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遥与薛冉微微颔首致意。
苏绮曼似乎很喜欢薛冉这位姐姐,她笑眯眯地拽了拽薛冉的袖子,在薛冉看向她后,伸出食指指了下薛冉,而后右手四指并拢放在嘴边做喊叫状。最后摊开双手,先是掌心向下,又翻为掌心向上。
薛冉看得一头雾水,向着苏先生望过去。
苏先生笑道,“她在问你叫什么名字。”
“薛冉,我叫薛冉。”薛冉说道。
“姓薛?”苏先生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你和薛瑜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父王。”尽管十分不想承认,但他和瑜王之间的血缘关系总归无法改变。
苏先生半晌没有说话。
苏绮曼眨巴着眼,不太懂为什么气氛怪怪的。继续对着薛冉双手并用地比划。
薛冉依旧看不懂。
“绮曼,够了!不要不懂事!”苏先生淡淡说道。
苏绮曼才不怕他,跺了跺脚,跑到苏先生身边嘟着嘴,抱着他胳膊晃来晃去,无声地撒着娇。
“你呀!真是……罢了。”苏先生叹了口气,转向几人说道,“这丫头想留你们住一晚,天色已暗,山路不好走,不嫌弃的话,就在寒舍用顿家常便饭吧。”
谢应黎自然巴不得留下。符遥转头看向薛冉,薛冉瞧了瞧窗外漆黑的夜色,无奈点了头。
晚饭吃的是林间猎来的兔子,配上野山菇,苏绮曼炖了满满的一大锅出来,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谢应黎嘴里嚼着鲜嫩的兔肉,心中却依然在回想着方才做饭的时候,他自告奋勇地去厨房想给苏绮曼帮忙。
苏绮曼腰间季了个围裙,袖子撸倒胳膊肘上方,左脚踩着灶台,正在抡着斧头劈柴火,一斧头一个,毫不费力的样子,不一会儿就堆出了一小片。
苏绮曼每劈一下,谢应黎就得挤一下眼,活像是劈在了他身上似的。他左顾右盼没找到自己该做什么,只得问道,“那个……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苏绮曼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歪头看他,而后指了下一旁的扁担。
“你让我去挑水吗?”
苏绮曼点点头。
石井在后院,谢应黎得围着竹楼绕一圈。他提着两桶水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就气喘吁吁地停下了,他自小养尊处优的,还从未做过这种体力活。靠着墙休息了会儿,又咬咬牙把扁担挑上了肩——男人,不能说不行!
苏绮曼柴火都劈完了,就等着烧水呢,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纳闷地出来寻找,结果就见到谢应黎龇牙咧嘴地走着,走也走不直,晃来晃去的水都被洒出来了一半。
这倒也不重要,苏绮曼主要是担心他左脚拌右脚地把自己给拌倒。
她没忍住笑了。谢应黎抬头望见她,顿觉尴尬。自己好没用!被心上人看笑话了怎么办!
苏绮曼小跑了几步过去,抢走了他肩上的扁担,四平八稳地走了,腰都没弯一下。
谢应黎挠了挠后脖颈,赶紧跟上。
……
谢应黎喝了口肉汤,又在悄悄看桌对面的苏绮曼,心道袁固的担忧并非没道理,自己若是真能把绮曼娶回家,打也打不过她,会不会天天挨揍啊!
想着想着他又笑了,算了,若得妻如此,天天被打也值了。
用完了饭,符遥拉着薛冉上了屋顶。
“我刚才就发现了,这个位置看星星正好。”符遥双手垫在脑后,仰躺在屋顶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啊,你也躺下。”
“你倒是颇有雅兴。”薛冉笑道,也不愿拂她好意,便依言躺下。
满天繁星闪耀,试与月亮争辉。林间树叶被风吹得簌簌的响。
“你说人死了,真的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薛冉望着天空,喃喃问道。
“嗯?”符遥侧过头看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民间不都是这么说的吗?”薛冉笑笑。
符遥抿抿唇,缓缓说道,“小时候我也养过一只猫,比汤圆长得丑,又肥又懒的一只土黄□□。它陪了我很久,后来它太老了,陪不了我了。我哭了好几天,我娘就抱着我让我看天上的星星。她说每颗星星都是一个可爱的小生灵,他们在天上挑自己在人间的家,而后来这凡间走一遭,最终又回去了自己的家。所以我们要祝福它。”
符遥笑道,“很好笑吧?小孩子真是太好骗了。当时我真的信了,后来就经常看星星,我在想那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回家了也不知道想我,它难道再也不来找我了吗?”
