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力道直接将于菟拉得站了起来,带动椅子发出轰隆一声,在格外安静的自习室显得格外刺耳。
不少伏案看书的学生抬头朝这边看来。
于菟心头一惊,下意识地仔细看去,一看到迟楼的模样,喉头瞬间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迟楼是跑过来的。
从温明舒口中知道于菟在图书馆之后,他就直接跑了过来,担心来晚一步,于菟就走了,又跑得无影无踪。
学校图书馆一共七层,每层超过十个房间,迟楼是从一楼一间一间找上来的。
一直到来到五楼才终于看到于菟,额头上挂着汗珠,顺着低落下来,沾湿了睫毛,让本来就又密又长的睫毛颜色加深。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一只手拉着于菟的手腕。
过了两秒,微微缓和呼吸才开口。
“找到你了。”
微微咬紧牙,视线直直地看进于菟眼睛里,带着几分决然。
于菟惊讶地看着他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
“我来告诉你一句话。”迟楼看着眼前的人,恨不得将她直接带走藏起来。
心头蠢蠢欲动。
“什么话?”
“我不许!”他狠狠咬了牙,抓着于菟的手微微收紧,似乎担心她跑了,却并不会让人觉得疼。
“?”
“你之前发的消息,就当我没有看过,你可以撤回,换个手机,就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
迟楼微微眯起眼睛,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来,声音强势,不容任何人拒绝。
看到于菟抿着嘴唇不说话,又放软了声音,拉起于菟的手。
声音哑了。
“小兔子,就让我没看到,把那句话收回去。”
于菟垂下头。“信息你都已经看到了吧?”
声音轻飘飘地传入耳中,却让迟楼身体微微震了一下。
“我不同意!”
猛然拔高的声音在安静的自习室中隆隆作响,周围立即传来一阵嗡嗡议论声。
迟楼却恍若未闻,视线一直紧紧凝在于菟身上,眉心紧皱,额头的伤疤因为这个动作变得狰狞,凹凸不平的疤痕像是一条长长的轨迹。
于菟嘴唇动了动,他的目光立即变得更加认真,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盖住了她的声音。
迟楼的嘴角猛地抿成一条直线。
“都滚出去!”
自习室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立即收拾东西,迅速离开了房间。
不一会儿,整个自习室中就只剩下于菟和迟楼两人。
“你刚才说什么?”
他上前一步,半弯着腰,靠近了些,想要听得更仔细写。
一靠近,身上的气息像是一层热浪,不留缝隙地洒在于菟身上,密密实实,空气中几乎都在他身上淡淡的味道。
她紧张地向后退了半步。
只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让迟楼正在靠近的身体瞬间停滞。
于菟抬高声音,一字一顿道:“我说……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声音刚落,她就低下了头,甚至不敢去看迟楼脸上的表情。
一道很低的声音却从头顶传来,带着极致的隐忍和随时都可能爆发的疯狂。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迟楼的眉心皱得死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心里的怒火和害怕。
害怕?
他迟楼也会害怕?
于菟一直低着头,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咬了一下嘴唇,几度开口才终于道:“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迟方同吧。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只说到一半,声音就慢慢落了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
她低着头,视线有些模糊。
迟楼的瞳孔骤然紧缩,气急败坏地拉起她的手。
“这是谁告诉你的?”
于菟抿着嘴唇不说话。
“徐庆?”他想起之前在酒吧听到的话,微微眯起眼睛,眼底闪过明显的寒光。
见于菟没有反应,突然想起另外一个人,声音陡然变得阴沉。
“是迟方同说的?”
于菟身体微微一颤,虽然没有回答,却让迟楼额头青筋暴起,浑身的肌肉紧绷着,猛地转身要走。
看到他双手紧握成拳,怒气冲冲的样子,于菟吓得连忙上前拦着他。
“你要去干什么?又要动手吗?”
