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用力抽了抽后背上的手臂,手臂纹丝不动,无奈之下她只能旋转身体,让自己的前面面对傅戈,身体刚刚转过去,迎面便撞进了傅戈的眸子里,眸色如水,宛如深渊。
女人暗暗心惊,与傅戈搏斗了多个回合,自己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有所流失,可是看到傅戈时,却发现她依旧面色如常,行动轻盈,甚至连衣角都透露着飘逸之风。
一番搏斗之后,女人脱离了傅戈的辖制,退到车旁。
傅戈退到云景和荀湛身边,冷冷看着她,眸子中仿佛结冰的湖面,没有半分涟漪。
女人刺杀用的长剑被荀湛握在手中,他紧了紧手中的剑,抽出剑刃,眸子中泛起冷光,冷然的声音在傅戈耳边响起:“主上,你先走,我断后。”
傅戈没有回头,不带半分情绪的声音如清风般飘进荀湛和云景的耳中,“此人虽然招式狠辣,却还不是我的对手。”
她的声音不大,听进耳中,云景却听出了狂妄与自信。
云景看看站在车子旁边,眼神如狼的黑衣人,修长的手指暗暗攥了攥,沉着冷静的说:“不要轻敌,小心。”
傅戈听完,心中竟然有了丝波动,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安抚功效,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不似玩笑时的纨绔模样,不像破案时的认真模样,这一次,傅戈在他的声音中听到了他的心声,听到了他发自内心的对自己的担心,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感觉千年来少有的温暖,只感觉有他在身边,好像还挺好。
黑衣人歇了半刻,已然又向傅戈冲过来,傅戈已经失去逗弄猎物的兴趣,眯了眯如水的眸子,腾空而起,一个狠厉发力,直接将那女人伸过来准备格斗的手臂生生一折。风声鹤唳,杀意逼戾。
一声脆响,在女人痛苦的呻吟声中,傅戈已然被折断了她的手臂。
傅戈止住,指尖触在女人的断臂之上,只要稍稍用力,可想而知那女人便会经历痛入骨髓的酷刑。
傅戈没动,艳丽的嘴角勾出一个弧度,双眼中绽放出说不出的亮丽光彩,云景沉沉望着这样神采飞扬的傅戈,心中明白这样痛快厮杀的感觉才是她藏在心底最美的回忆。
“说,为什么要杀我?”傅戈已然开口,声音中的威慑令在场的另外两个男人微微一震。
黑衣女人被迫跪在傅戈面前,低着头一言不发,傅戈抬头笑了,整洁的牙齿在夕阳余光的照射之下,竟然泛起冷冽的光,她周身都是冷的,笑意之中也竟然染了几分暴虐。似乎杀红了眼。
“不说?”傅戈淡淡反问,转瞬之间指尖已然发力。
又是一声闷哼,女人痛苦的蜷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傅戈将女人的手臂交到荀湛手中,自己转到她的面前,缓缓蹲下身子,动作尽是优雅高贵,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捏起女人的下巴,另一只手慢慢像女人的脸靠近,近似凌迟之刑。
女人的身子不断的往后靠,眼中全是抗拒之色,傅戈看在眼里,又笑,浅淡轻细的声音在空荡的郊野响起,“不说?”
女神眼色似刀,恨不得将傅戈千刀万剐,倏忽别过目光,态度强硬不屈:“要么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将今日之苦百倍奉还。”
“百倍奉还?”傅戈蹲在地上,一双深沉似海的眸子看着眼前人,里面尽是不屑,她伸出手掌,无意看了看,又是一声轻笑:“你可知我手上厉鬼千万,岂会怕你一个招数稚嫩的杀手?”
地上的女人身形似乎震了震,那样的从容,那样的不可一世,怪不得,怪不得。
傅戈眸色一凛,一只手已然扯掉了女人脸上的黑色口罩,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口罩掀开的那一瞬间,云景在傅戈的眸子中看到了极短的讶异,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云景看到了一张无比漂亮的脸,漂亮到无可挑剔,漂亮到与心中那个人的脸完全重合。
地上的女人除了比傅戈略高一点之外,那张脸几乎是复刻品,不论是高挺玲珑的鼻子,还是那张艳丽轻薄的嘴巴,简直如出一辙,如果非要说出哪些不同,唯一的不同便是那双形状一样的眼睛。
傅戈的眼里是浩渺的宇宙,装满了山川星河,历经了万千沟壑,而眼前这个女人的眼睛却似乎局限了广袤的天地,只藏着一丝哀伤、阴郁与狠厉。
一张脸美则美矣,可是与傅戈比起来,竟然瞬间黯然失色。
“这张脸?”傅戈沿着她脸颊柔美的曲线轻轻抚摸着,眉头微皱,问:“为什么?”
