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失窃,当时蒋皇后并没有发现丢了什么。
后来才发现,当年为蒋家和汝阳王府屯兵的官员名单都不见了!
当年囤积家兵的不止蒋家一个,蒋家灭门,死都没有供出汝阳王府。
荣骁凶狠地说∶“蒋家的人,果然是一脉相承地贪心!”
这些年来,蒋皇后一直用这份名单控制汝阳王府为太子卖命。
汝阳王府只是想要长久富贵,谁做皇帝对他们来说差别不大。
可是赵王越来越想废太子。
荣习老了,而荣骁并不想掺和皇家争储的事。
没想到又因为这件事被威胁了!
蒋云染呼吸越来越困难∶“名单……现在在代城君手里!”
“世子觉得他……会不会放过汝阳……王府?”
秦狰和荣骁有梁子,他曾经差点杀了秦狰。
代地这些年一直和丰都摩擦不断,于公于私,秦狰都没有道理放过他。
荣骁不知是不是接受了他们的话,撒开手,两人摔倒在地。
他走到主位边,坐下∶“那你有什么高见?”
如果秦狰拿着名单去见赵王,这头年老的老虎依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拍死他们。
毕竟是帝王,老了也是帝王。
“天香楼是厉家的产业,我们大可粉饰太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蒋云染重新倒了一杯茶,捧到荣骁面前,说道。
“嗤。”荣骁毫不犹豫嘲笑∶“蠢货,一楼的人是死的?你堵的住那几百人的口?”
“堵不住,但我们可以将事情改一个说辞。”
“家兄纨绔浪荡,强纳了一个交趾国的暗娼,那女子家人找上门来讨要说法,正好被公主撞见……”
荣骁眯起眼。
蒋云染执着地捧着茶杯,垂眸说道。
“陛下不是傻子。”荣骁说道,理由太牵强,而且细细一查漏洞百出,他不觉得赵王会这样相信。
而且,只要萧寅初回来,一切都会瞒不住的。
“如果陛下……病了呢?”蒋云染嘴唇颤抖着说∶“不省人事那种病。”
“云染!”厉尚廉大叫∶“你疯了!”
荣骁鹰隼般的双眼一下锁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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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逃了多久,萧寅初只觉得耳旁的风慢慢安静下来。
她惊慌地回头去看,除了他们再没有别人。
“下来。”秦狰翻身下马,扶着她从马上跳下来。
后面“哒哒”马蹄声,有人追来了。
“马蹄印太明显,我们上山!”
秦狰将萧寅初身上的披风扯下来,罩在马身上,接着在马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
马儿撒开蹄子朝前跑去!
萧寅初被他拉着,跌跌撞撞冲入茂密的山林。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就像她想不通,平时安静祥和,治安良好的邯郸城,怎么突然变得像贼窝一样?
她居然在京都被人撵得像过街老鼠一样!
“嘘。”秦狰示意她噤声,拉着她的手躲进了一个山洞。
洞口有茂密的藤蔓做掩护,但是里面非常暗。
秦狰用力攥着她的手,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窸窸窣窣,来人非常小心地查看一草一木,可惜天已经慢慢变暗,能见度大受影响。
“仔细找,别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领头人说道,环顾一周,说∶“找到后直接……做掉!”
“是!”他的手下应道,听起来起码有十几个人。
他们寻找的声音仿佛就在外面,有好几次萧寅初都以为完了。
过了好久好久,她的双腿都麻得没有知觉。
外面安静了下来。
“那些人……是什么人?”
萧寅初有些回过味来了,这朝里……怕是出了很多奸臣!
难怪前世,王朝会像沙塔一样迅速崩塌。
敢情已经被蛀空了,大厦倾覆只是迟早的事而已,可笑他们居然一直不知道!
萧寅初咬唇,恨不能立马回宫将这些人都揪出来!
她在黑暗中,忽然被秦狰狠狠抱进怀里。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就死了。”
秦狰咬牙切齿道。
他与对方交手,知道那是个什么水平的高手。
只有聂夏,那时候她身边只有一个聂夏!
