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竟然在孩童时期,就相信那些传说。
克里斯掌握的海域很大,塞勒斯派的无人潜艇还没有完全搜查彻底,而那份资料上已经写清了克里斯目前了解的事情。
当时发现潘多拉的研究所是在近海打捞的,可克里斯的探测仪却在遥远的、无人区内一千海里的地方探测出一条巨大的海沟,机器记录下了那里传来的波动之后,便迅速报废。
以目前的人类水平,在怪物横行、磁力不稳的无人区海域探测是很艰难的事情,很可能投入大量资金也无法获得回报。
因为克里斯用大量科研资金探测海域,阿伦美区的其他党羽已经开始对他的决策不满。
哪怕克里斯抱有强大的信念,可仍然被二十一世纪的科技束缚,他只知道那个海沟传来的波动与潘多拉的力量波动相似,便再也无力进展。
克里斯的发现不在自己的辖区内,怪不得会松口同意塞勒斯探测。
塞勒斯放下资料,他眉毛紧锁。
克里斯不知道,可是作为未来的人,塞勒斯当然清楚蓝星的每一个角落。
无人区内确实有一条星球上最深的海沟,可是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资料。
克里斯没有将自己的发现公之于众,或许当人类终于征服无人区的时候,那片海沟已经没有了潘多拉的力量波动,所以没被重视。
……难道潘多拉当年被封印在那海沟里,可是她的能量盒又是怎么会出现在遥远的浅海,被打捞起来的呢。
一切都是谜团。
塞勒斯在想,要不要直接询问潘多拉。
可是她对当初自己被封印贡献力量的人鱼都态度恶劣,或许根本不会想提这件事情。
可是,他仍然想知道隐藏的那些事情。
在别人眼里,潘多拉是可怕的魔女,人类后期科技发展那么迅速,也是因为出于对她的恐惧,才更想武装强大自己。
潘多拉强大得能让蓝星所有的怪物臣服,可想而知人类对她的忌惮。
所有人的主观意识里,魔女就是恶的。
可是塞勒斯从小就想知道为什么。
他想知道她过去的路是怎么走过来,她是如何变成如今的潘多拉。
……她的一切,他都想了解。
第50章
潘多拉趴在床上画画,塞勒斯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知道塞勒斯最近很忙,但是潘多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近有很多人来找你?”潘多拉没有抬头,她漫不经心地说。
自从融合了傲慢之后,她的力量更加精进,也更加敏锐地能够感觉到更大的范围了。
塞勒斯刚要开口,目光便扫到了趴着的潘多拉。
少女葱白修长,曲线优美的小腿在半空晃荡着,纤细的脚腕彼此勾住,璞玉般的脚趾像是婴儿一样娇嫩,白得让塞勒斯仿佛被烧灼到一样,迅速转移了目光。
“嗯。”塞勒斯垂下睫毛,轻声说,“最近有些忙。”
不知道是不是潘多拉真的在发育,还是那晚上梦中魔女的口出惊人,塞勒斯面对潘多拉时始终有一点点别扭。
好像没有之前那样心怀坦荡了。
这真是个奇怪的事情,其实潘多拉不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她的力量和人类太玄虚,所以有时她的温和也带着普通人承受不了的压力。
她对他很多时候都很粗鲁,可是塞勒斯仍然不由自主地忘记那些伤痛,而被少女吸引。
塞勒斯坐在潘多拉卧室里的沙发上,远远地看着潘多拉画画。
有时潘多拉逼得太急,那种紧迫感会让塞勒斯难受。
可是潘多拉不理他,自己专注地画着画,也让他觉得心中空落。
“你在画什么?”塞勒斯主动开口。
“不知道。”潘多拉说,“就瞎画的。”
塞勒斯自然而然地凑过去,他蹲在她的床边看着她的画本。
潘多拉这段日子画技增长不少,塞勒斯看到画上是模糊不清的几个穿着红色宗教长袍的人。
“这是谁?”塞勒斯问。
“不知道。”潘多拉放下笔,“我记性不太好,总容易忘记一些细节和人物。”
她就是不把别人放在心上,所以偶尔画出来了,也是出于记忆的潜意识,模模糊糊的一个场景,其实根本不记得谁是谁。
她的画也是这样,除了某些地方是鲜艳的之外,其他都是模糊而草率的。
潘多拉真的很难记住过去所有的事情,值得让她记忆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她兴致总是来得突然去的突然,潘多拉画够了,不想画了。
她侧过头,便看到塞勒斯还蹲在床边,他的下巴离床面不到半厘米的距离,垂眸注视着她的画出神。
远远看着,还以为他的下巴抵着床面,有点像是发呆的猫咪。
潘多拉忍不住想,如果塞勒斯是只猫的话,一定是那种体型很巨大、曲线好看,浑身白白的,尾巴很蓬松,性子冷淡的猫咪。
唔,其实猫咪太无害了,他应该适合更凶猛一点,但是又很漂亮的动物。
潘多拉胡思乱想,她看到他还在出神,也不由得有点好奇。
“你想什么想了这么久?”
