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昉看了陆宓一眼,十分诚恳的说道:“既然她要死了,你为何不多陪陪她?不怕回程都赶不上看她最后一眼吗?”
若是旁人听到青昉这样的话,想必都气死了,可陆宓却并不动怒,同青昉解释:“因为若有一线生机,我都不会放弃。”
“如果我要你的命呢?”青昉的话很是刁钻:“你救活了她,但是你却死了,一样也是生死相隔。”
“那我就把命就给你。”陆宓神色未变,仿佛说得是一句十分轻描淡写的话:“我死也想让祖母活。”
陆宓的话让青昉沉默,银兰朵也察觉到了青昉的情绪不好,默默的握住了青昉的手。
陆宓沉默着,心中十分忐忑。青昉看起来是个少年,却不知为何对世俗人的防备心这么重,不知为何而来。
就在三人沉默了一会儿,青昉直接伸手一把扯过了陆宓手中的信,同时松开了银兰朵的手,说道:“你跟我进来。”
陆宓嘴角微微上扬,到底心中有些激动,好歹青昉肯松口,既然肯松口就有希望的。
银兰朵倒是知道青昉这是要和她的朝阳姐姐有话要说,她跟着进去,转头去了青昉写字的地方,不知道要捣鼓什么。
陆宓跟着青昉进来之后,青昉从格子里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递到陆宓面前,冷言道:“吃掉。”
陆宓毫不犹豫的接过来吞下,青昉见状微微点头,便不管陆宓,好一会儿又叫陆宓进来,有个大大的浴桶,下边还烧着小火。
陆宓目露疑惑,青昉冷着脸摆了个大的沙钟,说道:“脱光,进去泡着。沙钟滴完,自己穿好衣服出来。”
说完便走了出去,还别别扭扭的帮陆宓把门关上。陆宓也没有犹豫,青昉是宋神医的师兄,虽然这个师兄可能不是她理解的意思,但青昉既然让她进来的话,应该也不会害她。
青昉有些脸红,远远的走了出去,还把外头的门都关上了,蹲在门口拆开了陆宓带来的那封信。只是青昉越看,脸色就越难堪,最后甚至是红了眼睛。
看完信良久,青昉擦了擦眼睛,把信烧掉了。小跑的跑到他写字的地方,银兰朵在那不知道在写什么。青昉好奇的凑上去看了一眼,好像是在写她平日里用的那些小玩意儿的用法和做法。
青昉不解:“你写这个作什么,脑子又不好使了吗?”
银兰朵忙着写字没空搭理他,青昉索性一把抽掉了银兰朵的笔,怒了:“我跟你说话呢。”
“我要把东西都送给朝阳姐姐,我怕她不会用。这里面整人的东西可多了,不小心说不定还损着她自己。”银兰朵哼了一声,又抢回了笔。
青昉沉默,不声不响的走了,再回来的时候拿着一个大盒子,十多岁的少年,约莫得抱着才行。
银兰朵瞪大了眼睛,惊讶得不得了:“这是什么!哦!这不是你那个宝贝盒子吗!!”
这盒子里装着的东西都是小时候她和青昉两个人互相在对方用过无伤大雅的小玩意,说起来他们这种成长方式对陆宓而言实在是十分新颖。
“写,这些也写进去。”青昉冷着脸,但态度的转变让银兰朵惊喜不已:“青昉!你答应帮她了是不是!”
银兰朵很是开心,上前抱着青昉少年的手臂摇啊摇,十分欢喜:“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了。”
少年咳嗽了一些,仿佛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的红晕都遮盖不住。却还是要强装着冷漠,“我不救难道就是个坏人了吗?”
“不是不是,但是我就是知道你最好了。”银兰朵十分开心,抱了一会儿少年手臂,就直接撒开手继续写去了。
小姑娘撒开手,青昉还有些小失落,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日常冷漠的样子,去了他的药房。
药房在最暗的一个房里,进去他拿出了一颗夜明珠,瞬间房中变得明亮,他从最里面的一排药盒里拿出了一个纯金的盒子,里面打开,竟然是一条白蚕。
青昉怜惜的摸了摸这白蚕,低声说道:“你以后就跟着师弟吧,他也能好好照顾你的。”
原来这条白蚕是青昉费尽心思养出来的解毒胜方,从小就精心以各种药草喂养,还有他这个药人的童子血养大,这条白蚕可以说是可解百毒。
什么美人醉,什么噬心生死蛊,哼。
青昉表示完全都不在话下,他除了已经死透了的人救不活,天底下有他不会解的毒吗!简直都是笑话!
