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玦其实看完信就已经有了答案,单从文锦心对文老爷子的看重这一点,他就非去不可了。
唯一不同意的人只有沈剑青,“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老太妃眼眶也是红红的,这会听他这么说,就想要去抓自己的拐杖,“不孝子,感情孩子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没所谓!”
沈剑青也很冤枉,只能把今早收到八百里加急的事情给说了,“儿子也是怕上头针对我们镇南王府,若是真的,这封信到底是不是老爷子写的都有待商榷。”
老太妃不知道还有这个故事,顿时就沉默了,“你说得对,这事确实蹊跷的很,而且两封信同时抵达,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要想知道信是不是真的,有一个办法。”沈玦看向了文锦心手中的信。
文锦心明白了过来,飞快的打开一字一句认真的读起来。
越看眼眶越湿,最后伏在老太妃的怀里低声的抽噎了起来。
老爷子卧病在床,信自然不可能是他自己写的,是找人代笔的,一字一句情真意切,对儿子儿媳的悲痛对孙女的怜爱。
而且老爷子想的也很多,他已经了解到了沈玦的名声不好,他怕镇南王府的人仗势欺负她一个孤女,逼她嫁给沈玦。
信中还写道:我虽是病体之躯,但若是有人欺负吾孙,便是拼了命也会护她周全。
让她不要怕,他永远都是他的依靠,信之所以很厚是因为里面还夹着银票,这是给文锦心的盘缠,让她回京。
文老爷子最后还说,镇南王府在她危急之际伸出援手,是好人是义举,他愿意倾尽家财报答他们的恩情,但不会拿自己孙儿的亲事做为报答。
这样情真意切的信如何能是别人写的,字字句句都是老爷子心中对儿子儿媳的愧疚,对孙女的爱意。
屋中的所有人都不必再去问信中写了什么,也不用问信是不是真的,单看文锦心的反应就知道了,这一定是文老爷子写的不会错。
沈玦在看到文锦心哭的那一刻,只想不顾一切的过去将她抱进怀中安慰她,哪里还管的了什么危险还是鸿门宴,只要她能不哭,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愿意。
即便沈剑青和老太妃还有担忧,这会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了,孙子安危和孙子的婚姻大事,真是让人难以抉择。
“不用再说了,我去让人收拾行李,等几日就出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轻柔坚定的声音响了起来,“表哥不能去。”文锦心从老太妃的怀里站了起来,向沈玦反对的摇了摇头。
老太妃还不知道沈恒璘出事的事情,也不知道这都是沈玦动的手,虽然她也不知道沈恒璘是如何猜到是沈玦的,但他不能让沈玦为了自己而冒险。
“那你们的亲事如何是好。”老太妃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知如何割舍才好。
“我去,我去见祖父,我会与祖父说明情况,而且祖父病重,作为孙女我本就应该在旁侍奉,我去一趟是最好的。”
沈玦眉头紧锁,脸色直接就黑了,“我不同意,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别动,你若是想见老爷子,我去把人接来,一个小姑娘孤身上京算怎么回事。”
两人是各有各的道理,互相担忧都不肯低头,一时场面就僵持住了。
“既然如此,我看不如阿玦陪锦儿上京走一趟,锦儿的祖父病重肯定是受不了路上颠簸的,皇帝此次的目的也不一定就是针对我们镇南王府,之前担心阿玦一人进京也是因为他做事冲动,若有锦儿在边上时时顾着,可以互相照应倒也不一定会出事。”
老太妃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有她的考虑,沈玦将来是一定要继承镇南王府的,文锦心就会是王妃。
如今一个恣意妄为一个娇嫩怯弱,都不足以担起镇南王府的重责,他们一味的保护何尝不是害了他们,少年儿郎本就该多闯荡多历练。
而且就她看,两个孩子虽然相互喜欢但还不够坦诚相待,或许这趟上京之行可以有所改变。
结果老太妃的话音刚落,就听两人异口同声的道:“不行。”
两人对视了一眼,文锦心就低下头没有说话,沈玦也是格外的坚持不松口。
沈剑青也没有办法,只能出来打圆场,“要不还是先等西临王那边的消息传来再做决定。”
现在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只能暂时如此,又说了一会话才各自回院中休息。
这会已经是傍晚时分,文锦心用过晚膳就在院子里给小绒球喂食,心里还在想着中午的事情。
还是她把沈恒璘想的太简单了,他到底是前世当上新帝的人,心思和手段都深不可测,她总觉得沈玦和他决裂有自己的原因,不免有些内疚。
若这次献寿真的是针对沈玦而设的鸿门宴,沈玦出事她一定会悔恨终生的。
心里想的出神,沈玦何时进了院子都没有注意,还是手里的菜叶被人抽走,她才蓦地回头,看到沈玦眼睛就亮了起来。
“表哥。”喊了一声后,就大约猜到他来的目的,马上又消沉了下去,“你若是来劝我的那大可不必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真的不改了?非去不可?”