塞勒斯恍然回神。
他刚刚想起了克里斯。
塞勒斯对他杀了克里斯这件事情丝毫不后悔,也没有内疚之情。
只不过,他刚刚忍不住想起潘多拉似乎很喜欢克里斯,如果阿伦美区的报道出来,她会是什么反应呢?
潘多拉那样聪明,或许一下就会猜测到是塞勒斯干的。
她会生气吗?
或许更严重,她会为了克里斯而报仇吗?
塞勒斯当时动手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因为克里斯遇刺的连锁反应,塞勒斯连忙三天,如今终于冷静下来了,忽然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可控。
潘多拉是薛定谔的潘多拉,她有可能毫不在意、有可能会生气、也有可能会翻脸。
当这件事没在她的面前揭晓时,你永远无法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潘多拉就是这样不可控的存在。
潘多拉发现塞勒斯在回过神来后又开始发呆,她有点疑惑,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手。
“你怎么了?”
他是最近太忙了,所以变得呆滞了吗?
塞勒斯终于抬眼看向她。
他漂亮的眼眸像是湖泊,修长浓密的睫毛一眨一眨,蹲在床边还有点乖巧的感觉,搞得潘多拉被他注视得心中泛起波澜。
他的气息有点虚弱而不太确定的感觉,有点像做错了事情,又缺乏关爱的小动物。
潘多拉:“……谁欺负你了吗?”
塞勒斯的目光游移了一下,看起来有点心虚,但他又很快看回潘多拉。
“你喜欢克里斯吗?”他问。
以潘多拉能记起来的算,塞勒斯至少前前后后问过她两三次喜不喜欢克里斯。
“还可以。”潘多拉耸了耸肩膀,“他挺有意思的。怎么了?”
“我有意思,还是他有意思?”塞勒斯又问。
他经常问这种很奇怪的问题。
潘多拉好像一个被逼问到底更喜欢谁的渣男。
“我一直在你这里,你觉得呢?”潘多拉说。
可能是她的回答不大好接话,塞勒斯没有继续开口。
潘多拉却无师自通,“克里斯欺负你了?”
应该说,克里斯自以为是地想要欺负他,结果还没开始实施,就被塞勒斯远程攻击忽然暴毙。
……这也算,欺负吧?
于是,塞勒斯点了点头。
“如果我反击,你会站在他那一边吗?”塞勒斯又问。
潘多拉语重心长地说,“你们都是成年人,遇到事情要自己解决。”
“不论什么结果你不管?”塞勒斯说。
潘多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为什么他表现得像是已经做了什么,然后才来询问她的呢?
她试探地说,“比如?”
塞勒斯目光清澈,气息纯粹。
“比如他可能会意外死掉。”他无辜地说。
潘多拉:……
潘多拉:“你说什么,你杀了克里斯???”
“正当防卫。”塞勒斯心平气和地说,“他放了狠话,要对我不利。我胆子比较小,所以当天就杀了他。”
潘多拉的笔掉在了地上。
人命对她而言与动物没什么区别,塞勒斯要是杀的是别人,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是,她真的对克里斯感兴趣。
更别提他还是个金发的帅哥,潘多拉一向对长得好看的人心软。
那么高、那么帅、那么会甜言蜜语的小帅哥,就这么没了?