“不过后来我又想,它或许又挑中了另一个家,在那个家里继续调皮得主人恨不得揍它,却总会在主人动手的前一刻喵喵叫着撒娇跳到人怀里,让人又软了一颗心……所以,它很幸福,我也不必再牵挂了。”
薛冉怔愣许久,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希望五弟他们这次可以擦亮眼睛,挑中个好人家吧……
“谢谢你。”薛冉望向符遥说道。
“谢我什么?”符遥与他对视。
“谢谢你不顾一切,将我绑到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吃野兔是不对的!!只是剧情需要!
大家一定要拒绝野味!!
第19章 断袖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一夜,符遥和薛冉再次睡在一张床上时,比起上次就放松了许多,甚至还能闲聊几句。
“冉儿,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符遥犹豫许久,终于问出了口。薛冉说感谢她,是不是代表他对自己也并非毫无感觉?所以自己费尽心思隐瞒身份,终于换得了薛冉的真心吗?
符遥既是惊喜又是忐忑,她不知道这种夹杂在谎言中的感情,能够延续多久……
薛冉扭头看了她一眼,又默默低敛了眉目。他在心中问自己,真的动心了吗?对这个和自己一样的男子?
他想说不,然而从回忆中翻涌而出的却是成亲这段日子以来,符遥对自己细致入微的关怀与呵护。见惯了他父王对后院女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样子,他从符遥身上第一次知道了原来有人可以对妻子这样包容体贴和尊重,原来夫妻之间还可以这样平等的相处……
他又回想起符遥从河中爬上来,手中紧抓的鱼。还有今日拼着受伤,下意识保护自己的样子。各种纷繁复杂的画面在他心中交错,最后却定格在了第一次见到这人时,她呆愣愣的样子。
如何能,让我不喜欢呢……
薛冉叹了口气,罢了,有何不敢承认的。便是真的爱上了一位男子又能如何,自古以来,分桃断袖比比皆是。他认了,并不代表就真的把自己当成女人了。
而且……他上下打量了符遥的小身板一眼,心道,谁上谁下还未可知……
“冉儿?”符遥见他表情奇奇怪怪的,出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
“哦。”薛冉回过神,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去,“我……”
他张嘴欲说些什么,却终究开不了口。自己身份的问题,始终是个隐患。若是符遥知晓了一切,她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自己吗?
薛冉内心涌出一股绝望,他想,肯定不会了。说不定到时候还会觉得自己恶心,把自己赶出符家大门。
那一天迟早会到来,何必要在那之前徒留虚幻的美梦呢,还不如不要开始这段感情……
“你不要多想。”薛冉淡淡道,“我只是感谢你让我脱离了王府那个深渊而已。”
符遥眼中的光芒散尽,失落的垂下头,“哦。”
她转过身背对薛冉,将眼中的酸涩拼命忍回去,装作不在意般说道,“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偏偏薛冉这人也是有点毛病,明明是他说话令对方心寒的,可他却又见不得符遥难过。
他见符遥把自己缩成一团,身子一抽一抽的,一看就是在抹眼泪。也不知一个成年男子,为何总这么爱哭,而且符遥每次掉眼泪,都仿佛融在了自己心尖儿上,让他的心也跟着酸涩。
薛冉暗自叹了口气,缓缓向着符遥那边挪了挪身子,靠过去,伸手左臂从符遥背后连人带被子一起拥住。
“生气了?”薛冉凑在符遥耳边,轻声问道,“符哥哥?相公?”
符遥赌气不理他,曲起胳膊,用胳膊肘往后撞薛冉的胸膛。
薛冉轻笑,扣住她胳膊不让她作乱,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抱歉,再给我一段时间可以吗?有些事情,我需要想清楚。”
符遥双手抱住薛冉伸到自己身前的小臂,缩在他怀里瓮瓮说道,“你还需要多久?”
“三个月。”
“不行!一个月!”符遥轻轻掐了下他的胳膊。
“两个月!”薛冉道。
“一个半月!”符遥轻轻咬了口他的手,说道,“不能再久了!”
“好,成交。”薛冉缩回手臂,不疼,反而还有些麻酥酥的痒,“睡吧。”
他将左手伸到唇边,在刚刚符遥咬过的地方,轻轻落下一个吻。
第二日回去的时候,苏绮曼送他们出门。
“苏先生剩下的药,我改日会送过来的,你不必下山了。”谢应黎对苏绮曼说道。
苏绮曼点点头。
“还有,那个姓袁的要是再来骚扰你,你就狠狠地揍他!没关系!出了事我顶着!”