那女人眼中似乎噙了泪水,她迅速的别过目光,一脸的屈辱。仿若抱定了舍弃手臂的决心,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气势脱离了荀湛的辖制,在众人的惊愕之中再次向傅戈发起了攻击,傅戈一时大意,只能迅速后退躲避她的攻击。
只是没想到那个女人虚晃了几招之后,迅速往远处跑去,身后只留下一句话:“今日之耻,我一定会报,我要杀了你!”
看着逐渐消失在夕阳下的身影,傅戈抖了抖身上的风尘,在光芒之下站定。
荀湛脑中还回荡着那张脸,一时反应不过来,手上已然消失的触感,还有风中飘荡的那句战言,令他心中有种劫后余生的后怕。
“主上,你没事吧?”荀湛走到傅戈身旁。
云景也走了过去,看着傅戈遥望的方向,那是女人逃跑的方向,他眯了眯桃花眸,一脸正色道:“这个女人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她为什么要杀你?”
傅戈伫立在原地,脑海中全是那个女人咄咄逼人的招式,非常熟悉,与那人相比,虽然一样狠辣却差远了火候。
春风掀起三人的衣角,余晖之下三人静默站立,傅戈望着女人消失的远方,心中荡起一丝涟漪,凤衷,是你吗?
嗡——嗡——嗡
手机的振动打破夕阳之下的寂静,荀湛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是秦阳打过来的。
接起电话,秦阳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湛哥,你们怎么还没回来?出什么事了吗?”
荀湛转了个身,另一只手叉在腰上,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道:“没事儿,车子路上抛锚了,你有什么事儿?”
“哦,我刚才让人查了纪安所吃的复方丹参滴丸,从他的私人助理那得到了一个特殊消息。”秦阳说。
“什么消息?”荀湛问。
“助理说纪安临死之前的那天傍晚曾在李氏酒店一楼餐厅中和李朝妻子凌曼吃过饭。而且凌曼曾经碰过他的药瓶。”秦阳在那端非常严谨的叙述着线索。
“有什么反常举动吗?”荀湛进一步问。
第41章 表白
春季的风洋洋洒洒的, 吹在每个人脸上,带着微微的干意。
荀湛微长的头发被风吹到眼前,他一边听着电话, 一边甩了甩自己的头发, 转过头看了看傅戈和云景, 举了举手中的钥匙, 示意两个人坐到车上。
车门关上的时候,荀湛听完秦阳的报告, 皱了皱眉,一只手不停的打着发动机,另一边问道:“你是说吃饭的时候凌曼曾经戴着白色手套碰触过纪安的药瓶,但是只是放在鼻尖闻了闻,没有其他别的什么动作?”
“是。”秦阳在电话那端说的斩钉截铁, “据纪安的助理说,凌曼只是好奇纪安年纪轻轻竟然就在长期服用治疗心脏病的药物, 所以才一时兴起拿过来看了看,当时纪安还有他的助理都坐在她的对面,凌曼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机会在药瓶中动手脚。”
车子已经在公路上平稳行驶,前方的挡风玻璃正中央还留着那个女刺客用剑刺下的霜花, 仿佛稍稍用力那块玻璃就会碎成粉末, 春风从车子上方被刺破的洞口溜进来,与打开的车窗遥相呼应,竟听得到比外面更呼啸的风声。
“还有别的什么线索吗?”荀湛盯着路面,平静问。
“纪安这块儿暂时就这么多了, 因为他的妻子女儿长期呆在国外, 他一个人呆着的情况比较多,所以暂时没有什么其他有意义的线索了。”秦阳如实回答, 忽然音调高了两倍,道:“不过刚刚我们接到林霁经纪人的指认,说是林霁落海时所开的车和他以前的车子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荀湛问,心中微微发紧。
秦阳抬头看了看墙面上的时钟,挠了挠头,问:“湛哥,你到底还有多半天能回来?我用手机给你报告,局里给不给报销?”
荀湛听此,低声笑了声,骂道:“别给老。子贫,说下去,局里不给报,爸爸给你报。”
秦阳骂了句滚,继续说:“林霁的经纪人说,虽然从海里捞出来的那辆车与林霁的车看起来一模一样,甚至连仪表盘上跑的公里数都不差分毫,但是就有一点让他认定那辆车肯定不是林霁曾经开的车。”
“什么?”荀湛如临大敌,眼睛也变得更加警觉。
“据林霁的经纪人说,林霁所开的车的前挡风玻璃上有一道非常深的划痕,而掉进海里的这一辆上面没有。”秦阳原封不动的重复了林霁经纪人的话。
荀湛听完,问:“会不会是林霁找时间换了前挡风玻璃?”
在荀湛眼中,做演员的人极其好面子,就连下个飞机都要声势浩大的渲染个什么机场秀,像林霁这种极度虚荣热衷地位金钱的男人,因为车上有瑕疵难道不会立马开到4s店维修吗?
