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璨咬一口面包,黄油的香气在车内蔓延开,他含糊不清地说:“有,所以我明天……今天就要走。”
所以,他只是来看她一眼就回去。
程栀捏捏眉心,闭目养神。
“你很忙吗?”他问。
程栀没睁开眼,过了一会儿才说:“很忙。”
“所以没时间看微信吗?”
“嗯。”
可是看一眼手机又能花多少时间呢?
程栀猜想许璨可能要追究下去,刨根问底,说不定还要闹一场才肯罢休。
但许璨没有,他好像相信了程栀这种明显敷衍的话,乖巧地点点头,看着窗外飞过的霓虹流彩,不再说话了。
到了酒店,程栀让许璨去泡一个热水澡,许璨磨磨蹭蹭想要让程栀和他一起,自然被程栀回绝了,一掌拍在后背将他给推进了浴室。
程栀临窗抽了支烟,清凉的夜风从窗户缝隙里吹拂进来,吹动她垂落的发丝。
睡前,许璨破天荒地没有求爱,枕着胳膊看着她,在她关掉台灯时轻声说:“晚安。”
“晚安。”
黑夜滋长了勇气,也放大了感官。
程栀清晰地感觉到他慢慢靠近了她,她以为许璨要亲吻她,但他只是抱住她,把头依偎到程栀的颈侧,像小狗一样蹭了蹭,然后呼吸渐渐放缓,安静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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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许璨的突然到来,程栀将今天的行程推后了一天,好空出时间陪许璨在附近玩一会。
用过早餐后程栀问:“你想去哪里玩一会儿吗?”
许璨下午的飞机,时间比较紧迫,刚好可以看一场电影。
他们去高蒙影院看了正在热映的《希斯特斯兄弟》,这是一部黑色幽默喜剧,放映厅里不时响起观众的短促的笑声,许璨不会法语,但他的英语成绩应该很不错,因为程栀发现他的眼神偏下盯着字幕,神情十分认真。
但他或许并不觉得这部电影好笑,因为直到他们走出影院,许璨都没有主动和她说过话。
两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气氛中。
看完电影,程栀送他去机场,她走在许璨身后,看着他高挑清瘦的背影混在拉着行李箱,三两作伴的人群中,没由来地,一股冲动让她疾步走上去,手指刚要碰到许璨的后背时又停了下来。
临登机前,他们沉默地坐了好一会儿,等提示声响起,他站起来低声说:“我走了。”
“嗯。”程栀跟着站起来,“回去好好休息。”
“好。”
她目送着许璨的背影,同时注意到他身边围着几个年轻的亚洲女孩儿,时不时羞涩地偷看他一眼,脸颊绯红。
和谐极了。程栀忍不住想,如果许璨和那些年轻可爱的女孩儿们在一起时会是什么模样,高兴时是不是也一样的撒娇又黏人,失望起来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沉默又冷淡。
他因为思念她而匆匆飞来遥远的蒙彼利埃,心中期待必定不是她凌晨一点的迎接和倦怠的神色,她眼里甚至没有出现过一丝因为见到他而绽放出的愉悦。
也许这种令无数人感动过的爱情桥段,并不适合发生在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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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许璨后,程栀继续忙工作,一连三天,许璨再也没有给她发过消息。程栀认为这是许璨提出分手的意思。
没有激进,爆裂的情绪表达,更不会相互指责,露出彼此丑恶卑鄙的一面,这样顺其自然又得体的分手方式,刚刚好。
她在这里结交了一位当地有名的商人,他有一座面积辽阔的葡萄酒庄园,每年都会接到几笔来自中国的大订单,今年还将引进新设备进行产业结构升级,他邀请程栀前往参观他的葡萄酒庄园,程栀早有开酒庄的想法,欣然前往。
法国男人绅士浪漫,擅于主动出击。晚餐时,他向程栀提出交往,被程栀婉拒,又问程栀是否有男友,程栀但笑不语。
这种笑意相当于默认,男人露出遗憾的神色,开玩笑一般说:“如果你不介意,我会是很好的情人。”
程栀也只是笑笑,男人终于正经了起来,说:“我知道你们中国人不喜欢这样,你们喜欢——”他想了想,用生硬的中文说:“一森一细一杀人?”
