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斯焱嗓音微顿，他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哑。
“阿光，是我。”顾斯焱清冷却带着微滞的声音响起。
左手拿着电话，右手还夹着香烟正抽一口的杨飞光，被吸入胸腔的气体狠狠呛了一口。
“咳、咳咳……”他在那头咳了好几声，才哑着嗓说：“什么阿光不阿光的，不知道你说什么。没事打电话干什么，你现在还不够忙？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
顾斯焱：“阿光，对不起。”
正想挂断电话的杨飞光手上动作完全顿住。
顾斯焱低沉的声音还在缓缓传来：“我都知道了……我去了加拿大，花了一周时间才找到当年那位制片人周先生。我知道，当初都是我误会了你。”
杨飞光拿着电话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他就保持着左手拿电话，右手夹烟的姿势，站在那，几乎没有动作。
要不是，他的睫毛还在微微颤动，要不是他双眼闪动着光泽。
甚至都要以为，他被点了穴定住了。
“你知道了……”过了好久，杨飞光微哑的声音才响起。
顾斯焱：“是，我知道了。我一直不去问清楚当年的事，我一直以为你……为了帮我，不择手段。我告诉自己是讨厌那种交易，其实，是因为我自己脆弱，不敢去面对当年的事。如果我早点去问清楚，就不会有这么多年的误会……”
当年他听信了许多人的话，林红的话，圈内其他人的闲言闲语。
因为他也知道杨飞光有那样的问题，所以就真的相信了自己的偏见。
可是倒头来，一切都是他错了。
杨飞光听眼神闪烁了一瞬，那一瞬间，他堂堂大男人差点流泪。
可是，很快他就把泪逼了回去。
“晚了。”杨飞光深吸一口气后说。
“顾斯焱，十年前我很想要你一句对不起。五年前，也可以。甚至在我遇见乔安前，我都在想，要培养一个人打败你，让你后悔，让你有一天知道真相跟我道歉，跟我说对不起。”
“但是现在，已经晚了。”
杨飞光：“顾斯焱，我已经不需要你的道歉了……当年的事不管是不是误会，对我来说早就不重要。我现在一心一意带的人是乔安，她相信我，这对我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你，我知道你最近和林红闹掰了，想挖人，但我绝不回你那去。就这样，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再见。”
杨飞光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却依旧站在那，久久没动。
乔安本来在不远处等着，但见杨飞光挂了电话后一直没动，忍不住上去看他怎么了。
走到杨飞光身边，才发现一直伫立原地不动的杨飞光，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经泪流满面。
“杨哥……”她小声地叫了叫他。
杨飞光没有反应。
乔安正想伸手拉拉他。
眼前金发闪闪，无比耀眼的男人却忽然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她嚎啕大哭。
“他终于跟我道歉……他终于知道误会了我！乔安我等这个道歉等了十年，终于让他知道当年我没有做他最看不起的事……我没有、我杨飞光没有！”
杨飞光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他哭得忘情而投入。
乔安抱住他，收紧双手，轻轻拍抚他的后背。
一直到许久许久之后，杨飞光才慢慢平静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缓缓跟乔安说起他和顾斯焱当年的误会。
原来，杨飞光最开始带顾斯焱的时候，因为顾斯焱在圈内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经常接不到好剧本、撕不到好资源。
但是杨飞光的能力却很出众，特别能在酒桌上陪那些投资人制作人喝酒吹牛。