迟楼的脚步瞬间停顿了一下,视线落下来。
直到现在,于菟才发现他的眼睛带着血丝,猩红,心脏瞬间收紧了一下。
迟楼看着她,汹涌的怒意从深邃幽黑的眸子深处,慢慢浮现出来。
“到现在你还要维护他?你真的打算重新和他在一起?”
于菟倏地皱起眉。“我们的事和他没关系。”
她再也不想有任何关系了。
不想再从迟楼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每听一次,只会不断地提醒她,迟楼就是因为迟方同,才会故意接近她。
“我和迟方同早就没有关系,你也不必再来找我了。”
迟楼看着眼前的人。
良久,突然开口:“那我的礼物呢?”
于菟惊讶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消失在黑色的瞳孔中。
迟楼的语气近乎固执。
“你专门买给我的戒指呢?于菟,那是我的礼物。”
说道最后,声音竟然有些发抖。
她一只手放在身后,紧紧抓着自己的书包带子,掌心被硌得生疼。
“丢掉了。”
第57章
丢掉了……
于菟不敢抬头, 却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沉沉视线,带着无形的压力,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握着书包的手还在不断收紧, 折起来的书包袋子尖锐地压在掌心, 传来阵阵痛感。
她低着头, 甚至不敢去看对方脸上的表情。
整个自习室中变得格外安静,只有空调不断传来隆隆声。
迟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干哑。
“那是你要送给我的东西, 兔子。”
于菟心头一疼, 眼眶酸得不像话。
她没有说话, 却暗暗攥紧了手里的书包, 像是担心被迟楼发现似的。
细微的动作让迟楼瞳孔骤然紧缩。
“你的书包里有什么?”
于菟浑身一抖,迅速后退了一步, 想要离开,对方突然一个大跨步,直接提到眼前,另一只手拉住她拿着书包的手腕。
却并没有用力。
于菟咬紧下唇, 抓着不肯放手。
“于菟……”
男人的声音软下来,让她心头一颤,手松了。
迟楼迅速接过书包,从还合上的拉链缝隙中, 一眼就看到放在里面的盒子。
明显被人认真包装过,黑色的硬纸上点缀着白色蝴蝶结丝带。
包装应该是首饰店提供的,正上方有一个烫银花体英文字——LOVE。
迟楼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 打开包装,一个黑色绒布戒指盒出现在眼前。
银色的戒指简单干净,没有任何花纹修饰,浑然一体,光滑的剖面折射着头顶的灯光,闪动光泽。
迟楼看着手里的东西,喉头发紧,竟说不出话来。
那枚戒指他从出生开始就带在身边,明知道只是一个十分廉价的地摊货,两块钱就能买到,但迟楼还是固执地戴在身边。
若是换了另外一个人,早就已经丢掉了。
那种东西,存在的一天,都在不断提醒他的出生,提醒他和迟方同的不一样,和整个迟家的格格不入。
可是就算是迟家人当初要求让他丢弃,他也从来没有放在眼里。
而是放在身边,一遍一遍提醒自己的来历。
那天戒指掉下楼,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可是没想到,于菟竟然冒着寒风跑下楼,踩着雪花帮他找了一晚上。
甚至偷偷买了一枚新的。
多傻。
自己都吃不上饭了,还惦记着还东西。
迟楼自认自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此时此刻,却感觉自己恨不得将所有的感情都灌注在眼前这只兔子身上。
明明只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戒指而已。
于菟的视线落在那个戒指盒上,双手交握着。
“上次我把你的戒指弄丢,这是还给你的。”
声音很轻,带着就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柔软,轻轻地落在迟楼心尖上。
他握紧手中的戒指盒,眼底渐渐蔓延出喜色,刚要开口。
于菟继续道:“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喜色在脸上瞬间僵硬。
上前拉着她的手。
“我们回家。”
“住宿部的老师告诉我,几天之前她就已经通知我,住宿手续办下来了,可是消息却传到了你的手机上,你没有告诉过我。”
