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个人坐在小花坛边上打坐,钱苞米有样学样也乖乖打坐。
林夕开始一遍遍轻声诵读着【灵台净咒】,开始的时候钱苞米还东张西望,等到后来她越来越安静。
大小姐真厉害,跟她一起光合作用感觉感觉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秋意渐浓,到了晚上愈发寒凉,一弯新月悄然挂在墨蓝色的夜空里,一颗颗星子早就迫不及待跳将出来,洒遍整个夜幕。
钱苞米现在很听林夕的话,没有再去墙角栽种自己,而是乖乖躺在自己的病床上,酣然入梦。
病房里依旧是熟悉的各种咬牙放屁打呼噜声。
在这些声音里,夹杂着轻微的“咔哒”一声响,那是林夕拨开门锁的声音。
感谢这个落后的年代,病房、走廊里都没有监控设施,更加没有那些五花八门的遥控电子门。
在这里,林夕简直比出入自家后园子还容易。
小县城外不远原本有个城隍庙,破四旧的时候被拆掉了,如今那里只有荒烟蔓草、断壁残垣。
巧得很,医院、城隍庙旧址、县城三点一线,城隍庙就在中间一点上。
林夕到达的时候,叶国兴还没有到,周围一片寂静。
林夕精神力探查一番,发现周围并没有任何异常,于是径直越过城隍庙,向着县城的方向迎了过去。
没走出多远,对面就来了一辆急速而行的自行车。
你给老子下来吧!
林夕一个精神刺就把自行车上的人给撂倒,把那人头顶的前进帽戴在自己头上又除下这人的外衣披在自己身上,然后她骑上车子扬长而去。
被甩进路边沟里的叶国兴心中一片绝望。
范爱莲说的都是真的,被王凤云手指头戳戳就浑身发麻,不但不能动,连话都说不出来。
而且,那个女人临走还丢下一句话:“叶国兴,听说你还想要我答应离婚,净身出户?很好,我就先把你净身,然后再出户!”
接着他的小腹下就是一阵尖利的痛,他张口欲呼,却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莹莹新月下,一个身影踩着脚蹬子疾驰而去。
重新回到城隍庙前,林夕刚下了自行车,就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问道:“你看我像个人吗?”
林夕嘴角扯出个嘲讽的笑,低低的前进帽遮掩住了她大半脸颊。
林夕粗着嗓子回答道:“我看你像个鳖孙!”
这样的一幕,东北老年间常常会有人提及。
这叫“讨封”又叫证口。
据说,人乃万物之灵,生而七窍,可证地仙。
华夏的“南茅北马”由来已久,南茅自然指的南方的茅山道术,而北马就是北方出名的出马仙。
出马仙,不过是地仙当众的一种。
据说,当年姜子牙封神之后,天上神位大多给了战败方截教,而阐教中人大多数都是自在逍遥的仙家,跳出三界,不入轮回。
而截教通天教主座下,大多都是各种生灵修炼得到,封神之后各归其位,相当于天庭在职公务员,天条天律,不敢违背。
封神榜上,几乎大部分都是截教的骨干力量,他们证道成神,却在人间丢下大量修行中的徒子徒孙。
不周山倾倒,人间天上断了来路,封神榜则是最后一次天界面相人间的招聘。
余下的那些截教教众,成了很尴尬的存在。
中间经历了多少复杂的过程因为与本故事无关,就不做赘述,总之,后来截教教众通过大掌教总算与天庭达成协议,可通过在人间寻找代言人,共同修行,积累功德,通过考核的就允许位列仙班。
这就是北方出马仙的由来。
而想成为出马仙,必须要脱去兽态变成人身方可在堂子里拿到一席之地。
于是,原本那些独自苦修在深山老林中的精灵们,自觉到了可以转化为人形的时候就会出来找人给自己说句证词,以便脱去兽态幻化人身。
这就是东北民间流传极广的“讨封”。
而东北最流传最广的五大仙家:胡黄白柳灰,分别对应着五种极具灵性的生灵——狐狸、黄鼬(黄鼠狼)、刺猬、蛇、老鼠。
当然,除开这五大仙家,还有四大家族以及其他很有名的仙家,比如黑妈妈、白妈妈、长眉大仙等等不胜枚举。
和人类一样,这些修行的生灵们也有好有坏,所以知道些门道的老人们轻易是不会给讨封的证口。
因为怕牵扯到因果。
被你证口了,这位就算是个地仙,今后它的所作所为,证口人都会跟着承担一部分因果。
它行善积德,你也跟着得到福报;它作恶多端,你也同样跟着遭到天谴,甚至比它更严重,谁叫你封了这么个祸胎呢?