就因为这样，在杨飞光的帮助下，顾斯焱的路走的越来越顺。
他逐渐在电视圈崭露头角，演技也被打磨得越来越好。
就在这时候，坊间开始有传闻，说顾斯焱上位全是靠着杨飞光出卖色相。
因为杨飞光年轻时候总留一头长发，长相俊美。
娱乐圈有不少双向插头，又好女色又好男色。杨飞光这种，正好满足了那些大佬的需求。
那段时间，圈内正好有个大制作，是一位周姓制片人主导的电影。
这位周姓制片人在圈内出了名好男风。
在这之前，顾斯焱就已经听到外面的风风雨雨，他也知道杨飞光想给他谈这个电影，但是顾斯焱考虑到那位周姓制片人的喜好，特意叮嘱杨飞光放弃这部电影。
他不喜欢那种肮脏的交易，更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受委屈。
但是杨飞光还是去了，在酒桌上和对方喝得酩酊大醉，并且当晚没有回家。
那时候，顾斯焱和杨飞光还是一起租房住。
杨飞光彻夜未归，让顾斯焱担心。
谁知第二天，顾斯焱收到了那时候同公司的林红通知，说在酒店看到了杨飞光。
他到了酒店楼下，看见那位周姓制作人搂着杨飞光出电梯。
那时候还年轻气盛的顾斯焱上前给了那位周姓制作人一拳，然后把杨飞光按在墙上，只说了一句话。
杨飞光：“他那时候跟老子说……他看不起老子，说老子脏……他要跟我分道扬镳。”
道不同不相为谋，从那天开始，他们俩便从一起奋斗的挚友，成了形同陌路的仇人。
而真相是——
杨飞光苦笑着回忆：“我他妈号称酒桌鬼见愁，我和老周是喝出的感情！老子那天晚上喝到胃穿孔，去医院打了针不敢回家，才去酒店住一晚。老周就把老子当兄弟，根本没想那些事，那天早上也是老周扶我出去去医院吊水……艹。”
可惜当初的真相，根本没来得及解释。
顾斯焱那样的性格，杨飞光再清楚不过。
一旦认定，便保持偏见不会更改，除非摔得头破血流。
听着顾斯焱和杨飞光过往恩怨的乔安，默了默。
她一直知道顾斯焱和杨飞光不和，却从不知道，这份不和是这样来的。
两个人或许都想保护对方，两个人却都用错了方式。
如果当初杨飞光跟顾斯焱商量一下，如果顾斯焱当初肯听杨飞光解释，或者，信任再多一点。
不过，友情依旧，当年的兄弟情也依旧，可是却再也回不去了。
乔安知道，对于杨飞光来说，这么多年来他就想要一句道歉。
这已经成了执念。
“现在不是好了吗，他道歉了，也摔得够狠知道自己看错了人。”乔安轻轻说。
杨飞光大嚷：“好个屁，我不稀罕！”
乔安笑：“好，不稀罕，那……他现在没有经纪人，你还管他吗？”
杨飞光：“……”
她就知道，杨飞光肯定不能不管顾斯焱。
刚才说的，不过都是气坏。
杨飞光犹豫了半天，才不再靠着乔安肩上，他烦躁地扒拉几下金发：“要不，让叶郁和丁露先陪着你，我回去看看？”
乔安眨眨眼，看着他不说话。
杨飞光：“他身边的司机和助理都是林红安排的。而且，他那个人你不知道，生活能力为零，情商为负。偷偷告诉你，他其实是从家里跑出来的，以前就是个富贵公子哥。当初要不是哥兜着，他早就被社会无情的殴打了。”
乔安这才笑了：“好……那你回去吧。我知道，你舍不得他。”
杨飞光立刻跳脚，就像被踩到尾巴：“我才没有！”
他眼底的泪已经没了，又变成平时那个挑剔又暴躁的嚣张经纪人。
乔安看着这样的杨飞光，忽然觉得，自己这次没有蹚错浑水。
她也是很护短的人呢。
而杨哥，就是该被护着的自己人。
……
杨飞光飞回了国内，顾斯焱和林红、林安安那边的官司，由杨飞光作为盛世的代表亲自操刀应对。
乔安只是关心杨飞光，对顾斯焱的事倒是不在意，在国外就安安心心拍戏。
每天下午抽空跟国内正是晚上的陆铮和布丁通视频电话。
时间一晃而过。
一个月的境外拍摄就快结束，乔安即将动身回国。
此时此刻，霍尧的公寓门外。
霍尧的助理站在卧室门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敲门：“霍少，你出来吃点东西吧，在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扛不住的。”
“霍少，你开开门，霍老爷子和你父亲母亲都在担心。”
“霍少，乔小姐那边的外景就要拍完，据说下周就要从国外回来了，你……”
紧闭已久的卧室门忽然被打开。
身形削瘦，几乎不成人形的霍尧从里面拉开了卧室门。
他望着门外的助理，黑发长长了不少，又杂又乱，瘦的几乎脱形的脸上只有那双黑瞳又深又亮。
