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转念一想,只要她在他身边,他不奢求太多。
怨他恨他都罢了,他承认,他死都放不下她。
只是他没看见,董轻婳关上门的瞬间,那眉眼笑的弯的像是月牙,皎洁明亮。
赢溱转身往外走的瞬间,又想到了刚刚的画面,他鼻子忽然有些干燥
伸出手捂住的瞬间,一滴血滑到了唇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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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崇夕坐在院子里独自赏月,身边却是摆了两个茶杯,一个是他的,另一个则是他等的人的。
过了半晌,赢溱匆匆而来。
董崇夕勾了下唇。
“干爹好。”赢溱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礼。
董崇夕挑眉,开门见山道:“说吧,你想找我说什么?”
不是你在这等着我的吗?赢溱想说,却没胆子。他怕说出口这辈子都一个人过吧
他吃下这波亏,想着吃个亏换个娘子也不错,于是笑脸道:“干爹说笑了,我只是过来与你聊聊国都的事情。”
董崇夕挑眉却也没说话,反正自打他知道了赢溱打的是她女儿自然而然对赢溱客气不起来。
赢溱丝毫不介意。他没叫他坐下来。他便站着,反正站一波不亏,只要能娶到董轻婳,叫他跪上个几天几夜他都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反倒还甘之如饴。
董崇夕抿了一口茶,终究是被他一脸真挚的笑脸模样弄的有些尴尬,道:“坐吧”
赢溱坐在了,“谢谢干爹。”
董崇夕放下了水杯,抬头望着天边残缺的月亮,似有所感悟般问道:“这世间,月亮也有残缺,人更别提能有十全十美的了。”
赢溱垂眸摸着腰间的玉穗,没有抬头去看月亮,仿佛腰间那奇形怪异的玉穗比天边人人向往的月亮更加耀眼。
等董崇夕喝完了一杯茶,赢溱站起身帮他添了一杯茶,随后目光真挚的望着董崇夕,眼底里的深情不减,缓缓道:“这世界上十全十美的人,都比不上一个董轻婳。”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赢溱竖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他其实觉得不管发不发誓他都不会背叛董轻婳,没人比他更懂自己的心,二心这件事他这辈子都不会有。
以他的此时的年纪,早就到了纳妃的时候,朝中的大臣们整日揪着这点不放,但是他却没有一点点要纳妃的心思,他只想着何时才能见到董轻婳,何时才能有资格与她共白头。
但是为了让他们做长辈的放心,他还是乖乖的继续发誓道:“此生,若有二心,定堕入地狱,万劫不复。”
董崇夕在他眼里看见真挚和深情,他熟悉,这就是他对林蔚的感情。
董崇夕莞尔:“我问你件事,你实话告诉我。”
赢溱点头,“干爹请问。”
“圣旨”董崇夕望向他,“那字我看上去不怎么像皇上的啊”
赢溱抚摸着玉穗的手顿了顿,舔唇,“我爹最近在教我娘练书法,这圣旨是我娘写的。”
董崇夕嘴角勾起,但笑不语,心中却明了。
这圣旨估计皇上和皇后都不知情
两个人小坐了一会,他莞尔,“我告诉你一件事。”
“洗耳恭听。”赢溱道。
董崇夕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那段时间她刚来南海,整日郁郁寡欢,时不时哭上一段时间,我估摸着,是舍不得你。”
后来出现了陆昂,董轻婳自此就没有再哭过了,那段时间她每天和陆昂在一道,他和林蔚见她脸上挂上了笑,也就任由她去。
只是这导致了他们一再以为她与赢溱是兄妹之情,是舍不得分别,所以赢溱出现在这里他们也没多想,他们甚至也一直以为她喜欢的是陆昂。
所以容深这个翩翩公子和陆昂这个不羁洒脱的性子一对比,他们一直站容深的那边,以至于甚至还帮着容深对自家的女儿说亲!
未曾想,这弯弯绕绕的
搞得他这个老人家有些精疲力尽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还是继续和自家娘子赏花看月亮去。
第66章
南海地域范围不大, 今个儿谁家发生了稀奇的事,明日一整个南海都会知晓。
董崇夕坐在府里, 看着前院堆积的礼品, 忽然觉得有些棘手。
坐在下座的一个官员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面上, 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伴随着他乐呵呵的道贺的声音。
“恭喜宰相, 贺喜宰相。”
董崇夕微微挑眉,修长的手握着茶杯, 杯盖轻轻的波动着杯中的茶叶,吹了一口气之后, 故作不解的问道:“哦?何喜之有?”
地方官乐呵呵道:“宰相就不要打趣我们了, 贵女当了太子妃,外头都传的沸沸扬扬的了。”
董崇夕勾唇,轻抿了一口茶, 道:“这个事谁也说不准, 还得等皇上的安排。”
官员笑了笑, “是下管糊涂了,冒犯了冒犯了。”
“对了, 怎么没看见太子殿下?”
