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分的喜欢，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听过很多句爱你喜欢你的话，但说这话的那些人，无一例外，都在他从云端跌落的那刻，冷漠抽身而去。
他从未想过，如今在他一无所有，宛如废人之时，还能得到一份九十九分的真心。
听团子的口气，今晚惹她生气之前，应该是一百分的喜欢爸爸。
顿时，顾时深莫名觉得遗憾，这怎么就被扣了一分呢？
他想了会，想不到哄小孩儿的办法，索性大晚上直接给秦文书打了电话。
“你平时怎么哄你女儿的？”顾时深开门见山就问。
秦文书张口就来：“写检讨书，再许诺好吃好玩的，你惹女儿生气了？”
顾时深拒绝回答：“好了，你没用了。”
过河拆桥，他指尖一点就要挂电话。
“等会，”秦文书慌忙阻止，“今天你家小孩儿和我家的相互交换了小秘密，你女儿是不是不去上幼儿园？”
顾时深指尖一凝，表情瞬间就严肃了。
秦文书继续说：“你女儿说，她不去幼儿园，是要看着你，免得你爬高楼跳下来，她担心自己没爸爸，顾时深你是不是在……”
顾时深手一下握紧了，秦文书在电话那头还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又痛又沉，痛的他整个人蜷缩起来，连呼吸都上不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檬檬不去幼儿园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
而且，他一直以为，团子是缺乏安全感，所以才黏人一些。
可从来不知道，团子的黏人，是因为在为他担心，担心到必须日夜都看着他。
没开灯的黑夜里，顾时深眼睛发红，他揪着心口，另一只手撑在桌沿，手背青筋鼓起，力气大到几乎将桌角给掰断。
他觉得，自己只是没用一些，保护不了团子。
可实际呢，比这更不堪，是团子每天都在为他提心吊胆。
他想起团子刚来这个家的时候，老是躲在很远的地方偷偷看他。
那个时候，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拒绝和人沟通，也拒绝吃饭。
团子说过，她还梦见过爸爸。
他居然让团子担心到，已经连做梦都放心不下了？
顾时深，你这才是真的没用！
他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在安静的书房里十分响亮。
电话那头的秦文书沉默了，他悄悄挂了电话，什么都没再说。
十分钟后，顾时深深扭开落地灯，从桌子里拿出钢笔和白纸。
他认认真真铺好白纸，绷着脸慎重落笔。
从前，签约了无数成本上亿项目合同的钢笔，这会被主人捏着，一笔一划都带着严肃和认真。
他将所有的情感都诉于笔端，并刻画下终生对团子不离不弃的承诺。
每一笔书在白纸上，同时也是书在他的心上。
“檬檬，你睡了吗？”
就在小团子翻来覆去，苦恼今晚没爸爸陪着睡不着时，顾时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团子蹭的从床上坐起来，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床边的苏红。
苏红比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问：“先生，这个时候还有事吗？”
门外沉默了会：“要是檬檬没睡，我写了份道歉书，想给她念念。”
“爸……”小团子慌忙捂住小嘴，黑眼珠子转了转，悄悄地抿嘴笑了。
顾时深耳朵尖，已经听到了动静，于是隔着扇门，他就开始念检讨书。
“我深刻检讨，在以下行为中伤害到女儿顾檬檬……”
团子竖起耳朵听，虽然有些词听不懂，但大部分的意思她懂了。
“最后，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身为父亲，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能舍弃女儿，更不应该私自决定将女儿送给别人，我保证以后再不犯同样的错误，并承诺爱女儿顾檬檬一辈子来弥补，让她快乐，让她开心，让她幸福……”
