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话满含关心，陆宓很是动容，也知道了太后对于此事的态度。
这天夜里，陆宓想了很多。
想着她算是很幸运很幸运了是不是，虽然生在皇室，却有一群真心疼爱、理解自己的家人，自幼被宠爱着长大，加之家世背景的缘故，她可以见识到平常人一生都不一定见得到的东西。
长这么大以来，她一直都是自由的。
还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相爱相知……陆宓嘴角牵出一丝笑意，她真的很幸运了。
所以这一次出征，她不会辜负皇伯父的期望，也不会让任何人失望。
这一战，非赢不可！
第126章 龙凤团子（完）[有作话]
郡主府内，满府的下人们的脚步都匆匆忙忙，手上都拿着东西，在来往之间极为有度，井井有条。
自从陆宓决定要去北境之后，青昉便主动过来帮忙，准备一些寻常可用的药材。自然也不是从长安带过去，而是把沿途的药铺都用起来。好在福亲王府在这方面实力强硬，再加上宋清在外多年，实际上也有不少药铺来着，这方面倒是很顺畅。
陆宓命丹鹤和青昉两人亲自监督药材，她便去往长安西山的黑羽军，去见个人。
黑羽军的五万大军一直都是圣人交给福亲王的，在福亲王退下来之前，早早地就已经为陆宓和陆凛做了准备。
福亲王是想过的，这支实力强悍的黑羽军不知是交给陆凛还是交给陆宓。可圣人告诉他要立小八为太子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支军队一定是交给陆宓的，所以他在会在陆宓大婚的时候把令牌交给了女儿。
所以在这时候，也为了以防万一，黑羽军的各部将领也在这些日子都和陆宓见过面了。陆宓的副将便是曾经福亲王的副将普拓将军。其余几部的将领们，也多少都听说过朝阳郡主的大名。
原本有人不服，可陆宓也并未说什么，只是商议军情时，直接把人踢了出去，连着三日，那将领才知道自己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黑羽军，可以说是圣人的绝密武器，能够接手黑羽军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莫说陆宓是福亲王的女儿，看陆凛是福亲王的儿子如今不是也并没有接手黑羽军吗？别说接手了，连知不知道都是另一回事。
接手黑羽军，尤其是身份的缘故？若不是因为实力，圣人怎么会准允福亲王把黑羽军交给朝阳郡主呢。
待那将领想明白此事之后，便跪在了西山军营的主帅帅帐门口，这一跪就已经是两日了。
消息传到郡主府来，陆宓正是要去见一见这位将领的，她可不是闲的没事儿，非要每日都要去西山军营。
“今日不必用奔霄，让它好好休息。西山军营那边只需要快去快回就好了。”陆宓对莲雾说道。
从她准备去北境的时候，莲雾暗卫的身份便已经转为明面上的护卫，可以说就是陆宓的第一亲卫。
莲雾点头：“是，郡主。”
陆宓看完了今日丹鹤送来的药材名册，便又把东西都交给了丹鹤，看向绛雪说道：“前几日给姑祖母递了帖子，姑祖母回消息怎么说。”
“回郡主，大长公主说郡主有空随时可以去。”绛雪道。
陆宓点头：“那就今日把事情都办了，去完西山军营就去卫国公府，再去姑祖母那里，时间不多了，要当机立断。”
“是。”莲雾绛雪丹鹤等人一起应道。
陆宓起身，拿着长剑准备往外走，刚走了没几步，又道：“今日西山营有莲雾绛雪足够。丹鹤，你要留在郡主府，与青昉银兰朵继续清查药材，还有把东西都准备好，说不定我们要提前走。”
丹鹤点头，珍重应下。
陆宓不再啰嗦，直接带人骑马从郡主府出去，一路直奔西山军营。
当朝军营都是蓝色军战服，西山黑羽军却全都是黑色军战服，这放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片。逼近黑羽军之后，便能感受到这片肃杀的气氛。
陆宓到了军营直奔主帅帅帐，果不其然看到那个将军还跪在帅帐面前，背上还背着荆条。陆宓就有点忍不住想笑，怎么负荆请罪的吗？
陆宓笑出声来，那将军立刻回头，看到陆宓，便低头认错：“主帅，末将知错了。”
“嗯，起来吧。”陆宓点了点头，莲雾撩开帐子，她直接走了进去。