文锦心特别的有骨气,用力的点头,“是,不改了,我就是非去不可,你就算能困住我,我也会自己逃去的。”
沈玦被她给气笑了,“好啊,你这点本事都用在对付我身上了。”
边说边捏了捏她的鼻尖,“那我就把你关起来,给你开个小口子,每天给你送饭,不许你出来,看你往哪里逃。”
文锦心被他认真的语气给吓到了,一下就站了起来,瞪圆了双眼一脸的不敢相信。
其实文锦心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她觉得沈玦不仅敢,而且就是会这么做的人,可她自从上回误入暗室之后对密闭的空间就有了恐惧感。
要是沈玦真的把她关起来,其他人肯定会照做的,那她要怎么办。
见她当真了,而且神情难过的不行,心疼的沈玦一点脾气都没有了,赶紧将人拥入怀里,一下下的拍着她的后背,“我吓唬你的,都是开玩笑的话,你怎么当真了呢。”
文锦心也不知怎么的,平时不会这么娇气的,而且方才沈玦是有带着玩笑的口吻的,或许关心则乱让她没有听出来。
一双手紧紧抓着沈玦的衣襟,“你凶我,还说把我关起来,你怎么不干脆饿死我好了,呜呜呜呜。”
沈玦这会也后悔的很,不应该拿这个吓唬她的,赶紧转移话题,“我有礼物送给你,生气可就没有礼物了。”
什么礼物她才不稀罕呢,但这会被沈玦抱着哄着情绪也稳定了下来,才觉得自己有些丢人,居然被这样的玩笑话吓着了,心中还觉得有些害怕,她对沈玦真的太过依赖了,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文锦心低着脑袋被他牵着,走了一路停下来才发现是他的院子,“表哥,你带我这里做什么。”
沈玦神神秘秘的不说,又拉着她进了内院,穿过他的屋子后面别有洞天,有一个葡萄藤架上面扎着一个秋千。
“上回撞见你荡秋千就一直记在了心里,我亲手扎的,喜不喜欢?”
这会正好是黄昏天,橘红的夕阳余晖洒在葡萄藤下,院子里的灯笼已经亮了起来,将这方小院照的静谧又美好,像极了那条他背着她走过的下山路。
文锦心的眼眶在看见秋千的瞬间湿润了,她觉得沈玦说得对,她现在真是变得越来越娇气了,完全是被他给宠坏了,她以前可从来不爱哭的。
“喜欢,表哥,我好喜欢……”
她小的时候家里也有一架秋千,父亲休沐的时候就会陪着她玩,后来长大了她自己觉得玩这个丢人,可父亲却总说,她在他的心里永远都是孩子永远都不会长大。
可惜双亲遇难,那架秋千也永远的留在了记忆里,而她也不得不长大了。
直到现在,她又遇上了一个把她当孩子来宠爱的人,她如何能不欢喜。
“傻丫头,喜欢还有什么好哭的,赶紧把眼泪擦干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呢。”
文锦心终于破涕为笑,娇娇的拉着沈玦的衣襟晃了晃好生撒了个娇,“我想玩,表哥你推着我,轻轻的。”
沈玦被她这么一撒娇浑身都酥了半边,哪里还能有半个不好的,恨不得多听上几句。
很快院内就响起了秋千摇晃的声音,以及文锦心低低的娇笑声,沈玦看着洒在她身上的余晖,只觉得内心一片柔软。
他浑身上下所有坚硬的芒刺,在她的面前都成了柔软的羽翼,他感激上苍,在他憎恶这个世间之前,为他送来了光亮和希望。
方才在前院,等所有人都走后,祖母把他们父子单独留下,说了她的想法和意见。
“文老爷子病重,锦儿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她是一定要上京的,我们不管出于什么立场都不能阻拦她,至于你要不要去就要看你自己的决心。”
出来后沈玦也冷静了很久,他毫无疑问是要去的,但他还是不舍得让文锦心冒险。
直到现在,他突然明白了老太妃的意思,他可以庇护她永远天真美好,但她从来就不是娇花,她是有独立思想意志的人,她有权利作出自己的选择。
他喜欢的也是这样的文锦心。
“阿锦,你相信我能保护好你吗?”