团子听到这里，一没忍住，掀开被子，蹬蹬跑下地打开门冲了出去：“爸爸！”
顾时深刚好念到最后：“检讨人顾时深。”
他一看到团子出来，条件反射将检讨书竖在面前挡住脸。
刚才自己抽的那一巴掌太用力，这会半边脸都还红肿的，他不敢给团子看到。
团子左晃右看，顾时深就左挪右移。
他还说：“我念完了，你快去睡觉。”
团子按着他双腿往上爬：“爸爸，你别挡住脸脸。”
顾时深人往后仰，有点招架不住：“太晚了，你该睡了。”
团子一听到爸爸说会爱她，而且以后都不送她走了，她就不生气了。
她小短月退岔开，坐爸爸大腿上，伸手去拽检讨书：“那爸爸今晚上还陪檬檬吗？”
顾时深想说不陪，但小团子噘着小嘴，眼巴巴地望着他，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小团子手一够，猛地一抓，将检讨书给抓下来。
顿时，顾时深半边红肿的脸就出现在她眼前。
团子惊呆了，她扭身就朝苏红喊：“婆婆快来，爸爸脸脸肿啦。”
顾时深倍觉丢脸，他单手撑额角，虚虚遮掩着不想让苏红看到，并对团子说：“没有肿，刚蚊子咬的。”
苏红早看到了，她也不说破：“天热了，蚊虫是多起来了。”
说着，她去准备冰袋。
只剩懵懵的团子气愤地握着粉拳头：“虫虫讨厌，明天用药药喷死它。”
说着，她滑下地，拉着顾时深往自己房间走：“爸爸，檬檬房间里没虫虫，你睡檬檬的房间。”
顾时深目光柔和，他弯腰将团子抱起来，然后滑动轮椅，直接把团子送到床上。
团子像坐了车车一样高兴，她滚进被窝里瞅着爸爸，又站起来倾身靠近顾时深。
“爸爸不痛哦，檬檬给你呼呼就不痛啦。”她噘起湿氵鹿漉的小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顾时深红肿的脸上。
仿佛干旱遇霖雨，估计是心理作用，顾时深还真觉得不那么疼了，心坎里还甜滋滋的。
他把小团子塞被窝里，想起幼儿园的事：“明天还去幼儿园玩吗？去找秦可馨？”
小团子意动，但仍旧强调：“爸爸要一起去，我不上幼儿园。”
她想去玩耍，但要爸爸陪着，而且拒绝上幼儿园。
顾时深看着团子眼睛，那双大大的眼里，分明是渴望上学的。
心口又在隐隐作痛，顾时深脱口而出：“爸爸从前也没上过幼儿园，不如爸爸和你一起去上幼儿园？”
这话一出口，顾时深就后悔了。
但团子猛地跳起来，整张小脸都在发光：“真的吗？爸爸可以和檬檬一起上幼儿园？我们要做同学吗？”
顾时深：“……”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写超了字数，更晚了抱歉。
上章评论红包发放中，这章同样还有哦。
明天周四更新时间还是下午18点，只有每周三会提前更新。
第17章
今天，双语幼儿园葵花班轰动了！
一大早，班里就来了两名新学生。
“我叫顾檬檬，今年四岁了，我最喜欢爸爸，我会种仙人球球。”四岁的小团子，站在讲台上，紧张得红着小脸。
她舌忝了下小嘴巴，看了看身边的爸爸，又鼓起勇气补充了句：“我种的仙人球球会开花花的哟。”
葵花班老师带头鼓掌：“我们欢迎顾檬檬小朋友。”
秦可馨在底下高兴的都快跳起来，她不断朝着檬檬挥手：“檬檬这里，来我这里坐。”
老师将团子安排在秦可馨身边，然后轮到顾时深自我介绍，老师表情都僵了。
这……这么大只的大龄儿童，要怎么介绍？
顾时深绷着脸，黑沉的目光扫了下面一圈，然后在一众小萝卜头战战兢兢地表情里，冷冰冰开口：“顾时深，顾檬檬爸爸。”
好好的一个自我介绍，硬是让顾时深整成了年度报告汇总大会般严肃。
小团子毫无所觉，她把小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爸爸加油。”
所有小朋友震惊地望着她：“……”
顾檬檬爸爸好吓人！顾檬檬居然不怕好厉害！
顾时深迎上团子软糯糯的眼神，硬着头皮加了句：“年龄，二十八。”
老师也快哭了，声音都在抖：“那个顾同学，你看坐哪个位置合适？”
哪个位置都不合适！
院长为什么要收个大龄儿童？而且为什么要插到她的班上来？
顾时深直接转动轮椅到团子身边，理所当然对老师一扬下颌：“就坐这，你继续上课，我先听着。”