那愚蠢的师弟真是太笨了,他从前要教他,他还不肯学。哼,现在知道来求他了吧。
青昉对宋清的感情很亲近,虽说两人年岁相差大,可感情不是假的。宋清那么多年没求过他,况且他还可以要求那个朝阳做一件事,他自然也愿意。
只不过因为要救的那人在长安,他不想去长安,那就把这家伙带走吧。反正他还是少年,再养一条也无妨,只不过困难了些而已,又不是做不到。
他握紧了手中的金盒,眼中浮现出汹涌的恨意。他恨,他要报仇,若不是那贱人,他怎么会一家一百余口一夜之间死于非命!
青昉情绪浮动极大,恨不得想要暴虐的毁天灭地。
过了好一会儿,青昉的情绪才冷静下来,看着手中的金盒,既然如此的话,他就做个交易好了。
掐算了一下时间,陆宓应该已经出来了,青昉这才敲了门,陆宓从里间把门打开,看到青昉手中拿着一个盒子。
青昉直径走过去,走到窗边的塌上坐下,示意陆宓坐在对面。陆宓跟着坐过去,心知这是青昉想要和她谈条件了。
“我可以帮你救人,但是你要帮我做一件事。”青昉把金盒就放在陆宓的面前,指着这个东西说道:“这就是能救人的东西,但是我不告诉你,宋清也不知道怎么用。”
陆宓点头:“你说,只要我能做。”
青昉冷笑,“你当然能做。”
“好。”陆宓一口应下。
青昉见陆宓这么爽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在少年身上看起来十分不协调:“你倒是爽快,不怕我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吗。”
陆宓笑笑,不甚在意:“即便是做,也是我做。你既然让我做,还在意我会不会答应吗?”
青昉笑了,十分满意,抽出两封信来:“一封给你,另一封给我师弟,他知道怎么救人。”
“好。”陆宓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青昉突然笑了,说道:“你刚刚吃下去的,是我专门配出来的一种药,还没有取名字,也没有解药。但是有法子缓解,宋清会知道这个法子,每三月的初一你就要服药。若是不服药,你就会一日比一日体虚衰老致死。”
听了青昉的话,陆宓仍旧是面不改色,只是轻微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陆宓淡定的反应让青昉很是不爽,他都这么吓人了她居然一点都不怕的吗?
“你不怕吗?”
“不怕。”陆宓笑了:“我只要能救祖母,哪怕是我的命,都可以。”
“哼。”青昉冷着脸继续说:“若是你办成了,告诉宋清,他自然会有办法找到我的。还有,这封信给你,我要你做的事情都交代在里面了,现在看。”
陆宓依言拆了信,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信,顿时脸色一变,问道:“你……此事当真?”
“哼。”青昉冷哼。
见青昉冷漠的态度,陆宓心中已经有了真假的分辨了。起身,郑重的向青昉保证,“我陆宓在此对天发誓,一定会查明此事给你一个交代。若是我陆家人的罪孽,我必定不会轻饶。”
青昉也没什么交待的了,他不喜欢与外人打交道,反正他要说的事情都已经写出来,至于这个朝阳,宋清自然也是很清楚要怎么做的。
“带着这个金盒,盒子底下有些小东西是专门喂它的,那你半个月喂一颗两颗就够了。赶紧走。”
青昉说完就离开了,陆宓看着青昉的背影,心中还是有些不踏实的感觉。握着那金盒,陆宓的心砰砰跳,她真的找到法子救皇祖母了,对吗?
陆宓现在恨不得能长出一双翅膀飞到长安才好,拿着金盒,收好了信封,这才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唤了几声银兰朵,听到了她的声音,便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看知道银兰朵还在写字,她疑惑,问道:“银兰朵,你写什么。”
“再等等我,我马上就写完了。”银兰朵来不及回答,她还有好几种药的法子没写呢,真是急死人了。
陆宓不语,站在一旁看着银兰朵,银兰朵写字的速度很快,一炷香的样子,就赶完了。她拎起纸张,吹了吹,把这些纸放在了一个大大的竹筒里,里面还有很多空间。
陆宓看她把小布包也拿了出来,放进了桌上的小箱子里,然后看到银兰朵把这个小箱子推到了自己面前。
“朝阳姐姐,这是我和青昉送你的礼物。”银兰朵笑着说,然后好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凑近了陆宓,使劲闻了一下,脸色大变:“朝阳姐姐,你你……他让你泡了药浴?”