所以一旦遇见来讨封的,视而不见才是最好的选择。
两年前,叶国兴晚归,就是在这个城隍庙前被一个奇怪的东西给拦住问话:“你看我像人吗?”
叶国兴自幼跟着武术团全国各地游走,后来又跟着王光起走街串巷做木匠,自然经多见广,知道这是遇见来讨封的了,那一日范爱莲给他添了个大儿子。
一筹莫展的叶国兴顿时计上心来。
第1077章 奖励任务:讨封和讨疯19
早年间别说东北,就是全国上下,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挣扎在温饱线上。
谁家能不挨饿,不穿补丁衣,那就是妥妥的土豪。
东北大小兴安岭,莽莽群山,涛涛林海,里面不知道隐着多少为了脱离畜生道而苦修不已的生灵。
所以说,每个人都要善待自己,珍爱生命。
因为你不会知道前世轮回为了能今生有一次做人的机会,自己曾经经历多少艰辛、付出多少努力。
条条大路通罗马,在这种普通位面,能够成为万灵之长的人类,就是等于直接出生在罗马。
因此在民间一直有个说法,人虽无法力却是见妖大上五百年。
无论这胡黄白柳灰的内五家,还是那些狼虎熊豹之类的外五家,没有什么组织的,基本上都要经历这个讨口的过程。
东北常常会流传着各种各样关于讨封的故事。
有报恩的,也有报仇的。
这些前来讨封的生灵们往往会努力模仿着人的模样,道行低些的会问你:“我长的像人不?”
若是道行高或者比较贪心的,则会直接问你:“你看我像个神仙不?”
前面说过,若是真有这样的情况,最好是闭口不言。因为你证口了,以后会有因果,若是你拒绝,直接说对方不像人,那么它经年的修行便会毁于一旦,只好回到山里再重新来过。
所以不想得罪那些生灵们,又不想牵扯到它们的因果,闭口不言是最好的选择,因为那样它还可以再去另寻他人讨封。
不过有的仙家心急些,会把你困住让你不得不回答,这个时候就要慎重了。
因为一旦遇见品性不好的,这个因果人类背上下场真的会很凄惨。
逼不得已必须要证口,经多见广的老人们就会说:“若你积德行善,便会位列仙班。”
好歹算是有个约束。
但是别管之后的因果,只要你开口封了它,过后都会有补报。
比如某人晚归,遇见讨封的,回答说:“哎呀,你太像个人了。”
得到万物之灵的肯定,这个生灵就可以化为人形,于是你回家睡醒一觉,会发现第二天门口放着粮食或者家里连续数日出现丰盛的酒菜还有的家中久病之人突然痊愈等等。
总之是好事连连,甚至还有的就此结下善缘,保佑证口之人家宅平安,很多东北保家仙就是这么来的。
叶国兴这个人野心勃勃,一心想借着改革开放、鼓励经商的浪潮成为远近闻名的富一代,而这个年月人们又是很注重名声的,所以如何让自己儿子和儿子他娘顺理成章出现,成了叶国兴一块心病。
此刻见朦胧月色下,那个头顶着一顶破草帽的东西明显是只黄皮子,就是黄鼠狼。
黄皮子极具灵性,可操控人心,但是这东西气量狭小,睚眦必报。
叶国兴见来讨封的是只黄皮子,也知道想要以后生意顺顺当当的,这个封他还真得给。
几乎是瞬间,叶国兴心里就有了计较。
月光清幽,黄皮子见没有得到回答,又问了一句:“你看看,我像个人不?”
叶国兴依旧是没有回答,却也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嘴里叨叨着:“谁要是能把我家里婆娘神不知鬼不觉的整死,我就会夸赞它是最好的人。”
黄皮子个头虽小,可修行多年,眼珠子一转,就明白叶国兴的意思了。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挺俊个后生,也不是块好饼啊!
