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对了,本就该当做自己家里。”
沈恒璘很会交谈,绝不会让沈剑青没有话题,两人相谈甚欢,直到门外阿冰探进了脑袋,沈剑青才点头让他进来。
阿冰一进屋就跪下了,沈剑青看他身后没人就知道沈玦又在作妖了。
口气不好的道:“那臭小子人呢?”
得,爷俩说话口气都一模一样,一个臭小子一个臭老头,果真是亲生的。
阿冰心虚的很,讪笑了两声,“王爷,世子说他头疼不舒服,说就不来了,免得把病过给了贵客。”
沈剑青呵呵冷笑了一声,自己生的儿子他心里有数,壮的跟牛似的生病?还怕把病过给别人,他都能有这种觉悟,他给他做儿子!
他不来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不乐意。
不过,方才他和沈恒璘一番交谈下来发现,沈恒璘此人真是滴水不漏,他一句话都没有套出来。
这样的心思城府哪里是普通的少年能有的,也就难怪人人都说他是太子之位的最佳人选。
而且他来广州,沈剑青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按理来说他治理广州城又时常收到各路的消息,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除非是沈恒璘刻意隐瞒,那他来的目的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或许沈玦不来,反倒误打误撞的是件好事也说不定。
“可是喊大夫了?既然是不舒服,那就让他别整日的乱跑好好躺着休息,行了,你下去吧。”
沈剑青演得很逼真,都快使出毕生的演技了,看着阿冰出去,才叹了口气,“让恒璘你看笑话了,哎,本王这不成器的儿子啊。”
沈恒璘看上去也当真了,还跟着安慰起沈剑青。
“四王叔言重了,我刚进城就听说了堂弟前几日龙舟赛拿了一等,只可惜侄儿没能亲眼瞧见堂弟的英姿。”
听到夸沈玦,沈剑青就忍不住的得意,虽然文不成但武艺不错,将来建功立业也是条出路。
还故作谦虚的道:“哪里哪里,也就是他运气好!”
沈恒璘低头抿了口茶微微勾了勾嘴角,然后将茶碗放下,慢慢悠悠的道:“既然堂弟病了,作为兄长我理应前去探望。”
沈剑青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尴尬的抽了抽脸颊,现在还来得及把刚刚的那些话给收回来吗?!
但显然是来不及了。
沈剑青想了好几个借口都被沈恒璘义正言辞的给驳回了,他要做好兄长沈剑青根本没理由拒绝,最后只能带了沈恒璘去沈玦的院子。
只希望这臭小子别太打他的脸。
院子里沈玦躺了一会,正闲的没事做,阿冰就来告诉他,新制的弓已经好了。
沈玦从会走路起就会挽弓,天生的神勇,刚上山拜师的时候就能挽八个劲的弓,新制的这把是一等弓十六个劲的,便是放眼整个大安朝,也没几个人能使的了。
“去,摆了靶子,我来试试手。”
越是等级高弓力大的弓制作就越是繁琐,要求的用筋就越苛刻,光是寻这材料就花了不少时间,弓是从去年开始做的,现在才完成。
听说新弓做好,沈玦就来了兴致,从椅子上迅速的跳了起来,往院子里去。
很快下人就把靶子都给摆好了,离他足有百步远。
阿冰把弓给呈了上来,锦缎下是一把暗红色的弓,霸道又透着点野性,沈玦一眼就喜欢了。
然后抬了抬下颌示意阿冰拉个试试,阿冰从小跟着沈玦,身上也有些本事,算不上顶厉害但骑马拉弓比普通人还是要强上些。
这是让他试弓呢,沈玦一个眼神阿冰就明白了,举着新弓摆好架势用力的拉了拉。
阿冰之前也能挽十二个力的,想来一等也不会差太多,就随手试了试,可这弓纹丝不动。
马上就引来了沈玦的嘲笑声,阿冰只能使出全身的力气,憋红了脸再拉,这会倒是动了,可也只是动了一点点。
“爷,太硬了,根本拉不开啊。”
越是不容易,沈玦就越觉得有趣,半眯着眼修长的手指一弯,就把弓从他手上拿了过来在手上把玩。
阿冰说的不错,这差一两个力,弓就差别大了很多,但就是因为难度大,他才越发的感兴趣。
先是试探性的拉了拉,只拉开了一半,阿冰就已经瞪大了眼,想上去拦,“爷,您得小心些,这可容易伤了手。”
沈玦的眼里露出了一丝的兴奋,看都没看阿冰,让他闪开别伤着了他,“啰嗦。”
等阿冰闪到一边,就又试着拉了一次,这回明显多用了力道,弓已经被完全的拉开了。
新弓的筋很硬确实容易伤着手,沈玦慢慢的收回又重新拉开,如此反复几次,他已经能轻松的驾驭了。
摸到窍门,然后漂亮的一个弯腰,从箭篓里捡了一支羽箭,熟练的上弦拉开,瞄准靶心,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让人看得目不转睛。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箭已经出弦了,以破风之势,带着冷厉的呼啸声,用力的扎进了靶心,一看到正中靶心,所有人的都兴奋的叫了好。
沈玦的嘴角微微一扬,没有一个男人是不喜欢兵刃的,包括弓箭。
正打算再拉一弓练练手,就听见一个掌声响了起来,“好箭法,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他的动作没停,羽箭已经到了指间,听到声音,沈玦慢条斯理的拉开了弓弦,缓缓的侧过身,眯着眼将箭头对准了来人的方向。
沈剑青陪着沈恒璘过来,就撞见了方才沈玦挽弓这一幕,觉得骄傲的同时脸还有些疼。
说好生病的人,现在正好好的在挽弓练箭。
正尴尬的准备解释两句,没想到沈恒璘就出声了,最为让他没想到的是沈玦居然将箭头指向了沈恒璘。
这可真是糟了!