文锦心荡着双脚,听见他的声音突然响起,在余晖落下之际她回头看向沈玦,直直的撞进了他的眼眸之中。
“相信。”她不假思索的道,就和那日相信沈玦会接住她一样,她一直都相信着沈玦。
“那我们一块上京吧,我陪你去见祖父,我会当面告诉他,我想要娶你,我会照顾好你,让他放心把你嫁给我。”
沈玦的手顺着麻绳往下,准确用力的握住了文锦心的手,两人的手掌交叠在一起,地面的影子正好能倒映出两人身影交/缠的瞬间。
“好。”其它剩余的话都被吞没在唇齿间。
*
两人一块上京的事情就此定下了,好在启程之前西北的消息也传回来了,圣旨钦点西临王世子献寿,这次不仅是点名了沈玦,各处封地也同样都是世子上京。
沈剑青心里也就稍微放心了些,着手张罗他们路上要带的行李,最后竟然准备了好几队的人马和好几车的东西。
沈玦看得直皱眉,以前他怎么从来不知道沈剑青居然比祖母还要婆妈。
他直接将随行人数减半,行李只留下一车,沈剑青拿他没办法,只能将沈岳晖塞进了同行的队伍。
知道他们要上京,温先生还私下给了文锦心一块玉佩,“这是我一个学生留给我作纪念的,你此次上京或许会派上用场。”
文锦心一看如此贵重自然是推辞的。
“不必与我客气,这些东西对我来说都是身外物,而且都是我的学生,算起来也是你的师姐,带上吧。”
见她如此的坚决,文锦心这才再三保证完毕归还,才小心的将玉佩收进了荷包中,对温先生更是感激不已。
为了赶着进京见祖父,沈玦就定了三日后启程。
出发的这一日,沈剑青带着沈韶媛亲自将他们送到了城门外。
“哥哥,你要早些带表姐回来,我和爹爹在家里等你们。”
文锦心从马车中探出脑袋与他们道别,“媛儿快回去吧,我们很快就回来。”
沈剑青该交代的事情也都说过了,此刻万语千言只剩下一句,“在外小心,平安回来。”
难得的沈玦也没有和沈剑青倔,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比了个出发的手势,一行人朝着城外的方向去。
等到城门要关上的瞬间,一个蓝衣的少年骑马追了上去,边骑还边高声喊着,“玦哥你等等我,我也同你们一道走!”
第55章
不用看,光是听声音就知道追上来的人一定是秦琅。
沈玦上京的消息是瞒着其他人的,而秦琅原本是跟秦总兵一块上京,但秦总兵临时有事耽搁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了沈玦今日走的消息,这不什么都没带,家里也没通知,就兴冲冲的带了自己和一匹马就追了过来。
一直到中途休息的驿站,兰慧扶着文锦心下马休息,她才看到秦琅殷切的跟在沈玦的后头。
“玦哥,我饿了。”
“我又不是你奶娘,怎么饿了还要找奶喝?你不是很能耐?都会自己跑出来了,要吃的自己想办法去。”
话音一落随行的部曲就跟着哈哈大笑起来,都是笑话秦琅的,可秦琅这么多年跟着沈玦脸皮早就很厚了,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依旧是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要是有奶喝也不是不行,玦哥你这带着小嫂子上京也不能没人跑腿啊,我什么事都能干,而且保管比他们都做的好。”
沈玦故意不告诉秦琅就是怕出了事会连累他,既然他自己不怕非要跟上来,那也没有办法。
这会被他跟的烦了,直想揍人,“去去去,哪凉快哪呆着去,别一直跟着我吵得头疼。”
沈玦这是要趁着休息来和文锦心说说话,他们路上赶时间,都没怎么停下来休息过,一上午两人都没说过话。
偏偏还有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二愣子,非要横在他们中间。
“玦哥你这是不赶我回去了?那我可就不走了。”见沈玦终于点了头,秦琅就撒欢的跑去找沈岳晖讨水喝了。
那傻样让沈玦又忍不住的扶额,真不知道让他跟着是对还是错。
但沈玦此刻没工夫搭理他,径直朝马车走去。
此次上京是有正事不宜多带人,文锦心也没有多带丫鬟,只带了兰慧和晓霞,晓霞做事仔细而兰慧对文家熟悉。
这会兰慧正好扶着文锦心下马车,晓霞已经烧好了茶水端着她专门用的白玉杯子给她递上水,就看到了一身红衣似火的沈玦大步朝这边过来。
“姑娘,世子来了。”
定亲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兰慧现在也开始慢慢接受沈玦,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所有人里最清醒的,她肩负着不让沈玦成亲之前欺负她家姑娘的使命。
可她到底是个丫鬟,不可能阻止他们两见面交流情感,所以她想了个好法子。
白天人多光明正大的时候就让世子见姑娘,等到夜深了就坚决不给见,故而这会瞧见沈玦过来,她很乐意的就让出了身边的位置,去给文锦心准备干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