那将军一愣，没有想到陆宓竟然这么快就松口了，他还有愣神。但是跪了两天，又滴水未进，他要起来还是有些困难的。
正当他起来有些吃力的时候，没曾想郡主身边的莲雾竟然身手把他扶了起来，看这样子好像还要扶着他进去来的。
等莲雾扶着那将军进来的时候，陆宓正在看北境的地形图。
说起来，北境的地形陆宓比他们都要更熟悉一些，毕竟陆宓从前还有跟在陆凛身边守城的经历，怎么都会比他们熟悉一些。
陆宓看到莲雾把人扶着进来，便道：“坐下吧，坐这，能看得清楚这地形图。”
陆宓指了个地方，让莲雾把人扶过去，等他坐好，便问：“徐杉，脑子还清醒吗？”
那将领名叫徐杉，徐杉听到陆宓，不明所以，却照旧点头：“清醒。”
陆宓扫了他一眼，长剑一指，开始飞快的跟徐杉亲口说了一遍去北境之后他所带领的军队应该如何处置，要如何配合。语速快，内容清晰，徐杉起先还有些怔忪，很快就投入陆宓所说的内容。
约莫一炷香，大略的内容陆宓都已说明白。见陆宓停下，莲雾顺势递出水袋，让陆宓喝水，陆宓喝过一口之后，看向徐杉：“如何，内容消化了没有？”
徐杉想要起身，陆宓淡淡道：“不比起来了，知道就是了。普拓已经先带了一部分人走，其余的人过几日跟我走。”
“是。”徐杉下意识回话。
“既如此，过几日见了，徐将军。”陆宓点头，抬脚欲走，又看了一眼徐杉，说道：“已经叫人送了东西过来，等会吃了之后再走。”
等徐杉回过神来的时候，陆宓已经带着人离开主帅帅帐了，眨眼的功夫，又有人带着吃食进来了，上头还有一瓶跌打损伤的药。
联合着刚刚陆宓所定下的策略，和陆宓的举动，徐杉心中已然下定了决心要誓死消肿朝阳郡主了。
·
徐杉怎么想的陆宓并不是很想管，左右是黑羽军的人，她怎么着也不会让人内讧的。
这会儿陆宓直奔卫国公府去，她没几日就要走了，肯定是要同卫国公府的人打个招呼的，旁的人她就不管了。对她处处照顾的卫国公，她还是要去说一声的。
卫国公并不清楚圣人的旨意，可联合近来福亲王和沈相等人在朝堂上的举动，他也隐约的猜到了一些，所以当陆宓来的时候，卫国公也并不意外了。
卫国公深谙圣人脾性，也有一定的政·治嗅觉，当陆宓说出要离开长安的时候，卫国公并不细问，只是让陆宓好好保护自己，届时一同回来。
陆宓都一一应下了，也不再多说，立刻就要走。
她才走出了书房没多远就看到霍无珩在前头等着，她微微眯了眯眼，加快了脚步，走到霍无珩面前，冷然道：“时间不多，有话快说，给你一刻钟。”
霍无珩笑了，颇为快意：“看看你本来样子，的确是潇洒的很。”
“废话可真多啊。”陆宓双手抱胸睨了他一眼：“不说我可就走了。”
“别急。”霍无珩无奈，直言道：“你去了北境，替我照顾好元霁。”
“他是我夫君，这事儿不用你说。”陆宓诧异的看了霍无珩一眼：“就为了说这个吗？”
霍无珩笑，“也请弟妹，好好保重。”
“无聊。”陆宓看都不看他一眼，抬脚走人。
霍无珩侧身让人走了，听到陆宓远远的说了一句话——
“大哥啊，就永远都是大哥。”
霍无珩这才笑了，毫无负担的转身回去了。他的确心中负累，未曾请战，这件事压在他心中，差点有些喘不来气。可今日听陆宓的话，他就知晓又是自己杞人多思。
从卫国公府出来了，陆宓便直奔惠德大长公主府，趁着夜色进了府。在陆宓小心翼翼的关上惠德大长公主主卧的门时，她对惠德大长公主说道：“这仿佛像是在做贼一样。”
惠德大长公主慈爱的笑了笑，对陆宓招招手：“到姑祖母这里来。”
陆宓乖巧的走了过去，惠德大长公主怜爱的摸了摸陆宓的头：“好久不见姑祖母了，有什么事要告诉姑祖母吗？”
陆宓点头，郑重道：“姑祖母，我要带兵出征了。”
惠德大长公主一愣，随即满意的点点头：“好，好，很好。”
看得出惠德大长公主心中对于此事十分满意的，甚至是赞同她的。陆宓没有打断惠德大长公主，她知道大长公主有话要说的。
“当年，比我当年出征的情形好多了。”惠德大长公主的声音苍老却带着鼓舞人心的力量：“宓儿啊，姑祖母想到过有一天你或许会代父出征，却没有想到你可以这样自由。姑祖母羡慕，但是也要告诉宓儿，战争不是目的，只是为了终止战争，为了百姓安宁。”
“是，姑祖母。宓儿知道。”陆宓点头，这件事她是晓得的，并且在心中谨记。
与北狄这一战，是北狄主动挑衅的，屯兵十万在贺兰山，这种挑衅哪个君王能忍呢？
若是战争避免不了，那就以战止战。