那口吻，哪里像是学生和老师说的？分明就是大老板跟小秘书下达任务！
“……好好……”老师恍恍惚惚走到讲台上，左脚拌右脚，趔趄摇晃，差点没在课堂上摔一跤。
葵花班是中班，大部分小朋友都是四五岁，会学简单一点的数字和字母。
团子会简单的认数，但没学过拼音字母。
顾时深就看着她，不管听不听得懂，都格外认真地听老师讲，而且还很积极的跟着老师读。
他甚至发现，团子记忆力很好，基本老师讲两遍的，她就能背出来。
看来像他，生来就点亮了学霸天赋。
顾时深一边暗中观察团子，一边想着这些走神，冷不丁团子扯了扯他袖子。
“爸爸同学，该做作业了。”小团子眼睛圆圆的，拧着小眉头，为爸爸的走神不满意。
顾时深环顾一圈，教室里老师出去了，所有小朋友都在认认真真写作业，当然大部分其实都在偷看他。
团子从书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本子和笔：“老师说，一到五每个数字写三遍，还要写完三个字母，爸爸你上课要听讲，你再不认真老师会不喜欢你的。”
小团子发愁，爸爸要是不会她可以教爸爸，但是老师要是不喜欢爸爸怎么办呀？
顾时深：“……”
他并不需要老师的喜欢。
小团子把自己写好的作业给爸爸看：“要这样写哦，爸爸不要写错了。”
于是，大只的顾同学二十八岁了，还要一笔一划写一二三四五。
三两下写完，顾时深开始怀疑人生，他现在坐在幼儿园，跟一群萝卜头做同学，到底是在干什么？
“爸爸好棒棒！”团子拍手表扬，越看越觉得爸爸比老师写的还好看。
顾时深有气无力揉了把她的小马尾：“檬檬同学教得好。”
父女俩一波彩虹屁互吹，叫团子欢快笑起来，小梨涡软软的，像盛满了融化的奶糖。
秦可馨羡慕了会，转头就用儿童电话手表跟秦文书打电话：“爸爸，檬檬的爸爸今天来我们班上了，我们现在是同学呢。”
正在开会听报告的秦文书，手一抖，咖啡洒了。
顾时深去上幼儿园了？
他怎么记得顾时深从小就是学霸，两年跳级三次的那种。
秦文书坐不住了，把工作一推，决定今天亲自去幼儿园看顾时深笑话，不对，是接女儿放学。
幼儿园中午，会让孩子午休一会，每位小朋友都有一张小床位。
团子是今天才插班来的，小床有现成的，但大龄儿童顾同学就没有了。
老师结结巴巴：“那个顾顾同学，你你……你看……”
顾时深摆手：“我不用。”
他将轮椅滑到小团子床位边陪着她，就不再理会其他人。
老师只得哭丧着脸出了休息室，也不好把人给喊出来。
平时总要闹腾几分钟的休息室，今天中午格外的安静。
小床与小床之间是挨着的，而且男生和女生并没有刻意分开。
小团子的隔壁，是班上最调皮的小男生。
平时，小男生总喜欢乱蹿床位，更要欺负班上小女生。
于是，顾时深就发现，小团子快要睡着的时候，小男生的臭小脚伸了过来。
顾时深眼一眯，十分锐利地扫过去。
小男生一颤，默默缩回脚脚拉高被子，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差点没被吓哭。
妈妈呀，顾檬檬的爸爸是吃人的大怪兽！
顾时深又盯了会，见小男生安份了不敢再欺负人。
他才弯腰，帮团子掖了掖被角，听着团子均匀的呼吸声，眉眼都柔和了下来。
还是他家团子乖，上课认真，又听老师话，软软萌萌的，谁都比不上。
顾时深浑然没觉自己滤镜十八厘米厚。
到了下午，只有一节课，和半个小时的课外活动。
团子起先还顾着爸爸，拉着爸爸袖扣站在一边看其他小朋友玩。
后来顾时深让她去玩，团子放心不下爸爸，跑去抱了一大堆积木放爸爸面前，觉得爸爸不会无聊了，她才和秦可馨一起玩耍。
是以，等秦文书提前来接女儿的时候，就看到大龄顾同学一个人坐在一堆积木面前，瞧着形单影只孤孤单单的。
他憋着笑，拿手机连拍好几张照片。
这绝对是顾时深的黑历史，他要保存着。
第一天的幼儿园生活，因为有爸爸陪着，团子过得超级开心。
她到晚上睡觉都还兴奋地睡不着。
顾时深无奈，只得又陪着她去上了好几天课。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顾时深觉得可以让团子适应独立上学。
他跟团子说：“爸爸需要去医院复查，这几天要住在医院，你能自己上幼儿园吗？”
团子不太情愿，但是又知道爸爸的腿腿更重要。
