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走下楼道口，赵亦程就站在小区楼下。
他撑一把透明雨伞，背对向她站在石榴树下，雨水在他透明伞上滑落，像一颗颗珍珠在不断下坠，最后在一片潮湿的水泥地上消失不见。
石榴树的枝头上挂有鸟笼，王大爷有老年痴呆症，他总是忘记把他心爱的鸟儿领回家，那只可怜的鸟儿淋了一夜的雨，此时萎靡不振地倒在鸟笼边。
“小呆，你醒醒！”
许盈盈心疼它，伸手触摸它光滑的羽毛，而它一动不动。
赵亦程打开鸟笼，小心翼翼取出小呆，将它捧在手心。
“它可能生病了。”
“要紧么？”
“不知道。”
他们都喜欢这只鸟，许盈盈喜欢它，是因为它总是喜欢叽叽喳喳地上蹿下跳，赵亦程喜欢它，却是因为它像许盈盈，活泼，纯真，喜欢唱歌，也喜欢跳舞……但是现在它失去了活力，仿佛再也回不到从前。
23号。
下午，阴雨。
许盈盈开始化妆，下雨天她不想出门，但她答应周元若就不能失约。
画上眼线，手抖了一下，眼线画到了眉尾。
擦掉重新再画，抹上淡淡的眼影和腮红，然后涂上口红。
换上一条漂亮的裙子，又在书包里塞一套校服，许盈盈拎书包出门。
小区的树木和往日一样碧绿苍翠，不一样的是，因为下雨天，小区里几乎无人。
踩过潮湿的水泥地，白色帆布鞋鞋尖被雨水浸湿，再没有之前白净干爽的模样。
经过小区前面的岔路口，许盈盈不会想到，那个乘坐摩托机车感受呼呼风声的那个夜晚，一个开机车的男人邀她过他的生日，时间——23号。
傍晚18：10分，赵亦程慢慢睁开眼睛。
或许雨天太适合睡觉，他才会迷恋于梦境，又或许梦里有她，才有了那些荒唐的不能说的秘密。
偏头看书桌纸盒的方向，小呆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从昨天到现在，它的情况很不好，他上网查找很多资料救治它都无济于事。
赤身上前，小呆蹲坐在纸盒里，细看，它一只爪子已经离地，处于僵硬状态。
它死了。
因为经历一场大雨。
“小呆。”
赵亦程用手抚摸它，它僵硬不动，再也回不到以往活泼的模样。
“王爷爷没照看好你，你怪他么？”
安静。
看向窗外雨，心脏莫名一悸，不知道为什么隐隐感到不安。
从床上拿起手机，打开定位系统，她在离他7公里的位置，心跳漏了半拍。
套上衣服，拿起手机，匆匆出门。
心慌得厉害，所以出门他忘记了带伞，只好一直冒雨前行。
跑到小区外面的长街，拦下一辆的士，赵亦程把手机递给司机：“师傅，按照这个路径走。”
司机看了一眼手机，点头：“行。”
“快些。”
“好。”
心不安，只想快点见到她，或者他应该牵她回家。
傍晚18:40分，天渐渐暗下，又因为阴雨天，城市道路亮起一排排暗黄路灯，在车前刮雨器来来回回的冲刷下，车外的世界像一场梦境。
QQ上有新的好友添加，说是盈盈的朋友，赵亦程毫不犹豫地添加了。
许久，那边发来一张图片。
许盈盈坐在KTV包厢里，她的身旁是杨毅，他抽着烟，一只手搭在许盈盈肩膀上，而许盈盈肩膀微缩，她似乎有些害怕。
不止是杨毅，包厢里还有许多男女，抽烟的，喝酒的，纹身的……他们不像学生，更像社会人。
不幸运的果：你的盈盈认识了些新朋友。
心猛烈跳动。
赵亦程：你是谁？
赵亦程：马上让盈盈回家，她如果出了事我不会放过你。
那边没有回应。
半晌，那边又发来第二张照片，一群男女聚在一起围着桌上某样东西。
不幸运的果：你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吗？
心里隐隐有一个答案，然而当看到确定的答案，淡然的表象在那一刻崩塌。
不幸运的果：吸毒。
不幸运的果：毁掉一个女生很容易对不对？
手在颤抖。
赵亦程：别让她吸。
赵亦程：我求你……
有些人活得纯真，只是因为她的世界太干净，因为怀着善意，才会把世间看得太美好。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着善意也是一种错？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是一个小高潮，高中阶段很快进入尾声，很快进入成年人世界。
第34章 他的最爱