苏绮曼继续点头。
“那我走了……”
谢应黎转身走了两步,又扭回了头,“我真的要走了!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苏绮曼歪头想了想,从脖颈上摘下了一根红绳系着的玉扳指,然后上前,拍了拍谢应黎,示意--他弯腰。
“你要……送给我?”谢应黎愣了。
苏绮曼点点头,轻轻为他戴上了。想退后的时候却被谢应黎一把抓住了手。
“咳咳。”符遥干咳两声,示意他收敛一下,这还在人家姑娘家门口呢,如此孟浪,也不怕苏先生出来打断他的腿。
谢应黎缓缓松开,苏绮曼红着脸低下头。
符遥瞧着这二人依依不舍的样子。眼珠转了一圈,有了个主意。
“苏姑娘,不知你可否愿意去在下店里帮忙?”符遥说道,“实不相瞒,在下铺子里最近出了点事,正缺人手。你若是愿意来,我定亏待不了你。还有苏先生也可一起,就暂住我府上如何?苏先生年纪大了,住在这深山老林,终归有些不方便。若再像上次一样生个病什么的,耽误就诊就麻烦了。”
谢应黎眼前一亮,他们谢府到符遥那儿就是一条街的距离而已。若苏绮曼真能去那儿,他找人可就方便多了。
苏绮曼眨眨眼,似乎觉得符遥说得颇有道理,便点了头,只不过她又比划一通,表示她还得问过舅舅才能做决定。
“那好。若你们商量好了,随时来找我。”符遥道。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此话果然不假。符遥望着脚下崎岖的山路,心中不由得打鼓。
“你畏高?”薛冉挑眉问道。
“笑话!我怎么会畏高!”符遥一拍胸脯说道。
——在娘子跟前儿,面子不能丢!
“那你拽我胳膊拽得这么紧是为何?”
“我怕你摔着啊!”符遥振振有词。
行吧,自家相公自己得宠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薛冉握住了符遥的手,十指相扣。
“走吧,你可要握紧了,别让我跌倒。”薛冉笑道。
符遥感受着手上传来的薛冉的体温,笑得眯起了眼。她重重地点头,道,“好!请娘子放心!”
谢应黎默默跟在他们身后,被酸的牙疼。
第20章 端午
那日过后,谢应黎就经常往醉红妆跑。奈何一连多日,始终不见苏绮曼来。
端午那日,薛冉送来了满满一食盒的糯米红枣粽子,给符遥和店里的伙计分着吃。
刚打开盒子,谢应黎那厮就闻着味儿跑过来了。
“呦,我真不知该说你来得巧,还是鼻子灵。”符遥道。
谢应黎毫不客气地拿了个粽子,剥了皮就开始啃,也不嫌烫。
“你说你总往这儿跑有什么用?”薛冉无奈道,他如今和谢应黎很熟悉了,说话也不再假惺惺地客气,“你既然想见人家,就上山去找呗。”
“我也想啊!”谢应黎叹了口气,“但是我怕苏先生他……会觉得我色胆包天,不够庄重。太过殷勤会惹人厌烦的……”
“冉儿,你不用管他。”符遥颇为嫌弃,“这人就是想的多,做的少。你让他活生生把自己盼成个望妻石算了。”
薛冉笑了下,索性也不再多说。
天气闷热,薛冉打开窗户想透透气。可惜效果不大,毒辣的阳光没了阻拦,直接投进了房间内。伴着路边榕树上的聒噪的蝉鸣,似乎感觉更加燥热了。
“把窗户关上吧。”符遥道,“我去叫人冰窖里搬两盆冰过来降降暑。”
薛冉点头,谁知这窗户快被合上的一瞬间,他从窗户缝里瞥见了外面街上的一个人,登时就笑着又把窗户打开了,“谢应黎,你快来瞧瞧是谁来了!”
“谁啊?”谢应黎敷衍地问了一句,并未挪动地方。他如今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提不起兴趣,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勾了他心神去的小姑娘。
符遥瞧薛冉这样子,有点好奇,过去看了一眼,就乐了,“姓谢的!你没白等这许多天,居然还真让你给盼来了。”
外面街上,苏绮曼左手提着裙摆,右手遮在额头上抵挡阳光。向着醉红妆小跑过来。
谢应黎愣了一瞬,然后立刻起身下楼,粽子都没吃完,直接扔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