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掰弯手札——蔬菜丸子
时间:2020-02-26 09:10:19

  这么多年过去了,府中上下,原本除了孟惜颜之外,无人知晓薛冉的真实性别,甚至就连瑜王这位亲生父亲也不知晓。
  至于蕊儿,她是十几年前晏城闹洪灾得时候,从难民堆儿里被孟惜颜救下的孩子。从那以后孟惜颜就让她跟在薛冉身边伺候。
  这个丫头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孟惜颜观察许久,对她放了心,又瞧着薛冉年岁见长,心疼儿子这一生恐怕只能扮作女子屈居于后院。于是便动了动心思,年前便将蕊儿叫到身边,告诉了她薛冉的真实身份,又命她发毒誓不准对任何人提起。
  最后,孟惜颜悄悄问她,可愿做薛冉的房中人……
  蕊儿红着脸应了。
  薛冉得知此事却单方面与孟惜颜冷战许久,连着蕊儿也一并被他疏远了。他其实明白母亲是为自己好,可惜母亲从不问这种好自己到底想不想要。
  马车晃悠悠地停在了王府后门,薛冉拉回思绪,下车时蕊儿伸出双手想扶着他,被他一把甩开。
  蕊儿失落地垂下双眸,紧跟在薛冉身后进了门。
  穿过如今一片荒芜的后花园,再走过一条九曲回廊,便是王府后院儿所在。
  庭院深深,埋葬了不知多少女子的大好年华。
  薛冉按照惯例去向王妃请安,谁知平日里不假辞色的王妃今日却笑得开怀。见薛冉进门,便热情地招呼他坐下,还主动与他攀谈,“听说冉儿今日去看灯会了?玩儿得可还开心?”
  薛冉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并未落座,只行了一礼,微微一笑,作足了乖巧的样子,说道,“多谢母亲挂怀,外面很是热闹。”
  卫容喝了口茶,似有深意地笑了笑,“看样子冉儿很喜欢市井繁华呢,也是,平日在府里确实闷得很。”
  薛冉不知她是何意,只得垂首听着。
  卫容接着说道,“但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总出门抛头露面的也不好,冉儿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不如我这当母亲的做主为你许配人家可好?”
  薛冉心里一沉,他今年十八岁,若是寻常人家早该嫁作人妇了。他也明白早晚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他还尚未想好对策,这一天便来的如此之快。
  卫容对一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心领神会地开了口,“三小姐不知,今日袁太守家派人来提亲,想娶三小姐呢。那袁家公子生得风度翩翩,三小姐您端庄贤淑,当真是天赐的姻缘,王爷和王妃都已经同意了。”
  袁公子?薛冉闻言险些咬碎了牙,便是他整日幽闭于后院儿,不闻窗外事,却也没少听说过这位公子的风流韵事。袁太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名为袁固,所以尽管是庶出,却也千娇百宠,要星星不给月亮。活生生把他宠成了个草包废物。读书习武样样不通,吃喝嫖赌却是样样俱全。
  袁太守每次找他,只要派人去怡红院或者醉春楼,一抓一个准儿。据说前些日子这位袁固袁公子还闹着执意要娶醉春楼的头牌为妻,袁太守嫌丢不起这个人,又花重金买了几位姿色上等的清倌儿塞到了他的房里,袁固这才作罢。
  就是这么一个混账东西,卫容竟要把他嫁过去?薛冉清楚卫容始终不待见自己,却也没想到她竟如此恶毒。
  “我不嫁。”薛冉直言不讳。
  卫容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嗔他一眼,“这孩子,说什么呢。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得你胡闹。再说,我聘礼都收下了。”
  “说来这袁太守也够小气的,聘礼给的真算不上多。”卫容对一旁的嬷嬷说道。
  “可不是,王妃您心善,要不是看在袁公子一表人才的份上,肯定不会就这么答应。”嬷嬷笑着接话。
  二人竟这样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完全无视了薛冉。
  薛冉握紧拳头,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怒火。他明白多说无益,卫容摆明了不想理他,至于瑜王,薛冉冷笑,那个没用的父亲向来和卫容站在同一边,他只得另想法子。
  薛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将一切情绪压在心底,他淡淡地说道,“母亲,女儿先告退了。”
  “好。”卫容面上继续维持着假笑,“你今日出门走动,也该乏了,早点回房歇息吧。”
  “小姐,这可怎么办啊!”蕊儿终于问道。方才在卫容那边她就急得不行,只不过不敢多嘴,王府规矩甚严,主子说话容不得下人插嘴,当然那位嬷嬷不算下人,她是王妃的奶娘,与王妃的情分非比寻常。
  “你不用多管。”薛冉淡淡地说道。尽管他此刻脑中一团乱麻理不出个思绪,却仍不愿别人多问。
  蕊儿半晌无言,她看得出来,自从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之后,薛冉就一直有意地把自己隔离在外。她觉得有些委屈,又有些不甘,她向孟惜颜承诺的愿意无名无份地跟着薛冉,不掺一丝假意,她是真心的仰慕薛冉。
  不曾想,薛冉却并不领情。
  薛冉回了自己的“闺房”,红木梳妆桌上堆满了胭脂水粉,玉锣钗,金步摇。一面雕着花纹的铜镜靠墙而立,屏风旁架子上的花瓶里放着一支梅花,转过屏风的内间是淡粉色的罗纱帐……
  这是再显而易见不过的女子闺房,薛冉已看了十几载,本已习惯了这种生活。今日却没来由地厌烦,他十分想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通通扔掉,但他不能这样做,他必须像个大家闺秀一样温婉端庄。
  *
  符府中,符遥坐在书房中,心不在焉地拨着算盘,直到今晚第六次算错账之后,她终于叹了口气,决定放弃账本。
  “阿修,你进来。”符遥冲着门外喊了一句。
  “哎,这就来。”阿修应了一声,推门而入,“少爷有何吩咐?”