秦狰不能想象,刚才如果他和萧明达晚来一会儿怎么样?
萧寅初没反应过来,秦狰的额头抵着她的,重重喘息∶“说你错了!”
萧寅初一愣∶“我哪里错了?”
“你出宫来干什么?”
秦狰恨不得将她好好教训一顿∶“南城鱼龙混杂,跑去那里做什么!”
“天香楼三层的生意外人一般不知道,又是谁告诉你的?”
“我……”萧寅初被他吼得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是,她是冲动了,往天香楼跑,可是谁知道会撞破厉尚清和奸人的勾当啊!
两人是安全下来了,可是秦狰仍在后怕,他胸口堵得要命,干脆低头,狠狠教训了她!
萧寅初瞪大眼睛,用力挣开他的禁锢∶“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秦狰一掌拍在她身后的山壁上,粗砺的石头瞬间擦破了他的掌心。
血腥味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慢慢变浓。
二人对峙着,谁也不肯先服软。
秦狰看着她不服气中带着惊慌地眼神,心像被开了一道小口子,她亲手划开的,鲜血一直流,一直为她而流。
谁能体会他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回来只来得及看见她冰冷尸体的心情?
只是那么一小会,只是那么几步路!
是一世的孤寂。
他发过誓,今生要为她扫平一切障碍的。
“不该慢慢来的……”他喃喃道。
太慢了,这些人,早该一个个解决掉,迅速地解决掉。
“你在说什么?”萧寅初疑惑地问。
秦狰将她按进怀里,深深叹了口气。
“你……干嘛?”萧寅初轻轻挣扎,她很不习惯被这么抱着,快被勒死了好吗!
“跟我说,今天到底怎么了?”秦狰眉头皱得老紧。
“你放开我!”萧寅初挣扎着想从他怀里出来,无奈对方一点撒手的意思都没有。
“说。”秦狰轻声威胁。
萧寅初不高兴地踩了他一脚∶“我跟堂姐还有赵姐姐出来玩,不小心遇到了厉尚清跟……”
她眼中露出迷茫∶“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她把在天香楼撞破,厉尚清逃走,她差点被杀,荣骁救了她,以及后来聂夏带她们逃走,又被坏人堵住的事都说了。
秦狰听完,问∶“什么信物,给我看看。”
“在我身上,你放开我!”萧寅初挣扎道,腰忽然爬上了一双手,她气愤道∶“别瞎找,在袖子里!”
秦狰从她袖子里找到了那个牌子。
也看到她光秃秃的手腕,两只都光秃秃的。
他的眼神顿时变得不高兴起来∶“东西呢?”
“什么……东西?”萧寅初一愣,猛地想起上次秦狰说,手钏要一直戴着,见一次检查她一次!
可是那东西被她放在枕头下了啊……
“我……”她莫名心虚了一下。
秦狰松开她,拿着牌子去洞口,借天光看清了上面了文字。
萧寅初轻手轻脚走过去∶“你认得吗?”
秦狰满脸不高兴。
她吸了吸鼻子∶“出宫不方便戴嘛!”
别说那价值连城的手钏了,她今天连贵重点的首饰都没戴,俨然一个小家碧玉。
秦狰还是不吭声,也不正眼看她。
萧寅初生气地踢了他一下∶“那天摘下来,随手放枕下了,不是故意不戴的!”
秦狰的脸色稍有缓和,把牌子抛回给她∶“交趾国的文字。”
“交趾?”萧寅初好奇地低头辨别,真的一个字都看不懂。
“交趾在西南,百年前曾是中原附属,如今……是个没主的藩地。”秦狰解释道。
想了想又说∶“前不久交趾国王病死,三个儿子争夺王位,交趾国正在内战。”
萧寅初点点头,又觉得不对∶“你人在邯郸,怎么什么都知道?”
秦狰送他娘回邯郸‘省亲’,实则被软禁在这,照说朝中的事不会特意对他言明,这种事他怎么知道的?
“这点本事都没有,老子怎么活到这么大的?”秦狰斜睨她。
“……”萧寅初无言以对,恨自己多此一问。
前世的乱臣贼子,她居然会小看他?