荀湛想,林霁没有换辆车,都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秦阳立刻反驳道:“不会,因为林霁临死那天晚上八点的时候,他的经纪人还曾开着他的车送他回家,那么短的时间,林霁根本没有机会更换挡风玻璃。而且他的经纪人还说了,挡风玻璃上的那道划痕有特殊意义,林霁是故意把它留在车窗上的。”
“好,我知道了,等我回警局再说吧。”荀湛作势挂断电话,却听到秦阳在那边喊:“大哥我以为你得和我近一步探讨一下案情呢,就这么挂了?”
“废话,不挂真等着我给你报话费?想得美。”荀湛低骂一句,在电话那端情绪亢奋骂着他越来越腹黑的话语中,极其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怎么?林霁的车被人调包了?”荀湛刚刚收起电话,云景便开口问。
“据秦阳的说法,是这样的。”荀湛回答的很谨慎。
云景按照荀湛的话展开分析:“如果说秦阳说的是事实,那么林霁曾经所开的车上肯定藏着凶手留下的痕迹,那么也就是说找到被掉包的车也就找到了破案的关键线索。”
“是。”荀湛平静回答。
云景看到他一副不急不缓的神情,有点着急,坐直了身子,道:“那还等什么?派人去各个废车场找啊,不抓紧时间,证据很快就会被人销毁的。”
“你是不是打一开始就认为林霁不是自杀?”荀湛没有接云景的问题,直接甩出一个全新的话题。
云景重新靠在靠椅后背上,施施然道:“你不也一样吗?否则你不会留下李朝的指纹。秦阳的发现只是证实了我们的猜测,林霁并非死于意外事故,他死于谋杀,只是凶手将案发现场伪造的太好,混淆了大家的视听。”
“如果我说我留下李朝的指纹只是为了验证他与云沈沈是否存在某些关系这一点呢?你信吗?”
荀湛自打第一眼就不太看得惯云景,明明一副柔弱书生的长相,非要掺和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杀人命案,还在他面前搞什么案情分析,现在想想云景浑身上下的那股优越感依旧让他非常不舒服。
于是今天他存了心思与云景较量一番。
云景听了荀湛的话,瞬间就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挑衅的意味,云景轻轻一笑,漂亮的桃花眸中神采飞扬。没想到荀湛这个平时看着不争不抢,埋头苦干的榆木疙瘩,今天倒是有几分锐气。
“荀警官这是要考考我的推理能力?”云景反问一句。
荀湛没有说话,雕刻般的侧颜上,嘴角勾起一个凌厉的弧度,看起来愈加英气逼人。
云景眯眯眼睛,心中却升起了比较之心。
这世界上有很多种人,他和荀湛算得上两个极端,荀湛一看就是那种办事认真,自我约束十分严格的三好学生,恨不得做什么事情都要用刻度尺一板一眼的量好再去做;而他却与之截然相反,什么事情转到自己手中,不论大小能化繁为简绝不会走一步远路,他才不在乎什么过程,更不在乎是否违反规则,反正只要不违法,不败坏良心,捷径,没有什么不能走的。
不过想想,这样的行径在荀湛眼里,大概可以算得上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当然荀湛的所作所为在他的眼中也算得上天下奇葩无出其右者,简直就是一个不懂得灵活变通的榆木疙瘩。
云景自打看到荀湛第一眼,就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云景不以为意,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心中却是冷笑连连——你以为老子看得上你?
于是两人两看生厌,谁也瞧不上谁,至此直到今日这场本就应该存在的较量终于爆发。
云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他一向如此,越是极具挑战,越是毫不在意。
“这太简单了,荀警官。”云景淡然的说,“我们刚刚从李宅出来,并且知道了李朝与《凤途》杀人案有关,那么林霁是杀害云沈沈的凶手的可能还有多少?”
车厢中有片刻寂静,云景从容的徐徐道来:“《凤途》整个案件的发展给我们的错觉是云沈沈因长期与纪安存在不正当关系而心生恨意,故而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纪安。后来云沈沈被人杀死在自家小区车库之中,进而引出云沈沈与林霁的恋爱关系,再加上云沈沈的助理余甜曾说云沈沈临死之前见过林霁,那么几乎顺理成章的,大家都认为是林霁杀了云沈沈。再紧接着林霁驾车冲入海中,丢了性命,从海中打捞上来的尸体和车子来看,没有打斗痕迹,于是大家又几乎认定林霁畏罪身亡。”
荀湛细细听着云景分析,虽然没有搭言,但是心中仍是升起了一抹讶异,没想到一个只知道娱乐的明星,分析案情竟然头头是道。
云景没有发现荀湛的反常,继续说着:“《凤途》的三件命案,每一件凶手都为我们留下了最好的解释,纪安死于云沈沈之手,云沈沈死于林霁之手,林霁又死于车祸。这一切看起来无比的符合常理,只是在这常理之下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李朝,既然所有的事情都有完美的解释,那么李朝的举动到底带有什么目的呢?”
又是一阵停顿,尔后好听的声音缓缓响起:“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凶手逃脱罪责的意图显然已经暴露,那么林霁的死,你还能说是意外身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