”
三皇子的表情一言难尽,将还有着深深牙印的手负在身后。
这么一个小东西真的需要一个师傅,不严厉的可震不住。
而小豆丁才不管三皇子是个什么表情,又伸出手让秋韵薇给他擦手,斜眼瞅了一眼那三皇子。
那小眼神中有着炫耀,不过三皇子没有看懂,对此只觉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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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李府离开,秋韵薇还问小糖豆来着,“今天见到你好看的小哥哥了,玩的开不开心?都玩什么了?”
不,见到那货不开心,还有虽然那张脸是好看,但现在不是他的了,现在他再看,已经越看越觉得丑了。
小糖豆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甜甜道:“没有娘好看。”
把秋韵薇给逗的呀,手指头划了一下小糖豆的小鼻子,“你跟谁学的啊?这么能耐了。”
这个不用学,这已经是拍马屁中最低级的了。
要这人对他越来越好,甜言蜜语只是其中一项功课而已。
以前是对他父皇说,那时候对语言艺术的要求可高,马屁拍的必须要隐晦高明。
现在则是随心即可,随手拈来,那时候要小心翼翼斟酌语句,现在则是随意一句话,就能逗得秋韵薇笑的眉眼弯弯。
其实小豆丁不知道,其中的差别不止是这些而已,那时候他心里是冷冰冰的,说的话也是利益的冰冷,现在则是他不自知的温度携于其中,看她笑着,他眼里也有了笑意。
回到家中,秋韵薇则开始写起了小故事,都是给小羽儿写的,这里并没有专门的小孩读物,于是她便想自己写一些。
要浅显的,小孩子能听懂的,合适的,像乌鸦喝水啊,狐假虎威啊可以讲,不过像灰姑娘,海的女儿什么的则罢了。
这里和她记忆中的历史也有许多不同,像讲一些故事的时候,就要适应,司马光砸缸,曹冲称象这样的就要改改再讲,而像卧冰求鲤,孔融让梨这样她自己觉得不认同的,就先不讲了……
秋韵薇第一次给小孩弄这个,生怕弄出不好来,别再反给教坏了,所以没少费心力,在纸上写的稿子涂涂划划的地方可多。
小豆丁小脑袋枕在胳膊上看写字写的认真的秋韵薇,视线扫过那纸上的文字,漆黑如墨的眼睛都柔和了下来。
她在为他写故事,写写停停,写写改改,还会翻阅书籍典故。
她很辛苦。
可他却自私,看着她辛苦,他心里却甜甜的。
这是为他辛苦。
虽知是他自己自私,但小豆丁却没打算改,他悄悄地爬下凳子,从盘子里拿了个桔子,自己用小手指头扒掉桔子皮,将其中没被他捣破,尚且完好的桔子瓣捡出来。
走到秋韵薇的身边,踮起脚尖,小手也举得高高的。
正在冥思的秋韵薇嘴里便被塞入了一颗桔子瓣,轻咬一下,便溢出甜甜的汁水,秋韵薇笑眯了眼。
“呀,是谁呀?原来是我们家小糖豆呀。”
小糖豆的额上便被印下了一个吻,而从一开始的炸毛,现在对于这样的亲亲,小糖豆已经能从容应对。
只是那微弯的黑亮的眼睛却亮如繁星。
天气越来越冷,秋韵薇和小豆丁的小子日却是暖暖乐乐,只一件事,让秋韵薇有那么点担心——聂家大公子聂长风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不知道那是个怎样性情的人,不希望她和小羽儿平静的日子被打破。
第47章 酸溜溜
带着小羽儿在厅堂里等着,有下人匆匆跑来,带着喜色来报,“大公子回来了!”
秋韵薇方才站起,入目的便是猩色长袍,被带起一个长长弧度,来人走路步子极大,身高很高,还未看清面目,便先让人感受到了这人身上的那种武者飒爽之气。
这人踏过门槛,刺目的阳光被挡在外面,也便看清了这人的面容。却让人有些意外,并不是那种武者的粗狂相貌,反而是眉目如有人用画笔细细描画,甚至可以用上俊俏一词来描述。
可与那通身气势合在一起,却让人不敢起一点轻浮之心,甚至生不出一点与此人搭话的心思,那是在战场上沾染的一种肃杀之气,与久经安逸的京城中人非常不同。
来人进了门之后,好似愣了一下,步子放缓又走近了点,微微低头,“弟妹。”声音是一种清朗的男儿音。
秋韵薇先是被来人这身肃杀之气震了一下,此时回过神来忙道:“嗳,大哥,大哥回来了,快坐,歇一歇,喝点茶。”
原主对这位大伯子的印象实浅,无论是结婚的时候,还是这人送遗体回来的时候,原主的心神都不在这人身上,寥寥数面,唯一印象只是这位丈夫的大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比丈夫更受公爹器重。
会是聂家下一代当家人,会担起聂家的担子,会成为一下位聂国的守护神,这个年轻的英雄人物,在年轻一代中很受推崇,也有不少闺阁女子对这般英雄心向往之,特别是他曾年少立功,身穿盔甲骑马入城受封,那一日身上被砸落的鲜花纷纷扬扬,凭他的身手都没能全部躲过。
可这点向往,并挡不住现实,克妻之名浇灭了春心,又这人长期戍守边关,是在京城守着空宅子,还是放弃京城繁华去那西北苦寒之地?
那一眼的少女心动并不值得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当年抛花的少女们都另嫁了他人,而这人,这几年之中,父死弟亡,身上那股沉重寒气也愈来愈摄人,现在再有那女子见了这人,就不是春心萌动,而是都不敢再看第二眼了。
秋韵薇对这位聂家大公子的了解只有原主记忆中的那一点,现在见了真人,发现原来是这般一个男子,不知如何形容,如一锋利无鞘的稀世宝剑,刺人,让人顶点儿不敢造次。
秋韵薇执起紫砂壶倒了杯茶,“大哥一路辛苦了吧,先润润嗓子,等下就开饭了。”
“多谢。”
秋韵薇牵过偎在他身边的小豆丁,“小羽儿,这是大伯,来,叫大伯。”
男子弯下腰,还是太高,又蹲下身看向小豆丁,眼神已经尽量柔和下来,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猴子玉雕,“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