沈玦最不喜的就是有不相干的人打搅他,尤其是在他专心致志的做某件事的时候,这位祖宗要是发起疯来,怕是连自己的话他都不会听。
不过,沈剑青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不失为一个试探沈恒璘的机会。
沈玦半眯着眼,没有说话,眼中流露出了危险的讯息,箭头不移直直的对准沈恒璘的脑门中间。
而沈恒璘像是没有感觉到危险一般,保持着脸上和煦的笑容,就这么直直的站着。
沈剑青则是慢慢的打量着沈恒璘,觉得差不多了,才皱着眉开口,“阿玦!你这是做什么,快把□□放下……”
沈剑青的话音未落,沈玦的箭就已经离弦了,箭羽划破空气,朝着他们的方向射来,沈剑青瞪大了眼,下意识的就要推开身边的人。
他是有心想要试探一下沈恒璘,但也只是想着吓唬他一下,绝不是真的要伤到他。
沈恒璘若是在广州境内出了事,怕是要举国大乱,这个后果现在他还承担不起。
可偏偏这会已经来不及了,而沈恒璘还是站着连动都未动,沈剑青只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不过一眨眼,他就眼睁睁的看着羽箭擦着沈恒璘的头顶划了过去,直直的扎进了他身后的树根上。
沈恒璘像是方才射的不是自己一般,居然跟个没事人一样再次鼓起了掌,“堂弟的箭法出神入化,实在是让为兄佩服不已。”
沈玦嘴角勾起了一个邪气的笑,目光戏谑的看着他,“你就不怕我在你脑门射出一个洞?”
“不会的,我相信堂弟的箭法。”
他说的十分的笃定,让沈玦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只是把弓丢给了身边的阿冰。
方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看到沈恒璘的时候,突然心头涌上了一股怒意,而且是完全无法平息的怒火。
当时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他。
沈玦从来就不是一个会犹豫的人,当下就顺应本能的做出了动作。
但好在,箭要离弦的一瞬间,他恢复了理智,但他一贯都是箭无虚发,便只是微微的抬了一点箭头。
若是这个时候沈恒璘动了,自己撞上去可就不能怪他了。
只是可惜,他并没有动。
“恒璘你没事吗?这臭小子,都是被我给惯坏了,这是孩子心性在这闹着玩呢,你可千万别放同他一般见识。”
沈剑青见他没出事,总算是松了口气,安抚了沈恒璘几句,就把沈玦给喊了过来。
沈玦不仅是站没站相,走路也是吊儿郎当的没个正行,走过来后站定,和身边温文尔雅的沈恒璘这么一对比,沈剑青只觉得自己的胸口被狠狠的扎了两刀。
同样都是养儿子,怎么他就落了这么一个混世魔头。
“四王叔不必放在心上,宫里还有两个幼弟,平日我也时常与他们一块玩,少年血气方刚本就该如此。”
沈剑青越听越觉得自家儿子什么都不行,是看沈玦哪哪都不顺眼。
“站没站样,你是没长骨头吗?这是陛下的长子,比你大两岁,你该喊声大堂兄。”
旁边的下人听见皇长子,都已经纷纷跪地磕头行礼了。
偏偏沈玦不吃软也不吃硬,意味不明的一笑,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才不紧不慢的道:“原来是大堂兄啊,失敬失敬。”
按理来说这么的傲慢无礼,沈恒璘应该生气才对,但他反而很高兴。
刚刚他之所以不躲,就是因为他知道,如果沈玦真的想对他动手,他就算躲也无济于事,还不如赌一把,好在他运气好,从来没有赌输过。
他不怕横的,只怕心机深的,沈玦方才露那一手不管是巧合还是故意的,都足以让他对这个人有所警惕。
百步之外取人性命犹如探囊取物,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平日里,都不可小觑。
但如果这个人傲慢又自大,可就容易掌控了。
“百闻不如一见,堂弟可比传闻的还要英武不凡。”
沈玦觉得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口不对心,还以为自己把方才那点恐惧和轻视隐藏的很好,只可惜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是最不喜欢装模作样的,喜欢就抢不喜欢就丢,可既然他这堂兄这么喜欢演,他就陪他玩玩咯。
看谁骗的过谁。
沈玦装作一副来了兴致的样子,挑了挑眉,“哦?外头都是怎么说我的?”