董崇夕额角抽抽,那个太子殿下现在还在他女儿屋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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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轻婳天还未亮就给赢溱巴拉起来,微风徐徐, 楸树下,董轻婳坐在树梢上乘凉。天边泛出鱼肚白,夏季温柔的风拂过脸颊, 有种懒洋洋的感觉,董轻婳其实不是很能理解赢溱的思想。
他一大早的在她窗子边学咕咕鸟叫,愣是把她吵醒了。
董轻婳奶声奶气的问:“你干嘛呀赢溱一大早的困死人了”
“小不点。”赢溱背倚靠着窗棂,望着灰蒙蒙的天,心情格外的舒服,这是他四年来睡的唯一一次没有噩梦的夜晚,“起来,我带你看日出。”
“不去。”董轻婳闹起脾气了,起床气不小,掀起轻如蚕丝的被子盖住了头,气鼓鼓的睡下去。
“呵”赢溱闷笑,她这起床气倒是这么多年没变过,他好脾气的哄:“起来好不好?晚上你都要和别人去庙会,我就霸占你晨起的时间罢了好不好吗?”
董轻婳双眼忽闪忽闪的,在被子下骨碌碌的转着,黑色的眼眸轻眨了眨,忽然,一声剧烈的响动,董轻婳掀开了蚕丝被,侧头望去,赢溱不知何时已经翻了窗进来。
董轻婳吓得坐了起来,轻如薄丝的里衣随着她的起身往下滑了些,露出了光.裸圆润的肩膀。
赢溱不小心看了眼,忽然觉得口干舌燥,看来昨日回去后流的鼻血今日又要流一些了。
他这头这么想,董轻婳却完全不知道,她隐隐有些生气,秀气的眉蹙起,视线紧紧的望着赢溱。
后者被她望的忽然有些心慌慌,他喉结滚动,开口就道歉:“对不住,我不应该贸贸然的闯进来。”
他心中也有些失落,本来以前都可以一道睡的,今日陌生到她因为他闯进来而生气,他觉得好委屈。
可是过了一会,他脸上转阴为晴,不为别的,而是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董轻婳也娇嗔道:“你不要命啦,这么高跳下来,你都多大了,还和小孩一样毛毛躁躁的,一点儿样子都没——”
话音未完,赢溱忽然笑了。
“噗嗤——”赢溱一双桃花眼泛着笑,戏谑的眼神紧紧的盯着董轻婳,后者被他看的话都说不出口了,越说越小声,董轻婳垂着眼眸,忽然道:“对不住”
赢溱站起身,踱步靠近她,问:“为何道歉?”
董轻婳葱白的指尖攥住了蚕丝被,软声道:“我训你了”
“那何错之有?”赢溱蹲下身子,抬眸望着她,眼尾微微上挑带着零星的笑,道:“我很开心婳婳,我一点都不生气。”
赢溱牵过她的手,覆在自己的手心里,他仰起头微微笑道:“我知道自己脾气不好,但是为了婳婳,我愿意去改,只要婳婳不要离开我。”
董轻婳垂眸,鸦羽般黑卷的睫毛轻闪,脸上表情有些征松。
“你不知道。”赢溱喉结滚动,将她葱白的小手贴近自己的唇,轻轻覆上的瞬间,呢喃道:“你是我的命。”
于是被他难得的甜言蜜语哄骗到手的董轻婳此刻眼眸半阖,眼神涣散的望着刚刚露出鱼肚白的天。
她咕哝:“你是不是在骗我呀哪有后羿啊。”
赢溱心虚的咳了咳,“有的,日出的时候就有后羿了。”
“不应该啊”董轻婳打了一个哈欠,软糯的嗓音道:“后羿不是和太阳有仇吗?把它兄弟姐妹都杀掉了”
赢溱:“”
“或许吧。”
董轻婳又打了一个哈欠,大眼眸蕴含着水光,头发还是乱糟糟的,俨然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软萌的让人想捏一捏她白里透红粉嘟嘟的脸蛋。
显然,赢溱真的这么做了,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喉结滚动,伸出手触上了她的皮肤,带着晨起时沙哑的嗓音,道:“乖”
董轻婳受不了他每次都这么温柔的说话,她视线闪了闪,不一会儿撇到了上次她就好奇的脖子上那快凸起的尖尖的东西。
董轻婳小手揉了揉眼睛,咕哝着嗓子道:“赢溱,你脖子上突出的是什么呀?以前都没有的”
“啊?”赢溱懒洋洋的拖着长音,下意识的伸出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后知后觉她说的是喉结,于是勾唇,嗓音愉悦的道:“没什么,少年变男人的象征”
董轻婳被他这厚脸皮弄的抿着唇笑了声。
后者伸出手握住她,将她软软的小手触上了他的喉结,温热的触感,葱白的指尖轻触到他那处,异样的感觉让董轻婳微微的睁大了双眼,随后看见他眼底里那温润的笑意,她语无伦次的道:“干干嘛呀”