潘多拉心情复杂,她一向将塞勒斯看作无害,这一刻才想起来,他在外面也是杀伐果断的上位者。
说杀你就杀你,连话都不放的那种狠人。
潘多拉震惊于自己发现了塞勒斯新的一面,塞勒斯却误会了她的沉默。
“你会想为他报仇吗?”塞勒斯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如同黑夜般浓密的复杂的色彩。
他不介意潘多拉会不会杀他,他介意的是,潘多拉真的会在意其他人,哪怕她只见过克里斯两次。
潘多拉这才缓过神,就发现刚刚连说杀人都轻描淡写的塞勒斯,现在的情绪却如此低落。
可能塞勒斯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在吃醋,他很在意。
潘多拉表面叹息一声,内心却很雀跃,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高兴,像是有个小鸟在跳来跳去。
她伸出手,像是想触碰塞勒斯,可是两人离得太远,她的指尖只是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滑过,如同蜻蜓点水。
“死了就死了吧。”潘多拉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你没事就好。”
扑通,扑通。
塞勒斯的心脏开始跳得急促起来。
他一直是个理智而冷淡的人,一向最追寻法度秩序。
可是在这一瞬间,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原来,偏爱,竟然也会如此甘甜而令人心神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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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阿伦美区联合政府总部。
在被那些讨人厌的黑星来回盘查了好几天之后,他们才带着各种收集的证据离开,这让汤姆终于松了口气。
他来到医院处,从玻璃外注视着隔离病房中的克里斯。
已经整整三天了,克里斯没有死亡,可是也没有醒过来的痕迹。
他的所有重要器官都被毒素侵蚀,却仿佛拥有着无比的活着的念头,硬是不咽下最后一口气。
“副官大人,克里斯大人醒过来的几率微乎及微。”医生声音凝重,“就算用仪器维持他薄弱的生存反应,也没有什么意义。”
汤姆知道医生在催促他赶紧做决定。
克里斯遇刺的事情尽管尽力隐瞒,可是仍然逐渐有风言风语流传出去。
他没有家人,所以决定权落在了副官汤姆的手里。
汤姆一句话,医生就会撤走克里斯的维持系统,今天就可以宣告他的死亡,下一任选举会在各党派中竞争。
得到消息的其他党派没有人会为克里斯祈祷,与之相反,克里斯提前几年让开了位置,或许现在其他势力都在庆祝吧。
汤姆注视着病房中的执行官大人,他疲惫地叹了口气。
“今晚零点,撤仪器。”
作为他的副手,汤姆自认自己作到这一步,已经尽职。
晚上六点,隔离病房区一片安静,克里斯的病房外走廊也一个人影都没有。
然而,没有人提前下班。
院长、医生团队、汤姆,在医院办公室里等待,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汤姆心情沉重,克里斯不是一个好上司,但这不代表他希望克里斯死。
可是阿伦美区不能再等待下去了,所有人都需要一个新的执行官。
他注视着监控视频中的病房,克里斯王子般的面庞上戴着吸氧罩,浑身都插满各种汤姆都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管与线。
克里斯监护仪上的心跳几乎平行,只有微不可见的小小起伏。
汤姆忍不住想,为什么呢。
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克里斯大人还是不肯放弃?
到底是什么,让他那么想抓住,死都不安心呢?
汤姆注视着监护仪发呆,就是这时,滴!那条线小小地跳跃了一下。
汤姆呆滞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医生,刚刚那——”
医生们比他的反应更快,他们全都站了起来,像是惊呆在屏幕前。
汤姆挤过去,却什么都看不懂,他皱眉道,“怎么了?”
院长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屏幕。
“活,活了……”
同一时间,病房里。
滴,滴,滴,滴……那条线开始缓慢地跳动起来。
男人原本衰败的五脏六腑,也开始用一种诡异的、说不通的原理迅速再生。
克里斯的大脑昏昏沉沉,他的精神仿佛像是被牵扯的叶子,不停地被风吹起,又被雨水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痛。
撕裂一切的痛。
克里斯紧闭的眼皮跳动。
无数混乱的场景在他的脑海中压缩拥挤,发出巨大的噪音。
有时,他在高处的办公室里。有时,他行走在推搡的人群中。
克里斯脸部肌肉颤抖,他的头抽搐似的一动。
夕阳落下的海滨,海水拍打着金黄的沙滩。
他站在海边的木质别墅当中,站在门口,透过地板和墙壁尽是鲜血的房间,注视着阳台,温暖的海风吹拂着他的脸颊。
一种由衷的满足感充斥着他的心底。
他走了过去。
阳台的躺椅上,一个女人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