  符遥右手轻扣桌面,思忖半晌才问道,“你可听说过一位名叫薛冉的姑娘?”
  阿修是土生土长的晏城人,闻言惊讶了一瞬,“姓薛?这可是国姓啊!咱这晏城好像只有瑜王姓薛吧。”
  符遥当然知道瑜王,先帝第九子,据说不得盛宠,所以才赐了当年还是穷乡僻壤的晏城为封地。谁知二十几年过去,晏城竟慢慢繁华起来,也不知先帝爷若是知晓会不会后悔。
  “难道是瑜王的女儿?”符遥暗自嘀咕了句,又对阿修说道,“你出去打听打听瑜王有没有一位叫薛冉的女儿,十七八岁的样子,很漂亮的一位姑娘。”
  “哎,好嘞。”阿修拍拍胸脯,“打听人找我就对了,给我两天时间,我保证把她生辰八字祖宗三代都给您打听清楚。”
  符遥懒得看他耍宝,挥挥手让他退下了。而后捧着下巴开始发呆。脑中不断浮现着薛冉的一颦一笑。她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萍水相逢而已,怎么就对人家念念不忘了呢。
  若薛冉是位公子,她还能安慰自己少女思春了。但人家是位姑娘啊。难不成,自己真是扮男人扮久了,内心深处真当自己是个男人了?
  符遥摇摇头,不愿深想。
  “少爷,我回来了!”门外传来阿竹欢快的声音,“我买了桃酥饼,栗粉糕还有冰糖葫芦,您快来尝尝啊!不来的话我就一个人吃完了!”
  这丫头,就知道吃,那脸都圆成什么样了,也不怕嫁不出去!符遥暗自腹诽。还未说话,又听见了阿修的声音,“哎呦,有好吃的也不叫我!你这丫头,不讲义气。”
  阿竹对他更不客气,“你昨儿个偷吃我放在厨房的马蹄糕别以为我没看见!还好意思来我眼前晃悠,你讨打吗?你站住,你别跑!”
  “我错了,姑奶奶我错了还不成吗?”
  符遥听着门外传来的打闹声,又揉了揉额角,这府中越发没个规矩了,她这样想着,唇角却扬起了一抹笑意。
 
 
第3章 退婚
  孟惜颜是第二日才知道薛冉被许配给袁家公子的事,当下便匆忙来薛冉房中,默默对着他用手帕拭泪了半日。
  薛冉原本还安慰她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就算真的嫁过去,也有办法让袁固不敢声张。孟惜颜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会翻来覆去地说:“是为娘无用。”
  到最后薛冉有些不耐烦了,他拿下了放在孟惜颜肩上的手,直起身子,淡淡说道,“您除了哭还会[]做什么?”
  孟惜颜擦泪的手顿了下,她抬头望了一眼薛冉,而后哭得更凶了。她今年近四十岁的人了,却风韵犹存,白皙的鹅蛋脸上一丝皱纹也无,这一番梨花带雨的,若是被瑜王看见,肯定又要搂进怀里虚情假意地安慰。
  半晌薛冉终究不忍,他叹了口气,说道,“抱歉,是我口不择言了。”
  他对孟惜颜的感情很复杂,对于母亲的感激与敬爱肯定是有的,但这样的敬爱中又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怨气。他痛恨孟惜颜的懦弱与逆来顺受。这个柔弱的女人这辈子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大概就是慌报薛冉是女孩儿,但这件事做的也并不聪明且后患无穷。
  薛冉小的时候对男女概念还很模糊,一直认为自己就是女孩子。直到他七岁那年,已经足够懂事了,孟惜颜也不再担心他会童言无忌而说错话后,才告诉他真相,这让薛冉一度性别错乱了许久。
  后来薛冉不只一次地想过,若他是孟惜颜,在那种处境下他会如何做?他想,他大概会直接弄掉肚子里的孩子,或者再勇敢一点,逃出王府,逃得远远的,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而不是让孩子陪着自己委曲求全地窝囊一生。
  “冉儿,要不你带上蕊儿走吧,别…别回来了。”孟惜颜低头抽泣道。
  薛冉揉了揉额角,说道:“我带她做什么,就算我真要逃,也得带着您啊。”
  “我?我不能走。”孟惜颜目光躲闪。
  薛冉顿了下,目光与孟惜颜相接,“您还是放不下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吗?”