迟楼紧皱起眉,脸上少有地表现出几分慌乱。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我今天已经搬回宿舍住了,迟楼。”于菟摇头道。
迟楼顿时慌了,露出几分狠色。
“之前你答应住在我那里,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不能去,你……”
话说到一半,声音却戛然而止。
低头朝自己的手背看去。
就在刚才,那里传来一点淡淡的凉意。
于菟趁机挣开他的手。
“我要写作业了。”
说完,提着书包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埋头写起来。
笔杆转动着,笔走如飞。
迟楼远远地看着他,却脚有千斤重,竟抬不起来。
于菟低头飞快书写,却连自己写了什么都不知道。
过了好一会儿,再回头看去,整个自习室中空空荡荡,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夜幕沉沉,迟楼走进酒吧,富有节奏的重金属音乐充斥着整个空间。
他的唇角紧抿成线,右手暗暗握拳头。
才刚走进去,迎面几个衣着夸张的青年勾肩搭背从舞池中脱离,浑身酒气,一边抖动身体踩鼓点,一边往外走。
路过迟楼的时候身体一歪,直接撞在他身上。
酒吧里光线昏暗,尤其入口处伸手不见五指。
几人喝高了,没认出迟楼,骂骂咧咧地叫嚣起来。
“怎么走路的?不知道这儿有人……”
嘭——
说话那人的脸被一拳打歪,踉跄着摔在地上。
迟楼站在阴影中,一双眸色冷得发亮,注视着他们。
剩下几人懵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
“你小子……”
刚要动手,对面的迟楼已经扑了过来。
他动作极快,目光狠厉,紧握拳的手抬起手,能依稀看到皮肤之下隆起的肌肉线条,几乎没有犹豫,就狠狠一拳打了过去。
抓住另一个人的衣服扯过来,发了狠似的一脚踹上去。
几人吓得酒都醒了,看到迟楼的脸,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惨叫声连连。
徐庆几人本来在另一边庆祝,听见有人闹事,正准备帮罗伊解决。
走进看到动手的人是迟楼,吓得连忙上前把人拉住。
“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
“楼哥!别动手啊!”
徐庆加上路明和罗伊,三人一起,竟然都被迟楼拖着向前带了两步。
又打了好几下,才终于把人拉下来。
被打的几人捂着身上受伤的地方,骂骂咧咧地站起来,看着迟楼怒骂。
“真是疯狗!”
徐庆本来还拉着迟楼,听见这话一脚踹了上去。
踢得那人哎哟一声,直接跪在地上。
“草!让你们滚远点!是不是还想挨揍?”
几人不敢再说话,迅速钻进人群里跑了。
三人拉着浑身紧绷,明显还在怒火中的迟楼站起来,见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罗伊摆了摆手。
“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经常来“渡口”的人都知道迟楼几人的关系,“渡口”是罗伊开的,就是他们的地盘,谁也不敢开口,都悄无声息地散了。
徐庆悄悄松了口气,还好今天他们发现的及时,要不然那几个人绝对要出事。
现在这个档口,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正想着,迟楼冷着脸,突然将他们几人甩开。
“你不会是还想追出去打吧?”
徐庆被吓了一跳,正准备拦人,见迟楼转身走到角落的沙发重重坐下,连忙跟过去。“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追出去呢。”
迟楼没有说话。
徐庆感觉情况不对,小心询问道:“楼哥,你是怎么了?不是去找于菟了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
刚才他们听说了两人正在闹别扭,却不知道是个什么别扭。
在徐庆看来,迟楼这个没心没肺的,都快要把于菟宠上天了,那只小兔子还能有什么别扭可闹的?
这不是闲得蛋疼吗?
迟楼咬紧牙,昏暗光线下,眸子更加幽深,黑得像一滩墨。
一开口,才发现他声音干哑,显然一路上都本绷着。
“她不肯。”
“什么不肯?”徐庆一头雾水,转头和路明、罗伊对视了一眼,开玩笑:“那就直接把人抓回来啊,她那小胳膊小腿的,还拧得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