“堂弟真想知道?”
“这不是废话吗,不想知道,我问你作何。”
沈剑青是要听不下去了,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而且还当着沈恒璘的面这么说,今后他这脸可就要丢到上京去了。
而沈恒璘还是一副宽和友爱的样子,当做没听见他的粗鄙之言,“堂弟若是想知道,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玦不耐烦的皱了皱,“这么麻烦?”
刚想说那他不想知道了,就被沈剑青给狠狠白了一眼,只能翻了个白眼改了口,“什么条件?说说看。”
“我初来广州城对此地也不熟,想让堂弟做个领路人,带我四处逛逛,如何?”
沈玦嗤笑了一声,斜着眼上下打量了沈恒璘一眼,“哟,没想到大堂兄也爱玩乐,我还以为你是真神仙不吃不喝呢,对了,你怎么不找你那好表弟,王林威?”
这个问题有些尖锐了,谁都知道他和王林威斗的是你死我活,这相当于要让沈恒璘选择站队了。
表弟和堂弟,想想都有意思,沈玦嘴角露了个狡黠的笑,他就是想看沈恒璘为难的样子。
没想到他根本没思考就道:“林威最近不是身体抱恙吗?我自然不好再去麻烦他。”
沈玦听完就笑了起来,“你不说我都忘了,他喝了许久的江水,怕是一时半会真下不来床。行吧,既然如此,那小爷便勉为其难的带你玩玩吧。”
沈剑青听着总觉得不太靠谱的样子,他觉得这个时候需要展现自己作为长辈的威严了。
“你要尽地主之谊很好,但记住千万不能带恒璘去危险的地方,也别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场所……”
结果不等他说完,沈玦已经勾肩搭背和沈恒璘一副哥两好的样子,带着他往外走了。
回头就是一句,“放心,保管让大堂兄玩得尽兴。”
沈剑青:……
更不放心了怎么办?
可不管再怎么不放心,人已经被沈玦带走了,想来想去只能让人去把沈岳晖给喊了进来,好歹得找个靠谱的人跟着才行。
*
“夫人,都已经核对完了,没什么出入。”
“多亏了有你在,不然这么多的事情压在我身上,真不知该怎么办。”
李氏她自己没有孩子,就把姐姐的这一儿一女当做亲生的来照顾,只可惜沈玦对她有误会。
这些误会又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她只能更多的去做好自己的本分。
叶舒君一进府,她就看中了这孩子,长得出挑又聪慧,一开始她的想法是给沈韶媛找个贴心的闺中密友,也好带着沈韶媛多与人来往。
可孩子们都长大后,沈玦的婚事就越发让人头疼,慢慢的她就把目光放到了叶舒君的身上,乖巧又出众,虽然家世差些但知根知底又是和沈玦一块长大的。
直到文锦心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她一进府就发生了好些奇怪的事情,李氏总觉得她可疑。
偏生太妃和王爷都看重她,甚至要给沈玦定亲,她是碍着身份不敢明说,心中是不赞同这桩亲事的,尤其是前段时日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推锦丫头下水的丫鬟确实是我好心指给她的,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好在王爷和母亲都知道我的为人,不然我真是有口也说不清。”
“或许是哪里出了岔子,沈二哥才会误会,我也相信夫人是清白的。”
李氏其实也有些心虚,毕竟当初指了彩珠过去是让她监视文锦心的,被沈玦这么一吓就真的病了。
彩珠死后,沈剑青彻查了王府,有下人证明彩珠私下曾说过文锦心的坏话,又一直找不到其他证据,只能认定是彩珠因为私怨而动手。
“夫人别难过,我想沈二哥也只是一时没想明白,以后肯定会知道夫人都是为了他和媛儿好。”
“我也没想过他能感激我,只求他别把我当做仇人,不管如何,我也是他的姨母。”
说起这个李氏就很心酸,叶舒君赶紧转移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