“北狄狼子野心，势必会选择拖着打，宓儿，你心中有数吗？”惠德大长公主问。
陆宓点头：“不管北狄是如何想的，也不管他们是怎么做的，此战绝不能长。不是北狄要拖咱们就任由他拖。”
“好孩子，有志气。”惠德大长公主慈爱的看着陆宓，从袖中掏出一根木簪子，递给陆宓，说道：“这根木簪陪着姑祖母出征又回来，姑祖母送给你，祝你凯旋。”
陆宓慎重的接过了木簪，看着惠德大长公主的眼睛说道：“多谢姑祖母的好意，陆宓领受了。”
惠德大长公主笑了，说道：“好孩子，去做吧。做你想做的事，姑祖母也会帮你的。帮你，就等于是帮了天下的女子。”
陆宓心中一震，缓缓的给惠德大长公主磕了个头，认真的说道：“是，请姑祖母放心，陆宓不会让您失望的。”
从惠德大长公主府出来，陆宓直接回了郡主府，丹鹤上前接过了陆宓的外袍。
陆宓这才看向了丹鹤，皱着眉头问道：“北境的天气向来比长安要更甚几分，这会儿说不定北境已经热起来了，和青昉多多留意夏日会发的疫症，药材一定要备齐。甚至……甚至是要多学会几种解法，明白吗。”
丹鹤一愣，却很快就领悟了陆宓的意思，立刻就明白了：“奴婢会立刻落实。”
陆宓回到主院，进了主卧，看到绛雪为她准备的战甲，她上前摸了摸，心中颇为感叹。她从前去边境，也只是去玩玩，上了战场也不过是跟随兄长杀敌。而现在，她却是要真正的以自己名正言顺的身份，出征。
陆宓的手放在铠甲的心脏处，道：“北狄，等着吧。”
·
天启十八年夏，北狄对大燕北境发起攻击，兵马大元帅霍无舟为先锋军，率领上将军裴明煦，行军都督崔瀚奕，领兵七万，对阵北狄。
北狄与大燕对阵三月，对战数次，北狄屡屡败退，复北狄加兵五万，与大燕成僵持之势。
据史书记，大燕朝阳郡主陆宓亲率一支凶狠五万黑羽奇军，偷袭北狄粮草，将北狄增兵逼入贺兰峡谷，尽数歼灭。并与兵马大元帅霍无舟夫妻联手，将北狄剩余残兵败将逼至北狄王都。
天启二十年冬，北狄六王爷战死，北狄王更是早就在发兵之前已然失去王权，面对大燕铮铮铁骑，他只能签下降书，并愿意世代为大燕附属，年年岁贡，并遣送质子远赴长安，为保北狄平安。
……
这一场北狄与大燕的战争，足足打了两年半，双方都死伤无数，百姓们也都饱受战场的苦楚。当北狄的降书送到长安时，举城欢庆。圣人为此十分高兴，更是兴奋的在朝堂上说要亲自犒赏三军。
而陆宓霍无舟一行人，也正准备返回长安。
是夜，陆宓独自一人拿了壶酒到驻军营地后的山坡上，就着皎洁的月色，一口一口的喝着。
霍无舟跟了过来，站在陆宓身后，看了她很久很久。
这两年半来的每一天，陆宓都不断的看到士兵死亡，不断地在鲜血中再度挥出手中的剑，不断的期盼着战争早日结束……
当她带领着黑羽军歼灭了北狄五万增兵与霍无舟相见的时候，她的心每时每刻都在流血。可她知道，这是战场，是血流成河的战场。若她不打，这五万人就要踏破她大燕北境的防线，屠杀她大燕北境的无辜军民，所以她不得不打，不光要打，斩草要除根！
所以她与黑羽军各营将军合计之后，决心诱敌深入，以运送粮草的假消息，把敌人引导贺兰山峡谷，利用峡谷的位置灭了北狄的增军两万，剩下的那三万人是被霍无舟率军逼入峡谷腹地，然后被围谷倒油活活烧死的。
那场火，足足烧了十天十夜……
陆宓闭了闭眼，后来呢，后来就是苦战。北狄那场仗输惨了，北狄六王爷下了狠心，分兵小股各种偷袭，哪怕是大燕军队再机警，总也会成功的。于是她力排众议，徐杉与普拓还有另一营的将领梁江率军潜入北狄后方，与霍无舟的北境军把北狄包了饺子，夹着打。
不能低估人在死亡之前爆发的强烈本能，那一场仗又是足足打了三个月，黑羽军饶是再能打，也扛不住。
陆宓摸上肩头，她那次受了重伤，被北狄六王爷一箭射穿右肩……幸好她擅用左手，否则，形同废人。
可她只是受了伤，徐杉却在那一次战中丢了性命。她拼命想要救人，可徐杉伤势太重，她竟只能眼睁睁的看人在她身边咽气。
想到这里，陆宓起身，举起酒壶，往地上一倒：“将士们，大燕胜了。徐杉，你的牺牲没有白费。”
霍无舟的北境军七万，她带来的黑羽军五万，如今班师回朝的时候，加起来竟然只剩下八万多人……北狄更惨，增军的五万全灭，更是被大燕一路打到王都，最后十多万人，最后只剩下一万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