“师傅，开快点，开快点……”
车上，赵亦程焦躁催促，出租车司机十分配合。
“师傅，这个地方是不是有一个KTV？”
“嗯，好像叫歌巢KTV。”
点头，赵亦程即刻拨打110报警，将地址和KTV名字汇报清楚，才又登录QQ与那人谈判。
赵亦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幸运的果：她如果吸毒，你还会喜欢她吗？那些大人们还会喜欢她吗？
“不行啊，前面堵车了。”司机焦躁道。
刚才听赵亦程打报警电话，他已然明白了状况，有人在包厢里吸毒，并且还想逼迫一个未成年人吸毒。
低头看手机定位系统，距离她还有一公里的路程。
“停在前面，我跑过去。”
司机放慢车速，忍不住好奇：“小伙子，他是你什么人？你要这样不顾一切去挽回他。”
慌乱地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赵亦程声音低沉而颤抖：“我的，我的命。”
或许他从来没有像这样慌乱过，除了九岁那年，他亲眼见证奶奶的离世。
车子停下，开门，赵亦程奔跑进雨雾之中。
因为下雨，城市交通堵塞，一排排车辆拥堵在狭窄马路上，车后警示灯亮起一个个刺眼的红灯。
一边看着手机路径，一边向前狂奔，沿途撞到几个撑伞的路人，咒骂声连连。
“你有病啊！”
“对不起。”
对不起，他只是太着急，他希望他赶到时，他的盈盈安然无恙。
再没有更高的要求，只求她平安无事。
跑了好长一段距离，世界都在眼前颠簸，呼吸也变得凌乱，迎面的风夹杂细密的雨扑打而来，凉意慢慢渗透皮肤。
不幸运的果：图片JPG
不幸运的果：你的盈盈要吸毒了。
眼眶湿凉，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
夜晚的城市总是美好得像一场梦，尤其是在下雨的时候，梦境又像笼罩一层膜，任凭谁都无法打破那层膜障。
奔跑一公里，他看到那个标有“歌巢KTV”名字的高大建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靠近，在电梯门前指示排的指引下，赵亦程直接乘坐电梯到达四楼。
歌巢KTV就在四楼。
手机定位已告知靠近目标，便再没有任何指示，赵亦程只能一个包厢一个包厢去找。
一个服务员跑过来，见他全身湿透一身狼狈，皱眉道：“客人，你要做什么？”
打开一个个包厢，撞见形形色色的人，现场嘈杂的音乐此起彼伏。
“找一个人。”
“您告诉我他在哪个包厢，我带您过去。”服务员挡在他面前，试图要阻拦他的去路。
揪住他衣领往后甩，赵亦程愤怒：“滚——”
继续打开一个个包厢，身后服务员用对讲机呼叫保安人员。
前方413号包厢，直觉告诉他就是那里。
从那人发来的照片角度上看，他站在包厢门口拍摄，包厢在走廊左侧方。
跑过去，猛然推开门，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犹如海浪般呼啸而来。
彩色的灯球，暗黄的包厢，男人女人抽烟喝酒，一个手臂有纹身的光头男人赫然出现在眼前，和照片里看到的人如出一辙。
是这里……
“客人！你跟我出去！”服务员跑进来阻拦，赵亦程用力推开他，服务员摔倒，包厢所有人一致看过来。
环顾四周，没看到许盈盈和杨毅，她被带走了么？
赵亦程目光猩红。
走上去揪住光头男人的衣领，暴怒道：“许盈盈在哪！”
男人出来混了多年，哪里受得了有人提他衣领说话，沉着脸大喝：“你他妈谁啊！”
包厢里众人呆愣，一旁男人们似随时随地要冲上来按下赵亦程。
赵亦程迅速掀桌，厚重的玻璃桌砸向沙发上的人，只听啤酒瓶破碎，白色瓷盘碎裂，桌上玻璃杯击打墙面，女人们的叫声尖锐，包厢陷入混乱。
包厢里的男人们脾气不好，见到这一幕，连忙抄起家伙冲向赵亦程。
赵亦程反应快，惊险躲过几次攻击，却架不住对方人多。
彪悍的光头男人在他背上重重一击，他的头被按压在另一张冰凉酒桌上，脸贴玻璃桌面，桌上凉意渗透皮肤，一股浓重的酒水气息在四周萦绕。
“我让你牛逼！”
赵亦程努力平复心跳，想让自己恢复体力，一路跑来，他太累了。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走过来，手摸了摸他的脸蛋，笑道：“哟，长得还不赖，你可以脱下裤子让姐姐玩一下，没准我能替你求情。”