“给你摸啊。”赢溱嗡着嗓子,见她脸色红润,他还故意滚动了下喉结,后者果然胆小的缩回了手。
赢溱本想调戏她两句,却眼尖的瞧见了不远处的旭日初升,身边人也注意到了,惊喜的欢呼道的,“赢溱,真的有日出耶”
他没看日出,而是侧眸望着身边的小女子,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见过她害怕的哭,高兴的哭,六岁多一点那年,她入宫没多久的那晚,打雷了她哭,他面上百般不情愿,心中却祈祷着她能求他陪着她一道睡,结果她没求。他巴巴的上赶着去。
以至于这七年里他在每个雨夜都陪着她。
以至于他这四年里在每个雨夜他都难以入眠,想着她怕不怕,谁陪在她身边,会不会有另一个哥哥,她会不会依赖上别人。
他尤记得,她喊他太子哥哥的时候,每每午夜梦回,他总是可以在梦里见一见他每日思念的人,那时,她会甜甜的喊他:“太子哥哥”
他也记得,她爱吃糖,别人的荷包里是银两,而他的荷包里,永远是近日来她爱的那种口味的糖。
赢溱侧眸,眼睫微垂,藏在眼底里最深处的爱意忽然尽数的涌动了出来。
他一直爱她。
他没告诉过谁,也无人知。
东边的方向,太阳升起,洒落了一片金灿灿的颜色,零碎斑驳的透过树梢洒在了并肩而坐的少年少女身上,这一幅画面,温柔又宁静。
稍稍过了一会会,少年郎伸出手,假模假样的绕过了身后,然后再装模作样的用另一只手指着飞过去的喜鹊,佯装惊讶的道:“婳婳,你看”
董轻婳随着他手指着的方向,侧头的瞬间,他在背后的长臂一伸,将她拥入了怀中。
他心满意足暗喜的那一刻,没看见背对着他的女子也笑的眉眼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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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会是夜间,黄昏时刻,容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进了府里。董崇夕看见这孩子一晚上就脆弱了不少的脸色,他知道容深不像是表面上那般无事。
他拍了拍容深的肩,叹息一声,道:“容深,你是我半个儿子,这十几年来,你与我的感情不少,就算”他没说,只道,“日后也不要生分了。”
容深喉咙干的要死,确实是挤出了一抹笑,心中疼痛的要命,哽着嗓子道:“嗯”
董轻婳穿着鹅黄色的齐胸襦裙,脚踩着素色的绣花鞋,缓缓地走到了容深的面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礼。
昨日还是未婚夫妻,今日倒是陌生了不少。
容深眼睛有些痛,却还是莞尔道:“婳婳今日很美。”
“容深”董轻婳喊他,后者听见这个称呼,一脸震惊,随后是自我欺骗幸福的笑了下,他以为她会叫他容小公子,却未曾想
董轻婳似乎想到了他所想的那一层,莞尔道:“走吧,今日你不是要带我去庙会吗?”
“好。”容深笑了,“走吧婳婳。”
董崇夕看着容深和董轻婳的背影,轻叹一声,自古情爱多折磨,只是未曾想,这种折磨发生在了身边。
他叹息一声,直到两个人的身影看不见了他才往府里走。
府内,屋子里。
暗卫看着眼前这个大大的木偶人套,他面露难色的道:“太子殿下真真的要这么穿吗?”
赢溱藏在木偶里,透过了一个木架子的缝往外瞧,不耐的道,“别啰嗦,快点将孤的木盒子戴上去。”
暗卫们只能点头应了。
太子殿下不知道搁哪听见的谣言,说是庙会那日,扮成木偶在月老庙上呆上个一晚上,心诚的话,则可以与心上人心合心,此生无二心,于是太子殿下命他们准备了一下午的木偶,就是想要去月老庙里站上一晚上。
站其实没关系,主要的是这木偶千斤重,一晚上如果体力不佳者估摸着要废了一条手臂和骨架子,他们担忧,也阻拦过,但是太子殿下就是不肯,硬是要尝试。
于是则有了现在这一幕。
赢溱此刻将木偶穿戴好,重重的舒了一口气,他不在乎千斤万斤,他只想着今日一过,他与董轻婳就能好好的在一起了。
董轻婳今日走之前也曾暗示过他,“不要跟着。”
不跟就不跟,他说到做到,但是不能阻止他想要做别的事情的心思。
赢溱抬脚往外走,抄了小道去了月老庙,到的时候人还不算多,大多数都在外头等自己的同伴,赢溱扫视了一圈没看见董轻婳的身影,于是转头入了月老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