霍尧嗓音沙哑：“……乔安就要回来了？”
助理吓了一跳，没想到几乎与世隔绝的霍尧真的打开了门。
助理结结巴巴：“是……是的，就在下周！”
第78章 （双更合一）
霍尧：“替我安排营养师见面。”
“什么？”助理愣了一下, 怀疑自己听错了。
霍尧抬眼, 原本邪肆的丹凤眼比过去灰暗几许，却依旧透着锐意, “我要去见她……不能这个样子。”
助理这时终于明白霍尧话里的意思。
霍少这是要去见乔小姐，他这些日子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从未动过佣人送的饭菜。
家里的食物没动分毫, 唯一少掉的只有酒柜里的各种酒类。
不吃不喝，饮酒度日，颓废潦倒……这大概就是霍少这些日子的经历。
助理是霍尧身边亲近的人，一路看着霍尧发掘乔小姐、宠着乔小姐，像圈养宠物一样将乔小姐养在身边，再怎么无情地一脚狠狠踹开。
说实话，作为旁观者, 都看的出来那时候的霍少在认识了林安安后，一颗心就放在了林安安身上。
连半分情面都没留给乔小姐。
助理不明白，既然当初能那样绝情的弃之如履, 现在又何必再留念挽回。
乔小姐, 现在都是陆太太了。
不过这些话助理是不敢当面在霍尧面前说的，霍老爷子和霍先生、霍太太现在都紧张着霍少。
不管什么原因，只要霍少肯走出房门，肯好好调养也就不在乎是为了什么了。
助理立刻去联系营养师。
霍尧随手披了件睡袍, 走进浴室, 按开灯。
卧室里没开灯, 拉着厚重的窗帘, 连一丝阳光都照不进来。
浴室里也是一样，漆黑一片，所以在灯光亮起的瞬间，刺眼的光亮让霍尧下意识眯了眼。
他抬手挡在眼前，过了好一阵才适应灯光。
放下手的瞬间，他抬眸看见的是镜子里，自己憔悴不堪、颓废虚弱的外貌。
曾经在云城有贵公子称号，被无数名媛、女星蜂拥追捧的霍尧，此刻，双颊凹陷、深邃的眼窝挂着青，肤色苍白。
下巴上是唏嘘的胡渣，整个人哪里还有一点曾经风流倜傥、花花公子的形象。
从得知真相那天起，他心里就藏着一股难以发泄的郁气。
本来以为先替乔安把乔父乔母教训一顿，可以宣泄这股郁气。
可当他真的做了，一拳拳狠狠砸在乔父身上时，那股压抑的郁气非但没有任何宣泄，反而越积越重。
他以为自己替乔安做了对的事，就能挽回，就能补偿一点。
可是，越是这么做，霍尧心里反而有种越清晰的声音告诉他，补偿不了，也再也挽回不了。
无法面对这样的结果，霍尧将自己关在封闭的房间里，用酒精麻痹自己。
清醒的时候会上网看看乔安的新闻，发现她在拍综艺、拍电影，好像过的非常好，便继续用酒精麻痹自己。
好像只有喝醉了，陷入另外一个世界，才不会那么心痛那么难过。
在另外一个醉意熏熏的世界里，那个叫乔安的女孩还会用羞怯又充满眷恋的目光偷偷望着他。
只有在梦里，他才不曾失去她。
“乔安……”霍尧拿起洗脸台上的刮胡刀，刮过脸上唏嘘的胡渣，“……我想要你。”
……
……
*
几天后，乔安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飞机到了云城机场，还在等行李的时候，乔安就收到了姚安琪激动的邀约。
【姚安琪】：乔乔这次出去好久呀，终于回来了……我们是不是一起约个饭。
【宁浩森】：我最近都在云城，求约饭！
【席承泽】：我也有空，可以找个时间大家一起聚聚
他们这个微信群是之前拍宠物店综艺时候保留下来的，当初同批一起拍戏的艺人，除了文菁都在群里。
【姚安琪】：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当给乔乔接风！对了对了，还可以带家属，乔乔你把陆总带着，还没跟我们正式见过~必须来！
姚安琪是个颜狗，上次在综艺见了陆铮本人就差点被陆铮的颜值撩倒。
后来知道节目上的帅哥居然就是首富，还是乔安老公时，差点傻眼。
从此以后，就成了真巧CP粉头。
【乔安】：今晚我可以，陆铮的话应该不行，他可能要加班
【姚安琪】：嘤~~首富还要加班，果然人人都是996
【乔安】：[笑哭]
【席承泽】：等等，易哥还没说话，他那么忙没时间来吧？
【宁浩森】：易哥今天有个采访，刚才我在电视台碰到他了，应该去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