光头男人把女人推走，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贴至赵亦程脸上:“长得好看是吧，先毁了你的脸怎样？”
赵亦程一动不动，面上没有一丝惧意。
“你倒是硬气。”
光头男人呵呵冷笑，用玻璃尖锐处轻轻划开赵亦程的脸，脸上迅速留下一道极浅伤痕，鲜血溢出。
见赵亦程不反抗，光头男人讥讽一笑：“知道自己有多窝囊了吧？还敢来我们地盘上撒野，你这种……”
感受身上钳制的力道松了些，赵亦程快而猛地起身，众人始料不及。
抄起桌上啤酒瓶，往那光头男人头上一拍，男人头皮见血，头痛倒地，眼睛微微泛白。
用啤酒瓶刺尖抵住他脖子，赵亦程红着眼问：“她在哪里？！许盈盈在哪里？！”
其他人想冲上来帮忙，被赵亦程一声怒喝震慑：“不准动！警察就在外面！”
众人一阵骚动，他们身上有毒品，被警察抓到还得了。
一个胆大的男人冷笑：“吓唬谁呢？你说在就在？”
“你可以不信，你可以继续跟我耗着。”赵亦程冷笑，因为脸上渗出鲜红血迹，那抹笑格外邪魅。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包厢女人们慌了：“那个，我们先回去了。”
见女人们要离开，几个男人们也慌了：“阿强，我们也走了，万一警察真的来就麻烦了。”
“妈的，被这小子一句话吓成这样！真是废物！”男人震怒。
正说着，包厢大门打开，七八个警察持枪闯入。
“都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包厢再次陷入混乱，女人们害怕地抱头，男人们茫然无措看向四处。
“都给我安静！全部把手举起来！”
赵亦程放下酒瓶，慢慢抬起双手，众人在一阵慌乱之后，也慢慢举起双手。
脚边，光头男人恢复神智，本想捡起酒瓶砸向赵亦程，却被一个警察用枪指着：“不准动！把手举起来！”
光头男人微愣，而后趴在地上举起双手。
几个警察举枪，两个警察在包厢里搜索，最后在酒桌上和几人身上搜出白色粉末，经检验确实是毒品。
“全部都压回去！”
赵亦程举起双手往前，被一个警察喝止：“不许动！”
“警察先生，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能不能放我回去，我要找一个人。
警察打量赵亦程，长得虽高，一脸正气，还像学生。
“是不是一伙的等回警察局再说！”
被铐上手铐，赵亦程焦躁不安，所有人被压制走在前面，他带着手铐走在后面试图和警察谈判。
“警察先生，能不能先放了我，今天是我给你们报案，我跟他们不是一伙人，你不信可以对一下我的手机号码。”
“是你报的警？”警察男人审视他。
赵亦程点头：“我要去找一个人，她刚才还在包厢里，好像是被人带走了，或者你们帮我找找她。”
“先回警局。”警察男人不为所动。
原则上在包厢现场里抓到的人，不管好坏都要抓去警局审问。
“你们不让我去找又不帮我去找，她会很危险！”赵亦程面色惨白，唇角都在轻颤。
被犯人呵斥，这还是头一回，警察男人微愣。
众人排成一字走下KTV楼梯，七八个警察持枪看守。
走出大楼，天阴雨蒙蒙。
城市的光依旧璀璨，灯火无情。
风从细密的雨水中穿过，吹得人身体渐凉。
赵亦程看向繁华街道，对近旁的警察说：“如果你信我，我找到她之后会回警局接受审问，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开枪打死我。”
一旁的警察男人微愣，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赵亦程已经脱离队伍，戴上手铐迅速跑开。
其他警察惊愕，拿枪正要指对赵亦程，却被警察男人喝止：“别开枪！”
“他跑了！”
“别开枪！”
他是学生，且凭着直觉，他相信他的话。
“我去追他回来！”一个警察说。
警察男人摇头：“你们把这些人压回去，我去追。”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