程栀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纠正了一遍,笑道:“这是我们中国的古诗词,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当然,我的前中国女友就是因为这个离开我的。她说中国女人不喜欢有许多情人的男人,也不会去找情人,她们只想‘一森一世一双人’,所以她就向我提出了分手……这句话是我听到过的所有中国话里最浪漫的一句,它真的很美。”
但,美的多易碎。
程栀没有再接话了,不知为何又突然想到许璨。
男人望着远处的夜空,神色有点落寞,“她是一个好女孩儿,我真心希望她能够幸福。”
程栀笑了笑举起酒杯,“是的,并再也不要遇到我们这样的人。”
这句话是中文说的,男人听不懂也并不在意,举杯相碰。
高脚杯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深夜里一道短促的惊鸣。
从酒庄回来,在酒店稍作休息,程栀便赶去了机场,乘坐凌晨的飞机,返回上海。
经过十几个小时抵达公寓后,程栀虽然疲倦但没有睡意,正巧周格森听说她今天回来打电话过来,表示自己的伤已经康复,明天就可以来公司。
明明是值得人欣慰的消息,但程栀心底却莫名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这感觉很陌生,让程栀一时分辨不出是为何而来。和周格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后挂断电话,程栀在阳台抽了根烟,想着上年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呢?
那时候她和许璨没有什么交集,她的生活井然有序,一切正常。
她抽完烟,翻开冰箱发现里面放满了蔬菜和水果,唯独没有她想要的啤酒。
换上衣服,简单描绘了眉眼和红唇,她驱车去了最常去的酒吧。
回来时已经是凌晨,程栀叫来的代驾将她送到公寓楼下,年轻男人虚扶着醉意熏熏的美艳富有女人,难免心生旖旎,手越来越不老实地摸到程栀的腰,语气也暧昧起来,“老板,需要我送你进去吗?”
程栀闻言瞟了他一眼,唇角一抹嘲讽的笑,隐藏在晦暗的夜色中。
代驾的唇几乎要挨到程栀的脸颊,只要再凑近一点……胳膊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擒住反扭到后背,他痛呼一声,慌忙松开程栀后退几步,正对一张英俊的脸。
许璨刚从片场回来,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遍布寒霜的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年轻男人,用极其阴鸷的声音道:“滚。”
代驾慌忙跑了,万籁俱寂的黑夜中,他摘了口罩和帽子走到她面前,“你去喝酒了?”
“嗯。”
她朝公寓入口走,随意道:“你刚下片场吗?早点休息吧。”
“你不该对我解释点什么吗?”
她脚步顿住,回头。
“什么?”
公寓门口有一盏地灯,在灌木丛的映射下,散发出淡淡的绿光。
他站在逆光中,轮廓朦朦胧胧,漂亮得有些不真实。
“解释为什么要去酒吧?这些跟你没关系吧?”她靠在墙边,拿出一支烟点上。
打火机的火光照亮她的眉眼,慵懒,随性,毫不在意。
只是一瞬,她合上打火机,指尖亮起一点红光。
他走到她面前,极近的距离,漆黑的眼底倒映出她指尖的火光。
“只要是你的事都和我有关系。”
程栀的眼睫颤了颤,突然觉得他此刻和《话别黑白键》剧本中的裴阅像极了。
因为她清楚地看到他眼神里那股令人无法直视的占有欲。
程栀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想要从他桎梏下离开,身体却被腾地打横抱起朝电梯间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许璨:我等着你来哄我,等得头都要秃了,你居然以为我们分手了???
下章v,温馨无虐中短篇。
第22章
当初, 程栀之所以被许璨惊艳, 大概就是看中了他张百无禁忌的丧甜脸。当他对你笑时, 是清新温软的阳光少年, 一旦他竖起棱角,冷冷看你,又给人一种暗黑禁欲的危险感。
所以他既能演绎好校园初恋又能驾驭住病娇杀人魔, 这种不局限某种风格的长相无疑让许璨比其他男演员戏路更宽,也勾起了程栀的疑心。
她甚至怀疑,那个总是爱黏在他身上,对她软软撒娇的少年只是眼前这个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男人为了讨得宠爱的伪装手段。
19楼到了,许璨把房门打开,一路将程栀抱到浴室里去。
程栀被他放进浴缸里,刚要起身就被许璨按住利落地剥了衣服,程栀因为醉酒反应比平时慢了许多,等回过神时,许璨已经调试好水温,把莲蓬头对准她冲洗。
“呲——”的一声, 指尖的烟被水浇灭了,程栀神色懵逼地举着烟头半躺在浴缸里,姿态狼狈。
程栀:“……”
许璨把她的香烟丢进垃圾桶, 然后迅速脱掉衣服也迈进浴缸里。
程栀慢吞吞地扭脸看向许璨,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找揍呢?”