秦狰吹燃了火折子,往山洞深处走,示意她跟上。
萧寅初不愿意的,可是她更怕一个人在那,只好提起裙角跟上去。
山洞很深,二人深一脚浅一脚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忽然开阔起来——
原来进入了更大的山洞,里面有人呆过的痕迹。
实话说,这种阴冷、潮湿还黑乎乎、黏唧唧的地方,冒出什么奇怪的东西一点都不稀奇!
萧寅初拉着他的袖子∶“你你不要走这么快……”
秦狰的嘴角在黑暗里忍不住翘起∶“不让我滚了?”
“你……呆会再滚。”萧寅初小声说。
二人的光源只有他手上的火折子,山洞里有风吹过,被放大得像鬼哭狼嚎。
萧寅初一个手捂着耳朵,另一手死死拽着秦狰的袖子。
生怕一不小心,他就扔下她不管了。
“唰”一声轻响,眼前忽然亮起来,原来是秦狰点亮了山洞里的油灯。
“猎户暂避的山洞。”秦狰解释道,转身去点另一个油灯。
“你……别走啊!”
油灯能照亮的范围非常有限,大部分地方还是黑乎乎的,她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人家身后。
秦狰检查了山洞里的东西,有很多猎户留下的柴火。
他很快生了火。
火堆旺起来,山洞里就亮堂多了,萧寅初这才发现还有一处用石头摞高的‘床’,上面有稻草,还有几件破皮子。
秦狰看了几眼∶“运气不错,这是个生手,剥皮的时候没剥完整。”
皮子要完整才好卖,将它们留下的猎户明显是个生手,把皮子剥坏了卖不出价钱,索性扔在这了。
萧寅初拢着自己撕裂的衣服。
秦狰看她这副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心疼,她从生下来到现在,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
“饿不饿?”
萧寅初点点头,又摇头∶“你……别走……”
她要是说饿了,这人非转头出去找吃食不可,留她一个人在这,不行的!
这太可怕了!
秦狰好笑地看着她∶“怕啊?”
“嗯……”萧寅初声若蚊蝇。
“过来烤火。”秦狰招呼她,顺便把那些皮子都抱到火边,一张张查看。
虽然剥得乱七八糟的,但其中有几张白兔毛还算干净,他拍干净后又用火烤了一下,确保上面没有奇怪的味道,递给萧寅初。
山里虽然没有风雪,但阴冷得过分,兔皮小是小了点,用来揣手还是可以的。
萧寅初接过来,摸了摸。
兔毛十分柔软。
两人在火前一时无话。
萧寅初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万分别扭,尤其秦狰对她好的时候,则更加别扭。
“傻了?”秦狰张开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萧寅初拍开他的手。
“最多明日,挑灯他们就会找过来,别担心。”秦狰安抚道,处理着手中那张鹿皮。
“厉尚清为什么要见交趾国的人?”
秦狰手中的动作一顿,问∶“你先告诉我,你觉得厉尚廉怎么样?”
萧寅初眼里流露出不快∶“伪君子,令人作呕。”
秦狰清理的动作变慢,慢慢勾起嘴角∶“为什么?外人都道他谦谦君子,才高八斗。”
“……”萧寅初斜了他一眼∶“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秦狰抬眼看她∶“不喜欢他?”
“不喜欢。”
“荣骁呢?”秦狰挑眉。
那个厉鬼?
萧寅初摇头。
秦狰轻咳一声∶“那就好。”
萧寅初凉飕飕地看着他。
“事情很长,你慢慢听我说。”秦狰一边收拾手里乱七八糟的鹿皮,一边说。
“要杀你的人,是西南军里第一神箭手,朝廷的人。”
看见她一下变凶狠的小脸,秦狰笑了笑∶“如果要你想一个幕后凶手,你觉得会是谁?”
萧寅初略一思索∶“厉尚清?”
厉尚清逃走了,他爹是左相,养几个卖命的人很正常,这就说的通了。
“他没那么大本事。”秦狰摇头。
“厉峙是文官,权力再大也只是文官而已,你父皇不会让一个权倾朝野的文官再染指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