按说以它的修行,弄死个凡妇并不费多大力气。
可是它化形在即,绝对不能沾染人命这样的孽债,偏偏可算遇见个明白事的人,它也不想浪费这次机会,于是一人一兽就有了这样一场交易。
黄皮子可以用自己的天赋技能让王凤云变得疯疯癫癫。
在它的认知里,一个疯子就不能给人家做媳妇了,可以理直气壮换一个。那样范爱莲和孩子就可以名正言顺跟着叶国兴。
叶国兴也是眼前一亮,假手于人除掉王凤云,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得到王家这一切不说,主要是叶国兴对整个王家,都有一种极端的厌恶情绪。
他一直都觉得王家当初救活他,安的就是这个心,用恩情要挟他不得不娶一个比自己大,又很难看的女人。
讲真,王凤云的确没有范爱莲清丽可人,但是若论那一份安然素雅的气质,范爱莲是拍马也难及的。
奈何人就是这样,看一个人顺眼,一起参观猪圈都觉得是在逛巴黎香榭丽舍大街,看一个人不顺眼,一起游爱琴海都感觉是相约去铲屎。
厌恶的种子已经种下,只能结出憎恨的果实来。
况且,骨子里异常大男子主义的叶国兴,对“养老女婿”这次个字更是深恶痛绝,偏偏帽儿村的人提起他们一家人,说的最多的就是王家的恩情和他这个被人家救了性命又收养十多年的养老女婿。
把王家这一家子人从自己的整个生命里剜出去,成了叶国兴毕生最大的执念。
他早就忘记了在被王光起救醒的时候他是如何庆幸,被王家收养不用到处流浪他是如何感激,每天吃饱穿暖他是如何幸福。
为了心安理得的忘恩负义,只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已经足够。
一拍即合之后黄皮子告诉叶国兴,既然这样,为了方便日后好联系,让他在八月初三找个僻静之处用一块黄布加黄纸写上“黄九鋆”供奉起来,将来也好联系。
事实上,狡诈的叶国兴就算是这个名叫黄九鋆的黄皮子已经帮他把王凤云弄疯之后还没有履约给它证口。
他的借口是王凤云还没有死。
事实上,叶国兴的打算是想要黄九鋆给他做一段时间保家仙,起码要保着他生意兴隆成为县城最富裕的一批人之后再给他证口。
叶国兴一直都是个善于抓紧一切机会为自己谋算的人。
发生这么多变故之后,尤其是面对那个阴晴不定的叶骋,叶国兴突然心有些怯了,于是他改变了所有计划。
张治平太不中用,他准备自己动手。
先让黄九鋆彻底把王凤云整疯,然后他给黄九鋆证口之后再请他去迷惑着王凤云说出那些美元和东西藏在哪里。
然后他会亲自动手除掉王凤云这了累赘,让她直接死在精神病医院里。
就算叶骋来了又如何,人死在医院,他总不会怪别人吧?
只是棋差一招,狡诈阴险如叶国兴,也不知道……
在那山滴那边,海滴那边有一群执行者……
第1078章 奖励任务:讨封和讨疯20
“我看你像个鳖孙!”
林夕这句话一出口,这只顶着一片大荷花叶子的黄皮子当时就没有办法直立行走了。
林夕可不是那种言出法随的大能,因此黄皮子自然不可能真的变成个鳖孙,不过与传说中一样,它这些年的苦修算是猩猩他弟——废废了。
原本怀着即将可以化而为人的憧憬兴冲冲而来,结果被人家破了修行封了个鳖孙,它焉能不恨?
这黄皮子回过头来,一双令林夕异常熟悉的碧幽幽的眼睛恶狠狠盯着她。
在委托人无数个梦里在林夕的梦里,这双眼睛也是这样盯着她。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
它再跑出几步,又回头,再跑,又回头,如此三次之后才向远处撒开脚步一溜烟不见了。
擦,还跟老子玩《三笑》?林夕丝毫不以为意,拍拍身上的土,绕路回了县城里的那个家。
林夕的身影悄无声息进了院子,很快又出来,然后再次骑上自行这直奔精神病院而去。
她是把王光起留下的两件家具丢进空间里,免得被黄皮子给祸祸了。
林夕走出大门,望着这个叶国兴精心布置的院子,嘴角挂着森然的冷笑。
叶国兴,准备好承接黄鼠狼的怒火吧!
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林夕下了车子,把这辆车子直接丢进【灵之戒】里去来个死无对证。
然后林夕继续安然做她的神经病。
自从发现【灵台净咒】可以让钱苞米出现略微的好转之后,林夕在晚上睡觉时都会吟诵几遍,整个病房里都安静了许多,病友们好像状态的确有所改变。
这是林夕始料未及的。
第二天一切如常,不过这次林夕运转【灵台净咒】时,身边多了两个人,其中就有那个被强奸的女孩,名叫桃子的。
这两天林夕几乎放弃了自己的修炼,只要身边有这些人,就没完没了无限循环着【灵台净咒】。
人累到极致会羡慕小孩子和他们这种沉浸在自我世界里,对外面一切茫然无知的人。
很多人觉得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是一种幸福。
林夕笑。
有什么幸福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浑浑噩噩,无知无识,怎样都不算是幸福吧?
林夕记得看过一本倪匡的小说,一个超级富豪厌倦了世界的纷纷扰扰和勾心斗角,最后选择做一个只愿意唱着歌的海螺人。
可那是他在清醒状态的选择。
林夕也不知道她这么做是对还是不对,她其实也没有资格决定到底是继续让这些人迷失在一个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世界里好,还是唤醒他们,让这些人重新面对残酷的事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