许璨嘴角翘了起来,眼里却没半点温情笑意,回敬程栀:“今天就看看谁揍谁。”话音刚落, 他捡起地上的卫衣,然后把帽子的抽绳取了出来,趁程栀反应慢一拍的空档,绑在她手腕上。
程栀惊愕地瞪大双眼,他俯身过来,沿着她的颈线密密麻麻亲吻,声音压抑难耐。
“这可是你教我的。”
程栀抬起脚来,后背就顺着浴缸瓷面往下滑,人没踢到,倒是呛了一口水,许璨把湿淋淋的程栀捞起来,拍打她的后背。
程栀的后背光洁无暇,肩胛骨如同展翅的蝴蝶,翩然欲飞,因为塌腰的姿势而呈现出形状完美的脊柱沟……明晃晃勾人眼球。
许璨的眉眼被水蒸气氤氲得有些迷离,他慢慢低下头……
等程栀被许璨包着浴巾放回床上时,已经筋疲力竭,昏昏欲睡了。
许璨倒了杯水,将她扶起来喂了一口,剩下的一饮而尽。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台灯,灯光昏黄低暗,在墙壁上投下两道人影。
许璨躺在程栀身边,握住她白嫩的手腕亲吻,借着灯光仔细审视,中途的时候他就松开了绳子,因此程栀的手腕上就连一道红痕都没有,而当初程栀给他留下的痕迹,直到三天后才完全消去。
他是没有资格和程栀论心狠的。
他把昏睡着的程栀抱在怀里,完全不同于平时依偎在程栀身侧的姿态,他让程栀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脸颊紧靠他的胸膛,然后在她发顶落下一吻,心满意足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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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程栀刚睁开眼就把旁边睡得香甜的某人拽了起来,她揪着许璨的睡衣领子,狠狠地在他胳膊内侧掐了一把,“给我醒醒!”
“干什么…… ”许璨迷迷糊糊睁开眼,非但没有被掐疼的感觉,还把脸颊贴在程栀的手背上。
程栀把他的脑袋掰开,眼神迅速打量他全身,似乎在找什么地方下手,没成想许璨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怀里,然后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再睡一会吧,我知道你刚回来,所以提前把今天的戏份都拍完了,我可以陪你休息一天。”
“别打岔,我们来算一算昨天的帐。”程栀被他压得起不来,从不知道原来看似单薄的少年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许璨笑了笑,把毛绒绒的脑袋往程栀颈窝里蹭,“好啊,那就算一算……我一共做了四次,你可以加倍算回来。”
他说罢就四肢一摊仰在床上,眼神晶亮地看着程栀笑,浑身散发着“快来扑倒我”的信息。
程栀被他这臭不要脸的做派惊得脑子空白了几秒,抬起脚正对他的某处要踩下去。
许璨灵活地打了个滚儿,动作轻快地跑出了卧室。
程栀下了床正欲追上去,脚跟一着地,身体的酸痛便从像电流一样传遍全身,她扶着腰平息了几秒心底的怒火,姿势怪异地往卫生间挪动。
本意是洗个热水澡,结果看到地上凌乱散落的衣物还有那根黑色抽绳,怒火又翻涌上来。程栀扶着门框做了几个深呼吸,攥紧拳头回头走了出去。
程栀今年27岁,从小就横行霸道惯了,小时候性格张扬跋扈招惹了无数是非,要不是自己的背景够硬且还有能力过人的表弟温则以及处理麻烦小能手的赵普亮相伴,或许根本没机会长这么大,青春期因为打群架受了点伤,于是毅然决然跑去学习空手道,从那以后再也没受过半点委屈,更不用说在恋爱方面了,从来都是对方依着她的意思行事,甚至于连时间长短都得看程栀的眼色,唯独这个平时看起来又乖又软的许璨,居然敢不听话???
这感觉就像是居高临下的上位者,被怀里乖巧柔顺的小奶猫,突然跳起来狠狠抓了一把,伤在脸上不要紧,令人出离愤怒的是威严被挑衅。
程栀冷着脸走到厨房,还没来得及说话,正在煮粥的许璨就回过头来,指指餐桌上放着的汤碗。
“这个是醒酒汤,你快喝一点,不然头会痛的。”
程栀打开盖子看了一眼,里面放了石斛,陈皮和麦冬,并不是很常见的醒酒汤材料,除非有人特意购买。
可许璨是不喝酒的,那就只能是为了某个爱喝酒的,特意买了存在家里。
淡淡的中药香气扑入鼻腔,带着暖意缓缓地将程栀那股怒火无声平息。
她站了一会儿,终于拉开椅子坐下,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清凉醒脑的味道立刻缓解了宿醉的难受,等到汤碗见底,程栀的身体也轻松了不少。
她坐在餐椅上看着许璨做早餐,这才发现他的厨房有许多程栀没见过的厨具,大大小小摆在流理台。
程栀走过去,指着一个黑色扁形机器,“这是什么?”
许璨刚掀起砂锅盖子,蒸腾的热气缭绕在他眼前,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眯了眯眼,说:“是早餐机。”正说着,那机器“叮——”地响了一声,许璨单手把它打开,里面是被压得有些扁的三明治,上面印着斜纹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