  如果说薛冉对孟惜颜这个母亲是爱恨掺杂,那么他对于瑜王那位父亲便是纯粹的恨了,或者说连恨都懒得恨,瑜王在他心中与路人一般无二。但孟惜颜偏偏执迷不悟,无论瑜王如何对待他们母子二人,她始终对瑜王痴心一片。
  孟惜颜低头不再说话。
  符遥府上。
  “你再说一遍!”符遥猛地从躺椅上惊坐而起,瞪着前方垂首站着的阿修。
  “我打听过了,您说的那位薛冉姑娘是瑜王的三女儿,庶女。”阿修挠了挠头,吞吞吐吐地说道,“但是吧,她已经许配给袁太守家的公子了。”
  阿修偷偷瞄了符遥一眼,心道自家少爷真是惨,好不容易动次凡心,却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袁固那个混蛋?”符遥出离愤怒了,感觉自己额角青筋直跳,“瑜王是疯了吗?把自己女儿嫁给那种人?”
  “听说是瑜王妃的主意。嗨,左不过就是后院儿相争那点腌臜事儿呗。”阿修叹了口气,“少爷您消消气儿,就当跟那位小姐有缘无分吧。”
  符遥皱眉,“什么有缘无分?”
  阿修摇头啧啧两声,“少爷您跟我还装什么呀,指定是看上那位姑娘了呗!不然好好的让我去打听人家做什么!”
  符遥愣了愣,心道她是喜欢上薛冉了吗?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可能,她自己也是个女人啊!她只是…不忍心那么好的一位姑娘嫁给个人渣而已。符遥努力这样说服自己。
  “得了,你下去吧。”符遥摆摆手。
  待阿修出去后,阿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修这个傻子,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就瞎猜。不过要我说啊,您若真的是位少爷,把薛姑娘抢过来也未尝不可,可惜了……”
  符遥原本正低着头皱眉沉思,听见这话突然灵光一现,抬头望了阿竹一眼,“你说什么?”
  “啊?”阿竹眨了眨眼,“我说阿修是个傻子呀。”
  “后面那句。”
  “我说您若真是位少爷的话……”
  “对,就是这句。”符遥打断了她,眼中闪着光芒,“我现在可不就是真的少爷吗?整个晏城,除了你和福伯,谁知道我是假的?”
  符遥所说的福伯,名为王福,是符府管家,两年前符遥仅仅十七岁,她父母终究不放心把晏城所有的产业都扔给她一个人管,于是留下了王福。
  “您的意思是……”阿竹不太确定地说道。
  “既然没人知道,那我说真的便是真的。”符遥话音未落,便开了房们,“我要出去一趟,阿竹你给我管好你的嘴。”
  阿竹望着符遥走远的背影呆了呆,小声嘀咕道,“小姐她这是……疯了吧……”
  符遥在街上随便找了个游荡的乞丐,塞给他一锭银子,问道:“今日袁固公子去了醉春楼还是怡红院?”
  小乞丐捧着银子嘿嘿一笑,“都没去,他去新开的那家入云阁了。”
  “多谢。”
  符遥一时冲动就跑出来了,也没顾得上让人备马车。等跑到入云阁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入云阁是个二层的小阁楼,门口点了灯。
  老鸨正站在门前捏着嗓子招呼客人,见符遥过来当下便眼前一亮,别人不认识符遥,她可认识,这可是晏城最有钱的一位主儿。
  她手里握着把扇子,这大冷的天气也不知是作何用处,扭着身子便迎了过去,“呦,符公子,稀客呀,我若是没记错,这是您头一次来吧?快进来,我给您安排最漂亮的姑娘。”
  “不必了!”符遥挥开她贴上来的爪子,一脚踏进了门,“袁公子在哪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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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您要找袁公子啊!”老鸨的热情降下了几分,做她们这种行当的,最怕的就是突然有人找上门来。通常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家里的母老虎来找自家男人,要么就是债主来要债,反正准没好事儿。
  “您没来过,可能不懂我们这儿的规矩,恕我不能泄露客人的……”
  符遥递过去一张银票,淡淡问道,“哪一间?”
  “二楼直走,西头左手边。”
  符遥上了楼,正要推门进去,便听见门内传来的喘息声,顿了下,面不改色地将原本推门的手改为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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