陆宓不解,但也不想瞒着她,点点头:“的确。”
“唉……”银兰朵叹了口气,却也不打算多说什么,只是继续让陆宓收下这个小箱子。
陆宓有些意外青昉居然也会送东西给她,倒也不推辞。银兰朵拿着东西就准备走,陆宓疑惑,问了她不要和青昉告别吗,银兰朵摆摆手,示意陆宓,青昉此刻肯定已经去后山沐浴了,他不喜欢见人,总是见完人之后要去沐浴的。
陆宓了然,也不多问,两人便抱着箱子,拿着东西离开了青昉的小屋。一边走的时候,银兰朵就告诉了陆宓要怎么出去这寨子,刚好在返回寨子的路上,遇见了丹鹤和乌朗波。
“主子。”丹鹤看到陆宓拿着一个小箱子连忙接手,乌朗波也上前跟陆宓说话,请求陆宓能够留下来住一晚上,好让寨子的人好生招待一下。
陆宓拒绝了,她此刻只想马不停蹄的赶回长安,只好辜负乌朗波和银兰朵的盛情。
族老仿佛也知道陆宓并不会留下来,到了寨子口的时候,族老跟她说了几句话,陆宓都记在了心里。
陆宓看了看银兰朵,小姑娘很舍不得,虽然才认识没多久,陆宓对银兰朵也十分喜欢。加上银兰朵也帮了自己的忙,陆宓心念一动,把小姑娘叫过来。
“银兰朵,这是我随身带着的玉佩。”陆宓把腰间带着的玉佩取下来,放进了银兰朵的手中,强势的不容拒绝:“若是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拿着这块玉佩去官府的钱庄就可以找到我。”
族老听到了这句话顿时眉头一皱,说道:“这东西太贵重了。”
“不贵重,身外之物。”陆宓了然,族老多半也知道她的身份,这样的隐世族人,只怕她的到来才是真正的打扰。
银兰朵眼睛红红的抱了陆宓一下,郑重的说道:“谢谢朝阳姐姐,我希望照样姐姐从此以后无病无灾,一切如意。”
陆宓只当是小姑娘的祝福,笑着接受了,与众人告别之后,翻身上马,和丹鹤两个人直接骑马走了。
族老看着陆宓绝尘而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银兰朵手中的玉佩,神色莫测,“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啊。”
银兰朵也擦擦眼泪,跟着族老回了寨子。
已经骑出去很远的陆宓突然回头,那寨子已经在云雾之中消失不见了。
但愿他们能继续平安的生活。
第39章 佛跳墙
陆宓带着丹鹤离开之后,霍无舟带着飞翎卫们原地修整。他的一颗心不知有多担忧,但他知道,小姑娘并不是没有主意的人。身在福亲王府,又有宋神医这么多年保驾护航,身边防身的东西必定不少。
可是,为什么就这么担心呢。
霍无舟独自一人坐在火堆旁,依旧是神色冰冷,生人勿近,唯独深藏眼底那一抹担忧。
飞鸾和青鸾两个人坐在距离霍无舟稍稍远一些的火堆,两人嘀嘀咕咕的,说话的声音是要多小有多小。
飞鸾:“青儿,你说,指挥使是不是对小郡主有意思啊?”
青鸾翻了个白眼,觉得飞鸾的话无稽之谈:“就是奉命来保护,什么意思不意思。你不知道圣人多看重这个小郡主?”
飞鸾怒了:“放屁!”
青鸾见飞鸾这么生气,还当真了,他也生气了:“你哪看出来的?指挥使不过是多照顾了点,这不是应当的吗?!”
“去你的吧!”飞鸾横了青鸾一眼:“你见过指挥使对谁家闺秀这么上心的?”
“哼!谁家闺秀有本事让圣人这么关照呢?”青鸾超不服。
飞鸾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青鸾:“五公主怎么说!”
“那小郡主比指挥使小那么多岁,再小个几年都能给指挥使当女……啊妈呀!”
青鸾话还没说完,被突然吓了一跳,叫一根树枝狠狠的擦着耳朵迅疾的扎在了他面前,那树枝力道很足,都扎在地上了还摇晃了几下,来得迅猛,又悄无声息。
青鸾猛的一回头,看到他家指挥使那双眼睛,像是阎王一样,浑身还有种隐隐约约在暴怒之间游走的气息。
顿时青鸾屏气敛声,不敢再多说话了。一边的飞鸾捂着嘴偷笑,谁知下一瞬另一根树枝狠狠的插到了他的面前,几乎是刹那间,飞鸾脸上没了笑意,立刻变得面无表情。
霍无舟抬脚走了过来,冷冷的看了两人,看得两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低着头不敢说话,霍无舟这才走开。
待霍无舟走远了一些,青鸾立刻抬腿就给了飞鸾一下,低声骂道:“八婆。”
飞鸾一脸懵逼,“啥玩意儿啊,你不也说得起劲儿吗!”
青鸾心中有气,没搭理他,起身走了。飞鸾假装自己深受重伤,‘啊’的一声瘫倒在地,一手指着青鸾,可怜道:“你无情你无义,你竟然这般对人家,人家不活了啦!”
青鸾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着,回过头见鬼似的看向飞鸾冲他一脸坏笑,忙不迭的跑了。见状,飞鸾立刻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嘿嘿一笑,恶心不死你。
霍无舟腰间别着剑,走到了马儿的身边,望了望天色,若是再有一炷香的时间还没见着朝阳,他就要入寨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